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婚

作品:《寡妇门

    齐振清从未到过姐姐家。姐姐的公公和父亲同在东北为官,两人脾气相投,为儿女定了娃娃亲,姐姐十五岁就出嫁了,在东北成的亲,后来随丈夫付丙德返回关内老家。虽然姐姐在他结婚的时候回过东北,但齐振清还没来过付家。
    付家在胡家庄算得上是望族,家境宽裕,人缘也好。亲娘舅来了,又是当官的,家里长辈、村里的乡绅都来看望,外甥和媳妇象对待父母一样孝顺齐振清。一切让齐振清和木英感到亲切和温馨。
    于友德很会办事,带着小儿子于五以复诊的名义来过付家几次,爷两个与付家上下都很谈得来。付家都看好于五,齐振青的姐姐也做通了齐振青的工作。姐夫托人打听了于家的底细,结果令人非常满意。
    两村相隔几十里路,但毕竟同属一个县,托请的媒人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于家爽快地答应了提亲。其实于家对木英早已有意,只是碍于地位门庭不同不敢先提出来,怕别人说他们高攀。现在齐家主动派媒人前来提亲,他们当然立刻应承下来。
    齐振清根本搞不清婚嫁的礼仪、习俗,一切都交给姐姐姐夫全权操办。
    婚姻是人一生的大事,虽说当时一切都由父母做主,但讲究的礼仪和规矩有时也限制了父母的权利。议婚的第一件事就是过门户帖,过门户帖就是两家各用红纸折子,上书姓名、年龄、籍贯、三代、名号、官职,等于是以书面形式各自介绍自家庭和男女的情况,双方都满意后才会往下进行。第二步,称为“相家”或“相姑爷”,媒人陪同女方父母到男方家里进行实际考察,考察男方的家境和未来姑爷长相为人,女方满意后再进行第三步。第三步,称为“换小帖”,换小帖就是男女双方各用一红纸帖子,写明生辰八字,请阴阳先生批八字,主要是看男女属相是否相合。命相有所谓“十二属相相合”说法:“青兔黄狗古来有;红马黄羊寿命长;睡鼠黄牛两兴旺;青牛黑猪喜洋洋;龙鸡更久长。”此外,还有所谓“十二属相相犯”的说法:“白马怕青牛,羊鼠一旦休,蛇虎如刀错,龙兔泪交流,金鸡怕玉犬,猪猴不到头。”不是相冲的马与牛、羊与鼠、蛇与虎、兔与龙、鸡与犬、猪与猴等属相就可合婚。如果八字属相相合就是好婚姻;如果不合,则一般婚事就此作罢。一般情况下,算命先生根据“乾造”(男方)和“坤造”女方)的生辰八字及属相,写出鉴定(如“子与丑合”等),再根据“黄道吉日”和喜神方位,择定迎娶日期,并将这些东西写在一个红纸折子上。这个红纸折子,就是所谓“龙凤帖”。在传统婚制中,这个“龙凤帖”特别重要,它相当于今天的结婚证书。只有取得了它,才算完成了合婚手续。第四步,称为订亲,过彩礼,双方的亲事以彩礼的形式固定下来,一般到了这个地步,婚姻就不会再发生变故。第五步,称为下通书,男方将婚期、新娘上下轿时辰、禁忌写在红纸折子上,带礼品送到女方家里,新娘到时就按写好的规定行事。
    于、齐两家虽然都见过两个孩子,对彼此的家庭也都满意,但各种仪式还要按规矩举行。“过门户帖”、“相家”、“换小帖”。木英和于五的八字相合,婚事确定下来。最后齐振青和姐姐、姐夫又随媒人到于家定亲,写下了“龙凤帖”,婚礼订在木英满十六岁时再举行。下了聘礼,一切安排就绪,木英的婚事完全确定下来。
    齐振清了却了心事决定返回东北。临行前,于郎中和于五赶来送行,付家安排酒席请来陪客招待于家父子。将要远离女儿,也许会战死沙场,女儿虽说确定了婆家,但日后生活怎样,是很难预料的,会不会受气,会不会受委屈,一切都很难预料。齐振清心里惦记着女儿的将来,心里放不下女儿。酒席宴上他喝多了,拉着于郎中的手说:“亲家,我是个军人,我得先顾国家,顾不上自家了。现在我女儿有了归宿,我就放心了。就是战死沙场,我也没有什麽牵挂了。木英就交给你了。孩子还小,有什麽做不到的地方,你和亲家母一定要多多担待。木英是我的心头肉,别让孩子受屈。”说完竟给于郎中跪了下来。慌得于郎中也赶忙跪下说:“亲家!你放心吧,如果我让孩子受屈,我不得好死。”
    “大喜的日子,不许这样,快起来。”姐夫搀起了两人。
    安顿好木英,齐振清又向姐姐、姐夫千叮咛万嘱咐,留下了不少的钱财给木英做嫁妆,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女儿和亲人独自返回东北,从此踏上不归路。
    远离了战火,远离了奔波,远离了鬼子,木英的生活安宁了。与于家订亲的时候,木英还不太明白这是决定她终身的大事,每当遇到父亲和姑姑商量她的婚事,还会像小孩子一样问东问西,充满好奇。几个表嫂经常拿她逗乐取笑,她也会不知害羞地与她们争辩打闹。
