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舍不得，可是时间回不去了……
    想要陪在你身边，可是却没有了资格。
    我不能做你的后，不能做你的妃，便只能做你的臣……
    她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浅浅一笑，比阳光更加璀璨。只是那个笑容里为何却染上了冰雪。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她走到他的身前，微微仰着头看着他。
    “你的决定？”轩辕宸烨轻声问道，似是怕大声一点就会吓到她。
    看着这些曾经一起生活，一起奋斗过的伙伴，十一下定了决心，说道，“有些事情，虽然忘记了，但是并不代表它不存在。我不会用失忆来逃避我应该担起的责任。”
    “你的意思是……”
    “我会做回北棠半夏，完成爹爹的心愿。等轩辕国安定下来，然后……”
    “怎样？”轩辕宸烨突然不想她继续说下去。
    “等到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才会离开。”
    轩辕宸烨的心跌到了谷底，紧紧桎梏住她的双肩，“就这样？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不需要你！”
    “皇上，请自重！”十一后退一步。
    轩辕宸烨突然无法抑制地笑了起来，“呵……原来如此！你说的责任，只是要对师父负责！只是要对北棠家族负责！你要帮的只是轩辕国的皇上！不是我！”
    “那么我呢？我算什么？若不是你我怎会痛苦这么多年，是你害得我对所有女人都没有兴趣，是你害的我只要你一个，你难道不应该负责任？”
    “难道你曾经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了吗？你说过……说过要对我负责……”
    沧鹫急忙跳出来说道，“我可以作证！你真的说过！当初在鬼谷，我提出以烨为条件换取摄魂散的解药。当时你拒绝了，还说你要对他负责的！”
    十一摇摇头，心内一阵抽搐，“你们分明知道我当时不是那个意思。”
    “我们有婚约！”尽管他不愿意用一纸婚约牵绊她，可是现在，他更不希望失去她。
    “爹爹说过，如果我不愿意，他不会逼我！即使没有婚约，我也会一心一意地助你。”
    “呵，逼你？你就这么不愿意？这么讨厌我？”
    “我们之间……只有君臣，没有其他！你的皇后……我会请示太后重新挑选。”
    “我娶谁是我的事！用不着别人操心！”轩辕宸烨怒挥衣袖，转身离开。
    “烨，烨，等等！哎！怎么会这样？”沧鹫和沧海急忙跟了上去。喋血若有所思地看了十一一眼，也离开了。
    一时之间，只剩下花月见和十一在原地。
    “十一，你这是何苦？”
    十一突然激动起来，“何苦？不是我何苦！是你们太天真！你们为了不想伤害我，从头到尾都刻意忽略我和他错过的这六年时间。这足以改变所有一切的六年。
    一个如此不完整的我，一个如此不堪的我，怎么可以做轩辕国的皇后？难道你们是真的不明白？！我可以陪在他的身边，我可以帮他平定天下，甚至做他众多妃子中的一个，可是，我唯独不可以做他的皇后。
    但是，我无法说服自己和那些女人一起拥有他。所以我没有选择。”
    “我不能做他的后，不能做他的妃，便只能做他的臣！你明白吗？”
    花月见被十一的一番话说得心中感慨不已，“无论是现在的十一，还是过去的夏儿，总是那么理智，总是那么为大局着想。你知道吗？这样的你，真的很让人心疼。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能傻一点，怎么一点。可是，那样的话，你就不是你了！”
    这样似曾相识的话，曾几何时也有人对她说过。
    花月见怎么也没有想到陪十一下山后，居然会遇到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的眼里全都是他。可是，他的眼里就只有他的小姐。
    “小姐——”
    “四儿！？”十一一时之间反应不来，以为眼前的人只是幻觉，直到他抱住自己。
    “小姐，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啊！你怎么会来？”十一突然觉得好委屈，泛红了眼眶，“为什么在我最伤心，最难过的时候，四儿总是会出现？”
    “小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十一摇摇头，“我没事。我只是知道了……知道了你苦心隐瞒的一切。”
    四儿身子一僵，“小姐，你……”
    十一平静地说道，“从你口中说出紫苏这个名字，我就知道，有些事情你定然是知道的。可是你却什么也不说。但是，我相信四儿不说，一定是因为我知道了会让我受伤。”
    “小姐，你……你知道多少？”四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所有。”
