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作品:《眠月魔情录》 二月一日子时,四野漆黑,天空飘著小雨,碎碎地雨丝仿佛是不断落下的眼泪,正在为天龙朝的命运而哭泣。
恭城的南门悄悄地打开了,三千黑云铁骑在苏剑豪和苏剑龙两兄弟带领下奔出恭城,向京城的方向赶去,随同在侧的还有岚和峰两姐弟。
寒风呼呼地吹响在山峦之间,长长的官道上,一条黑龙正向南方移动,夹杂著暗沉的马蹄声。
看著气氛诡异的队伍,峰和岚深深地感受到政治的残酷和无情,尤其是想到三皇子竟然要推翻自己的父亲,更是觉得不寒而栗。
苏剑豪俊秀的脸显得异常阴沉和冷酷,扫了一眼身边的岚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岚摇摇头,问道:“真的要动手吗?”
苏剑豪对她很温柔,点了点头道:“父亲早已和三皇子定下盟约,此举势在必行。本想等皇上归天后再入京铲除其他皇子,如今出了变故,不得不将计划提前。”
“嗯!”岚很少在意政治上的事情,所以显得并不关心。
峰却极感兴趣,因为他正记录著苏家的一举一动,以备日后告知叶歆,所以出言问道:“姐夫,到底出了什么事,让计划提前?”
苏剑豪随口应道:“叶歆重新掌权,成为朝中首辅大臣,且要领兵五万前来助阵。若他到来,我们抽空京城军力的计划便会泄露,其他的计划也会无法执行,倘若如此,京城便会加紧防备,所以要赶在他出兵之前,入京解除他的兵权,趁机把三皇子推上去,永除后患。”
岚和峰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这次行动竟然是针对叶歆而来。
岚的内心挣扎得很厉害,因为叶歆的出现,她才有了救弟弟的方法,也是因为叶歆,她才有机会摆脱杀手的生涯,过了两年幸福的生活,所以心中对叶歆既是感激,又是惭愧。此刻听到丈夫要杀叶歆,不由地为难起来。一个是亲人,一个是恩人,一时间难以决断。
峰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他对苏家原本就没有好感,而且视叶歆为亲人一般,听到苏剑豪要杀叶歆,心中之火便熊熊地燃烧了起来,看苏剑豪的眼神也由淡漠变成了仇恨,峰恨不得能立时杀了他。但杀手的冷静使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将马稍稍退后,以免看到苏剑豪时,按纳不住心中的愤怒。
此时,他所想的是尽快赶到京城通知叶歆早点逃离,另一方面他则是心存希冀,因为叶歆以前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让他对于叶歆能安然离开感到宽心。然而他却不知,此时的叶歆刚好处于最弱的阶段,旧的道力已失,而新练的力量又不足以使用。
岚看了峰一眼,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怒火和仇恨,她神色间更是忧色忡忡,手也按在剑柄之上,等著随时阻止他的冲动。
峰察觉到她的反应,立即用一种质问的眼神看著她,像是在问:“你要弟弟,还是要丈夫?”
岚软弱了,当年坚毅的她已经不复存在,做了两年妻子,她已经完全融入了新的角色,不但没有了杀手的气质,就连杀手的决断力也悄然减退。此时的她完全不知所措,只能愣愣地看著弟弟。
后面压阵的苏剑龙察觉到二人的异常反应,怀疑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苏剑豪听到声音也回头望去,见岚脸色煞白,问道:“你不会是害怕吧?”
岚呐呐地道:“是有点怕。”
苏剑豪哈哈一笑,道:“不必担心,这次行动有十成胜算,京中已有九门提督安排一切,我们赶到之前便能将九门封锁,而我负责带人直取皇宫,京中再无其他兵力可以抵抗,只怕连一仗都不用打就能大功告成。”
峰忽然道:“姐夫,有事让我做吗?例如去抓人。”
苏剑豪点头道:“你也该做点事了,这样吧!你领两百人去抓大皇子。”
“叶歆呢?”峰问道。
苏剑豪脸色略沉道:“他的实力不低,你不是他的对手。三皇子派来的人说另外安排了人去抓他,不需要我们费心。”
峰猛的一惊,心道:“三皇子安排了高手对付叶大哥,而叶大哥又没有防备,万一让这群混蛋得逞,我有何面目见叶大哥?不行,我定要想办法先赶回去通知!”想到此处,他慢慢将坐骑退后,想找机会逃走。
然而苏剑龙见他行动古怪,纵马来到他的身侧,笑著问道:“你小子是不是也胆怯了?第一次经历这种朝中大事,有这种反应很正常,我陪你走。”说罢,将马靠在他的马旁。
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又没有办法,只好等待时机。
京城中一切如常,除了巡夜的更夫,人们大都已进入了梦乡。
雪竹庄内,叶歆正连夜打发妻子和四老随凝心离京,因为要领军的缘故,所以他只好将他们先送走,以策万全。他本可名正言顺的送走父母,然而他意识到自己的窜升其实是一种危险,为了安全,他才在深夜时分送父母妻儿上路。
四老的脸上都带著笑容,并没有因为离别而满怀伤感。他们并不知道叶歆现在所遇到的麻烦,只是觉得以叶歆现在的身分,随时可以到灵枢山去探望他们,就算去肃州小住也无妨。
叶歆安排的三辆马车已在庄外备好,车夫都是普通赶车人,因而不会引起注意。
把四老送上马车后,叶歆拉著冰柔吩咐道:“如果姐姐需要清修,你就和爹娘他们搬到云锦山去,那里一样安全。”
冰柔偎在他怀中呢喃道:“知道了,相公,你也要保重,有空常来看我们。”
叶歆拥著她一阵,又抱了抱睡著的儿子,然后转身朝凝心笑了笑,道:“给你添麻烦了。”
凝心嫣然道:“山上以后一定会很热闹,这样挺好。”
“这些都是我的人,有事吩咐他们就行。端庆府有河帮的船相候,到了那里会有人招呼,拿著我的玉牌也能使唤河帮的人,柔儿她知道怎么做。”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凝心说道。
“趁著天黑上路吧!”叶歆知道自己现在太引人注目,所以不敢久留。
告别了叶歆,冰柔领著三辆马车北上。戴上了面纱的她,就像是一个带著孩子远行的少妇,所以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事情,次日晚上就来到了端庆府码头。
“爹娘,公公婆婆,我们到了。”冰柔把儿子交给同样戴著面纱的凝心,然后走到后面的马车招呼四老下车。
冰离看著灯火通明的码头,以及码头外滚滚的大河,含笑道:“终于有机会一览大河风采了。”
叶君行呵呵笑道:“难得老弟游兴大发,这一路恐怕不会无聊了。”
冰离哈哈一笑,慢慢地走到河边吹风。
冰柔安置了马车之后便走向码头,找了片刻,她拉住了一个船夫,亮出玉牌问道:“你知道这东西吗?”
船夫不大,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借著灯火看了一眼玉牌,瞬时脸色大变,恭敬地垂著头道:“我是河帮弟子,您有什么吩咐?”
