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 若即若离(四)
作品:《天劫录》 (四)
众人回到幽冥谷,正好是日沉西方。夕阳余晖尚在,红霞亦是漫天。
一行人忙碌一天,回到谷中自是先行用饭。虽说在场之人皆是修为有成,十天八天不饮不食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毕竟还是没有成仙成神,还是血肉之躯,不饮不食的难受滋味却是与常人没有多大区别了。凶魑免不了夸耀一番,此次总算是有些建树,斩了两头不知是活了多久的钩蛇。只是那珍贵的蛇胆却是没有带回来,免不了遭到其他几名将军的唏嘘。这中间自然是免不了古兮子邀功请赏,霸占了凶魑的多碗‘醉仙’美酒。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皆是各回各处,休息去了。毕竟幽冥谷中,每天都是有辛苦的操练的。古兮子喝的晕晕乎乎,老脸涨红,云若风无奈,只得搀扶着他。多亏尤怨雨也是顺路上山,帮了他不少忙。这尤怨雨这些日子,自然是住在了郁雪哀的雅致别院中。
凶魑却是没有急着离开,留了下来。幽魔自然也是留了下来,询问今日情况。两人并肩走出正堂,来到这已经被夜色笼罩的幽冥谷中。
“大将军,听那荼神谷的人说,那南疆巫族似乎是大势已定,黑巫族……占了上风。”凶魑道。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只是可怜了我们小姐,到现在尚不知情。”幽魔叹了口气道。
“这件事情,当真不该告诉小姐吗?毕竟小姐可是当事人啊。”凶魑又道。
幽魔看了他一眼,道:“西君大人自有安排,你我就不用瞎操心了。小姐冰雪聪明,以后虽然注定坎坷,但也不一定就有事了。好了,此事我自会告知西君大人,我们也就先回去了。”
幽魔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凶魑在原地愣了片刻,才骂了一句:“他妈的贼老天,我家小姐这么好的人,你怎么就非要跟她过不去?还有那个混账南巫族,惹怒了老子一锤砸扁了你们!”说着愤愤的走开了。
幽冥大殿。
郁雪哀正盘坐于一座法阵之上。法阵中光华流转,映的郁雪哀脸颊微红。此刻她体内正真元流转,专心休行。这座法阵,虽不是中央法阵,但乃是二十八法阵中最强的一座。
修习已毕,那法阵光华逐渐散去,郁雪哀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待法阵光华全然消失,她即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方才所修功法,正是西君所传。之家她眉头轻皱了一下,缓缓起身,边那张放有一壶美茗的石桌走去,边自言自语道:“西君叔叔也当真是用心良苦,只是这功法要是用了,那我岂不是此生都要靠着他人了?只是到了那种绝境,又哪里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
一杯美茗已然端起,送到了嘴边,随意的坐了下来。此刻大殿空荡荡的,只是却是并没有什么回音,看来这四壁法阵雕刻,用处还真是多了。郁雪哀品着美茗,心思却是并不宁静。自己的心境向来是静如止水的,何以近来总是感觉有些心事,又有些担忧?将来的事情吗?不是都已经知道了最坏的结果,而且本也是打算接受了吗?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郁雪哀自嘲的笑了一下。
不早了,是该回去了罢?郁雪哀抬头向那甬道入口望了望,又收回眼神,注视着手里的茶杯。难道,自己是在等些什么吗?
