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粒米观音(下)1

作品:《仙剑奇情

    虽然各自师承家数有别,每人却都练过上乘内功,以为根基。不须提醒,凌钰筎、小桃等便各凝神敛念,鼻观心,心入定,若看气行。霍小玉并没遭人制穴,靠她牵引,使众人的手掌堪能互抵。但听得身底咯咯声响,车厢又摇摇欲坠,似是托承其下的树枝再粗也难以久撑不折。
    这迭串声响络绎于耳,平添凝神行功之际的不安渐甚之感。众人都知情势紧急,片刻也耽迟不起,唯自强遏惴念,静抒内息驭行各脉。其中又以乐逍遥尤为忐忑,只是没谱:“这样行不行呀?那老酒鬼的伎俩从来都像整人,至少是专整我来着,只怕练着练着又吹了……”
    粼儿觉察他心绪不稳,此是行功之际大忌。她待要提醒,忽感一股奇寒之气沁若针钻,竟随气行之势涌入经脉。乐逍遥未及察觉有何异常,乍感粼儿、凌钰筎二女微震,手心忽寒剔透,初以为这是蜀山功法专有之异,但霎刻之间,寒气斗增。乐逍遥未及生出诧念,忽听得头顶“笃”地一下蹦响,随即车身撼倾欲覆。
    他即感不妥,眼往上瞟,这时又听到几声这般声响,似是有物跳跃到车厢外壁,竟栖其上。
    乐逍遥暗凛:“有什么东西跳上来了!”昏黑里却瞧不清车厢壁有无破损,但觉那几样活物并没破壁而入,当车身一撼,翼声纷翕于外,跳跃声笃笃急移,车厢本倾欲翻,随即摇撼几下又稳,居然晃悠悠地仍搁于树梢虬枝不堕。但闻身底咯咯低声犹存,显然树枝也承不了多少时候,料想随时便折。
    他内力强浑,初受异寒之侵,尚不为意,因被车顶跳振的动静引得岔开注意,急未暇顾众人行功之中出了何岔。但听嘁嘁唼唼之声乍杂于外,未等分辨何物所发,顷又寂去。
    乐逍遥怔眼盯着车壁,不知不觉屏息禁气,任由己身内力自行,隐隐听到草间悉索行走声响,步音绵软轻捷,伴有糯然哼唱小曲儿之调,自远渐近:“踏呀踏歌行,采呀采蘑菇,最快乐是偶,啊呀啊咦呀偶……”
    乐逍遥不须窥透出外,随这等样歌谣乱谑之声,仿佛自能看见小甜甜蹦蹦跳跳而来,一路走一路哼小调儿:“偶是那,采咦呀采蘑菇的小姑娘……哩哩啦啦哩!”
    因感车顶低喳窃窃之声突尔匿尽,乐逍遥不免惊讶乱猜于腹:“她一来都跑光了?这小魔头拿了我那么多宝贝,却到这里干什么?”想到她的既刁钻古怪又娇顽有趣之处,有气却生不起来,正叹无法跃出去揪她索还“乾坤袋”等失窃的宝物,悉悉索索踏草的脚步声乍近,突听得甜糯娇吟般的小调儿嘎转惊叫,草声乱响。他睁大眼睛窥望车缝之外,昏黑里急觑不明究竟,只觉小甜甜竟似走着走着就栽了,这倒大出所料。
    小甜甜兀自一跟头绊个稀里糊涂,摔得失声娇啼不迭:“哎哟咦……啊呀咦!”跌犹未定,眼前突然冒出一个绒绒然的大菇头,将她扑翻草里,有语桀然:“采姑娘的老蘑菇让你撞着了!”