“玉牌的主人安排了船,能帮我们找一下吗?”冰柔问道。
“就是那艘。”小伙子指著远处道。
冰柔顺著他的手指望去,发现最远处的码头泊著一艘大船,前后两个长桅,帆虽下,但从桅杆的高度和面积来看,船帆也是硕大无比,比起旁边的小船来说,就像是个威武不凡的巨人一样。
青年船夫见了玉牌后不敢怠慢,立即找来了端庆府码头的河帮舵主。
舵主是个中年人,是魏劭的心腹之一。他早就得到了魏劭的通知,所以一直在码头候著,见冰柔手持玉牌,躬身道:“您放心,船随时可以起程。”
冰柔含笑道:“东西都在马车上,麻烦你帮我们运上船。”
“您放心,这种小事不劳吩咐。”舵主恭敬道。
在舵主的带领下,冰柔几人安然地登上了叶歆专用的大船。
就在大船驶离码头的时候,河面上飘来了数十艘载满军马和士兵的船只。
冰柔陪著四老站在船尾看风景,见到这些兵船都感到很好奇,藉著码头的灯火,她猛的瞥见迎面而来的大船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银盔银甲,腰系长剑,不是别人,正是苏剑豪。
“是他?”冰柔捂著嘴惊呼了起来。
四老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头望去,赫然见到苏剑豪的面孔,都有些惊讶。
叶君行也学过军略之术,见到这些士兵和战马,不由地感到十分诧异,喃喃地道:“他不是领军在外吗?怎么带著军队往回赶呢?”
冰离笑道:“应该是回京吧!也许有什么事要回去见皇上。”
叶君行摇头道:“回京还带著这么多士兵,他也太小心了吧?”
冰柔不愿见到他,转身走入了船舱。
凝心看著这个英姿勃发的青年俊士,却感受到一种很不舒服的阴冷,所以只看了一眼,就又回到船舱与冰柔做伴。
然而,叶歆的这艘船形体太大,可以说是河上的巨人,落在任何人的眼中都会多看几眼,苏剑豪等人也不例外,都把目光投向了这艘大船。
由于距离相当近,而且船上的灯火通明,所以苏剑豪一眼就看到了船尾的四老,虽然久不相见,但在他的记忆之中,隐隐约约存留著这四老的模样,尤其是冰离,当年就是他拒绝了苏家的提亲,所以当苏剑豪的目光落在冰离的脸上,便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熟悉感。
站在一旁的峰看得更加清楚。他与叶歆的关系如同兄弟,叶歆离京去黄川县赴任之时,曾交待过他暗中照看四老,而他也几次去雪竹庄探望垂问,所以一眼就认出他们,心中顿时又惊又喜,喜是因为看到他们离开京城,可以避开内乱,忧的是不见叶歆的身影,看来叶歆并没有随同亲人出行。
“这几个人的样貌好熟啊!似乎在哪里见过。”苏剑龙忽然喃喃地说一句。
峰大惊,连忙岔开话题,问道:“姐夫,上岸后是休息片刻,还是立即进京?”
苏剑豪没有理会他,因为兄长的话头已经引发了他的疑心,在脑中搜索了一次,猛的想起他是冰柔之父,而他身边的自然就是叶歆的双亲,惊呼道:“是他们!”
“三弟,他们是谁呀?”苏剑龙问道。
苏剑豪淡淡地道:“叶歆的父母和冰柔的父母。”
“什么!”苏剑龙凶目一瞪,指著巨船吼道:“不能放他们跑了!若是抓不住叶歆,也要生擒他的父母引他出来!”
峰听了勃然大怒,狠狠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
苏剑豪虽然不屑抓老人来要胁,然而他对叶歆似乎有一种无法消除的愤恨,所以点头道:“兄长说的不错,先抓了再说。”
峰忖道:“叶大哥本领高明,应该有脱身之计,我回京也未必能帮什么,不如主动请命去保护四老,免得被别人害了他们。”想著,他忽然踏前一步,道:“姐夫,京城之事迫在眉睫,不容迟缓,这大船速度很快,非我们这些小船所能追到,不如我带一些人去捉拿他们,姐夫则带人回京,反正我进京也帮不了什么忙。”
苏剑豪不疑他有诈,况且觉得这种小事有亲信代劳自然是最好,含笑点头道:“也好,不过我这三千铁骑不算多,不能拨人给你,这样吧!你拿我的私印去,用它可以调动沿河府县的兵力,你去借水军相助。”说著,从腰里解下了一方用青布包著的小印递给峰。
峰大喜过望,伸手接下小印,又担心地看了一眼岚,然后快步登上岸边,跳上一匹战马,便沿著河岸向上游追去。
岚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但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看著他离去,因为她并不想见到叶歆的父母受到牵连,这样的结果也许是最好的。
峰沿著河岸一路纵马狂奔,为了避免受到怀疑,待苏剑豪的军队脱离了视线,他才敢大声地向大船扬手叫唤。
“叶老伯,快停下船。”
然而,巨船已驶向宽广的河心,离岸较远,再加上汹涌的河水声以及呼呼的风声,叫唤声无法传到船上,自然也无法得到反应,依然顺著东北风高速逆流而上。
峰并不太著急,因为船走的越快,离危险就越远,一路急追只是想把情况告诉四老,因为他怕苏家和三皇子逼宫成功之后便会追杀四老。
白日破晓,黎明曙光再次照亮了京城。叶歆像往常一样来到宫门外等著上朝,走下马车的他,突然发现气氛有些怪异,尤其是宫门附近突然增加了许多士兵,一排排铠甲鲜明的士兵列在宫墙之侧。
丁才走上来相迎,见他站著发愣,好奇地问道:“大人,在想什么?”
叶歆指著士兵们问道:“今天怎么增加了驻兵?”
丁才原本没有留意,经他提醒之后才发现,士兵果然比以往多了一些,不由纳闷地道:“难道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叶歆皱了皱眉。由于离开京城已近一年时间,所以对京城的变化并不清楚。
“你有办法查一下吗?”叶歆问道。
丁才知道叶歆指的是利用他密探的身分,笑了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我直属于皇上,下面的人倒不是很熟悉,所以未必能查到什么。”
“嗯!也许是我多心了,不过眼下时局动荡,还是小心为上。”叶歆说道。
“属下明白。”丁才说道。
叶歆叹道:“皇上拨给我的五万大军尚未齐备,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其实最大的麻烦还在于兵部在苏家的掌控之下,事事掣肘。”
丁才惊讶地问道:“苏家敢拿军国大事来阻挠大人?”
“我此番升任要职,无可避免会与苏家的势力造成冲突,兵部那些人怎会有好言好语。如今这局面,就算是当朝一品,也未必有什么面子。”叶歆解释道。
丁才沉吟道:“这事倒真是麻烦。大人,这么坐等下去,恐怕……”
叶歆点头道:“我已写好奏折,打算今日就面呈皇上,请求调平安州的军队北上,从银州中部草原东击叛军,胜算更大,这样一来就不需要在京城浪费时间。”
丁才赞叹道:“此计大妙!大人只要回到肃州,便是龙归大海、虎入山林,苏家威势再大也无法阻挠大人。”
正说著,一名太监走了出来,高声唤道:“皇上卧床休养,今天停朝一天,诸位大人请回吧!”
叶歆只好把奏折交给太监代为递送,而他自己则无奈地与百官一起离开了宫门。
与此同时,冰柔的大船也在川口渡的小码头停了下来。船上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成为了苏剑豪的目标,若不是峰的自动请缨,只怕迎接他们的将会是刀光剑影。
半个时辰后,一匹快马沿著大道飞奔而来,一直冲到了码头,此人正是前来报信的峰。幸亏巨船是逆水而行,而他的坐骑又是千里挑一的名驹,所以在速度上还能一拼,故此及时追到了川口渡。
来到码头,他一眼就看见那艘大船,心中大喜,迫不及待跳下马就往船上冲去。
“站住,你是什么人?”守在跳板前面的几名河帮弟子,见他来势汹汹,以为他意图不轨,忙拔刀相向,把他拦了下来。
峰心中焦急,大声喝道:“我要见叶老伯,有紧急消息告诉他们!”
由于河帮上下交代了保守秘密,所以这几个河帮弟子不敢多说,也不肯放他上船,一边推攘,一边摇头道:“这里没有什么叶老伯,你找错地方了,快走吧!”
峰急的大声叫道:“我明明看到叶老伯在船上,所以才纵马一夜赶来。快放我上去,真的有紧急的消息!”
