这天是礼拜六,仓库除非了值班人员,其他人都休息,已婚或者已有女友的人士都赶回家去跟老婆孩子热坑头了!
    我吃完早饭,准备找汪洋去活动室打打台球,可找了他半天,也没找见他人!
    这家伙去了哪里?——
    我下楼来到宿舍楼一楼门口,却见汪洋慌慌张张地朝我奔过来——
    我朝他一笑道:“你跑什么?后面有老虎么?——”
    汪洋不搭我的话,将我拉到旁边的柱子后,气喘吁吁地盯着我道:“不好了!………出事了!………”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道:“怎么啦?——”
    他压低声音道:“昨天下班前是你负责喷洒驱虫剂的吧?——”
    我点头道:“是啊!怎么啦?——”
    “那你到底按规定方式喷了驱虫剂没有啊?——”汪洋看着我,气依然没喘匀——
    我摸着鼻子道:“喷了呀!我是按照吴人猿规定的方式喷的啊!仓库每个角落都喷了呀!——”
    “可是………出事啦!………”汪洋道,一副惊慌失措状。
    我眨着眼睛看着他道:“你出什么事儿了?——”
    汪洋赶紧摆手,紧看着我,急声道:“不是我!是你!——”
    我不耐烦了,盯着他道:“我?——到底怎么啦?!——”
    汪洋道:“有两箱布料被虫叮咬啦!………吴人猿正在找你呢!………叫你赶紧过去!………”
    我愣住了!作为服装公司的仓库,中心工作就是要保证存货的安全!一方面要抓好治安工作,防盗;另一方面要严防安全隐患,防火,防鼠,防虫咬,还有消防工作!
    这是仓库工作的重中之重!如果出现这两方面的责任,那属于严重的玩忽职守!
    我稳住情绪,看着汪洋道:“我去看看!——”
    汪洋紧看着我道:“顾阳!小心点啊!——”他眼神里依然充满惊慌——
    ………
    仓库的大门打开着,我径直走了进去,吴人猿就在里面,坐在一辆红色的叉车驾驶座上——
    叉车周围倚着五个膀大腰圆的男职员——
    有三个是我们搬运组的搬运工,其他两个都是其它组的人——
    见我走进仓库,吴人猿从叉车上跳下来,面无表情地觑着我,朝我勾了勾手指——
    我隐约觉得事态有些不妙,但还是强行镇定,朝吴人猿慢慢走了过去——
    “吴组长,汪洋说有两箱布料被虫叮咬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我的肚子就挨了一脚,这一脚不算重,但是无疑是侮辱了我的尊严!——
    吴人猿收回腿,面无表情地盯着我道:“妈的!你还问我?这都是你的失职!——”
    我道:“可我都是按照您吩咐的方式喷洒驱虫剂的——”
    “臭小子!你想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吴人猿怒视着我道。
    我摆手,解释道:“不是,只是我不太明白——”
    我隐约感觉这事儿很蹊跷,我是严格按照规定的方式喷洒驱虫剂的,况且,即使我没有按规定喷洒驱虫剂,虫子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从天而降了吧?——
    生病还有个潜伏期,虫子出动肯定也需要一个漏洞期吧?如果连续几天没有喷洒驱虫剂,那么虫子从哪里钻出来叮咬了布料,我或许还可以相信!可是我昨天才接受为仓库喷洒驱虫剂这项工作的呀!
    吴人猿冲我喝道:“妈的!你想害死我是不是?这事儿要是传到公司总部,被林总知道了,那我非得卷铺盖走人!你说!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我道:“吴组长!您这话就说过了!我为什么要故意陷害你?即使我要是陷害你,我也不可能用这种苦肉计啊!您要是受处分了!我还不得跟着受处分!——”
    吴人猿看我的眼神变得阴险起来,冷笑一声道:“臭小子!你还挺能狡辩的!——”
    我道:“吴组长!我说的是事实!——”
    “你跟我来!你自己看看去!——”吴人猿朝我勾了勾手指,带走向无聊仓库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不是虫子叮咬了布料?——
    那五个膀大腰圆的男职员也跟了上来——
    物料仓库空地上摆着两只纸箱子,纸箱子是打开——
    吴人猿走到纸箱子边上,弯腰将里面的布料抓出来扔在地上,冲我道:“你自己看!睁大眼睛好好看!是不是虫子叮咬的?!——”
    我低头看地上的布料,心下一沉,从那啃噬的边缘来看,好像就是虫子叮咬的!但我不确定,因为我根本不懂仓库保管方面的知识!
