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斗棋 之二

作品:《群芳谱

    马上四人骑马一路向峰顶进发,耳边听着这个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心中悠然神往,就好像回到千年之前那草原争霸的年代。
    几人登上峰顶转过最后一个小道,这才看到这里竟然盘坐了一位白发老道人,那老道士穿一身寒酸的蓝色道袍,这道袍年代久远,已经洗的发白,白皑皑的雪花下是沧桑的面孔,头上只有稀疏的几缕白发随着寒风飘飞。
    一行四人不多一会已经骑到道士所坐的石台前面,四人后面右首的胡三哥看这道士行迹可疑,急冲一步到了少将军身前护住他道:“你是何人,有何贵干?”这一声,声音洪亮,言语中也是不怒自威。
    少将军轻叫一声:“胡三哥”右手按住胡佑林放在军刀上的手,不惊不忙的下马,走到道士身前行个礼道:“小子杨宗志给老人家问好了,不知您老人家从何方来,又要去哪里?”
    这杨少将军见这花白老道士一身邋遢,举止怪异也不在意,心想自己师父不也是这样么,终日在终南山上砍柴钓鱼。想到这里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不觉对这老道士也有了亲近之意。
    道人仔细打量了杨宗志半晌,颔首道:“不错,少将军果然是一表人材,前些日贫道在太行山中听到有人大大夸赞于你,贫道还兀自半信半疑,不错不错。”道人说完竟然去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子,只是胡子确实是太过稀少。
    杨宗志微微一笑,又行礼道:“老人家这不远千里来见晚辈,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么?”
    道人嘿嘿一笑道:“正是,贫道到这里是来和你打个赌的。不知少将军可有兴趣与贫道赌上一局?”
    杨宗志一阵啼笑皆非,实在是想不到这老前辈不远千里的赶来只是和自己赌上一局,莫非这位老前辈本来就是个嗜赌如命的人?
    身后的任泊安忍将不住,喝道:“老道,你可是来找茬于我们的?我少将军年少英雄,为何要与你一赌?”
    杨宗志轻轻一挥手,止住任大哥,又转头问道:“不知老前辈想怎么个赌法?”
    那道人一伸手从身后拿出一个棋盘,又从兜里的小袋中抓出几把黑白棋子,杨宗志看在眼里,心道:原来是要与我弈棋。正待谦逊几句,又见那道人将棋盘置于石台上,双手抓了无数子向盘上随手仍去,杨宗志不明白他将黑白子全部乱置于盘上是何道理,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棋盘。
    等到扔了一百多颗子在棋盘上,横七竖八,有正有倒,道人这才哈哈一笑,捋了一把自己残余的胡须,伸左掌对着石台霍的一拍,只听砰的一声,就见棋盘上的子全部立起,然后再次倒下,仔细看去,所有的子纵横交错,排列有序,正是一副完好的残局。
    杨宗志四人看的心中一惊,暗想:“这老人家果然是个隐世的高人,只这一手功夫,我却是万万作不到的。”
    雷鹏和胡佑林本站在杨宗志身后,这时也斜快一步到了杨宗志身前,手握刀柄。寻思道:“看这老道露出的这一手,要是他想暴起伤人,不知杨兄弟可能抵挡。”
    杨宗志无奈摇摇头,开口笑道:“老人家这是要与我对一局残局么?”
    道士缓缓闭上眼睛,也不睁开,道:“正是,你执白,贫道执黑,我们赌的就是这局残局。”
    杨宗志这才凝神向棋面看去,只见黑棋厚实无比,而白棋却显得锐利难当,黑棋仿佛藏在棉里的一根针,四下无处着力,但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露出针头来。白棋又好像一把锋利的剑,除了勇往直前,却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
    杨宗志沉吟良久,倒也一时找不到破解黑棋守势的好办法,便道:“老人家这黑棋连绵不绝,防守却是牢不可破的。”
    身后的三人听了心里一紧,想以少将军之能,难道还不能破掉这黑棋阵?他们三人连日来跟随杨宗志出征北郡十三镇,一路大获全胜,对他已经建立了深深的信心,自觉得这个少将军那是无所不能的。
    雷鹏心中一转道:“等等,我们还没有说赌什么呢,所以这局棋那自然是不算的了。”
    老道悠然睁开双眼看了一下雷鹏,嘿嘿说道:“不算?若有人拿着刀子逼着你行这棋局,行完之后你也能说不算么?假若少将军冲过我这黑棋的防守,我便将我身上最重要的物什双手奉上,若少将军不能冲过我这防守圈,为我所灭,那少将军便答应我一件事情吧。”
    雷鹏和胡佑林对望一眼,心说:“这就对了,你这道人最终还是要露出马脚的了,你逼着与人对棋,胜了便从你身上取一物,只是看你这身上破不溜秋,恐怕所有的物什加起来也不值五两银子。然而输了给你,难道就要听你的话作任何事情,难道你叫少将军去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他也要依着你么?这条件不公平之致,没道理之极!”
    雷胡二人心头一转,已然明白这其中厉害,正要转头去劝解杨兄弟,突的看见杨兄弟痴痴的盯着那棋盘,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再也没有一点声音和表情。
    老道看着杨宗志的状态,不置可否,点头笑了笑,雷胡二人更想:“坏了,莫不是这棋局有什么古怪不成,杨兄弟看样子是受了老道的蛊。”
    雷鹏轻吼一声,就要拔出军刀来,只见老道双眼一瞪,伸出两个食指轻轻一抬,自己身上霎时感到莫大的压力,压得这平时运转自如的军刀此时竟再也难得拔出半分。
    雷鹏心中惊骇,忙转头看胡佑林,却见他也正是右手放在刀柄上,一张黑脸已经胀得的通红,看情形与自己这般无二。
    雷鹏心想这道人如此古怪,自己须得大声唤醒杨兄弟,好叫他自清醒过来,逃得命去,自己帮他拖住这道人,但是任他张大了口,用尽全身的气力,也无一丝声音传出来,雷鹏心中更恐慌,心想这道人难道就是蛮子派过来的杀手锏,想到这里全身都不住颤抖起来。
    ……
    杨宗志紧紧盯着棋盘,上面纷纷繁繁的落子慢慢虚化了起来,慢慢的那白棋的落子好像变成了自己行功的经脉图,自己之前练功一直昂首阔步,只是练到了这黑棋所在的范围之内,便再难有寸进的突破,而且为难的是,即使取得了分毫的突破,也是以极大的损失自己的精力得来的,每突破一分,就被黑棋后隐藏的针尖刺的体无完肤……
    突然这盘面又是一转,变成自己身处的战场,白棋渐渐变成了自己和手下的兵士,之前自己在北郡十三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路未逢敌手,只是过了这北郡之北后自己就好像被一股黑网笼罩住,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己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敌人的监视和牵制之下,敌人的黑网虽然暂时没有收拢,但是越来越紧,随时可以团住自己,露出里面藏着的针来……
    杨宗志想到这里,神情更是一迷,只觉得胸口大是沉闷,自己无论是武力和行军策略都在对方的算计之内,这场赌确实是有败无胜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