船中的冰柔听到吵嚷声后,走出船舱,发现船夫们正与一名青年争执著,心中怀疑,于是扬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一名船夫回头应道:“夫人,这个人要硬闯。”
峰这才想起自己的武功比这群河帮弟子要高许多,苦笑了一声,然后轻轻跃上了船,低声向冰柔说道:“这位夫人,我要见叶老伯,事情紧急。”
冰柔见他身手敏捷,下意识手按剑柄,怀疑似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峰没见过她,不知道她的身分,所以犹豫一下不敢说。
冰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年岁与丈夫相若,但仍有稚气,眼神却出奇的凌厉,心下更是怀疑,脸色也沉了下来。
此时叶君行也听到了声音,走出来一看,发现峰居然出现在甲板上,诧异地问道:“小峰,你怎么来了?”
冰柔猛的回头问道:“公公,您认识他?”
叶君行含笑道:“他是歆儿的属下,也曾照顾过我们四老。”
冰柔这才放心下来,含笑道:“失礼了,你来有什么事吗?”
峰看了四周一眼,小声道:“事关叶大哥和你们的性命安危,我们进舱说。”
“什么!”冰柔一听有关叶歆的性命,不敢怠慢,连忙引著他进了船舱。
舱中的凝心一直留意著外面的动静,见是自己人后也露出身形,但还戴著面纱。
冰离和田氏正在吃早餐,见峰跑了进来,先是愕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问道:“你这小鬼怎么来了?”
峰回头看了一眼,见舱门已闭,这才放胆说道:“伯父、伯母,大事不妙!三皇子联合苏家要逼宫篡位,叶大哥是他们要杀的主要目标之一,你们也一样!所以我特来警告。”
“什么?”舱内之人全都惊呆了。
屋内的气氛突然降到了冰点,在坐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叶歆现在与普通人一样,没有什么自我保护能力,面对计划周详的政变,只怕是万分凶险。
唯一没有变色的只有峰,他对于叶歆以前所表现出的能力万分佩服,所以神态依然很平和。
“现在京中九门大概已经被封锁了,只等苏剑豪的大军一到,便入宫逼皇帝退位。不过我知道叶大哥实力高明,他们一定抓不住。”峰续道。
“相公──”冰柔惨叫一声,拿起佩剑就往外冲去。
凝心连忙伸手抓住了她,温言劝道:“柔妹,你不能自投罗网。”
冰柔心里如同大海的波涛,已经失去了平衡,只想著丈夫的安危。花容失色的她,难以掩饰心中的担忧,泪如雨下,焦急地挽住凝心,哭著说道:“相公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若不救他,根本逃不出京城。就算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峰听她口喊相公,这才知道是叶歆的妻室,但此时已无暇多想,因为他早已被这番话吓得大惊失色,面泛急色地问道:“叶大哥的本领不是极高吗?”
叶君行满脸担忧地道:“小峰,歆儿原是有些本事,但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什么本事也没有。唉!早知如此,应该让他跟我们一起走。”他的心情也像冰柔一样的担心。
冰离一拍大腿,愤恨地道:“是啊!应该把他拉来,这官也别做了。”
田氏和陶晶想到叶歆现在的情况岌岌可危,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凝心好言劝道:“不要担心,我现在就回去见他,一定能把他安然带出城。”
几人这才想起凝心的本事,都破涕为笑。冰柔顾不得擦泪,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催促道:“姐姐,快去吧!千万保证相公他平安无事。”
凝心含笑道:“放心吧!以他的心计与谋识,就算没有道力,他也不会出事。”
峰忧虑得坐立不安,正打算赶回去救人,此时听到凝心信心十足的语气,不由打量了她一番,发现这个女子有一种脱尘的气质,袅袅婷婷,令人心旷神怡。
他不禁寻思道:“这么一个娇娇女子,能从万马千军中救人吗?”
冰柔很清楚凝心的实力一直都在叶歆之上,这个从小到大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修炼的女子,以叶歆的话来说彷如水中之仙,所以对她的话坚信不移,人也镇静了下来,问道:“我们是不是该把船驶回去等相公,只要上了船,大概会安全一些。”
峰点头附和道:“这个主意好。最好驶回端庆府,只要叶大哥出了京城,一切就平安了。”
“这船太大,而且已经引起了疑心,驶回去恐怕会招来麻烦,不如另寻他船。”一旁的叶君行插嘴了,他曾是学堂的教师,也学过军略之术。
凝心道:“我不懂什么,既然伯父这么说一定有理。现在歆弟最担心的就是你们的安全,绝不能再冒险了。我记得歆弟说过,河帮是他建立的,应该有其他船可以用,不如去借一条船吧!”
冰柔喜道:“姐姐说的对,我有玉牌在手,可以调动河帮的人,姐姐快赶回去吧!免得相公有危险。我去想办法找船到端庆府等候。”
凝心点点头,然后便消失在空气之中。
峰见她的举动与叶歆一样,总是来去无踪,不禁为之咋舌,也对她更有信心。
愣了片刻,他转头朝著四人拱手道:“我也赶回京去,苏家的人信任我,说不定我也能帮点忙。”
冰柔感激地道:“峰小弟,谢谢你跑来报信。”
“叶大哥救了我的命,我的命就是叶大哥的。”峰笑了笑,纵身跳出了船舱。
看著峰的背影,舱内的老小都慨叹不已,想不到这么一个青年如此忠义。
冰柔走上甲板,看了看守在码头的船夫,然后朝他们招了招手,唤道:“几位大哥,能帮个忙吗?”
船夫恭敬地问道:“夫人,有事您就吩咐吧!”
“请问有其他的船可以用吗?”冰柔问道。
“您要到哪里去?”船夫说道。
“我想安排一条船到端庆府等著救人。”冰柔说道。
“救人?”河帮弟子愣了愣,一起回头望著穿白衣的中年人,问道:“舵主,夫人说要船去救人,现在能弄到船吗?”
被称为舵主的中年人沉吟片刻,眼睛忽然一亮道:“好像帮主就在附近的河道巡视,你们有大爷的玉牌,若想借船救人,可以直接找帮主,他老人家会有办法。”
冰柔从怀中掏出四方的玉牌扬了扬,道:“麻烦大哥去说一声,就说玉牌的主人有难,请他帮忙。”
舵主猛的一惊,瞪大眼睛看著她,急问道:“您是说大爷有难?”
“正是。”冰柔点了点头道。
舵主一听就紧张了起来。他虽然不是河帮的主要首领,但也知道这位藏在暗中的大爷是河帮的大恩人,所以片刻也不敢怠慢,慌慌张张地转头指著身边的河帮弟子道:“立即通告帮主,说大爷有难,要他立即找人救援。”
这些河帮低级弟子并不知道“大爷”指谁,呆呆地问道:“舵主,谁是大爷?”