    “妈的!说话啊!——”吴人猿冲我吼道。
    我抬头看着吴人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人猿像是吃准了我的心思,阴险地盯着我道:“你说!私了还是公了?——”
    我愣了,这事儿也能私了和公了么?——
    “什、什么意思?………”我愣看着吴人猿,眨眨眼睛道。
    吴人猿冷笑一声,盯着我道:“公了就是上报公司总部,让公司来处置你这种失职行为!——”
    我的心又往下一沉,心想如果这事儿上报公司总部,没准儿会传到曦儿那里去,我已经是被发配到边疆来了,如果我再犯错误,我会不会连仓库都呆不住了?我是不是要彻底离开丽人服饰了?——
    我看着吴人猿道:“那私了呢?——”
    吴人猿冷眼盯着我道:“私了啊?私了就很简单了!这事儿的责任我来承担,我会想法儿摆平!不过,按照我们仓库的规矩,你要接受必要的惩罚!——”
    “什么惩罚?——”我看着吴人猿道。
    吴人猿看着我冷冷一笑道:“体罚!——”
    我又一愣,体罚?什么体罚?这仓库虽然远在南郊,可还属于丽人服饰的一部分啊!怎么能体罚员工呢?——
    我摸了下鼻子,讪笑道:“吴组长,您别开玩笑了………”
    “操!谁跟你开玩笑!这是仓库的规矩!——”吴人猿冷眼觑着我道。
    我有些恼羞成怒了,我道:“吴组长!我虽然不懂这里的规矩,但是我知道喷洒驱虫剂,是仓管员的职责,你不该安排我一个外行来负责此事………”
    我的话还说完,脊背上就遭到了重创,我被一脚踹得向前踉跄着——
    我面前一个男职员趁势出腿扫向我的下盘,这一踹一扫,我就直接跌趴在了地上——
    “给我打!——”吴人猿发号施令道。
    五个青年壮汉一齐拥上来,照着我就是“噼里啪啦”一顿拳打脚踢——
    我双手本能地抱住头部,毫无还手之力——
    见我没动静了,吴人猿挥手示意大家停手——
    我强忍住痛,从坚硬的水泥地面上爬起来,坐在阴冷的地面上,嘴角和鼻子已经流血了——
    吴人猿面无表情觑着我道:“臭小子!这就是我说的体罚!感觉怎么样?——”
    我抬手抹了一把从鼻腔里流出来的鲜血,抬头看着吴人猿道:“我明白了………你这是故意找我麻烦………”
    吴人猿看着我,微微愣了一下——
    我依然盯着吴人猿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受谁指使………是傅德志,还是刘邙?………但我肯定你是受人指使………”
    吴人猿盯着我,冷哼一声道:“你有什么证据?——”
    我扭头往地上啐了一口,满口是血,我抬头盯着吴人猿道:“我会找到证据的!………而且,我愈发觉得丽人服饰存在着巨大的管理漏洞,林总应该好好整顿这个仓库………”
    “妈的!还敢嘴硬!——”吴人猿怒视着我道,然后朝那五个人一挥手道,“再给我打!打到他服软为止!——”
    一条粗腿飞踹过来,将我再次踹倒在地上,五个壮汉扑上来照着我又是一通“噼里啪啦”地拳打脚踢!这次打得时间更久!——
    直到吴人猿喊停,那些人的拳脚才停了下来——
    我趴在地上无法动弹,感觉全身骨架子都要被打散了!