    其声未落,绒菇头下那张皱巴巴的脸倏地挨一只突抬的嫩足朝上踹个正着。原忖她被按倒,从这个角度断难提腿高踹,却哪料脸上还是多了一只脚印,翻跌于旁,犹未爬起,脸面又如擂鼓也似骤吃一通嫩足乱蹬,大绒菇头下有沙哑语声叫苦告饶不迭。
    小甜甜浑当未闻,一边踢一边笑:“才不是老魔菇呢,才不是老魔菇呢!”那人岂甘坐挨苦不消停,从吃第一脚开始,两只短且粗的手已奇招迭出,但没一招使得成,臂膀乍动,自双肩而至手肘便挨狂踢脱臼。小甜甜发腿似无章法可循,但绝的是每一下必中骨胳关节或是筋络要脉,连乐逍遥也想不出她练的是什么功夫既怪又毒。
    那人挨了这通狂风骤雨般踹,顿时萎倒于树下,咳咳咯出血来。小甜甜却似见血越发兴奋莫名,在他面前蹦蹦跳跳,足发连环,踹得更没消歇。那人见势不妙,似知求饶没一丝用,慌将又欲涌出口唇的血沫自咽回腹,含含糊糊道:“踹死了老盖仙,便……便没人告诉你那宝贝的所在了……咳咳!”
    小甜甜虽然眼珠已在骨碌碌悄转,仍踹没消停,只是力道渐收,没再一味往死里去,笑吟吟道:“谁叫你又来吓偶,谁叫你又扮大蘑菇来吓偶?”她素与别人不同,每被吓了一大跳时,便必越发凶猛反击,而非骇然畏退。踢打虽骤,难得是面上依然笑若春花乱颤,微伴娇喘,甜蜜柔吟般道:“踢死你!踢死你!踢——死你哦!”
    那人已经不想细数平白掉了多少颗牙,面挂惨笑之色,嘶声呼苦:“可怜我宝盖仙纵横草场一世,生平伏尽无数采菇女,今竟……”小甜甜似仍毫无怜悯之情,依然往那大绒毛菇帽儿底下的皱脸有一茬没一茬地踹去,伴着嫩喘微微,笑语嫣然的道:“活该有此报哦活该哦……踹呀踹!”
    她人虽小,一蹦一发蹄却似幼鹿般有劲,那颗大绒菇头已有些凹瘪低陷,语亦濒危低弱下去:“你……你该晓得,宝盖仙现身的所……所在,地下必……必有宝贝!”听到这一句,小甜甜虚撩一脚忽收,妙眼乱眨道:“什么什么?”那大绒菇头似要抬起,却啪的又吃一脚正中面额,仰倒在她裙下,小甜甜俯伸一张笑靥如花之脸,问道:“是啥子宝贝?”眨了眨大而顽的眼:“忘魂花螵还是血海棠蚓?这算‘神马’宝贝嘛!”
    那模样古怪的人在草间哼哼的道:“又……又不是魔菇林,哪来的花螵血蚓?我……我说的是莽骷蛛蛤!”小甜甜跳脚本欲照脸踩下,忽悠而收,眨眼闪出精奇之色:“就是专吃傀儡虫的那种吗?”大绒菇头在她欲落又提的足底哼道:“岂止吃傀儡虫?它饿极时也食人脑!”
    小甜甜回足自挠,笑颜如常:“所以你扮成大蘑菇,头上还戴了一顶这么大这么厚的干菇帽子,是怕它来吃脑吗?”大绒菇头终于得从草中抬起,哼道:“这是我基本的造型,并非怕了谁。”声犹未落,倏吃一脚中嘴,复倒草中。
    小甜甜晃然收脚复搁另一边膝上,翘着二郎坐于树墩,仰面嗅了嗅鼻,突蹙眉头,问道:“有焚药味儿!你们神农帮来了多少人?”却未闻回答,转面只见草中耸起一个毛绒绒大菇,悄欲移远。
    小甜甜旋身发腿,啪的踹那大菇翻倒,一踩而定。底下哼哼有声憋苦:“这都溜不掉?”
    小甜甜旋身发腿,啪的踹那大菇翻倒,一踩而定。底下哼哼有声憋苦:“这都溜不掉?”
    她发腿之时,人还在十来尺外,蓦地只见筒裙夭晃花转,身随足落,已踩在大菇头上,笑吟吟地侧脸而觑,就像顽童活捉一龟,正在盘算接下来该当怎生玩死它。乐逍遥虽然早知此妞幼虽幼,身手却着实了得,姑且不论花样百出的使毒玩蛊伎俩,仅凭那双总是微噙谑笑之色、总似天真无邪,然而又屡令人看不透半缕心思的妙眼,他每思已然头大,当下又暗啧不已:“每回她跑出来,总教人心惊肉跳,天晓得下一步又会整蛊到谁头上?”