    “那小姐，你已经和北棠百草相认了？你要回百草阁？你和他的婚约……你要和他在一起吗？可是，你……”四儿语无伦次地说道，怎么也无法表达出此刻心中想要说的。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四儿，我只是他的臣子，如此而已。你知道，现在的我怎么可能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轩辕国的皇上。”
    看到十一面上的伤恸，四儿觉得不解，轩辕宸烨对没有记忆的十一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为什么她会难过？
    此刻，被彻底忽视的花月见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当今轩辕国的皇上轩辕宸烨就是阿七。”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四儿神情错乱，刹那间如同五雷轰顶。
    “四儿，那你呢？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会知道十一的一切？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默默的照顾十一？”花月见思索着问道。记忆里并没有这样一个与他们相识的女子。
    “不！不会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要做回北棠半夏？”四儿嘶声力竭，一步步后退着。
    “四儿，你怎么了？”
    四儿继续后退，躲过十一的碰触，神情绝望而错乱，只是一直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对不起，我想，我该离开了……”
    四儿的笑容令她心惊肉跳，她说话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会永远失去他，正想要去拉住他，他却已经苦笑着摇头，纵身飞跃，消失在了她的视线，手中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温度……
    “四儿——”
    花月见急忙安慰，“别急，我去追！”
    “求你，求你一定要把她带回来！”四儿，不管你是谁都好，求你不要什么也不说就离开。
    “我会的！”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四儿突然这么激动？为什么她要离开？
    “娘亲！”
    “娘亲！”
    逆着阳光的两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刹那间全世界的阳光又回来了。
    “玖儿！拾儿？！你们怎么会……”十一狂喜地看着两个小家伙从不远处一路飞奔到她的怀里，怎么也抱不够。
    “娘亲，哇呜呜呜……”
    “乖！宝宝不哭！告诉娘亲，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拾儿搂着十一的脖子，一边哭一边说道，“是四儿姐姐带我们来的，四儿姐姐说带我们来见娘亲！”
    玖儿四周看了看，问道，“娘亲，四儿姐姐怎么不见了？”
    “她……”原来她今天过来是怕她想念孩子，特意带孩子来见她的。
    十一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乖！我们在这里等一下，一会儿四儿姐姐就回来。来，告诉娘亲，娘亲不在的时候有没有闯祸？”
    “没有，娘亲！娘亲，哥哥已经会背《本草纲目》咯！”
    “是吗？拾儿，那你呢？”
    “娘亲，你看我新发明的痒痒粉！”
    “你啊！就知道胡闹！”
    “娘亲……”
    “怎么了？”
    “娘亲，你还要走吗？”
    “娘亲不要丢下我和弟弟了好不好？我们会乖乖听话！我们可帮娘亲洗碗！”
    “……”
    ……
    “十一！”
    十一看花月见一个人回来，眸子瞬间黯淡下去，“四儿呢？”
    花月见气喘吁吁道，“对不起十一！那丫头轻功太厉害了！我追过去的时候已经没了人影。”
    “那怎么办？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情，特别是四儿的离开，十一已经方寸大乱。
    “四儿肯定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而已。奇怪的是，为什么她一听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这么激动？”花月见思索道。
    “咦，这两个小家伙也来了？”
    “义父——”
    “义父——”
    花月见一边抱起一个，笑道，“怎么又重了？”