“没用的东西!气死我了,我自己去,你们给我好好守著!”舵主气得一脚踹开他,然后飞快奔去。
皑皑的云端上,凝心正踏云而行。云下风景变幻,时而平地无尽,时而山峦起伏,正值冬末春初的时节,嫩草新绿,梅花四野。
若在平时,凝心也许会稍作停留,然而此刻她的心中全是叶歆的影子,任何事情都无法留住她的脚步,虽然她一直在劝慰冰柔,但她的心里同样的感到焦急。
“噫!”她忽然察觉到下面有人在用遁术,而且速度奇快,她的身子猛的顿住了。当她低头望去,地面上似有一条红色的血线绕著山川道路前进。
“这是什么人?好奇怪的遁术呀!”她心中疑道。
凝心望著平常人无法察觉的红线,心中异常的惊讶,但她无暇多想,因为心里有更重要的东西存在。
与此同时,地面的那一条红线同样留意到半空中的变化。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酒言,借著血魂大法中的“血遁”,快速地往京城方向移动。
他并没有在赵玄华的军中。上次叶歆带给他的重伤使他心有余悸,只敢暗中留在银州帮赵玄华设计,却不敢轻易露面,生怕叶歆找到他。
这次是他第一次离开银州,想顺势到天龙的京城探听一下消息,没想到却碰上一个会飞的道士,心中大为惊讶,信心顿时颇受打击。
午时,丁才匆匆忙忙地来到叶府,并且带来了从密探口中得来的消息。
“大人,情况似乎有些怪异,今晨九门提督张全突然安排禁军巡查九门,此时进出城门都受到严重检查。”丁才说道。
“嗯!果然有些古怪……”叶歆放下手中的笔,绕过书案走到了书房门口,望著阴沉的天气,不禁皱了皱眉,沉吟道:“看来我的怀疑并没有错,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实在难以查出背后目的。”
“大人,您不会怀疑有人图谋不轨吧?”对于叶歆的担心,丁才既惊讶又不安。
叶歆背著手摇摇头,道:“听说京城的禁军只剩二、三万,若是有人像八皇子一样拥兵造反,只怕城里的这些兵力无法抵挡。”
“大人此言有理,只是眼下三边受敌,谁有这种兵力造反?除非是苏家,不然就是九门提督。”丁才说道。
叶歆想起了峰,仰头叹道:“可惜我的眼线不在京中,不然应该有足够的情报,现在单凭直觉来判断,实在太难了。”
丁才含笑道:“大人,你无须多虑。张大人是皇上的心腹,忠心耿耿,苏剑豪则远在恭城,若有风吹草动,也该有消息传来,没有必要为了一点怀疑而自扰。”
叶歆轻轻一笑道:“是啊!我不是神仙,也不是料事如神的先知,这就是人力的限制。”
丁才不想多说此事,岔开话题问:“大人,雪竹庄已空,不知大人做何安排?”
“你看著办!我没有意见。”叶歆随口应了一句,心里依然挂悬著京城的变化。
此时,一艘暗红色大船高速驶到了河口渡码头,船上挂著一杆大旗,上面画著一只飞翼,十分醒目。船头站著许多人,为首的正是河帮之主魏劭,他一听说叶歆有难,立时就赶了过来。
随同在大船之侧的还有几艘略小的船只,也搭载著不少河帮要人。
冰柔和四老一直在甲板上等著,看著这种气势,知道必是河帮之主到了,连忙走到船边等待。
魏劭不待船靠岸就跳上了码头,然后飞快地冲上了冰柔乘坐的巨船,边跑边问道:“谁说大爷有危险?”
四老打量了他几眼,见此人四十岁左右,面色发灰,身著蓝色劲装,一头杂乱的短发,黑色短须,腰间还悬著绿色刀鞘,一把金柄的宝刀插在鞘内,看上去十分名贵。而随同他上船的还有几人,也都是三、四十岁的汉子,各个虎背熊腰,手提兵刃,满脸豪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常的小人物。
冰柔正色说道:“苏家和三皇子图谋叛乱,已经挥兵进京,还计划要杀他,我已找人去救他出城,但现在苏家势力极大,又有军权,眼下只有水路安全,想请帮主派船到端庆府等候。”
“妈的!该死的苏家,敢动大人一根头发,老子宰了他全家!”叶歆对魏劭有知遇之恩,在魏劭心中是最重要的人物,一听叶歆遇到危险,忍不住大声咒骂起来。
冰柔见他如此,知道必能相助,含笑道:“帮主不必担心,他应该会没事。”
魏劭这才打量她,发现面前这个美貌少妇与“叶夫人”有几分相似,以为是叶歆新娶的夫人,拍著胸脯道:“夫人放心!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让公子没事。”
“有劳帮主了。”冰柔说道。
魏劭回头大吼道:“没听到吗?苏家要动我们河帮的大爷,还不快去把附近的船都召到端庆府;再告诉沿河的码头,从现在起不许提供任何船只给官府,禁止一切往下游去的船通行,我要封河三天。”
“是!”他身边环伺的都是河帮的骨干成员,也都是心腹之人,十分清楚河帮的建立和背景,自然也是同仇敌忾,大喝一声离开,分别驾船分散到各码头去召人。
冰柔看著他豪气冲天的样子,暗暗赞叹道:“不愧为河帮之主,一句话就能封河三天。”
魏劭看了看四老,转头对冰柔道:“夫人,这四位是大人的双亲吧?”
“嗯!”冰柔说道。
“四位放心,我会安排得万无一失。”魏劭朝他们拱了拱手,然后走下码头,指著码头上的手下道:“把这船驶到沁云湖去,派人小心守著。船上的人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们提头来见我!”
这些船夫都是河帮小卒,见帮主发火了,吓得浑身哆嗦,只知点头,不敢答话。
“夫人,我先行一步。”魏劭仰头朝冰柔再拱了拱手,然后回到自己的船上,喝道:“立即去端庆府,快!”
水手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帮主如此紧张,不敢怠慢,拉满了帆便朝下游冲去,船速之快让人咋舌。
看著扬帆而去的魏劭,冰柔无限感慨,若不是叶歆平时积下的威望和恩德,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冒著危险前去救他。
酉时,天色渐黑,京城内外的气氛更显得有些诡谲,平时大都待在军城的禁军纷纷接到命令。除了少数的几个将领,其他人都不知道原因,但军纪严明的禁军依然服从军令,出动封锁了九门。
其中一位领军的参将就是扎猛,由于他在齐槐的麾下,所以算是苏家的嫡系,半个时辰之前才得到命令,率领本部人马驻守西门。
虽然身为武夫,但军队诡异的行动引起了他的猜疑,于是找到了齐槐,直接了当地问道:“大人,这是要干什么呀?气氛阴沉的吓人,不会是有人想造反吧?”
齐槐看了看他,忽然笑了起来。由于扎猛一直都沉默寡言,默默地执行所有的军令,所以齐槐很看重他,因而直言不讳地道:“扎猛,你是自己人,所以我也不怕告诉你。今夜将有大事发生,事若成,你我都会加官进爵,享受荣华富贵。”
扎猛心中大惊,忖道:“大事?什么大事居然要调动大军?嗯!不是造反就是要杀人。”这些年的官场生涯,让他学会了沉著冷静,因而保持著原来的表情,并没有引起齐槐的怀疑。
齐槐说的兴起,一想起事成之后,荣华富贵垂手可得,一双眼睛就亮了起来,笑道:“老弟,别紧张,兵力都在我们手上,绝不会有半点差错,何况驸马爷也快回来了。”
扎猛更是吃惊,苏剑豪远在恭城奉旨讨敌,如今没有得到皇命就私自回京,可见今日之事极为严重。
齐槐吩咐道:“西门是重要的地方,逃跑的人大都会往西去,所以盘查一定要严,子时之后城门紧闭,不许任何人出入。”
“是!”扎猛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想到事情的紧迫性,不禁冒了一身的冷汗,忖道:“叶兄弟现在在京城,还是找他商量吧!”想著,他借故离开了西门,匆忙来到叶歆的府中。
叶歆正和丁才、李浩等人商议事情,见他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腾地站了起来,凝望著他惊问道:“扎猛大哥,出了什么事吗?”