    小甜甜却似无心整人,溜溜转了转眼,嗅鼻微微,鼻梁先皱,踹着那颗大草菇头,笑靥春放般蜜哝道:“别逼偶下蛊哦你!”那大草菇头闻言顿为胆栗,但感求饶无用,强笑道:“在神农帮三代长老身上使毒用蛊,还是省省罢!”
    小甜甜拿出一只怪模怪样的大蟾蜍,变戏法般一晃即有。作势要放入大菇皮套子里,那人吓了一跳,失声道:“这种毒蟾若是被尿到身上,岂还了得?”小甜甜眨着大得出奇的顽眼,笑道:“你不是神农帮的吗,辈份还‘三代长老’这么多……怕啦?”那人哼哼道:“它毒不死老盖仙,但若其尿沾身,皮肤便变成跟它一般疙瘩难看,无药可恢复老盖仙端庄清秀的原形。”小甜甜偏要试试看,笑欲放蟾而入:“你不答偶,偶就要你难看!”
    说得虽似柔哝呢语,足尖却悄增碾蹂的劲道,宝盖仙正自暗忖:“加上六年前流产的那次突袭以及此番,算来已有三回伏她不成。眼下遭她所擒,情势料比不得魔菇林里好溜。奇怪的是,她却如何跑来此处,莫非又想抢老盖仙先找到的宝贝?若是果然,老盖仙被逼不过,只有使尽百般毒菌,与她拼个鱼死菇破……”心念刚转至发狠处,突然剧痛袭来,裆为之淋。
    乐逍遥听有惨呼之声骤响,不免猝为一惊,定睛瞧向车外,依稀辨见得有一个娇小的身影立于草间,姿势似在伸足蹂躏某样物事。小甜甜道:“咦耶,宝宝蟾还未尿,宝盖仙怎么先屙一地了哦?”
    乐逍遥仿佛身临其境,心头不忿:“她怎可如此肆意蹂躏人?不管何等样身份的人物一旦落她之手,搞得一点面子也不留给人家……”正为那三代长老恻然,宝盖仙先已吃不消其苦,嘶声道:“两害相比取其轻,你还是……不如还是把那只毒蟾搁我身上罢,拜托高抬贵足……”
    小甜甜伸足掐之:“那你还不说——”说字拖得长长,娇糯之音转以“哦”为结尾。
    大菇头无奈唯道:“神农帮果是有人下山,但并非约在此地碰头……”小甜甜并没在意后边半句,急问:“大头都有谁来啦?”看她如此神色,倒也非属常见。乐逍遥自思:“神农帮?印象里这不是一个多屌的派别,看看底下那个‘三代长老’就可知一般……”殊没留意,小桃、霍小玉眼中的神情不约而同都有些变了。
    因见大菇头支吾,小甜甜鼻头皱了起来,大眼溜溜圆转,捏拳要打:“不说偶也猜得到!是李采药,还是另一个护使崔百药?”大菇头本想笑一笑,不自禁地竟亦微露莫名惮色于瞳,语梗于喉。
    小甜甜本是一副什么也无所谓的模样,看大菇头欲言又止,眼光古怪,她突然皱起嫩脸道:“八会吧?”虽然把“不”念作“八”,大菇头却也听得懂,苦了脸道:“惊了吧?便是他老人家亲自驾临……”乐逍遥暗奇:“按说来了个这么大靠山,大菇头该欢喜才是,怎么从他话声里听不出有恃无恐之意,反而……”不免猜想那“他老人家”该是何等样“屌”的人物。
    小甜甜惊噫声中,不禁又提脚乱踹,嗔道:“唬偶!拿董种蔬来唬偶?叫你拿董种蔬来唬偶……”乐逍遥正愕未明:“董种蔬?这个名听来不是好陌生……”老菇头呼冤道:“你总该知道这个名字我提都不想提,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哎呀,还踢?脚丫子还用掐的?”小甜甜边踩边道:“那你还要不要再拿董种蔬来吓偶嘛?”
