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他现在有空吗？”十一话音刚落，一阵冷风袭来，眼前屋门大开，龙煜寒如地狱罗刹一般站在她的面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伸手环住她的腰身一个飞跃离开了原地，只余绝影身后一声隐隐约约的“王爷——”……
    刚一落地，十一便听到宝宝啼哭的声音，没有多说一句话，急匆匆赶到屋子里。守在外面的守卫看到龙煜寒的示意都没有拦她。
    十一一进屋便看到照顾孩子的小丫鬟惊慌失措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少主！少主你不要吓我……”
    少主？龙煜寒居然让小人称呼孩子为少主。十一心中冷笑一声，几步迈上前去。
    “你，你是什么人？”小丫鬟看着突然出现的十一，惊愕道。
    “出去！”十一身后的龙煜寒冷冷命令道。小丫鬟愣了愣急忙跌跌撞撞地退下。退下去之前听到两个孩子叫“娘亲”，心中不禁称奇。
    “娘亲……”床上两个正大哭不止的小家伙看到门口熟悉的身影后蓦地坐起身子，小鹿般可爱灵动的眸子似乎有些迷茫，是娘亲吗？
    “宝宝！对不起，对不起……娘亲不好，娘亲来晚了！”十一强忍住决堤的泪水走到床前，蹲下来，伸手贪恋地抚摸着孩子的脸蛋。
    那真实的触感瞬间使得玖儿和拾儿的委屈全都这瞬间喷发出来，“拾儿好想娘亲，娘亲抱……”
    两个孩子一见到十一都暂时忘了毒发的痛楚，异常兴奋，心里的恐慌也顿时消散。小小的脸蛋犹挂着泪痕，依偎在十一怀里，定定地瞅着十一，像是怕她再消失一般。
    “娘亲，玖儿有听话，有好好照顾弟弟哦！”玖儿抱住十一的脖子，亲昵地摩挲着，有些自豪地说道。
    “玖儿乖！娘亲就知道玖儿最懂事了！”十一亲了亲玖儿红扑扑的小脸蛋，心中的一块空缺只因为孩子的一声娘亲而全部填平。
    “娘亲娘亲，拾儿也很听话哦！”
    “好，好！你们都是娘亲的乖宝宝！”
    “娘亲……月亮……”拾儿窝在十一怀里探出脑袋，有些害怕得偷偷看了看窗外又大又圆的月亮。此刻全身忽冷忽热，还有一波又一波针扎般的疼痛，小小的脸蛋已是一片病态的红晕。
    玖儿也害怕地拉住十一的手，“娘亲上次后一次了……”
    十一心头一颤，本想可以在这个月到来之前配好解药的，谁知道中间会发生这么多事耽搁了。
    “对不起，玖儿，拾儿……娘亲说话不算话……”十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孩子交代。
    十一埋着头，感觉两片粉嘟嘟的唇瓣贴上她的脸颊，“娘亲乖！娘亲不哭！”
    “娘亲喜欢刺猬游戏，哥哥，我们陪娘亲玩好不好？”
    “恩！”玖儿认真而坚定地点点头，“玖儿想要娘亲开心！”
    “宝宝……”十一再也无法遏制心中的感动和哀伤，趴在床沿泣不成声，“是娘亲不好……娘亲……娘亲没用……”
    “娘亲是世上最好的娘亲！”
    “娘亲，等我们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娘亲了！”
    ……
    龙煜寒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心一阵接着一阵的绞痛，他到底做了些什么！这就是上苍给他的惩罚吗？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代替他们所受的痛苦。
    “娘亲，玖儿好痛……”
    “乖！马上就不痛了！马上就不痛了……”十一急忙打开药箱，好不容易才稳住颤抖的双手。
    “宝宝！要是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娘亲，我们不怕！”
    “宝宝好勇敢……”
    十一知道此刻她只能靠自己，她知道容不得任何差错，迅速打理好心情，擦干眼泪，让视线清晰。
    利落地脱下两个宝宝的外衣，然后让他们背对着自己，在床上盘腿做好。
    ……
    银针抑毒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
    龙煜寒颓然地在桌边坐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忍受折磨，不仅仅这些折磨是他一手造成的，而自己现在居然什么也不能做，什么忙也帮不上。
    十一拔下最后一根针，将两个宝宝的衣服穿好，安置睡下。
    十一颤抖地将所有的东西一件件放进药箱中，还来不及收好最后一件器物便伏在床沿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这次是真的心力交瘁，劳累过度。
    “十一……”龙煜寒急忙迎上去扶她在桌边坐下，单手贴上她的后背，为她运功。
    十一心头一惊，龙煜寒所练的武功招数皆非常霸道，但此刻注入她体内的真气居然异常绵柔，四肢百骸骤然舒畅。
    “有没有好一点？”