    吴人猿走近,蹲下身盯着我,冷声道:“臭小子!你服不服?——”
    “不服!老子凭什么服你这种垃圾式人物!——”
    这话我没说出来,不是我不敢说,而是我痛得实在说不出话来,我只是用眼睛狠狠地瞪视着吴人猿——
    吴人猿冷冷一笑道:“敢这么瞪我?你有种!小子!今天我不打你了!我可不敢弄出人命来!以后我有的是机会收拾你!我这帮哥们拳脚发痒的时候,我就让他们揍你一顿!打到你服为止!——”
    这时候一个男子在我身后笑道:“我听说这小子有两下子!原来不过是虚传!被打得像条狗,一招都还不上!——”
    众人一通哄笑——
    站在吴人猿身边的那个光头男,戏谑地道:“吴哥!这小子好像在跟杜光棍学泰拳呢!——”这光头男粗壮的臂膀上还纹着刺青,纹的是一条眼镜蛇!不过比我臂膀上的那条眼镜蛇大了无数倍!
    吴人猿瞟了光头男一眼道:“泰拳?泰拳再厉害,能一个打五个吗?泰拳再厉害能徒手入白刃吗?泰拳再快再狠,有枪快有枪狠吗?泰拳!泰拳算什么东西!光头!都说练泰拳的是钢筋铁骨,我倒想知道刀子硬,还是他们的骨头硬?——”
    众人又是一通哄笑——
    大概是觉得我这顿打挨得太滑稽了,理由也太滑稽了,我想笑,没憋住,我竟然笑出声来了,只笑了一下,我就呛咳了,喷出一口鲜血——
    那个臂膀上纹着眼镜蛇的光头男又笑道:“吴哥!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吴人猿觑着我,冷声道:“疯了你怕什么?只要他不死在这里就行了!——”
    我强忍着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坐在地上,笑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贱人先死我后死!——”
    光头男又道:“吴哥!他真疯了!………”
    社会路难走,交友别交狗。
    扶起我的人,我让他一辈子不会摔倒。
    绊倒我的人,我让他一辈子爬不起来。
    请记住最现实的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狗一样的朋友!
    ………
    三天后,我被群殴的伤痛才彻底痊愈,可这三天我是怎么煎熬过来的呢?!我顶着伤痛每天还要撞车卸车——
    汪洋知道我被打了,他很同情我,准确地说,他跟我同病相怜,只是他敢怒不敢言——
    汪洋告诉我,他以前也被这帮人打过一顿,不过下手没这么狠,那时候他刚被发配到边疆,他们只是想给他点下马威!
    我承认自从来到南郊仓库,我已经有一种严重的受虐倾向,我顶着伤痛每天装车卸车,晚上我还坚持去跟杜峰练习泰拳!
    我没跟杜峰说我被吴人猿那帮人给揍了,我只说我身上的伤是晚上摸黑去卫生间,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摔的。
    杜峰也没多问,但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我的解释有些牵强!——
    后来我才知道杜峰一看就知道我是被人打的,也许我那个解释可以骗过别人,但骗不过杜峰,他太清楚什么样的伤是被人打出来的,什么样的伤是摔出来的!况且,他在这仓库里已经呆了八年了!对吴人猿那帮人的所作所为还能不了解么?他只是不想多管闲事罢了!
    汪洋也告诉我,在南郊仓库,吴人猿唯一不敢惹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仓库主管,一个就是杜峰!吴人猿和杜峰的关系,只能用“井水不犯河水”来形容!
    一个礼拜后,杜峰正式收我为徒,没有收徒仪式,只是我改口叫他师父了!看得出来,杜峰也不是一个注重那些无聊的形式主义的人!
    杜峰说他决定收我为徒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觉得我有身上有一种不屈不饶的斗志!这正是习武者必备的一项素质!也可以称之为习武的态度!不具备这项素质,不管你练什么拳,都练不好!
    收我为徒的那天晚上杜峰对我说了一番话,那是我认识他以来,他说话最多的一次,他那番话可以归结为如下三点:
    其一,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其二,这世上没什么必杀技,但是,只要你怀着坚定的信念,持之以恒地刻苦训练,你的一拳一脚都会成为必杀技!
    其三,我只是教你学会认识自我,认识自身的长处与短处,完善自我,在训练中磨砺出你最强悍的打法!