    乐逍遥暗咦:“她还会有被什么人吓到的时候?”待目转于旁,觉小桃、霍小玉居然眼含莫名的惧意,他怎晓何故,难免越发困惑,只听那老菇头沙哑的话声又起:“真是皇帝不急公公急,你吓个啥?听闻他……他老人家亲自下山,该尿的是我才对!前次……若非前次上你恶当,骗我去寻什么‘药人’,擅入神农山本帮禁地,结果撞上了他老人家……”
    小甜甜停足不踹,忙问:“是了,前次你是怎么跑掉的?偶可差一点点就遭他毒手了哦!”乐逍遥听到这里方有些明白:“哦,原来这俩曾不约而同地去什么禁地‘恶搞’,但反被搞了,是以她才有此余悸未消的神情。怎么就跟遇鬼似的?”
    “跑?”宝盖仙哼一声,不自禁地目露怨毒道:“我可没跑掉!”小甜甜不觉蹲下来陪着啧啧不已,唏了句嘘:“那就是遭了毒手啦?噫……”宝盖仙竟似不堪回首,连想也没敢稍加回想,但又忍不住,忿道:“你逃时不该把洞口千龙石放下,却关我在里边,可知……可知害得老盖仙平白遭了多少荼毒?若不是当时又发生另一节变故,老盖仙这条命可捂不住!”
    小甜甜听得好笑,说道:“偶哪里是故意去碰那机关的哩?偶是怕他追出来呀……再说你又没死掉。”
    乐逍遥心中盘忖:“放得有她在此,我要不要……”他从来偷懒,最是头疼练这等复杂的内功,偏生当下不练不行,可一时半会就连自己也万难相信“五气朝元”如此便可练成。想到那庄无涯的颠三倒四状,更感无望,因见老天送得小甜甜遛跶在外,不由得暗犯踌躇:“要不哄她来帮帮忙?”
    虽感小甜甜猛于虎,等闲招惹不起。但与车内时刻生胁的田英寿相比,两害相互权衡孰轻孰重,乐逍遥自然倾向于找小甜甜求助,况且乾坤袋等诸物在她手上,也须设法弄回,他转念忖定,因怕她一转眼就又走开了,正要张口喊叫,不料口唇竟动不得,半声也吭不出嗓。
    乐逍遥暗异:“刚才还能作声的,怎么转眼就……”非但半声也发不出,抬眼更吓一跳,面前仿佛堆了四个雪人。粼儿、凌钰筎、小桃、霍小玉每人鬓眉竟似披了一层白霜,连衣衫、肌肤也沾得有晶闪莹薄之物。他乍然怎晓何因,瞠目一怔之下,方感寒气侵迫,初尚隐隐然,渐随五人内息互会,冰冷相传。
    或因他在五人当中内力尤为强胜得多,行功之际又心神旁扰,一时未觉出了岔异,寒气虽在四女之间交传相侵,但他体内真气刚强之极,四女身上的寒气到他身上究竟微不足道,是以初未即察有何不妥。然而四女似已不胜其苦,兀自运功强抗,皆未吭声。
    乐逍遥既已见着,始诧不已,心想:“如何搞到冰封急冻也似,哪来的寒气?”这份惑念从心底蹦将出口,粼儿等人不知有没听见,或许苦苦御寒已是难支,均是一动不动,连眼皮也没霎动一下。乐逍遥又觉这股极为阴寒之气绝非来自外边,既出于内里,随真气透过掌指传输,顷便涌透五人躯身,祸起萧墙之内,委实防备不及。
    众人方在专神聚念之时,惟恐慢上半筹,难免要遭田英寿所乘。又知行功若是到得空冥物忘之境,即使身旁忽有外力相胁,纵能及时察觉,势也分顾无暇,似此情势明知险刻难测,苦无别法,也只有赌上一赌。本来他们只患不能快些收拾杂念,依照粼儿适才所言那般即刻臻入五人一念相通,进而同心协力之境。却没料到同心同气竟然不难,或因都知眼前之困舍此一途无法渡过,纷敛心念并没多久,彼此悄生感应,便有如诗云“此时无声胜有声”,物我既忘,五气交汇。
    除了乐逍遥犹未随别人收敛杂念之外,粼儿等四女究先一步渐觉内息交传互融,惊奇之余,心下乍为暗喜:“不想世上竟真的有这等神奇法门!”哪料随内息交汇渐合之势而生之变,居然非因外来凶胁,而是其中有一股阴寒已极的异气得乘此隙,侵透众脉之间。这时,粼儿等人都在调息聚气未果的关头,阴寒异气悄然乘虚而入,随她们各自运驭之势,侵往诸脉要穴。
