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节:秦蔡

作品:《蓝花楹

    “我想留下的,它就真的留得下吗?”庄蝶看着天空痴痴发呆,她很绝望!“不管我如何渴望,要走的,还是会消失……”
    刘留说:“庄蝶,你可以不要多想吗?就这一次,你就听我的……我们一起离开这儿,不要管,也不要想,那些是与非……我们一起生活,就我们俩个!”
    庄蝶低下头,靠在他肩上,“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是被诅咒了的……刘留,你走吧!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只有你,才有资格幸福,我,不可能了!”
    “为什么?”刘留不想放弃,“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一切,肯定可以的……”
    “只要我愿意,老天能让这一切重来吗?我的命,从来都不由我掌控!你不明白的……”庄蝶很疲惫了,瘫软在他怀里,“我没有办法摆脱这一切求求你,你就忘了我吧!像那流星一样,去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庄蝶躺在刘留的怀里渐渐要睡了,有人来找她。两个突兀的家伙就突兀的走进了这副绝美的画面中,他们很奇怪的瞅着这俩个人,一个家伙恭敬有加的开口了,“大姐……您,该回去了!”
    庄蝶吓了一跳,愣愣的瞪了他们好几秒,随后她反应过来,“滚!”她没好气的冲那俩家伙吼了一句。
    “大姐……”那家伙面露难色,似乎有苦难言。
    “谁让你们来这儿的?!”庄蝶恢复了以前的杀气。“还不快滚!”
    “是!我们在车上等您!”
    刘留将庄蝶扶了起来,然后对她说:“庄蝶,我给你时间考虑,九月一号前……”
    “不用考虑了!”庄蝶说:“我不会去跟你过那种穷困漂泊的生活!你就听你爸妈的,去新西兰吧!”庄蝶扭过头去,长长吁了口气,“对不起,单靠一点喜欢,是不能过一辈子的!再过十年,我已经完全老了,但你却正是年轻的时候……相比之下,我更想找到一个老成稳重的男人,做一生的依靠。谢谢你对我好,我们,我们可以永远做好朋友,好朋友!”
    刘留大口吁气,感性的迷雾散尽,事情开始显露出坚硬的本质。庄蝶拍了一下他的肩,“自己保重!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得到幸福,我会第一个告诉你!”
    刘留渐渐灭了心里的火,很显然她更欣赏李先生那样的男人!他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勉强你!保重!”
    两个人这就是要分手了,但他们相对而立,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先走吧!我看着你上车!”刘留说。
    “不!”庄蝶说:“从来都是你看着我上车,今天,也让我,看一次你上车的样子!……再见!”
    刘留看了一眼远处等待庄蝶的那辆车,于是,他对庄蝶点点头,转身离去。
    “刘留!”在刘留走出了十几步,庄蝶又突然喊他。
    “嗯?”刘留回头看她。
    “你……还没跟我说再见。你不想再见到我吗?”
    “不会,我们当然会再见!”刘留说:“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告诉我,我会立刻来见你!”
    庄蝶跑过去,再次抱住他,“嗯!如果,到你毕业的时候,我还没嫁掉,我就去找你!”
    “一言为定!”刘留对她笑。他们不顾一切的拥吻在一起!
    绝望走到尽头,是无限的渴望!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希望还是会时不时的冒出来。即使野火燎原,草根还是在土里萌动。人能进化到现在的程度,肯定也是因为心里那一丝不绝的希望!
    对庄蝶来说,希望是奢侈的。坐在车里的她,泪流满面。希望就像流星,燃尽了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了!他们不会再见面,也许永远都不会了!
    后座的庄蝶抑制不住的哭泣,前面的家伙则面面相窥,他们不明白,一向冷酷的大姐,怎么也会这样软弱。他们将庄蝶送去帝都顶层的那间杂物间,退了回去。这时俩人有了一段对话。
    “大姐怎么会喜欢那个小白脸?”
    “那小白脸挺帅的你没看见?”
    “你说,会不会是那姓刘的派他儿子故意来勾引大姐,让咱们自乱阵脚?”
    “很有可能啊,那种奸诈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且不说这渐行渐远的小卒子,阴暗的储藏间里,有人愤怒了。“一出来,不是来见我,居然是去找男人!”他的声音尖利刺耳,像是什么劣质乐器发出的噪音。
    庄蝶低着头没回答,浓密的头发遮住了脸,只看得见额头。她的没反应,直接导致了对方的愤怒升级。“啪!”庄蝶再次被掌掴,掌掴的力量有些猛,她身体晃了晃。
    干瘦如柴的他指着庄蝶的鼻子喷了一口,“没出息的废物!”因为瘦弱,看起来他的眼睛像凸出来了似的,有点科幻片里火星人的感觉,“你们这些女人都是没用的废物!”他尖声戾气的开始斥责,“我有没有告诉你不要感情用事?有没有?!”他大声吼着,一团团热气喷到庄蝶的脸上,怪吓人的!
    庄蝶到底开口了,“不是的,他想知道梦瑶的死是不是我我不想他们再拿这事纠缠我,所以……我去‘安抚’……”
    “安抚?安抚个屁!”他极其不屑的将几千颗吐沫喷了出来,“你当我白痴吗?”他相当激动,身体大幅度的晃动着。
    庄蝶去扶他,“舅舅,求求您,别激动……好吗?”
