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真凭实据
作品:《御史馋猫都察院》 聂小蛮脸上轻蔑的笑容,又一度显露。他顺着裘方颖的口气说道:“半个脚印?”
“正是,半个赤足的足形,那五个足趾,我全部都得清清楚楚。但我家里男男女女,即使是佣仆们,却都没有一个赤足的啊!大人,这大半夜突然出现这样一个脚印,岂不是怪事?”
这几句话才把聂小蛮脸上的笑容完全抹去了。他又把身子偻向前些,他的右手托着下巴,肘骨却抵在他的膝盖上面。
“当真?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自然真的。我还记得那一只是右足的脚印,一个大趾和四个小趾,排列得非常清楚,不过足跟部分却已模糊,也许已经被别人的鞋子践踏过了,碰巧是那人仰着足尖走的。”
聂小蛮的注意力已表示出他好奇心已经被对方成功的吸引,他的眼睛中不但消逝了轻意的表情,并且炯炯露出异光。景墨在一旁也感到也暗暗欢喜。因为在景墨看来,这裘方颖带来的故事,诡秘动人,确有值得注意的价值,而且在这闷热的夏天听这样的故事,倒真不失为消暑的一种好消遣。
但聂小蛮似乎因为裘方颖说出了“妖怪”和黄龙法师的一类的词语,便抱着成见,认作这件事太玄虚滑稽,始终抱着轻描淡写的冷淡态度。现在小蛮既有这种注意的表示,可见他的好奇心已逐渐引动。假如这里面真有的有趣案情,那么,在这夏天时来一场小小的冒险,聂小蛮也许就不会如此焦躁不安了。
聂小蛮问道:“那是一个男子的脚印,还是女子的脚印?”
“这一点虽然还不能说定。因为那脚印不是完全的,长短也不知道。但从分开的足处来看,大概是男子的脚印。”
“嗯,不过如果是没裹过小脚的足趾也同样分开的。”
裘方颖低下了头,自言自语地作疑迟声道:“我想会不会是她的脚印……”
聂小蛮截住地道:“等等,你所说的‘她’,是谁?”
“大人,我家里只有三个女子;一个是我岳母,一个是老妈子吴妈,他们都是缠足的;只有素英是天然足。但我看见的脚印,不像是她的……不,不会是她的。”
“素英是你的女公子吗?她几岁了?”
“今年十六岁。她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内人生前,因为并无生育,便把我们一家邻居的女儿认做了螟岭女,所以她不曾缠足。那邻居姓王,本来是开火烧店的,后来她的父母都故世了,内人便把她领了进来,算做是我家的女儿。那时她还只九岁,我们还给她请过先生,算是上过两年学,她倒也聪敏伶俐,学会了识字之后自己一直爱看个书啊,学个诗的。
聂小蛮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家里一共有多少人?
裘方颖道:“一共主仆六人:我的岳母,我的内兄吴慧兴,和我的义女素英,还有两个佣人,一个是老妈子吴妈,一个是两人的老家人沈九叔。我还有一个侄儿,名叫光华。他是先兄的儿子,至今还留在北方读书,去年只有腊月年假时曾在我家里住过。
聂小蛮沉着目光,在这块他看了不知道多少回,上面每一个裂缝都深深刻进脑海的地板上凝视着,这样过了一会儿,又抬头问话。“好的,你再说下去,以后又是怎么回事?
裘方颖道:“我自从发现了脚印以后,才知道这不像是鬼的问题了。鬼自然不会留下脚印的啊,我一开始疑惑家中也许有什么人要阴谋害我,所以便计划去禀告官差。但这计划到底没有施行。因为我的内兄慧兴和我的外甥梁涵柏都不赞成。他们以为这里的差役老爷轻易惊动不得。就是寻常的盗窃案,案子未破,动不动先要花上一大笔钱,反而受他们的吃拿卡要。像这样空虚无凭的事情,假如去请教他们,更没有有什么好结果,只会是白白花钱罢了。所以我们商议的结果,就叫涵柏搬到堂屋楼上来暂住,以防再有什么变故发生。
“那么,有没有再发生别的变故?”
裘方颖又像摇头又像点头地把头侧动了一下,说道:“从涵柏进我家以后,当真又安静了两个多月。”
小蛮略一沉思,问道:“现在涵柏还住在你家里吗?”
“不,涵柏在助友染坊里办事,平时本是住在坊里的。他在堂屋楼上陪了我七八天的样子,因为那染坊掌柜要叫他照管东西,所以重新又搬回坊里去。但他迁出去后,我家里倒也平安无事,除了我偶然在睡梦中受些惊吓以外,不再听到有什么异声怪响。不过,……不过……”他的声调又颤动,脸色又苍白了。“到了三天以前,那妖怪突然又发现了!”
一听这话,苏景墨不禁暗暗地又担心起来,因为聂小蛮的兴趣刚才被引起些,深恐又因为“妖怪”二字恢复他的之前不以为然状态。不过这一次并不如景墨所料,聂小蛮仍然注视着裘方颖,他的注意的表情并不因为对方这样说而有所减弱。
而且聂小蛮居然很在意地问道:“那妖怪又出现了?这一次,我想估计起来比以前更猖獗些吧?”
裘方颖连连点头道:“对啊!对啊!……那是大前天……六月三十。夜里的天气既热,我睡得很迟。我先在东厢房楼上那只靠窗的长椅上躺了一会儿,到了将近子时的光景,我有些倦了,恐怕在窗口受凉,便从圈椅上回到床上去睡。我睡的时候没有把帐子放下,身上也只盖了一条薄薄的小毯。我本是面向里床的,这样睡了一会儿,偶然翻身,突然觉床前一团光明,使我的眼睛一亮。我定睛一瞧,有一个白色的怪物站近我的床前!这一吓几乎使我丧失了三魂六魄!哎哟!二位大人,老爷!我……我……”裘方颖的音量哽住了,厚厚的嘴唇颤动了,他的脸色也变得像烧过的纸灰一样寡白。他的内心中的恐怖,不知已经到怎样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