    “十一，你也别太着急了。以我对那丫头的了解，她一定舍不得离开你的。”花月见看了看两个孩子，道，“四儿不在，孩子没有照顾，现在这个情况……我看你先去我那里住吧！”
    “去你那？”
    “是啊！我和沧鹫他们几个一起住在离皇宫不远的一处宅院，环境很清幽。这么多年，你的房间，我们一直为你留着。正好月芙已经回来了，可以让她帮忙照顾两个孩子！你和烨也需要各自都好好冷静一下。”花月见建议道。
    “月芙回来了？”
    “是啊！那丫头，当初非要我帮她留在将军府，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好好的又回来了！”
    “可是，千年寒冰……”虽然她没事了，但是孩子还是会受蛊毒的折磨。
    花月见沉吟着，说道，“至于千年寒冰，这个有点麻烦，可是，即使你留在皇宫也无法接近寒冰池一步。那里是一个禁忌，守卫相当森严，除非烨心里的那个结解开了，自己去取千年寒冰，否则谁也没办法！”
    “那个寒冰池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说那是一个禁忌，但是又都不知道它为什么是禁忌？”
    “十一，有些事情不记得了，对你来说是好事。不说这个了，还是先安置好住处吧！你看这两个小家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十一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月见……”
    “什么事？”
    “帮我安排和太后见面。”
    花月见惊讶道，“干什么？你不会真的要和他娘一起帮他挑皇后吧？烨真的发疯的！”
    “我回来了，理应去太后那说一声，至于他的婚事，我没有权利过问。”
    花月见摇摇头，无奈地叹道，“要是烨听到你这跟他划清界限的话又要气得半死了！”
    “来！小家伙们！跟义父回家了！”
    “要娘亲抱！”
    “抱什么抱！这么重，娘亲抱不动！义父抱不好吗？”
    花月见刚走几步，两个小家伙就开始折腾，在他怀里不安生地扭动，趴在他的肩头，伸手要十一。
    “哇呜呜呜……娘亲……”
    十一急忙跟上去，“不哭不哭！娘亲也一起走！”
    “娘亲一起走！”拾儿不放心地拉住十一的手。
    “娘亲，我们去哪里？”玖儿好奇地问道。
    “去义父家里！”
    “十一，那也是你的家！”花月见纠正道。
    朱红色的大门，翠绿的铜环，门楣上高悬着一块匾额，苍劲的“百草居”赫然入目。
    门外几棵芙蓉树正迎着夕阳的余晖兀自怒放，此时已经显得美丽的紫红色。
    三醉木芙蓉清晨初开时为白色或粉红色，后逐渐变不深红，傍晚是变为紫红色，越开越艳，此刻正是芙蓉最艳丽的时候，满枝红花给她阴郁的心情平添了一分喜色。
    “晓妆如玉暮如霞……”十一不由得叹道。
    花月见透过一树芙蓉，看向了遥远的虚空，回忆道，“记得当初我们本来是想在这门前种上梧桐的。可是，你和月芙一致认为梧桐太无趣了，于是便种上了这一日三色的三醉木芙蓉。那时候我就奇怪，为什么月芙平时都很少和我们在一起，一般都是我们上山学艺，而她在家做饭等我们。可是你却和月芙格外亲密。原来是因为你也是女儿身。记得那时候烨为了这个可没少吃飞醋呢！”
    “是吗？”十一嘴角浮现一抹幸福的微笑，只是听花月见这么说着，都可以想象出当初单纯美好的小幸福。
    走进院子里，只见各种药草，花卉争奇斗艳，令人眼花缭乱。空气中的气味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
    **的感觉……
    “月芙！快出来！你看谁来了！”
    “谁啊？”花月芙从走廊走了过来，看清来人之后，先是想笑，然后又想哭，最后随便把手里的筛子一丢就立刻跑了过来，抱住她，“十一姐姐！不对，不对，是夏儿！”
    “你都知道了？”
    “恩，哥哥都告诉我了！你是夏儿，你怎么会是夏儿呢？我睦是大笨蛋！我居然一点都没有认出你来！都怪你啦！干嘛要女扮男装，还带着讨厌的面具！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花月芙激动地喋喋不休。
    十一只是看着她笑。看着她因为自己而激动样子，心里也会很开心。
    “月芙，他们回来了吗？”花月见放下两个孩子，问道。
    “哦，沧鹫和喋血哥哥回来了！哎呀！这两个小家伙也来了！这下热闹了！”花月芙话刚说完沧鹫便惊呼一声跑了过来，直接在花月见脚边蹲下，伸手就去捏玖儿的肉嘟嘟的小脸，乐得像偷腥的猫儿一样，兴奋道，“这就是夏儿的孩子吧？怎么可爱成这样啊！”
    沧鹫一边说一边不顾两个小家伙的抗议捏得不亦乐乎，“小子，我是你们二师伯知道吗？”
    十一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沧鹫正闹着，忽然变了脸色，上蹿下跳着，“好痒好痒……怎么回事……”
    玖儿和拾儿笑嘻嘻地跑到十一身后躲着，探出脑袋露出得意的笑。
    “哈哈……”花月见幸灾乐祸道，“让你捏，知道这两个小家伙不好惹了吧！他们可是夏儿调教出来的呢！”
