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染病
作品:《寡妇门》 七月的天,象小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天是蓝蓝的,风儿似乎早已被火热的太阳烤化在天空中,洒下的炎炎气息幻化成丝丝光晕。得胜的太阳更加恣意地向大地释放着无穷的热量,山石被灼烤得滚烫滚烫。看准时机,躲在山后天边的云慢慢地悄悄地向太阳靠拢,先是一朵朵一块块,似野马似散兵,淡淡的散乱地移动着、靠拢着,慢慢地连成一片,云由洁白无暇渐渐变深变厚。融化了的风也重新聚拢,从天边驱赶着云向太阳杀来,太阳躲闪着挣扎着,一会陷入云的包围,失去光彩,一会冲出包围,骄傲地射着光芒,恼羞成怒的风在云中鼓动着、穿梭着,被激起斗志的云搅动着、翻滚着向太阳发起总攻,太阳似乎屈服了胆怯了,天空暗淡下来。得胜的风肆虐起来,不停向前冲锋,宣告着自己的胜利,树儿摇摆着枝叶发出沙沙的讨好声,弱小的落叶、杂草象汉奸一样谄媚似的在风中跳动着、跟随着,助长了风的淫威。太阳没有真正屈服,在重围中厮杀着,擂起叫“雷”的战鼓,派出叫“闪电”的勇士,一次次撕开乌云的重围,发出震耳的雷声,射出耀眼光芒。乌云的尸体变成雨点哗哗地落下,摇摆不定的树枝吓破了胆颤抖着发出“啪啪”惊叫声,在空中随风得意的杂草、枯叶纷纷落地,沾着泥土随着地上的流水向远处逃去。
天空中依然飘着细雨,穿梭在宁静的山路上,齐振清那份疲惫的感觉随着乌云的滚动慢慢地弥漫了全身,心也渐渐空茫,豪情壮志淹没在丝丝的雨雾中。风早已失去了力气,只是轻轻地吹着,雨丝悄然的稀疏着,地上的雨水流淡淡地流淌着,一切显得犹如遮上面纱,朦胧着,宁静着,也迷茫了。
北平之行可谓无功而返。张学良早已远赴欧洲,失去了靠山,齐振青到处碰壁。如果没有木英这个“张学良义子”相陪,他恐怕真成了丧家之犬。到处是空话、假话,每个人都在敷衍他、应付他。找到的几个能说到一起的抗战派,这些人不是成了被罢了官的闲人野士,就是成了受排挤的对象。为了关外的几百名弟兄,他不得已只好上下打点,他终于得到了“少将司令”的空衔和几张“上校、少校”的空白委任状。粮饷、军需这些实际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得到。
害怕影响士气,他只好对孙大勇等手下弟兄隐瞒了实情,装出一副得到重用的高兴样子。小鬼子小林真是经商的好手,到中国短短一年多就赚到几十万的家底,齐振清决定将小林在关内的部分家产变卖,除了给小林子女寄去一部分外,其余准备充当军饷。有了这些枪和钱,他的部队就能宽松地熬过几年。为了处理好小林的家产,孙大勇等人分别陪同在北平请到的行家到冀东处理小林留下的遗产。
齐振青在北平又延误几天,分别向几个不得志的朋友告别,然后独自带领女儿木英赶赴平谷。他决定此次不带木英返回关外,一是女儿终归是女孩子,现在长高了、发育了,再整日生活在男兵之中实在是不方便。二是,女儿虽然功夫、打枪样样精通,但骨子里是讨厌血腥的。几次战斗,即使是万不得以,女儿也只是巧妙应对,从来没有真正射杀过鬼子。每次战后她都要沉闷几天,甚至夜里还会做恶梦。三是,战争是残酷的,死人是家常便饭,女儿还这麽年轻,准确地说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他自己怎麽能让她去冒险呢?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麽对得起死去的妻子和挂念她的姥姥。找个安分疼爱她的丈夫,安稳快乐地生活才是她的归宿。四是,他以送女儿见少帅夫妇为借口才进的北平,如果他再将女儿带回关外,他的话就变成了谎言,谎言被揭破,失去靠山的事实就会暴露出来,他的威信和权威就会大打折扣,失去威信,人心就会失去,失去人心,他还怎麽带兵。把女儿留在关内,他可以编个谎言,一切都好解决。