    那样小心翼翼的口吻，让十一有些无力招架，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了，不料他却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轻巧地将她抱起，然后自己坐在了她刚才坐着的位子，将她安置在自己的腿上，脑袋搭在她的肩膀，紧紧地拥着。
    “你身子很冷……”
    “我习惯了。”
    “我想……我开始了解你的心情了。”
    “什么？”十一试了几次想要离他远一点却完全没有效果，只好放弃了挣扎。
    “没什么。”龙煜寒摇摇头。孩子每毒发一次她肯定对自己的恨肯定就更深一分，她不原谅自己是对的，她确实不该原谅自己，因为这是他自己都做不到的。
    “孩子没事了，你走吧！她还在等你！”十一说道，心中却在细细地算着时间。
    龙煜寒不说话，只是埋着头。
    为什么觉得他是在害怕，是在逃避？
    “你已经得到了你一直想要的，为什么还不放我走呢？你那么爱她，忍心委屈她在府中囚禁着另一个女人？”
    “是啊，我那么爱她！可是她却已经变心了！我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真得……很可笑！”
    “你……都知道了？”龙煜寒的平静令十一有些不安。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地牢中韩允若看狄墨的眼神时知道的;在刚才十一敲门时，韩允若如释重负的时候知道的。知道一切都是虚幻，知道一直以来他都在自欺欺人。
    在她投怀送抱的那一刻他甚至还在想，或许一切都是因为他太多疑了，一切都不是他想的那样，毕竟他已经错了一次，因为他的多疑而伤过一个女人。当十一在屋外敲响房门，她不是想象中的失望懊恼，而是卸下重担一般，那一刻，她眼中的愧疚属于另一个男人，和他在一起会让她觉得委屈，会让她觉得对不起那个男人吗？那一刻，最后的奢望也残忍地在眼前幻灭，他那么多年的信仰刹那间破碎……
    以为等来的会是光明和幸福，但，原来他一直在黑暗中……
    一辈子，注定在黑暗之中……
    怀中的女子，着微弱的光芒对他而言比生命还要重要。可是，他还有什么资格贪恋她的温暖，还有什么资格让她陪着自己一起坠入永无止境的绝望……
    十一了然叹道，“是啊！你早该知道的！狄清把她送来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了！只是你一直在想她是被胁迫，是逼不得已的。你告诉自己，只要她还是爱着你的，一切你都可以不计较，一切都可以为她解决。在我和她之间，你最后还是选择了她。你之所以囚禁我，只是不甘心罢了，当我爱你的时候你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不爱了，这种理所当然便让你不允许我不爱！”
    “十一……”
    “你不用对我说什么，毕竟你为她努力了这么久，而且你不是会轻易改变自己决定的人，你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她，就算结局有变，你也会一直这么走下去！”他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目标就要达成之际，却在最后一刻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完全没有意义，他应该很痛苦吧。
    “你总是那么了解我！”
    感觉龙煜寒禁锢她的双手越来越松，呼吸也越来越沉重，十一犹豫了片刻，还是在他的注视中慢慢地从他怀中抽离。
    龙煜寒对于自己中了软筋散似乎并不感到一丝惊愕或是愤怒，只是坦然而哀伤地看着她，声音沙哑道，“你要走了吗？”
    十一看着两个宝宝安睡的可爱容颜，“我会好好照顾孩子的！”
    两人一阵沉默，屋外突然传来打斗的声音，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个暗卫捂着胸口跌了进来。隐约看到屋外正在打斗的玄衣男子银色的面具在月亮下发出诡谲犀利的光芒。
    “住手！”龙煜寒虚弱地道，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全都清楚地听到，并且停止了打斗。
    “王爷，这个人擅闯王府！”绝影保持着和洛风尧对峙的姿势，偏过头说道。
    “全部都退下！让他进来！”
    “王爷这……”绝影看龙煜寒神色不对，声音无力，身子瘫软，看起来好像中了软筋散，不禁猜测他是不是受人威胁。
    “下去！”龙煜寒重复道，神色已经有几分不耐。
    就算是受人威胁，王爷的话也不能不听！绝影不甘心地放下手中的剑，和众人一起退下。
    众人刚一离开洛风尧便急忙赶了进来，“苏，快走吧！”
    “等等！”说话的是龙煜寒。
    洛风尧长剑在手，在空中一划而过，架在龙煜寒的颈脖处，“今天，人我必须带走！挡我者死！”
    龙煜寒不屑地看了洛风尧一眼，漫不经心地抚掉他的剑，然后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利刃的犀利光芒在月色照耀下犹见冷森。
    洛风尧和十一紧张地对视一眼，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猜不透他刚才为什么让所有人都退下。这个人绝对不能大意。