    庄蝶的舅舅,那么他真的是秦蔡了!往日年青帅气的绅士,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怪模怪样?此刻,不像秦蔡的秦蔡,他喘息着,弓着佝偻的身体,移到了一张椅子上坐下了。“知道我吃的什么苦吗?知道你舅舅我遭的什么罪吗?庄蝶,你不知道吗?”
    秦蔡怎么会变成现在的这副模样,也许,这要从庄仁义死的时候开始说起。庄仁义死的时候,秦蔡当天就被抓进了警局,最后他被判了十五年!
    十五年的牢狱生活,看来很不好过。这是肯定的,一开始就不好过!当年刚进监狱的秦蔡还是个皮肤白皙,身材修长的帅小伙。秦玲对弟弟也是疼惜有加,也舍得大把大把的为他花钱。所以起初的个把月里,秦蔡还能过得去。再不用东躲了,他心里倒还安宁了下来。
    后来分区,他被分在了第七区。值得说一句的是,当时的单小龙也在服刑,只是他们可不在一个监狱。秦蔡可是重刑犯,他被关押在远离三会的和浦监狱,这里是社会海洋里的孤岛,已经远离了我们的现实生活,自成体系。
    监狱有自己的碎石场,秦蔡就在场里搬石头。搬石头相当累,累,那不算什么,牢头让他吃剩饭,他也可以忍耐,但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他居然被牢头们当做了泄欲的工具。光怪陆离的世界,什么龌龊的事都会有。无论秦蔡怎么讨好,那几个变态的野兽就是无动于衷。在极度的煎熬中,秦蔡度日如年。更让他绝望的是,他姐姐秦玲的情况也愈发的艰难了。她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她自顾不暇,能给予他的帮助,也相当相当有限。
    在秦蔡入狱的两年后,刘志来看过他一次。是刘志唯一一次去监狱看秦蔡,做到这样,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件事,也是秦蔡一辈子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
    刘志来看他,给他存了些钱。他居然能这样对自己!秦蔡惶恐不安的眼神里,刘志已经脱胎换骨!
    此时,单小龙已经出狱,是他陪同刘志一起来的。在他们的对面,秦蔡面容萎黄,消瘦不堪。刘志说:“贱人,你不用担心,我刘志,也是个明理的人。对不相干的人,我不会追究!”
    秦蔡起初不敢看他,最后,他开始偷偷看他的脸色,最后,他的眼睛里闪了那么一下。人在饿极了的时候是不挑食的!
    “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尽量帮你!”刘志问他。
    秦蔡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单小龙,这是秦蔡第一次与他面对面,第一印象是——一个保镖!所以他没在意,这时的他,心里升腾起了一丝希望,“我……”
    “你说!”
    “我想换个监区,换个地方服刑……这里的环境……”
    刘志点点头,答应了。“我试试!”
    对秦蔡来说,他的那句话是希望,是可以拯救他离开地狱的希望。对刘志来说,秦蔡已经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就够了。念在他们以前有过的交情,他真帮他了!
    秦蔡被调到了第一区的制衣厂,他真的帮他了!秦蔡心里百般滋味,他揣着蹦蹦乱跳的心度过了两个舒畅的夜晚。但第三天,有两个人陆续被调来了他的监舍,正是第七区的那些野兽,“你,以为能逃出我们的手心呢!哼!你逃得掉吗?”阴暗的角落里,是秦蔡瑟瑟发抖的骨骼。
    “现在知道老实了吧?!跟我们玩,是你的运气,换了别人,早给你拆了!”在反扑式的报复后,野兽拧着秦蔡的耳朵跟他说。
    “是是是是是……”秦蔡爬在地上,将头磕得蹦蹦响。从此,他相当相当“老实”的俯首贴耳,为了吸上那口浊气,他苟延残喘的任打任骂。
    天长日久,有一个家伙倒跟他处出了些许的感情,有一次他对秦蔡说:“你这家伙,得罪了刘先生没什么,那人大度,但你不该得罪那些大人物,他们那些人,想要你死,比碾死只蚂蚁还容易!”
    “大哥,我不明白,我到底得罪谁了?我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
    “真不知道!”秦蔡的样子几乎是哭了,此时,他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的骷髅样了。
    那人冷笑,“你真不知道?!那就奇怪了……那你明不明白,你自己,那个,为什么推人下楼啊?!”
    到了这时,秦蔡才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有人在精心策划。而那个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他从没见过。秦蔡想要找那个人解释一下,“我没有推她,我真的没推她下去!”在另一个世界里,他无限委屈,万分的恐惧!起初是那样,但在经年累月的折磨后,秦蔡没什么感觉了。他麻木了,他的灵魂随着他的身体一起扭曲变形了。
    “要我死?要我不死不活?哈哈哈哈哈哈……我就不死,我偏不死,有本事,整死我呀!哈哈哈哈哈哈……”他声音变得越来越尖利,像他的心,磨出了棱角。
    “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们就是要我们不死不活的苟延残喘!”秦蔡坐在椅子上,用力的拍打着扶手,“你忘了自己受过的罪了吗?你都忘了是不是?!”
    庄蝶哭出了声,“没忘……”
    “永远不能忘!”秦蔡亢奋的大吼:“他们怎么对我们,我们要加倍奉还。我也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