    杜峰说的第三点,让我听着感觉有些玄奥,我请求他略加解说——
    杜峰对我说,具体来说,你的拳法打得不错,但不够犀利,需要进一步磨练。你的不足之处是腿法,我将着重训练你的腿法。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腿是人体中最长的部分,也是力量最大的部分,如果你把腿法练好了,再配合你的拳法,你的战斗力将得到突飞猛进!
    另外,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人体是一个有机整体,你一拳一腿不单单是一拳一腿,如果你不学会把全身的能量汇聚在一拳一腿上,那么你这一拳一腿的杀伤力就不会很犀利!
    因为我已经不再是门外汉了,所以基础性的东西完全可以跳过。
    杜峰还根据我的身体特点安排了适合我的训练方式,简单而言,第一步,练习腿部力量与爆发力,第二步磨砺并突出自身的杀手锏,第三步在实战中逐渐适应攻防技巧与感觉——
    我道:“师父,我的杀手锏是什么?——”
    “侧踹腿!”杜峰朝我腿上一指道,“这将是拦截并且重创对方的利器!——”
    “会有那么厉害么?”我看着杜峰,摸着鼻子道,我心中不太自信!
    杜峰道:“我想你会做到的!前提是你需要持久地磨砺!——”
    ………
    接下来的日子,我从心理上已经完全适应了仓库的生活,半个月过去了,我甚至没有踏出过仓库的大铁门一步!
    依然没有曦儿的任何消息,慢慢地我也不再打电话发讯息给她了,我在心中暗暗较劲,我就不信曦儿不爱我,我就不信她不想我,我看她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我坚信有一天她会亲自来仓库看我,我坚信不久以后,她就召我回公司总部!
    很快又是一个周末来临了。
    礼拜六郝建和谢鹏一起过来看我,谢鹏说邢敏最近很忙,她说等忙完这阵子就过来看我。我知道她爸动手术那二十万虽然是她哥卖房产的钱,可她心中压力其实很大,她想通过自身努力承担一半的手术医疗费用!
    郝建告诉我说她在思美看见邢敏了,据说她在跟一个很大的单子。
    虽然邢敏没来看我,我依然挺为她高兴的,假如她真在跟一个大单,假如那个大单可以顺利拿下来的话,回扣也应该有好几万吧?!
    跟兄弟们在一起,总是最轻松快乐的时刻,可以无所顾忌地说出最内心想说的话,可以不顾形象脏话连篇!
    这一天是我自来南郊仓库最开心的一天了!
    当我问谢鹏跟邢敏的关系有没有进展?谢鹏没有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念一段网络段子——
    “女友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告别单身,要等多少年?我欲出家而去,又恐思念美女,空门不胜寒。起舞影为伴,寂寞在人间。追女孩,妄相思,夜难眠。不应有恨,何时才能把梦圆。男有高矮胖瘦,女有黑白美丑,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光棍不再有!”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最近发生在邢敏身上的事情太多了!而且她现在忙着赚钱,心思都放到赚钱上面去了!你也别太着急!属于你的终究是你的,别人拿不走,不属于你的,你即使拥有了,最终也不会长久。”
    郝建说思美广告最近很忙,天天加班,抱怨工作太累。
    我道:“这个社会,大家都活得挺累的!有什么办法呢?要买房子,要买车,要娶老婆!现在的妞现实得眼睛只看得到rmb!”
    郝建笑笑道:“油——用不起,路——走不起,车——开不起,病——看不起,房——买不起,墓——死不起,菜——吃不起,债——还不起,状——告不起,官——惹不起,娃——养不起,爱——伤不起,良心——对不起,跌倒的老人——扶不起,我们竟然还活着——了不起!”
    谢鹏跟着叹道:“我活了二十多年,碰上50年一遇的旱灾,60年一遇的雪灾,100年一遇的洪涝,300年一遇的泥石流,500年一遇的地震,600年一遇的海啸,还有什么日食月食流星雨………迎着非典上小学,踏着禽流感上初中,冒着甲流上高中,现在上大学了,又说2012世界未日!我们这辈子也算活得轰轰烈烈了!”
    最后我们仨再次得出“大家活得真是个累”这个结论!
    我们仨,郝建岁数最大,我居中,谢鹏最小,介于八零后与九零后之间。
    郝建提议,我和谢鹏喊他老大,我们喊谢鹏老三,他和谢鹏喊我老二!
