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一章星芒漫布

作品:《琴师

    师儒君默了半晌,忽然苦笑一声,道:“我自小随我爹习乐,至今已有五六年。他的曲目我都能模仿,除了那首招蝶。”
    轻雅稚气道:“然后呢,你就这样满足了吗?”
    师儒君摇头,有些无力道:“我也知道,这样下去无法提高,可是,我又不知道该如何提高。模仿已经足够完美,但总觉得有那么些缺陷,我不知道是什么。”
    轻雅鄙视地看过去,道:“这个很明显啊,就你自己的风格啊。”
    师儒君疑惑道:“我自己的风格?”
    “你不会模仿师珏的曲子,就以为那曲子是你的曲子了吧。”轻雅好笑道,“在我看来,你不过是按照模板复刻了一遍师珏的曲子,那东西演奏得一点意思都没有,一成不变的。”
    师儒君顿时迷茫了片刻,喃喃道:“自己的风格?”
    轻雅眨眨眼,道:“不知道自己的风格吗?”
    师儒君默了默,惭愧道:“抱歉,我……我不知道。”
    “嗯,因为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被灌输了太多定式,必然会造成一些束缚,这个是肯定的。”轻雅定定看着他,道,“如果你想继续模仿,那就保持这样就好。如果你想有所突破,那就放弃现在的一切,从头开始,或许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师儒君大惊,道:“放弃现在的一切?!”
    “别激动,我指的是风格,不是技法。”轻雅被他大声一吼,吓了一跳,连忙安抚道,“而且,等你找到你自己的风格之后,一样可以模仿别人的风格。就好像那天姐姐演奏了她自己风格的雀鸣三弄之后,演奏了我的风格的百鸟畅。”
    师儒君心动了,可是更多的还是迷茫。
    他的风格,他有风格吗?
    轻雅偏头看着师儒君,道:“师珏也真有意思,愣是把你养的迷失了自己,你还一直追着他的影子不放。”
    师儒君微微一叹,道:“能紧随大司乐的步伐,已经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即之事,又怎会去想其他。”
    “嗯,但是有些人天生就会模仿啊。”轻雅稚气道,“今年通过的考生里,有个叫郝络涵的人。那个人有个让人惊叹的天赋,就是能演奏所有让他看过一遍的曲子,而且能演奏得一模一样。同时,他也有个缺陷,就是不能识谱演奏,识谱演奏出来的曲子会相当糟糕。”
    师儒君怔了怔,道:“这很厉害。”
    “嗯,还好吧。”轻雅好笑道,“他在考核中演奏的曲子,和黎染晰演奏的一模一样,中间若不是隔着歌舞考核,恐怕就搞笑了。”
    师儒君淡笑一下,道:“还好他分在了钟大人门下,否则……”
    “跟在师珏身边,没几年就能和你平起平坐了。”轻雅自然地接过了他的话,道,“要说你的演奏技巧不差,比我还流畅几分,就欠一个你自己的风格。你若有心,就自己想想吧。”
    师儒君点点头,想了想,小心瞧着轻雅,道:“您若无事,可否介意留宿一日?”
    轻雅一呆,微笑道:“糕点管够吗?”
    师儒君好笑道:“有的是,您尽管吃。”
    “嗯,那就好。”轻雅笑眯眯地继续吃着糕点,道,“你慢慢想,有灵感了叫我。”
    那边,师儒君笑笑,默默盯着琴,发起了呆。
    这边,轻雅大口吃着糕点,呆烦了,还可以去明馨那边串个门,然后再回来。
    一不留神,时至入夜,月色将圆,星星点点。
    轻雅吃饱了糕点,寻了一个长凳过来,躺在院中看苍穹。旁边,师儒君继续发呆,不时弄着琴弦,发出不成调子的零散碎音。
    几年来根深蒂固的习惯,怎么可能在一瞬之间说抛开就抛开,但是,师儒君愿意做这样的尝试。
    这就好像当初,有人在他年幼之时,暗中邀请他装病接受枭锐培训,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一样。他有好多好多的好奇心,也喜欢尝试不一样的东西,就算有危险,他也会努力地接触一下,谁也拦不住。
    还好,他运气不错,成功通过了枭锐培训,成为了枭锐安插在圣乐坊的眼睛,让他受到两方保护。不过,枭锐没有人教他音律,在音律这方面,他只能靠自己学了。
    哎——
    想不明白,自己的风格到底是什么?
    师儒君稍微动了动,抬眼看了看轻雅,眸光中闪过些许羡慕,道:“您在看什么?”
    “看星星。”轻雅随口应道,“师妹很喜欢看星星。”
    师儒君一笑,道:“您喜欢的人?”