丁才和李浩都不知道扎猛是他的人,见到他出现在叶府,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似是在说:“原来大人在禁军中早就安插了棋子。”
扎猛看了看他们,然后拉著叶歆走到一旁,小声道:“兄弟,大事不好了,禁军突然全部出动了,封锁了九门,现在只能进不能出,虽然齐槐没有说出详细的安排,但告知苏剑豪今夜会偷偷回来,可见事情极不寻常,所以来找你商量对策。”
“什么!”叶歆大惊失色,忍不住惊呼了出来,因为扎猛所说之事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想。
丁才和李浩见他脸色丕变,急忙走到他们身边,紧张地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
叶歆白皙的脸颊染上了厚厚的寒霜,眼神凝重的让人窒息,边走边沉声道:“张全封锁了九门,苏剑豪私自回京,看来定是要在京城办大事,然而宫中并无圣旨传出,其中必有问题。”
扎猛道:“据我所知,张全张大人与三皇子来往极密,也与苏剑豪有所勾结,几次曾在苏府密谈。”
叶歆更是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一拍大腿,愤恨地道:“如此看来,他们此番举动定是要夺取皇位。好一个苏家,居然悄悄与三皇子达成协议!”
“什么?”丁才、李浩两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如何也想不到三皇子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大人是不是过虑了?三皇子有胆量篡位吗?”丁才身为密探,虽然已经脱离了密探部门,但仍有关系网,近来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所以很难相信。
“八皇子的事没过多久,你们难道忘了吗?哼!皇子之中没有一个是好人,尤其是这个三皇子,笑里藏刀,心胸险恶,早就觊觎皇位。如今皇上连说话都要太监代传,病已无救,为免夜长梦多,篡位自然是最佳的方法。”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密谋造反,但叶歆很相信自己的判断,毕竟禁军的调动如此不寻常,再加上齐槐的言词中有暧昧之意,所以他确信有不轨之举正在进行。
丁才和李浩依然是将信将疑,但事情十分紧急,稍有不慎就会大祸临头,所以他们也不敢置之不管。
叶歆眉头紧皱,在屋内快步地走了几个来回,沉吟道:“京城的兵力全在张全手上,若想助三皇子篡位十拿九稳,他们如此秘密的行动,只怕是要将所有的皇子一网打尽。我是他们的目中钉,自然也不会放过我,然而我的部众全在肃州,此时手上无一兵一卒,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他们。”
李浩道:“大人,大丈夫能屈能伸,何不先找办法逃出京城,日后再带领大军挥帅京华,以报今日之仇。”
叶歆点头道:“说的不错,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先逃离京城,再图后事。然而四门紧闭,若是想出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丁才最担心的是皇帝安危,心中焦急如焚,请求道:“大人,容我先行进宫禀告皇上,以免皇上遭了毒手。”
叶歆看了他一眼,虽然知道此去皇宫也毫无用处,但见他一脸坚毅,点头道:“快去快回。扎猛大哥说子夜行动,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离现在大约还有三个时辰,若皇宫进不去,立即回来。”
“是!”丁才应了一声,转身拔腿就跑。
叶歆转身对李浩道:“三皇子是不会放过我的,当然,其他皇子更是他必杀之人,你现在就去大皇子府上,告知他一切,此时唇齿相依,不能让皇子们都死,否则三皇子就更加有恃无恐。若他有办法出城,尽快回来告诉我。”
“我这就去!”李浩很紧张,若是三皇子对叶歆动手,他也一定逃不了,所以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扎猛入府前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却没有想到竟是逼宫篡位,所以脸色有些白,沉著脸问道:“兄弟,他们真的要造反吗?”
“嗯!应该不会有错。”叶歆感激地看著扎猛道:“多谢大哥前来报信,如今你最安全,想办法自保吧!”
扎猛摇头:“兄弟,我绝不会扔下你!如今我守西门,不如我开城放你出去。”
叶歆摇头道:“如今可不比以往,若是半年前,我根本不怕任何人,然而现在的我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冲出西门,也逃不了多远,而且你的部下也是齐槐的部下,就算你肯放我走,其他人未必愿意。现在走西门只会自投罗网,况且军令已下,西门已闭,若是为我一人开门,一定会被人注意,也会为大哥带来灾祸。”
扎猛明白他为自己著想,但情况如此紧急,可想的办法不多,于是急得满脸通红,劝道:“兄弟,时间不多了,快想办法吧!”
叶歆走到门口,抬头望向没有星星的天空,含笑著喃喃地道:“幸亏两日前送走了柔儿他们,不然就麻烦了。”
他眼下根本没有想出任何方法,如今三皇子大军在握,又控制九门,几乎是插翅难飞,而且他现在没有道力相助,跑也跑不远,所以他早就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也许真的要应誓了。”他忽然想起血剑之誓,苦笑著自嘲了一句,虽然是如此,但他还是苦苦地思索著离城的方法。
“城门现在大概是出不去了,而府外也应该已经被人盯上了,若想悄然出去,就必须先解决外面的探子,但又不能引起骚动,否则会刺激三皇子的人抢先下手。不过,三皇子知道我在武林中的名声,应该会派高手来杀我,若是高手到来……”叶歆又陷入了沉思。
扎猛见他低著头沉思,不敢打扰。
叶歆忽然抬头看著他,问道:“大哥,你有禁军的令牌吗?”
“有啊!”扎猛愣了一下,反问道:“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叶歆沉吟道:“现在最有利的就是天黑,诸皇子知道事情之后定会大闹,大哥的军队只怕也会出动──与其让人捉,不如去捉人。”
“捉人?”扎猛疑道。
叶歆微微一笑道:“当然是自己捉自己。”
扎猛还是不懂,愣愣地看著他。
“大军若开始行动,定然要趁黑夜捉拿诸皇子,我若跟他们一起逃走,也会成为目标,因此我打算扮成士兵。天色黑暗,那些士兵又是匆忙得到消息,所以不会怀疑,大哥再给我一块禁军的令牌,便可蒙混过关。此时我假装捉人,其实是寻找立足点,若是能出城自然是好,若不能,我便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明日再想办法出城。”叶歆解释道。
扎猛恍然大悟,但还心存怀疑,问道:“你的样子众所皆知,就算扮成士兵,但岂不会有人疑心?”
“这个容易,别忘了我是医师,自然有方法掩人耳目。况且诸皇子必然闹事,三万禁军面对他们,战备固然占了上风,但比起全城数十万百姓来说,这三万人就显得力不从心了,到时候没有人会想盘查自己人的。”叶歆满怀自信地笑了起来。
扎猛也大喜过望,笑道:“还是兄弟有办法,只要混过今夜,明天就好办了。”说著,他解下腰间的一块令牌,交到叶歆的手里叮嘱道:“这是令牌,你先收妥。”
叶歆收下令牌藏在怀中,感激地道:“多谢大哥,不过你还是先回去吧!免得有人疑心。”
“兄弟,一切小心。”扎猛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急步离开了。
叶歆猛的想起遗诏,急声唤道:“大哥,等一等。”
扎猛诧异地回头看著他,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有样十分重要的东西需要大哥代为保管,大哥稍等片刻。”
说罢,叶歆便冲入了卧房。
他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心地走到床后,摘下了墙上挂著的小画,露出了石墙。
随著他轻轻敲动,石墙的一块小砖被移了出来,接著他又移开了几块石块,露出了一个长方形的茶色小柜。
打开小柜的门,里面放著一卷黄绫,正是传位诏书。
叶歆小心翼翼地取出诏书,忖道:“这份遗诏万万不能落在三皇子手里,交到扎猛大哥的手中最为安全。”于是他找到一个包袱把遗诏包了起来,又把刚刚得到的几枚大印也放在包袱之中,转身走回厅中。
扎猛等得焦急,见他出来,问道:“有什么要紧的事物吗?”