    只见龙煜寒将手边茶杯中的茶倒掉，然后将金色蠰边的衣袖卷了几道，接着用匕首割破自己的手臂，任鲜血丝丝流淌进茶杯之中。一时之间，气氛有些诡谲。
    “龙煜寒，你又玩什么花样？”洛风尧出声道。
    龙煜寒放血的动作尊贵而优雅，眼睛看着那缓缓流淌的血液，用一种低缓压抑的语气，低声说道，“黑色曼陀罗可以让人终身绝育，无药可医。”
    十一心里咯噔一声，脑海里闪过什么，但实在太快，无法抓住。
    龙煜寒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暗夜曼陀罗已经绝迹，即使是轩辕国北棠国师的百草苑里也没有。黑色曼陀罗和暗夜曼陀罗外形十分相像，极难分辨，但（一个是剧毒，另一个却是救命的良药！”
    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念想慢慢变得清晰起来，那古书中所记载的内容，她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看到的，所以几乎都快忘记了。十一看向龙煜寒，接着说道，“黑色曼陀罗与中过摄魂散之人的血液混合其药性就会和暗夜曼陀罗一样。”
    十一说完，见龙煜寒已经收起手臂，也并不包扎，只是随意地放下衣袖，任由那血液顺着手臂滴落在地上。
    “还有这个！”龙煜寒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
    “这个是？”十一正要伸手打开，洛风尧警惕地阻止她，用剑挑开了木盒的盖子。看清那盒子中的东西后，洛风尧露出惊愕的神情，“金丝孔雀胆！”
    “目前只找到这两味药引，加上你已经得到的，应该只剩下千年寒冰。”
    洛风尧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打断龙煜寒的话，怒道，“你不要再想花言巧语！你以为你这样她就会留下？”
    “我确实希望她可以多待一些时间，甚至曾经希望她可以永远留下，即使她不愿意也要用尽办法把她留在身边！”
    曾经二字已经让她明白了一切。此刻的龙煜寒的背影没有了霸道，没有压迫感，没有了嚣张狂妄，只剩下萧索和寂寞……
    “你早就准备放我走？”十一说道。她费尽心机选择这个日子，想好了每一步逃亡计划，她在自己的背后下了软筋散，只要他给自己运功就会中毒，她本来是准备挟持他带着孩子离开的，没想到这一切似乎都没有派上用场。
    “你走吧！”龙煜寒什么也没有多说，这三个字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她知道要这样一个男人做出放手的决定是多么艰难。只是，他真的能完全放手吗?
    “那……韩允若呢？”十一试探性地问道。
    龙煜寒笑了笑，“她现在应该已经在地下暗阁了！”
    十一心头一惊，那是龙煜寒囚禁机密犯人的地方，很多人甚至被一关就是几年甚至几十年。
    龙煜寒看到十一脸上惊愕的神情，“你以为她现在应该已经逃走了是不是？”
    十一没有说话，按照计划，现在龙煜寒被她牵绊住，锏越又去护送狄澜了，她应该是可以趁机逃走的，不过看来是没有成功了。
    “总该有个人在黑暗里陪我吧！我不希望那个人是你！”龙煜寒说完便决然地转身，迈步离开。
    “等等！”十一急忙赶上去拦住他。
    龙煜寒心头一颤，脚步顿住。
    “你的手……”十一撩开他的衣袖，给他洒了些伤药，又用白纱包裹好。龙煜寒垂眸，痴痴看着她专注的神情。
    “三个时辰后软筋散的药效就会消失！”十一说着便后退几步。
    “苏，快走吧！”洛风尧催促道，要是龙煜寒反悔可就什么都完了。他怎么也没料到龙煜寒会自己放人。
    直到已经离开了王府，十一仍旧心有余悸。
    洛风尧将两个孩子抱进马车，然后看着车夫说道，“这是我的手下，很可靠！我就不多送了！”
    “多谢洛教主！”十一感激道。
    “苏，我帮你这么大忙，你会不会喜欢我一点？”洛风尧眨了眨眼睛有些调皮地问道。
    十一被他的样子逗乐，轻笑一声。然后四周张望了一下，问道，“对了，四儿呢？”
    “啊！她……她应该快到了！那丫头，我分明和她说好是这个时间啊！我去看看！”洛风尧说完便飞得不见了人影。
    不过半盏茶时间，十一便看到了不远处熟悉的身影。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四儿气喘吁吁道。不仅要迅速换装，还要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好累啊！
    “四儿，我好想你！”十一拥住四儿激动道，真好！终于又逃出那个地方了！大家都没事！
    “小姐，我也好想你！”四儿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着。有她的依赖和拥抱，就算再多的苦也都值了。
    “小姐，要去轩辕国吗？”
    “恩！”
    ……
    龙煜寒迎着夜风站在阁楼之上，看着那辆载着温暖的马车绝尘而去……
    心慢慢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