    我骂郝建道:『77读书书友上传』“mb的!你故意的是不是?——”
    ………
    次日是礼拜天,宿舍里比较安静,其他人都出去玩了。我正在仰靠在床头上读余秋雨——
    汪洋从门外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看着我道:“顾阳!不好了!——”
    我抬头,愣看着他道:“又怎么啦?——”
    “你下楼看看就知道了!——”汪洋紧看着我道,表情分辨不出是激动还是惊慌——
    当我来到楼下,当我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我知道汪洋这回是在捉弄我!因为我看见了夕儿——
    汪洋跟在我身后,小声道:“顾阳,你认识林总的姐姐?——”
    我没答他的话,回头劈汪洋一掌,沉声道:“等会我再收拾你!——”
    汪洋赶紧嬉笑着躲远了——
    我再回头看夕儿,摸了一下鼻子,朝她笑笑——
    夕儿也朝我呡唇一笑,她的笑显然是努力做出来的,她眼睛里蕴含着一种无法言说的伤楚——
    见到夕儿,我真地好开心,心中激动,我强行压制着——
    我笑笑道:“你好,夕儿………”
    我竟然用了“你好”二字,不是说打招呼不能用“你好”,但是“你好”这两字用在夕儿身上,真地很陌生!因为,曾经,我那么爱过她!准确地说,我还爱着她!
    只是,因为曦儿,我不敢正视心中对夕儿的那份爱意。曦儿的爱像曦阳一样绚烂,张扬,热烈,而夕儿的爱一直都是那么恬静,温柔,但她们都一直存在于我顾阳的心空上!——
    毫无疑问,我已经爱上了曦儿,曦儿的爱在我心中挤占了曾经属于夕儿的空间,加之我觉得亏欠曦儿太多,我只觉得应该一心一意只爱曦儿一个人才对!
    可是每次见到夕儿,我心中依然会陡然升起有一股难以描绘的情绪,不同于友情,不同于红颜知己。事实上,夕儿永远不可能成为我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见我礼貌地说“你好”,夕儿微微愣了一下,她也朝我微微一笑说:“你好,阳阳。”
    “你怎么来了?”我看着她道,其实我想说的话是,看见你真好!
    夕儿俯首,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脑后的发髻,似乎自从我在她25岁生日那天送了她那枚白玉簪子之后,她就一直都将一头黑亮的长发挽起来的,那只白玉簪子在秋阳下闪着白玉那种独特的光泽——
    “我路过,顺便来看看你。”她抬脸看我一眼,目光有些躲闪——
    我看着她道:“路过?——去哪?——”
    “南郊养老院。”她看着我,轻轻一笑说。
    我道:“去看你奶妈?”
    “嗯。”她轻点头。
    曦儿今天穿一袭黑色连身裙,发髻高挽,袒露出雪白颀长的美颈,还戴了双侧黑玛瑙耳链,立在秋阳下,她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高贵而优雅,极富贵族气息——
    那些大周末还呆在仓库的男人们纷纷站在边上远远地看着夕儿,我注意到楼上的窗户边上也站了一些男人,目光都是投向夕儿的——
    他们都是单身汉,已婚人士周末都赶回家抱老婆和孩子去了。
    这些仓库里的男人,个个都年轻气壮,有的是力气,除了白天干活,再无处发泄。因为仓库里没有一个值得yy的女人,食堂里倒是有两个做饭的阿姨,不过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
    突然这个男性世界里来了个如此高贵美丽的妙龄女子,他们如果不悄悄yy那就奇怪了!恐怕连我师父杜峰见了夕儿,都要忍不住侧目以视吧?——
    这时候一个胖墩墩的中老年男人从办公楼门口奔了出来,老远就朝夕儿热情地招呼道:“林总!您怎么不通知下我?我也好出来迎接你!抱歉抱歉!恕我有失远迎啊!呵呵呵——”
    这个满脸堆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苟同!