雨停了,夕阳染红了西面的天空,群山在雨后变得洁净青翠,蒸蒸雾霭把远山近景虚化成一幅图画,似仙境一般。冒雨赶路的父女俩意识到,此时他们早已远离官道,但眼前的景致和清新的小村庄却让他们感到一种安宁。
眼前的村庄处在山谷中,它背靠北山南临溪水,顺山坡走势向上呈龙形逶迤曲折。走过村口的大槐树,石板路在雨后洁净清新,清清的山溪淌过浑圆卵石。迎面和村民温和友好的目光相遇,显得亲切自然。村巷碾盘旁低低地私语着嬉笑着的纳鞋底、搓麻绳的妇人,巷道里搬柴的男丁,闲坐的老人,铡草的夫妻,放学的孩子,每一人都生活在自己的时空之中,从容祥和,安逸自然,没有一点关外人的不安和慌乱。
听说他们前来借宿,热情村民的带着他们走进了一个院落。男主人拎过板凳,走到齐振清面前的时候,用手和袖子轻轻拂试一下,然后递给齐振青。坐在院中葫芦架下的矮桌前,女主人端来茶壶,将清香的热茶递到众人面前。待客之道井井有序,从容祥和,透出阵阵淳朴之风。
齐振清发现,村民的房屋都有一点斜,询问何故,男主人告诉他,这是山村一景,房屋斜转是故意的,这样房门就正对南面两山的山坳。如果房屋不斜房门将会正对山峰。风水上把山峰视为凶险,把山坳视为元宝。房门对准山坳就寓意着“招财进宝”。
山村的安宁、从容、祥和,以及村民的淳朴、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让齐振清产生了一种就此隐居的感觉。如果不是关外还有几百个弟兄盼他早日归去,如果不是小鬼子还在残暴地祸害着关外的百姓,如果不是曾对着妻子的尸体发下报仇的毒誓,如果,如果没有这麽多的如果等待他,浑身疲惫、心灰意冷的齐振清真想在此隐居下来,陪伴女儿在此度过余生。逃避不是办法,他只能尽自己的能力去做,他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自己的弟兄,对得起死去的妻子,对得起....。
黑暗的、光亮的;沉重的、轻松的;高兴的、悲伤的各种感觉纷纭踏至,齐振青感觉自己一会飞上了天空一会又坠落到地狱,身子也感到忽冷忽热,冷时好像掉进冰窖,热时又象进了蒸笼。天明时,折腾了一宿的齐振清感到浑身象散了架一样,怎麽也爬不起来了。他明白自己病了,而且病的不轻。男主人是个古道热心的老人,他找来本家的侄子,远近闻名于郎中于友德。于友德号了脉,把男主人拉到屋外说:“二叔,这位客人病得不轻。一会半会好不了,您看应该怎麽办?”
“你是大夫,又是咱于家的主事人,你说咋办我听你的。不过,咱于家是懂礼法,见过世面的人,对待客人咱不能失了礼数。”二叔很怕于友德失了礼数。
“二叔,我看此人携枪带刀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咱可得小心点,回头别再热一身麻烦。”于友德有所顾虑。
“这你放心,我打听过,他是带兵打仗的军官,这次到咱平谷省亲,不会有啥麻烦。再说,即使是土匪,咱也不能怠慢人家。只要咱们好心对人家,咱们就不会吃亏。”二叔善良仁厚,又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
于友德喊来小儿子于五,一起帮助齐振清搬到于家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