叶歆把包袱递给他,郑重地道:“这个包袱十分重要,里面的物品关系到天下的安危,千万不能丢,请大哥小心保管,日后我再来取。”
“我知道了,放心吧!”扎猛见他的神情如此凝重,知道包袱中的物品一定万分珍贵,因此不再多问,提著包袱就往外走。
望著扎猛的背影,叶歆的眼中充满了感激。这一次全仗扎猛告知叛变之端倪,否则也许要直到士兵冲入宅子才知道出了事。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面色枯黄、满头黑发的汉子随著众多的仆人和丫鬟走出了叶府。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叶歆,就连同行的仆人和丫鬟也不清楚。
随同的还有留在聚贤馆的武人,虽然人数不多,但也不是俗手,这些人是被叶歆打发出来对付三皇子派来的密探。
街上只有两个三皇子派来的密探,对于三皇子来说,他虽恨叶歆,却没有把他当成劲敌,觉得只要登上皇位,一切都可轻易解决,因此给了叶歆从容逃离的机会。
“啊──”
叶歆没有理会身后的惨叫,直接向北走去。
就在他走出府第没多久,凝心飘然而至,看著街外的两具尸体,她的心猛的跳了一下,默默地念道:“歆弟,千万不要出事啊!”
然而她并不知道叶歆刚刚离开,因而在宅内寻了数十圈也没有找到叶歆。
“他到底去哪里了呢?真是急死了。”凝心站在院子,茫然地看著四周,她知道只要找到叶歆,便能安全让他离开,但偌大的城市想找一个人实在不容易。
倏地,她转头望向西方,赫然察觉到有人正向著宅子而来,随著距离的接近,她看到了一点红光……
明亮的街道上,平民还是没有感受到气氛的不同,依然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尤其是青楼之地,更是处在一天中最热闹的时辰,然而打扮的花红柳绿的青楼女子们,却发现今天没有什么大官前来,脸上都露出了失望之色。
红绿之间,叶歆匆忙从街上走过,正往宫门走去。此时只盼借用皇威,也许还能挽回一丝希望。
“大爷,进去吧!”妓女们连忙迎了上来,却被叶歆身前那群武人一手推开了。
“什么东西,哼!”她们还没有意识到气氛的异样,一边埋怨著对方不怜香惜玉,一边又张望著街头街尾,期盼著新的客人。
叶歆跟在武人后面匆匆走了一阵,最后来到离宫门不远的大街上,站在街角向皇宫张望,赫然发现宫门外的守卫严密了许多,许多禁军持刀举枪,挡在宫门之前,气氛异常的凝重。
看在眼里,他不禁皱了皱眉,暗惊道:“看来宫外已经被封锁了。行动好快呀!不知丁才是否进去了?”
虽然情况紧急,但他却有自信,只要情况一乱,他的危险就会大降。
他边走边苦思著出路,忖道:“既然苏剑豪要回京,他必然不会一人独回,因此苏家的军队应该会从北门入城,而三皇子则会兼顾其他的城门。西门有扎猛大哥在,若是城门开了,还是从那里走较为妥当,若是城门不开,虽然冒险,我还是要另外找个安全的地方──嗯!不如先去见大皇子。”
穿过巷子,他来到了繁华的云石大街之上,街的两侧是一整排酒馆,京中的名酒尽藏此处,所以又被称为酒街。街上的行人不少,而酒馆之内也灯火通明,不少地方还奏著丝竹之音,一副太平的景象。
叶歆叹道:“可怜皇都今夜要遭涂炭了。”
两个刚刚喝完酒的酒徒,脚步踉跄地从他身边走过,由于脚步不稳,身子猛的撞在了他的身上,叶歆立足不稳,被撞倒在地上。
“走路不长眼啊!乱走乱撞,别洒了我的好酒!嗯,真香。”酒徒已语无伦次的胡言了起来。
叶歆没工夫理会他,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继续往荣亲王府走去,刚走两步,忽然被酒徒的对话吸引住了。
“今天怎么到处都是官兵,害得我没办法把死人运出城。”
“这不是很好嘛!不然我们也没机会坐下来喝两杯。”
“那人是病死的,死状恐怖,脸都烂了,看了就恶心。听说是得了厉害的病。”
叶歆猛的一愣,心道:“既然活人出不去,扮成死人应该能出去吧!我既然能改变样貌,弄个假死也非难事,然而问题就在于如今的身分,反正面貌已变……”
然而情势的发展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因为街上引来一阵骚动,接著便有人大叫“起火了!”
叶歆颇为吃惊,当他往起火的方向望去,几座王府的方向同时燃烧,火势接连成片,转眼之间便已到了无法收拾的局面。与此同时,南面的平民区也燃起了大火,那是人口密集的区域,所以惊喊声响更大。
火势的蔓延引起了街上混乱,住的较近的人见火势太猛,都慌不择路的向空地逃去,因而叶歆的四周开始聚集了人潮。
有的刚刚入睡,披著被子就冲出来;有的光著身子,却拎著一袋东西惊惶奔出;有的拉著孩子,什么也没带。小孩子被混乱场面吓得大哭,老人们看著家园被毁,不停地跺脚叹气,一个个除了叹息就是咒骂,偌大的京城在片刻间乱成了一锅粥。
叶歆看著乱哄哄的四周,恍然大悟,知道必是大皇子得到消息,便想乱中逃生,不禁叹道:“不愧是大皇子,想到如此阴毒之计。不过以他的身分,现在恐怕只能如此。”
事实上他早就料到会大乱,如此局势对他来说无异是天赐的良机。这些躲避火灾的居民,会给城防造成很大的压力,而今夜城门紧闭,若是火势蔓延,只怕还会引起大暴动。
人潮越聚越多,并开始往没有火的地方涌去。因为火场的主要部分在中央和南门,而北面是皇城区和官衙区,封锁比较严密,所以西门和东门成为了叶歆脱身最主要的两大方向。
叶歆犹豫了一下,如此大的人潮涌向西门,无疑会增加开城门的机会,但同样也会是那群皇子们最理想的逃走路线。三皇子党羽众多,谋士也不少,定会有人建言,所以风险将会极大;但若是不向西门走,只怕火势减弱后,城门又会关上,到时候想出城便要重新寻找办法。
然而,人潮随著大火的扩散越聚越多,叶歆站在街上竟然无法立足,被自动窜流的人潮挤向了西门。无可奈何的他,只好随波逐流。
留守在府中等候好消息的三皇子,听到火灾的报告后勃然大怒,拍著桌子指著报信之人叫道:“都是废物!”
言德谦担心地道:“这分明是消息外泄,因而诸位皇子合谋纵火焚城,城中百万居民,骚乱一起,张全的三万人根本无法控制,若是被大皇子他们利用而激起民变,事情就麻烦了。”
此时,张全也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禀道:“王爷,情势不妙啊!大火已经蔓延到整个南城,城中百姓已经开始骚动,然而九门紧闭,他们无法出城,只怕很快就会引起暴动了。”
三皇子当机立断道:“不能再等苏家了,必须立即行动。张大人,你领兵围剿诸王府,遇到抵抗,格杀勿论。我亲自进宫。”
“是!”张全知道如果事败,将会有灭顶之祸,所以不得不咬牙行动。
叶府的庭院里,凝心终于见到了施展奇异遁术的中年男子,却不禁皱起眉头,因为这名身著黑袍的男子看上去有一种血淋淋的阴森感,令她很不舒服。
酒言一进京城便感觉到异象,看著士兵频繁的调动和异常紧张的气氛,他意识到城中将会有大事发生。做为一个对立者,天龙朝的大乱对于仙主堂的扩展,无疑是制造了一个天赐的良机。
他在京中随意逛了一阵便直插皇宫,想趁机添乱。没想到一到宫墙,便感受到皇宫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挡在门外,那股力量比叶歆所施展的更为强大,他的心中难免惊恐万分,再一次见识到博大精深的道学的他,不敢再小看天龙朝。
正当他想离开之时,发现叶宅有人施展道术,因此才闯了进来,发现庭院中的凝心。
“你是什么人?”凝心并不知道是自己把他引来的,只是觉得这个中年男子无端闯入叶府定然是有目的而来,所以有些怀疑。
“你又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酒言扫了她一眼,觉得这个戴著面纱、身材婀娜的少女有一种出尘的感觉,不禁有些愕然。他来到此处,其实是感应到有人施展道术,并不知道这里就是叶歆的府第。
“这里是叶府。”凝心就像女主人一样,回应了酒言的问题。
“叶府?”酒言茫然地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府第极大,而且异常的豪华,猛的想起曾官居要职的叶歆,脸色骤白,惊愕地问道:“这里是叶歆的府第?”