    姑姑一家都很疼爱木英,姑姑为了木英的将来考虑,她逼迫她学做针线女工。在几个表嫂的嬉笑宠爱中,木英并未觉得枯燥和乏味,从中找到了女孩家的乐趣。生活真的安宁了,恶梦再也没有打搅过她,梦中虽然多次梦到父亲,但都是亲切安详的样子。
    农村的业余生活是枯燥的,习武成了年轻人农闲时最大的爱好和消遣。红枪会、大刀会,拳房、跤房盛及一时。农闲时,月色明亮的夜晚,院内、场院里都会聚集一些年轻人,他们习刀、练拳、舞动大枪。年轻好胜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也会借比试拳脚,显示自己的功夫和勇力,取胜的会觉得骄傲得意,输了的也不会气馁,加紧练习,找机会再赢回面子。习拳练脚不仅强身健体自娱自乐,还能发泄他们的烦闷和浮躁,避免到外面去惹事生非,老人们往往会大力支持,还会全力提供方便和指导。
    付家上几代人做过武官,习武成了族人的业余爱好,他们的功夫不像其他普通拳师的花拳绣腿,完全讲究实用。姑姑是严厉的,就看几个平时能干的表嫂们在姑姑面前恭恭敬敬不敢张扬的样子就能知道。表嫂们不练,姑姑不发话,木英也就只好看看而已了。她不敢加入表哥们的练武行列,只好在旁边观摩。天生好武的木英在偷偷观摩的过程中,看出付家人练习的拳术、枪术、棍术、刀术和飞刀,都有独到之处。技痒难耐,木英经常在没人的时候偷偷练习偷看来的功夫。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付家兄弟在院中各自演练了拳脚,然后又各寻对手进行比试。得胜的三表哥显得神气活现,等着父亲的夸奖。这时,与木英混熟了的付家堂妹付金娥走进了院子,看到三哥神气的样子说:“三哥,又不知姓啥了吧?你的功夫还没我好哪?你神气个啥?不服气?咱俩比试比试。”
    “比试就比试?我还怕你个黄毛丫头。”说完,将一条棍子递给了付金娥。
    金娥的招式虽然精熟,但功力不够,在三表哥的故意相让之下,勉强支撑一会,也就败下阵来。
    “不跟你玩了,你就会欺负我。”金娥撒娇地说。
    “二大妈,您说是不是?您给评个理。”金娥晃着木英姑姑的手臂说。
    “就你能,姑娘家家,学那些有啥用?”木英姑姑用手轻轻地点着金娥的脑门笑着说。
    “就是,你们姑娘家,学这些有啥用,再说了,就是学,也学不精,学不好,净瞎耽误功夫。”木英三表哥接过话茬得意地说。
    “哼,你瞎能个啥?这里就有比你功夫高得多的。”木英姑父训斥儿子说。
    “是是,不过,这里除了您,其他人都是我手下的败将。”三表哥不服地说。
    “除了你爸,这里还有人能打败你。”木英姑姑插嘴说。
    “谁呀?我不信。”三表哥看着众人说。
    “木英。不说别的功夫,就用咱付家功夫她就能打败你。”木英姑父态度认真地说。
    木英这时才明白,为什麽每次自己偷练时遇到不懂的地方,姑父在晚上总会给表哥们讲解相关内容,姑父实际在暗中指点自己。木英偷偷看了看姑姑,姑姑假装不知地说:“我可没让你姑父指点你。”
    “木英,跟你三表哥比划比划,让他见识见识真功夫。”姑父说。
    几个月的随父争战,木英的个子长高了,现在虽然身体看上去还显得瘦弱,但个子已经比一般的女孩高,与成年的三表哥不相上下。
    比试相当激烈,如果不是木英技艺精湛,实战经验丰富,单凭付家棍法她还真打不败三表哥。赢得了胜利,木英得到了更多的疼爱,付金娥成了木英的崇拜者,整日围着木英问东问西。木英就给她讲了许多在日本的见闻,讲了日本鬼子在东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暴行。有时姑父、表兄们在练武之余也让木英讲上一段,大家对日本鬼子是又恨又怕,心中又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象东北人一样生活在战乱之中。
    木英在安逸快乐中成长着。
    “木英,快回家看看吧。你的小女婿来了。”付金娥拽着木英跑出自家的门。
    “木英,我们都看到了,小伙子大高个,人长的精神,模样好看,真是一表人才,你真有福气。”
    “木英,小伙子是干啥的,斯斯文文,跟你真般配。”
    “木英,听说小伙子家有房子有地,日子滋润,你真有福气。”
    在大家的逗笑夸奖声中,情窦未开的木英心里泛起一种甜甜美美的感觉。她不懂婆婆和丈夫的实际意义,听到别人对未来丈夫的夸奖和赞美,心中十分得意,她有一点向往有婆婆,有丈夫的生活。
    姑姑的督导,表嫂们的表率作用,头发长长了的木英越来越象大姑娘了。听多了表嫂们的切切私语,木英知道了许多女儿们的秘密,情窦初开,美好的生活让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