    小桃、凌钰筎本就不合,顿时互相猜疑:“啊……尻!玩儿阴的?”这份念头倏生,由而暗恼对方倍甚,同时鄙夷:“这会儿居然玩阴的?”忿懑之下,皆忘同心协力,不由互调真气相攻,自然以凌大小姐尤为气盛,小桃被她一攻,身上所凝冰霜更厚了。
    只粼儿毕竟细致,乍感惊讶之余,暗觉那股同侵众人的异寒之气却是来自霍小玉。她本想提醒大家,苦于所遭寒迫势增渐剧,急促间无法作声,她知这是因为凌、桃二女分心内耗,以致不能齐心急御那股阴寒之气来侵。粼儿一心便系乐逍遥身上,又没甚主意,既觉势急,惟有多移心力去援护于他,至于自身亦遭阴寒之侵,却是顾不上理会了。
    偏生乐逍遥一时没明白过来,犹在愣眼:“怎么突然天寒地冻起来了?”这一句到得口边,声又哑然。他未及想通此是内力未提将上来,每有间滞,便受阴寒之气趁虚侵脉,身子一激灵,语为之噎。
    只听得啪啪踢打之声又响于外,小甜甜似又想起什么,急跳起身来又踹宝盖仙,说道:“别以为偶不知道哦!其中有一味是九节菖蒲哩,咦?耶!好像还有神农草的呛味哦……神农帮在烧山吗?”宝盖仙本在支支吾吾,终究吃踹不过,缩头缩脑地答道:“你……你说是就是吧。”
    小甜甜急将起来,迭发连环腿就像踢皮毬儿般,交替出足,咚咚踹得宝盖仙不断地弹撞树干,嗔声已然含恼:“烧山?扁你哦!偶叫你们跑来烧山……”宝盖仙往那棵树上来来回回反弹,叫苦道:“哪有烧……烧山?不过是焚药……哇尻,小蹄子还蛮有劲儿的!”
    小甜甜背抄双手于腰后,只是发脚,姿若踢毬玩耍,兀自恼道:“烧山!烧没了偶来找的宝贝怎么办?谁赔偶?”待听得那矮小之叟又说是“焚些草药而已”,她才止踹,又将宝盖仙一脚踩定,作大人姿态,背着双手,俯了脸问:“焚药?神马药?”她一停踹,宝盖仙又支吾道:“神……神神神……神农帮的草药名目说来话长。”
    小甜甜侧头眨了眨眼,一想也是:“长就表说了。要干神马用?”她咬舌尖儿般其声嗲极,听来含糊,难免令宝盖仙一愣:“什么神马?”乐逍遥暗叹在心底:“不只我被忽悠晕……”小甜甜反转手背往宝盖仙脸上“啪”一记脆的,大眼瞪到足:“就是神马。”宝盖仙傻眼依然:“什么马?”乐逍遥憋叹在腹:“谑啊……”小甜甜反手又“啪”一记辣的,道:“神马!”
    宝盖仙本是要支吾到底,但感落她手里,究玩不起,唯吐着血沫儿道:“神农帮没有马,更何来神马?所焚之药原是……原是为了将它逼出来,待现身之后再困于药圈之内,然后再……哇苦!上边在掴嘴巴,下边竟还用脚丫子暗掐?”
    乐逍遥暗觉奇怪:“这样搞是要对付啥?”小甜甜忽似明白过来,咚咚又踢毬儿,急道:“那个是偶要捉的!”宝盖仙喷血道:“关……关我何事?”小甜甜踹:“你不就是神农帮的吗?”乐逍遥闻而不忍,暗叹:“唉,又虐上了……”宝盖仙噗着苦水道:“上回被你害得我违反帮规,惨……惨遭六代长老齐齐出手废了武功,还……还吞了被逐出帮派的苦果。回家务农是真,神屁农?”小甜甜正听得唏嘘不已,忽又恼嗔:“骂偶?”宝盖仙急辩:“不是!我骂神农帮是屁……”小甜甜一想也对,便又止踹,一脚将宝盖仙踩定,背手立于其旁,放眼乱寻林间,只因到处雾迷,急难辨析焚药微烟,忙问:“在哪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