“是又怎样?”凝心脸色微寒,对酒言的态度感到有些不悦。
酒言心中先是一惊,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因为宅子无人,也就是说叶歆不住在这里。看著眼前的少女,赫然发现她一脚踏在水面上浮而不沉,心中暗道:“原来此女就是天上那位腾云之女,想不到竟是叶歆的女人。若是他们联手,天下岂有对手!不如趁她尚不知我的身分,一举击杀她,永绝后患。”
想著,他一改阴冷的表情,露出笑容道:“这位姑娘,我是来求道的,因为感觉到有人在此施展道术,所以来看一看,想不到姑娘的道行如此高深,实在佩服。”
凝心不知他笑里藏刀,见他态度温和,稍稍放松了下来,但还是一脸淡淡的道:“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留的地方。”
“既然姑娘不喜,我就告辞了。”酒言依然用他一脸的假笑来对付凝心,虽然实力上相差不少,但老谋深算的他与不喜尘俗的凝心相比,无疑在心计上占了上风。
凝心见他转身离开,心中略安,心思又放在了叶歆身上,喃喃地道:“我该去哪里找呢?”
酒言偷偷瞄了她一眼,见她分神,眼光顿时凌厉起来,右手也缠上了一条血气。
“你怎么还在这里?”凝心抬头见他站著不动,疑问道。
酒言连忙收起血气,指著南方叫道:“噫?好大的火呀!”
凝心早就看到了火光冲天的南方,只是没有时间去关心,此时一见,赫然发现火势猛了许多,而且离叶宅越来越近,空气里也飘起了焦味,不禁眉尖微蹙。
“可惜,这么好的宅子就要毁在火海里了。”酒言一边说,一边向她移近。
凝心心中一紧,眼光扫了一圈后,也觉得这里若是被烧毁,是一件很可惜的事,犹豫著是不是应该阻止大火向叶宅烧来。
“去死吧!”酒言忽然狞笑一声,挥出了双手,一团血气如同火球一样,砸向了发呆的凝心……
偌大的京城火势冲天,如同白昼一般。浓烟滚滚,无情的火焰已经吞噬了一大片房屋,还不断地向外扩展。
被大火吞噬了家园的人们,纷纷涌到了未受火灾威胁的西城,就连原本冲向东门的平民也开始往西移,因为火势有向东发展的趋势。所以,西门外的人潮越来越多,这种纷乱的情况,使西城的居民也开始慌乱了起来,都收拾东西,准备出城避火。
人潮之中,以大皇子为首的几位皇子分别立于几个十字路。这些平日里怒目相向的兄弟们,第一次如此齐心,各自带著一群手下,在人群之中制造骚动和混乱。
“我们要出城,为什么要关城门?难道要烧死我们吗?”
“开门!”
“快开城门!”
他们的吼声立时引来了百姓们的共鸣,身后的大火一步步地向他们逼来,虽然还没有烧到西城,但他们都感觉到背后炙烈的热气,不由地紧张万分,附和著大叫了起来。
一时间,西门之东响起了喧哗如天的吼叫声,如江滔般滚滚的催促声、叫骂声响彻四野,成为了早已纷乱不堪的京城的哀奏。
然而无论怎么叫嚷,城上的守兵却无动于衷,没有命令,谁也不敢冒险开城。
扎猛站在城墙之上,看著下面如海的人群,默默地祝祷:“兄弟,你应该安全了吧!希望这些人潮会把禁军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然而扎猛却不知叶歆同样挤在人潮之中。无奈地被人潮涌来后,他知道自己的打算需要做一些调整,因为他看到了皇子,看到他们的党羽,知道这些人一定会引来围捕。
就在此时,苏剑豪的三千铁骑冲到了城郊,看著京城的方向火光冲天,照的夜空如同白昼,不禁大为吃惊,立即勒住了坐骑。
苏剑龙诧异地道:“三皇子居然不等我们就动手了!他不会又改变主意了吧?”
苏剑豪寒著脸思索了片刻,摇头道:“就算动手也不会放火,京城里根本没有士兵与他们对抗,只要派士兵占领几个重要的路口,就大势底定了。如今看来,必是消息走漏,诸王在做垂死挣扎。嗯!也许是叶歆想出来的脱身之计。”
苏剑龙揪著马鞭指著城道:“三弟,这么大的火,怕是半个城都烧著了,要想抓住他们,恐怕不容易。”
苏剑豪望著城池上空冷笑道:“此时城门紧闭,乱党放火无非是想引起骚乱,利用民变打开城门。哼!这种雕虫小技瞒不了我。大哥,你领著五百人从北门入城,相助顺亲王,我领其余士兵把守京郊的各条道路,就算他们出了京城也跑不掉。”
“还是你的主意高,我看我也不必进京了,陪你一起守株待兔吧!”苏剑龙笑道。
“大哥,你去告诉顺亲王,城门不能不开,否则日后会有非议。让他半个时辰后打开西门,京城的平民只想出城,不会逃远;只有那些想远离京城的人才会逃走,所以我定能抓住。”苏剑豪说道。
“我明白了,半个时辰后开城。”苏剑龙领著五百骑兵直闯北门。
苏剑豪则指挥著剩下的二千五百人,在西门外十里处布下一个弧形大网,开始一场守株待兔的游戏。虽然士兵不多,但此计十分毒辣,也摸透了逃跑之人的心理。
虽然宫外混乱不堪,然而皇宫之中却保持著如常的平静。明宗正昏睡在龙榻上,似乎早已知道天命不远,所以连御医都没有传,只让徐公公在旁相陪。
看著老迈的皇帝,徐公公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王爷,皇上已经睡了,您不能打扰,啊──”
徐公公被惨叫声惊得一震,颤抖著直起腰身,一眼就看到三皇子提剑而入,狰狞的面孔让人心惊肉跳,而滴血的长剑更是令他扑通一声软倒在地。
三皇子没理他,走到床边撩开龙帐,看了看昏睡不醒的父亲,冷冷笑道:“老爷子,现在皇位是我的了,你就继续睡吧!”
贾平走了上来,恭敬地道:“微臣参见皇上。”
三皇子哈哈狂笑了起来,举起双手朝天叫道:“天下是我的了!哈哈!我是皇帝──”
贾平阴笑道:“启禀皇上,宫中并无抵抗,玉玺已经到手。”
三皇子得意地道:“算他们识相。贾平,此次你提议极佳,朕命你为内大臣,立即整肃皇宫。”
贾平大喜,跪倒在地,连叩了三个响头,道:“微臣贾平谢主隆恩。”
“去吧!”三皇子长笑一声,转身走入金銮大殿,坐在他痴想了很久的龙椅上,全身都觉得异常舒服。
言德谦走了进来,禀道:“皇上,苏剑龙来了。”
“让苏爱卿来见朕。”他早就等不及了,玉玺到手后,他就把自己当成了皇帝,连称号都改了。
言德谦对他了解极深,知道这位皇子外谦内奸,阴险狡诈,手段也很毒辣,而最大的不足在于性格。见他迫不及待地坐上龙椅,心中就更明白了,恭敬地道:“微臣遵旨。”说罢低著头走了出去。
三皇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很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歪在龙椅上大笑了几声,指著天道:“哈哈!天下是我的了,一切都是我的了!”