    轻雅也不隐瞒,道:“嗯,很喜欢的人。”
    师儒君见他眸光璀璨,忍不住也抬头看了眼星空,道:“星芒萤火,永远也比不上日月光辉,是谓月明星稀。”
    “那又如何?”轻雅微笑道:“就算日月再耀眼,也比不上星光遍布整个苍穹,你说是不?”
    师儒君一呆,好像的确如此。
    “嗯,忽然想到一首曲,轻音。”
    应声,轻雅眼前出现一个白雾一般的琴,而轻雅就那么躺在长凳上,抚弄那个白雾琴。
    琴音起,空旷而大气,浩瀚而飘渺,仿佛张开一块看不见的幕布。随后,是一些碎音点缀,随着那些碎音清灵,幕布上闪烁起一点一点的,仿佛星光一般的光点,在四周明暗闪烁。
    师儒君猛然一呆,他没听过这首曲子,这是……真的是轻雅在即兴创作吗?
    周围的光点,随着乐曲轻声旋序转动。而这乐曲的声音,莫名其妙的引起了师儒君的共鸣。
    他不是一个出彩的人,他做过很多事,可都做不到太过亮眼的结果。但是,他好奇所有的陌生事物,或许他就像这漫天繁星一般,无法与日月争辉,却可以遍布整个穹幕。
    就好像,轻雅这首曲。
    不多时,曲罢,音收。
    轻雅挥去了白雾琴,想了想,道:“决定了,这首曲子就叫星芒好了。”
    “这首曲……星芒,能送给我吗?”
    师儒君不由自主地开口,甚至都没有想过会不会惹怒轻雅,就这么呆呆地开口了。
    轻雅诧异地瞧了他一眼,道:“你喜欢?”
    师儒君点点头,道:“这首歌,好像是我的风格。”
    轻雅被整无语了,这只是他随便想的调子,不是为他师儒君写的好不。
    师儒君看到轻雅脸色不善,连忙说道:“抱歉,小人并非有意冒犯,小人是真的很喜欢这首曲子,还请雅大师赐曲。”
    轻雅偏头看了看师儒君,道:“这曲子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师儒君点头,道:“请您尽管吩咐。”
    轻雅认真道:“其一,承认这是我轻雅写的曲子。其二,没有完全学会之前,不可以公开演奏。其三,如果你没有遵循第二条,那就千万别说是我写的曲子,我不认。”
    师儒君顿时想到考核时轻雅发飙的场景,便迅速应声,道:“是,小人一定照办。”
    轻雅点头,观气地扫视了一圈师儒君,道:“这首曲子的星芒数目和范围,与你的真气和外放气场有关。以你现在的武功来学,恐怕会很吃力。你必须换一套内功心法,换成我用的。”
    师儒君一凛,道:“这个……搞不好会死人的……”
    轻雅微笑道:“你若信我,我可以给你传功引导。但是后果,你的内功会和其他枭锐不同,如果有人观气的话,不再会把你当成枭锐的人。”
    “观气?”师儒君疑惑道,“气息搬运是看不见的。”
    轻雅笑僵了,一脸认真道:“你那个的确看不见,因为这要真气碰真气的探,但你没那么多真气可以挥霍,所以不行。我这个可以,但是我最多只能传你一年功力,之后的还要靠你自己练习,我帮不了你。”
    “一年功力?!”
    师儒君真的惊讶了,他们只是十多岁的小屁孩好嘛,一年功力是很恐怖的数量啊。
    “嗯。”
    轻雅以为他是怕气量太大造成传功错误,便认真解释道:“我会将假气同化成你的气息后,传导给你,不会沾染我的气息,不会导致你岔气的。之后你只要按我说的吐纳方式练习,消化掉这些气息,就搞定了。日后你要实在没把握,可以去问明姐姐,她也学的这套功法,不过她当养生来用,没有杀伤力罢了。”
    师儒君懵逼了,他是真的看不懂轻雅了。
    实在是太神秘了。
    轻雅看他没再表态,便淡淡说道:“如果你不学这套功法,恐怕这首曲子你学不来,毕竟武功是弹琴的基础。”
    谁告诉你武功是弹琴的基础?!
    师儒君目瞪口呆,却只敢在心里想想,没敢出声质疑。他很好奇轻雅说的东西,但是涉及性命的事,他也不敢疏忽。
    稍微犹豫了那么一刻钟,师儒君认真点头,道:“我学,请您教我。”
    “嗯,好呀。”轻雅笑眯眯地坐了起来,道,“对了,我传你功夫,日后你要记得帮我保护明姐姐,好不?”
    师儒君点头,道:“这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