    夕儿淡然一笑说:“没事。我只是顺便路过这里。”
    “快请进!快请进!——”苟同看着夕儿道,满脸挂着讨好的笑,欠身,伸出手臂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夕儿轻轻一笑说:“不必了。苟主管。我一会就走了。还有别的事要办。”
    夕儿的态度很柔和,很有亲和力,却又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感,就像那荷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林氏姐妹身上都有这种气质,这大概是生在富贵人家与生俱来的一种高贵吧!
    苟同还在向夕儿套近乎,他的身体半躬着,笑得满脸的肌肉似乎都不够用了。
    “林总!上次我去玫瑰庄园拜访令尊大人,我们谈得非常投机呢!——”苟同道。
    夕儿礼貌地点点头,对苟同轻轻一笑。
    苟同见我立在边上,回头很奇怪地看我一眼,然后沉声道:“还愣着干吗?去屋子里搬把椅子出来,再沏壶茶——”
    我犹疑了两秒钟,想想苟同说的也对,就转身要去为夕儿倒茶——
    “阳阳………”
    夕儿在身后轻声叫住了我——
    我顿住脚步,回头看看夕儿,又看看苟同,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
    苟同也有些疑惑地看着夕儿——
    夕儿对苟同笑笑说:“不麻烦了。我今天是来找顾阳的。”
    苟同眨眨小眼睛看着夕儿道:“找顾阳?您认识这小子?——”
    “顾阳是我的好朋友。”夕儿轻声说。
    苟同眨眼睛的频率更快了,一时愣不过神儿来——
    夕儿唇角的笑纹收敛了,直视着苟同说:“苟主管,请你多多关照顾阳。”
    夕儿的话说得不重,但是自有一种潜台词暗含在话语中,暗含在她漂亮的似笑非笑的眼眸里——
    我想夕儿已经觉察出我在这仓库里的卑微地位了吧?——
    苟同愣过神来了,忙堆笑道:“当然,当然………林总的朋友,我一定关照,我一定关照………请林总放心!您回家代我向林董事长问好!呵呵呵——”
    夕儿不再看他,转脸笑看着我说:“顾阳,带我去下南郊养老院,我不知道路怎么走?——”
    还没等我开口,苟同讨好地笑看着夕儿,抢我话道:“不如我给你带路吧?林总,这一带我很熟悉的,从这里到养老院不过十五分钟车程——”
    “不劳烦您了。”夕儿转脸看着苟同轻笑说,“顾阳陪我去就行了。”
    苟同不好再说什么,讪笑道:“也好,也好——”
    ………
    上了那曦儿的白色宝马5系,车子驶出了仓库大门,行驶在郊区的沙石路上,轻微有些颠簸——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心中竟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坐在宝马车上,坐在夕儿身边,这种曾经熟悉的感觉似乎已经跌进记忆的长河里去了。连同夕儿身上那阵淡而持久的dior香水味儿——
    还是夕儿先开口了——
    她打了一向方向盘,转脸看着我,轻声说:“阳阳,你瘦了好多——”
    我摸着鼻子,笑笑道:“这说明我肌肉更紧绷更结实了。”
    “也黑了好多。”夕儿轻声说。
    我笑笑道:“肤色更健康了!”
    夕儿沉默了,从前视镜里,我看见她眼中满含着心疼——
    一阵沉默之后,我还是开口问出了我心中最想知道的事儿——
    我道:“曦儿还好么?——”
    夕儿转脸看我,看了两秒钟后,转过脸去目视前方说:“曦儿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跟我爸又闹矛盾了。”
    我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皱眉盯着夕儿大声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是啊!为什么?这段时间,我心中压制着太多为什么了!
    “阳阳。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曦儿不愿告诉我!她从小就是这个性子,她不想说的事儿,你再三逼问她,她也不会说的。”夕儿说,依然目视前方的路面——
    我沉默半响,接着问道:“肖德龙那盒录像带的事儿你知道么?——”
    夕儿转脸看我,点了点头——
    我道:“那事儿解决了么?”