片刻后,言德谦把苏剑龙引入了大殿。
苏剑龙仗剑走到御阶前,发现三皇子正坐在龙椅上大笑,不禁微微撇了撇嘴,似有不屑之意。在他看来,如果不是苏家配合,三皇子也不会有今天。
“王爷的性子好急啊!外面还大火烧天呢!你却在这里享受龙椅。”苏剑龙道。
三皇子正处于极端的得意,根本听不出他话中的讥讽,哈哈笑道:“无妨,不过是试试这张椅合不合适而已。朕已想好了年号,改元为承明元年,朕就是承明皇帝,哈哈!”
然而,他却想不到承明皇帝成为了眠月史上一个受千古唾骂的典型范例。
苏剑龙懒得多言,只是朝他拱了拱手,道:“王爷,我三弟知道城中的变故,所以不进城了,而且安排士兵把守西门外的各条道路,请王爷半个时辰后打开西门,放百姓出去。”
三皇子猛的一惊,立即站起来盯著他,紧张地问道:“开城门岂不是放虎归山?那么多平民,苏爱卿的军力似乎不够吧?”
“这些百姓家在京城,出城只不过想避火,不会走远,只有那些乱党才会趁机逃窜,所以不会出错。就算他们躲在人群之中,我们可以把口袋封紧,再一点点地查。”苏剑龙说道。
“妙啊!苏尚书果然是天下第一才子,此计妙极。”三皇子大声赞了几句,转头吩咐道:“让西门半个时辰后开城。”
贾平领命出宫,沿著城墙来到西门,找到了镇守西门的扎猛,吩咐道:“半个时辰后开门。”
扎猛见到城门口的人群如潮似海,拥挤不堪,有的哭爹叫娘,有的呼兄唤弟,就像是大逃荒似的,心中极为不安,正犹豫著不顾一切打开城门。此时听到上司居然要他主动开城,不由地大喜过望,连声答应。
送走贾平后,他来到城墙的内侧,看著下面如海的人潮,以及远处吞噬著京城的大火,不由地叹息了一句,苦笑道:“想不到我做官也做得这么窝囊。兄弟,若是天下在你手上,一切应该会好多了吧!”
扎猛并不知道,就在他的下方不远处,叶歆被挤到民居的墙壁上,人潮的压迫感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身前挤著一名老人,身后则是一名抱著婴儿的妇女,挤在一起狼狈不堪。
“城门真的会开吗?就算打开了,苏家和三皇子也不会忘记搜捕,出了城可有大麻烦。”叶歆心想。
身边的平民哭爹叫娘,悲声不绝,叶歆听在耳中,心情也不好受,大皇子此计虽然情有可原,然而后果却令人感叹。
“噫!下雨啦!”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立即引起了人潮们的骚动,争相向说话的方向望去。
叶歆略微一愣,抬头望去,却没有感觉到有雨点落下,便以为是有人急得胡言乱语。然而,身边的平民突然静了下来,他再次抬头向身后望去,赫然发现极远处的火场上,有一股大水倾盆似的倒了下来,一时间火场竟然缩小了一小半,喜得众人都拍手大叫起来。
“是凝姐姐。”叶歆心中喜道。
叶歆知道不会无缘无故下雨,像这种小范围的降水,一定是水行道术所为,然而除了凝心,他想不出任何人能有如此道行,不禁又惊又喜,却不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京城。
“姐姐怎么会回来呢?难道她知道京中有人造反?但如此的秘密,她又从何得知呢?”
虽然百思不解,但对他来说,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凝心赶回来的目的一定是为了他的安危。
有人欢喜,也有人忧愁。城墙的扎猛看著火势骤减,虽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却更加担心,因为火势一减,上司可能就会改变开门的主意。想到此处,他回头叫道:“时辰到了,开城门。”
这些士兵大都不明白事情的真相,也不愿意看到百姓挤在城门口出不去,所以没有人提出异议,很快便绞开了城门。
“门开啦!”
城门口的平民见城门大开,顿时兴奋了起来,人潮再次流动,穿过西门,冲出了京城。
最兴奋的莫过于诸皇子和他们的党羽,一个个脸上都换上了狂喜的表情,迫不及待地涌著人潮向城外冲去,生怕晚一步就出不去了,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前面有一张大网正等著他们。
此时此刻,恐怕只有叶歆依然保持著平静的心态,出城对他来说并不意味著绝对的安全,他知道苏剑豪绝不会放过他,大军打从北面来,必然切断北归的道路,一时间若想赶到眠月河边,恐怕比留在京城之中更加危险。
他随著人潮出了西门后并未走远,而是沿著城墙走了十余丈便停了下来,一方面思考著如何才能回到肃州,另一方面也在关心著凝心。虽然十分相信她的实力,但也清楚她没有在这种环境下生活过,应变能力如何还是个未知数,由于心中的这份担心,使他犹豫著是否要回城一查究竟。
“凝姐姐若是找不到我,会不会留在府里等我呢?”
他迟疑著,想到皇宫中的那股神秘道力,心里就有些不安。虽然凝心实力高强,但面对五行合一的力量,始终没有太大的胜算。
“小伙子,我给你银子,你扶我走吧!”
叶歆听到声音后转头望去,却见轩丘聿一身布衣,肩上背著一个包袱站在面前。虽然头发散乱,一副狼狈样,但脸上却显得十分兴奋,似乎在为成功出城而感到狂喜。但他并没有认出眼前的人就是叶歆,只是想找个普通人陪著,如此一来就不会引人注目。
“这位老爷,您另找别人吧!我还要等朋友。”叶歆说道。
他知道与这群人一起走无疑是自寻死路,就算能够成功逃生,也有后患可虑,所以一口就拒绝了轩丘聿的要求。
“有了银子还管什么朋友?”轩丘聿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分,所以无法理解他居然不要银子,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若连朋友都弃之不顾,我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叶歆望著他的背影不屑地说了一句。
轩丘聿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向西奔去,眼神中虽然有些惭愧,但一闪即逝。
叶歆没再理他,心里寻思道:“凝姐姐对我的恩情一世难报,我绝不能扔下凝姐姐不管。”
然而人潮还在不断地往城外涌流,扶老携幼,拖儿带女。这些平民果然如苏剑豪所料,没有一个愿意走远,出了城就找块空地站著,就像是奔流的大河摆脱了河道的束缚,进入了下游宽广的平原。
此时,想逆流涌回城中,却成了一件难事。叶歆挤了几次,都被人潮反冲回来,只好无奈地靠在城墙旁等待。
二月的深夜依然有寒气,刚才的拥挤使人们都被挤出满身大汗,现在被冷风一激,顿觉寒冷,尤其是那些从床上跳起,来不及穿衣的人们,更是抱著身子哆嗦了起来。小孩钻入了母亲的怀抱,弟弟和哥哥则抱在一起取暖。
一夜的紧张、拥挤、逃亡,叶歆感觉到身心都十分疲惫,眼皮也开始有些沉重。无神的双目扫了一眼四周,当他看到远方的道路时,整个人猛的一颤,疲惫感立即全消。
大皇子虽然制造了混乱,并且成功打开了西门,但这里百姓的家在京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跑,所以亟欲逃跑的人必然就是三皇子和苏家所要抓的人。若是这个时候叛军在各条道路布下埋伏,岂不是一网打尽?以苏剑豪之材,这样的布署不无可能。
想到此处,他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我若是冒然往外逃,只怕此时已经落入陷阱,虽然我用药改变了肤色和发色,但时间一长,效果就会消失,若我往外逃,就算不被当场认出,只怕也会被人怀疑。嗯,看来我的决定没错,回到城中虽然危险,但有扎猛大哥相助,我又带著禁军的令牌,只要按照原来的打算,扮成禁军士兵,必然无事,若能找到凝姐姐,更是高枕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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