    十一揪出身后的调皮鬼，“这就是你发明的痒痒粉？怎么可以用来整师伯呢？”
    “那用来十什么？”拾儿一脸无辜地仰着头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十一倒不知道说什么了。“不许胡闹，快把解药拿出来！”
    “妈呀！痒死我了！我说这东西是那小家伙自己做出来的？”
    十一无奈地点点头，真是有点伤脑筋。
    玖儿露出很抱歉，很遗憾的表情，“娘亲啊！怎么办？弟弟他还没有做好解药呢！”
    沧鹫哀嚎一声，“天！我不会这么惨，是第一个中招的人吧？”
    花月芙偷偷地笑，“谁让你惹他来着！”
    “那……那现在怎么办？”
    花月见白他一眼，“去洗个澡就行了！”
    “对对！我都被这小家伙气糊涂了！待会再和你算账！哼！”沧鹫乱跳着窜去洗澡了。
    两个小家伙跳出来冲着沧鹫的背影做鬼脸。
    “娘亲！玖儿喜欢二师伯哦！”
    “拾儿也喜欢！”
    “是吗？”十一笑着蹲下身子。想不到这一闹，两个小家伙倒喜欢上沧鹫了。
    “夏儿……”
    “以后，你们还是都叫我十一吧！”十一说道。
    “哦！十一姐姐，我带你去房间！待会儿我再腾出一间屋子给玖儿和拾儿住！”
    “麻烦你了月芙！”
    “十一姐姐，你再和我客气，我可要生气了！”花月芙佯怒道。
    ……
    十一和花月芙离开后，依靠着廊柱一直沉默的喋血开口道，“你居然把她带回这里？”
    花月见回头看了喋血一眼，“不可以吗？她本来就属于这里！而且，皇宫对她而言太危险。”
    喋血道，“她在这里，我们会很危险！”
    “你什么意思？”花月见挑眉道。
    “你别忘了，她现在是女儿身！和我们五个大男人住在一起，要是烨知道……”
    “死定了……”花月见咽了口吐沫，目光呆滞。
    进了屋子，十一环视一周，抚摸着那一件件家具，道，“这就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吗？”
    地方不大，布局十分简单但却精致，很合她的心意。
    “是啊！我就在你的左边隔壁。你的右边隔壁是烨哥哥。”
    “烨？”
    “对啊！就是阿七！十一姐姐，我那时候没有告诉你真相，你会不会生我的气啊？”花月芙担忧地问道。
    “不会的。”
    “对了，你是怎么回事？不是在将军府的吗？怎么回来了？”十一转而问道。
    花月芙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煞有介事地说道，“男人，不可以缠得太紧了，否则会招人烦的！在他已经习惯了我的时候再离开，或许这样才能体现出我的重要性啊！”
    十一有些惊讶地看着花月芙，“月芙，这些是谁教你的？”
    “这些都是我自己悟出来的啊！喜欢上他这么多年，一直傻傻地对他好，可是他呢，一点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还是只把我当成妹妹。所以我想，爱情有时候不能太死心眼了，就像是战场一样，也是需要谋略和计策的！哎！要是焰哥哥对我能够有你的千分之一我就满足了！”花月芙叹道。
    对花月芙的话十一无言以对，她也不知道花月芙这样的转变到底是好是坏，毕竟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并且身份又有些尴尬，只能选择默默地祝福她。
    “娘亲，我们以后要住在这里吗？”玖儿扯了扯十一的衣袖问道。
    “是啊！”
    “娘亲，四儿姐姐也一起吗？”
    花月芙这才反应过来，问道，“这么一会儿了，怎么没看见四儿？”
    十一颓然道，“一言难尽。”
    花月芙兴奋地坐到十一身边，说道，“一言难尽就慢慢说嘛！我们今天晚上要彻夜长谈哦！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很多以前好玩的事情，说不定你还能想起什么呢！”
    ……
    用过晚饭之后，花月见将十一叫了出来。
    “月见，什么事？”
    “宫里来人了！太后要见你！”
    十一愣了愣，随即点头道，“那我去了！”
    “等等，需要我陪你过去吗？”
    “谢谢，不用了。只是四儿还要多麻烦你。”
    “和我客气什么！就算你不说我也一定要找到她的！”花月见意识自己失言，尴尬地干咳几声掩饰。
    还真是兄妹，说话语气都一样。
    “姑娘请上轿！”宴喜撩开轿帘，恭敬道。
    “是你！”十一看到宴喜有些讶异，“你不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吗？”
    “姑娘好眼力！”宴喜进退得宜地笑着，将十一引进轿子里。
    十一很快便明白过去，原来宴喜也是太后身边的人，那么这些日子的事情，想必太后也全都知晓了。
    轿子一步步接近皇宫，思绪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