    车子猛地颠簸了一下,夕儿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绕过那片坑洼不平的路面——
    “没有。”她转脸看着我说。
    我紧皱眉梢道:“你爸亲自出面还不摆不平那盒录像带的事儿?——”
    夕儿说:“我妹和我爸闹翻之后,我爸对那事儿就放手不管了。”
    我道:“你爸怎么能放手不管呢?曦儿可是他的亲生女儿!丽人服饰是曦儿这么多年来的心血!你爸怎么能不管呢?——”
    “阳阳,你不了解我爸的脾气。”夕儿看了我一眼说,“我爸曾经说我的脾气像我妈,而我妹的脾气像他!我爸和我妹一旦闹起矛盾,谁也不肯首先降服谁的!——”
    我道:“那怎么办?曦儿怎么办?她只身一个人是斗不过肖德龙的!——”
    “其实我爸之前已经把其它电视台都摆平了,就差市电视台了。市电视台台长是我爸的朋友,只是程灵素执意要帮肖德龙播放那盒录像带!程灵素的父亲是程副市长!而且肖德龙把录像带交给程灵素,希望在她主持的新闻节目上播放!市电视台台长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夕儿看着我说。
    我不解道:“程灵素?她为什么要帮肖德龙?——”
    夕儿说:“很可能就是因为她曾经跟我妹之间的过节——”
    “曦儿跟程灵素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我紧看着夕儿道。
    夕儿说:“这个说来话长,有机会我再跟你讲吧!”
    我道:“夕儿,你好像跟程灵素关系不错,你可以打电话给程灵素让她帮忙呀!——”
    “我昨天给黛茜打过电话了,可黛茜说一码归一码,如果是其它事情她一定帮我,但这事儿她很难做!她说做为一个新闻工作者,她有义务将真相告知广大市民!她只答应我暂时不播出那段录像带,会考虑考虑一下再做决定!”夕儿说。
    我怒道:“好一个新闻工作者!她在用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你!”
    夕儿点头说:“我知道。我会再联络黛茜的。”
    “曦儿以前说得没错!程灵素果然没那么简单!”我冷声道,转脸目视着前方的路面——
    俩人再次陷入无语——
    沉默半响后,我才叹声道:“真是造物弄人!我和曦儿怎么会搞成如今这个样子!来仓库后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是我想不通,我想不明白,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夕儿安慰说:“阳阳,虽然曦儿不愿告诉我她的真实想法,可是我感觉她依然深爱着你,她在爸面前始终都维护着你!我爸不让曦儿再跟你在一起!——”
    我睁开眼睛看着夕儿,大声道:“为什么?——”
    夕儿说:“我爸相信了程灵素的一面之词,认为你出卖了丽人服饰。而且,而且………”
    “什么?——”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夕儿道。
    夕儿说:“而且程灵素发了两组照片给我爸,一组是你和曦儿在巴黎和h市的亲密照,一组是你跟一个陌生女子的亲密照!都是她的!——”
    “什么?!——”我暴跳起来。
    我现在终于相信了曦儿对程灵素的评价了,那次在从h市回来的路上,曦儿说程灵素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还不以为然,现在我终于相信了!
    原来在巴黎,在h市撞见程灵素,并非偶然!现在想来,的确是我太大意了!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在巴黎同一家酒店撞见她就算了!在h市又在同一家酒店撞见她!
    我紧看着夕儿道:“程灵素到底想做什么?——”
    夕儿打了一下方向盘,转脸看着我,摇摇头说:“这个问题是我们大家的困惑。曦儿一直想弄明白其中的究竟。曦儿说她一直在跟肖德龙交涉,准备跟肖德龙达成和解,可是事态进展似乎并不理想——”
    我收回目光,自语似地道:“可怜的曦儿!她现在要孤军奋战了!”
    “我妹已经搬出玫瑰庄园了,”夕儿对我说,“她搬回西西里庄园后,我都很难见她一面,我很想帮助她,可她不肯见我,最近她好像对我也很排斥!我昨晚打通了她的电话,她说肖德龙给她的期限已经到了最后一天,礼拜一晚上她要跟肖德龙正面接触!——”
    “肖德龙到底要什么?!——”我紧看着夕儿道。
    夕儿摇头,看着我说:“我问过曦儿,曦儿不肯说。她只告诉我,如果礼拜一晚上谈不成,那盒录像一定会出现在礼拜二市电视台的‘新闻调查’栏目里播出!——”
    “不行!曦儿斗不过他们的!我要去帮曦儿!”我道,伸手一拳砸在车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