云若风在尤怨雨的帮忙下,终于将古兮子扔到了卧榻之上。云若风连连感谢,本来心想这尤怨雨不知道又要提什么条件了,可那尤怨雨却只是对着云若风淡淡一笑,道了句:“帮若风兄,是应该的呢!”就转身走了。云若风本来就不怎么了解这个古怪的女子,也没说什么,心道走了更好,免得麻烦……只是这尤怨雨都已经将行走出了院落,却又是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道:“若风兄都不留怨雨歇息片刻呢……”这回眸一笑,可谓是百媚千姿,万千风韵。明眸皓齿,玉颜素唇,周围昏暗之景色都为之一亮。只是这一笑,直是把云若风笑的心里发虚,你说这天都黑了,还说什么挽留……
不过好在这尤怨雨只是拿云若风开玩笑,话音方落,还没等云若风答话,就已经是转身行去并不做停留。云若风摇摇头,也就回了房间。
盘坐在卧榻之上,云若风稍稍运了一遍清玄真诀,却是没有丝毫睡意。今日虽得见仇人,却是只能撂下那么一句场面话,结果还是让人家顶了一句.……本来自己并没有怎么想着复仇的,幼时的阴影,让他只是想着如何护得身边的人周全。只是恋血那句话,却是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份桀骜,一份坚忍。
云若风跳下卧榻,坐在那古木桌旁,顺手从十几本书中随手拿起一本。看着这古籍孤本,回想这来到幽冥谷的时日,却是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其实他心里一直是有些疑问的,自己和这幽冥谷非亲非故,何以幽冥谷上下如此照顾自己?特别是那郁雪哀,对他的关心似乎是有些过了。
云若风心里想过数次,也只能想到两个原因:要么是自己有什么利用价值,要么就是……云若风摇了摇头,自己从小孤苦,和母亲相依为命,怎么会和幽冥谷有什么瓜葛了?只是若非如此,难道那幽冥谷小姐对自己青睐有佳是当真对自己……
云若风想到此处,连自己都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起身向外走去。推开门,却是不知该去哪里。也许先去那法阵吧,总之,先提高修为真元,总不会有错的。只是,当真是这个原因吗?云若风下意识的想起郁雪哀舍命相救的那一晚来,已经迈出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何必想那么多!”云若风暗骂了一句,再不犹豫,向幽冥大殿行去。
郁雪哀正走在甬道之中,心底却是微微一颤。她停下脚步,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却是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她也没有在意,继续向前行去。只是越是前行,心里越是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已经是接近了出口,心绪却是仍旧没能平静了下来。“看来应该,回去修心静神了。”郁雪哀自言自语的道,随后闪身出了甬道。
夜色如华,月色如水。
云若风立在甬道入口,微微皱着眉,看着甬道一侧的方向。看了良久,方才将两眼合上,微吐了一口浊气。为什么会心神不宁?待再张开眼时,云若风已然跨步向前,迈入了这幽深甬道。昏黄的火炬光芒,似乎隐约有淡淡的幽香,似真似幻。
是错觉吧?云若风暗骂了自己一句。只是当他踏入这幽冥大殿,来到那石桌之侧,却不再如此想了。淡淡茶香隐隐传来,一壶美茗,还尚未凉透了。
云若风坐在石桌之畔,端起那一个尚留有余香的茶杯,心里似乎有那么,一丝隐隐的失落吧。那晚的情形又是不由自主的浮现脑海,挥之不去。站起身来,又是走向了那中央法阵之侧,站定。
云若风观察了片刻,只见法阵中心光华流转,若是跳动的火焰,却感觉不到丝毫热度。而法阵周边,,又有四方突出的刻画图案,分占四象之位。
“应该还有些什么用处,只是……”云若风皱着眉,却是想不出所以然来。抬头环视了一周的壁刻雕篆,只见那图腾幻神隐约可见。云若风突然又有一种想借着这中央法阵修习的冲动,只是他却是将自己的冲动压了下去。这次可是没有人在场救自己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恐怕真是要出事了。
想到此处,他即走到另一座法阵之前,坐了上去。只是他却不知,那正是郁雪哀方才修炼时所用法阵!
这等绝世法阵,本就有炼人真元,助其修为之功效。有人借其修炼时,难免留下了自身的一些感悟体会,良久放才会散了去。若是有修为高深之人先行修炼过,另外一位修为低的随后借着同一法阵,则可能修为突飞猛进。只是这法阵之力,尤其是一般修为之人所能受得了得?当然是除了正魔兼修的云若风。不过既是修为相近之人轮流借用这法阵修习,也会相互促进,获益良多。
云若风也不犹豫,当下就选上了这最强的一座。虽说这乃是二十八法阵中最强的一座,但比之中央法阵,自然是差得多了。此刻他已经勉强能独自同时运用那正魔之法,自然直接就选了这最强的一座。
果然,这次修习并没有引得另外的法阵同时运转,更没有引得四壁图腾篆刻满天乱飞,只是却是仍有不同寻常之处。法阵所散发出来的明明是淡淡黄光间或透着火红,可是云若风浑身上下尽数笼罩在一片淡淡青光之中,而且青光之中幻象不断,似真似幻。而那幻像,正是郁雪哀!
时而是那天成女子静静守候在身边,轻颂口诀;时而又是倚在怀中,容颜苍白。只是不知,为何会偶尔现出了那北域雪原;时而又是,一颗冰封的心,一双冰冷的手,彷佛自己是应该去,温暖着的……
这次修习,始终是心绪不宁,心神难定,但觉如梦如画,似真似幻,若即若离……
最后云若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过神来,总算是勉强是站起身来,却发现已是汗湿重衫!郁雪哀吗?到底是为了什么,总是如此挂怀。难道就是因为,她那舍身相救?还是第一次,那对视的眼神……
云若风其实心里很是挂怀郁雪哀,特别是她那日受伤之后。只不过因为郁雪哀近些日子总是有意无意的避着他,他也不好多做纠缠了。
云若风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此次来这幽冥大殿是毫无收获啊。忽然一个不可遏止的念头又冒了出来:要是雪哀在当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