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5节

作品:《深夜书屋

    少年看了看下面的蔬果园,
    嘴巴一咧,
    坐地上委屈地哭了起来。
    “我的香蕉啊,我的香蕉啊……”
    天知道在地狱种出来香蕉得花费多大的心血和功夫,
    这下子,
    全没了。
    …………
    这一日,地狱巨变,改朝换代;
    这一日,菩萨被人从天上捶下来三次。
    这一日,
    一个人来到了沼泽之地,
    带来了漫山遍野的香蕉,
    哭得很伤心。
    第九百七十八章 天上一日!
    当初,
    在这里,
    他用八辆马车的香蕉,
    把人家勾引来了。
    征服,征服,征服……
    在陪伴其征服地狱的过程中,一身紫色毛发的它因为受伤被污染,在余生之中都变成了黑色。
    在他陨落前,
    感知到大限将至时,
    给了它自由。
    它没走,
    在他走后,
    它扛着他的棺椁,一起住进了这极西封印之地。
    它没被封印,却又像是一个被封印得最厉害的一个。
    几千年来,
    其余被封印的存在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暴动,企图挣开这宿命的束缚。
    它,一直是最安静的一个。
    大好年华,本是属于猴子的跳脱性格,硬生生地在这枯冢中静坐着,静坐到了自己的大限来临。
    其实,
    那会儿它已经算是“死”了,
    只不过是为了多看他一会儿,多守护他一会儿,它一直在透支着。
    最终,
    曲终人散前,
    它出来了,
    一部解开了封印之地的封印,领着这些骨头渣子们攻城,改了“生死簿”。
    一部则是去了阳间,找到末代,质问他为何要将自己和他当年一起打下来的江山拱手相送!
    在它眼里,他一直还活着的。
    他一直风华绝代,嗯,这是在外人眼中以及后世的神话传说里是这样。
    实际上,
    它记得最深的,
    还是相遇的那一天,
    他依靠在马车旁,指着他身后的香蕉贱笑的模样。
    那时的它,空有一身蛮力,连化形都做不到,却被他的大香蕉所勾引。
    他伸手,
    摸了摸它的头,
    道:
    “跟着我,有香蕉吃!”
    天见可怜,
    后世阴司神话传说中初代府君身边的那个战无不胜的紫金神猴,
    居然是被几车香蕉给拐骗来的。
    眼下,
    沼泽地里,
    都是香蕉。
    周老板不清楚到底是谁,会无聊到在地狱这种真正意义穷山恶水的地方栽种着香蕉。
    他也不清楚,初代怎么晓得那里有香蕉的。
    当然了,
    果农的哭泣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这是一场祭奠。
    它为他守灵数千年,
    今日,
    他为它送上祭品。
    阳间男女在热恋时,很喜欢许诺下各种海誓山盟,但对比眼前的这一幕,一人一猴的互相守护和追思,仿佛这才是经历过时间锤炼洗涤出来的真谛本质。
    对这种哀思,
    周老板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人生百年,
    周泽两世为人,加起来,也没活过四十岁。
    哪怕这两年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见过了太多的光怪陆离,但你想要去感同身受一下这种大几千年长短的感情和陪伴,还是有些不现实。
    沼泽地里,不时有气泡冒出。
    他还在哭,
    哭得撕心裂肺。
    然而,
    这会儿不会再有一个呆头呆脑地猴子冒出来,手指放在嘴里,看着这漫山遍野的香蕉流口水了。
    虽然哭的是“周泽”,伤心的也是“周泽”,
    但周老板更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
    以至于,周老板忽然觉得,好像,活那么长,也没什么意思。
    当自己的后代子孙已经和自己形同陌路,当自己真正意义上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你的时间,
    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了,这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真让周老板现在就去死,他也肯定是不愿意的。
    周老板还记得,那只紫金神猴,其实在最后,几乎已经“神志不清”了,它一直幻想着他还活着,甚至臆想出了一个“他”。
    可能,在他离去之后,
    它和他一起缔造出来的阴司,
    才是它唯一值得珍念的东西了吧。
    不是为了名利,也不是为了权力,否则它就不会做一个这么多年的守墓人,它要是没留在封印之地,依照着它紫金神猴的寿元,在后世府君的年代里,依旧能当一个“太上皇”或者“太上长老”。
    它在意的,是它和他的点点滴滴。
    这不是爱情,甚至用“爱情”俩字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而是一种亵渎。
    地狱正在大变之中,
    仿佛一条被遏制了很久的堰塞湖终于决堤,滚滚浪潮之下,将席卷下方的一切。
    有人在惶恐,有人在张望,有人在期盼;
    但在这一股浪潮之下,原本应该真正在意的人,却显得很随意。
    一个是赢勾,
    一个是初代,
    赢勾打了菩萨两拳,就准备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