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谢公履
作品:《御史馋猫都察院》 在一般有贪杯恶习的人们的意识中,谁都承认酒这东西有特殊的效用。那些在科场或官场失意的文人们,往往把“解愁”和“钩诗”的字样来讴颂酒德。
另一些,对于酒无特殊的爱憎的人们,对于酒的评价却不同了。说上什么“刺激神经”“畅流血液”,“提振精神”一类的说法,似乎也承认酒有兴奋的功用。
但是老朋友聂小蛮对于这些看法都是反对的。他说酒精中含着毒素,能够使经络麻木,减弱官觉的功能,总是有害无益。
这种看法,苏景墨以为说得太过头了,也曾跟他辩论过。首先,酒能给社交带来其它任何东西都无法带来的热闹气氛。人在吃饭用餐时,精神状态最为松驰,心情也较平时更加愉悦。如果我们能把握好饮酒的度,喝酒的确是一件愉快的事!
其次,聪明人大都喜欢喝酒。喝酒能体现出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当然不是说不爱喝酒在精神层面有缺陷,不是聪明之人。是说好酒之人,比不喝酒的人多了些豪气,多了几分真性情。喝酒的男人聪明,豪爽,可结交值得尊敬。在酒场上能喝几盅,除了活跃气氛外,还能消愁解闷,畅快地抒发情感,纵论天下一番。这样看来不会喝酒,确实少了点烟火气,多了点拘泥。因此,把酒言欢是一个人应有的风范。
再次,中华的酒文化源源流长,酒是情感的催化剂。不论大事小情,喜事悲事,摆上一桌酒席,在宴席上相互分享倾诉也是酒给我们的另一个馈赠。比如求婚,邀上自己的心上人点一杯醇香美酒,在情意绵绵中对她讲出自己的浪漫誓言;又比如谈生意,你替对方订下一桌精致的菜肴,喝几杯经典老酒,既让陌生的客人感受到你的诚意与实力,马上就能变成熟悉的朋友;再如逢年过节自己操持一桌子酒菜,对长辈礼敬三杯,与兄弟交杯换盏,从而筑牢家人之间的深情厚意。所以说饮酒是联通情感的纽带,是和谐相处的催化剂。
第四,酒能识人。饮酒能体现出一个人的品质。一般说来酒桌上有三类人。一种是不会喝酒又爱逞能,此类人三杯下肚胡话连连,丑态百出,在苏景墨看来是缺少修养之人。另一种是能喝却装作不会喝,千方百计让别人多喝。景墨便觉得此类人阴险狡诈不可深交。第三类人会喝酒却有分寸,对别人不劝酒,不挤兑,使人觉得舒服。此类人可敬又可深交。
总而言之,苏景墨认为饮酒若不过量,并不一定有害;但若使酒性太猛,或饮酒太过,那才有流弊可言。所幸的是聂小蛮也不是像“认死理”的人那般地滴酒不沾,所以辩论的结果往往是两人一笑了之,并不曾面红耳赤过。
不过在那天晚上,景墨经历了这一件奇怪而有趣的事情,才使苏景墨感得聂小蛮的看法确有几分根据。
那是十一月初九的晚上,节气是小雪。其实前两天就已飘过一次雪花,这天晚上虽是干晴,西北风却吹得非常着力。景墨在他的同僚方烈民家里辞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过了大半,而将近子时了。
这天是方烈民的婚典,男女来宾有二三十桌之多。景墨在席散的时候本来就要回去,方烈民向景墨端视了一会,却坚意挽留着不让景墨离开。
方烈民带着微笑说:“苏兄,你不如坐一坐再走,吃了酒受了风怕是容易邪侵。”
景墨把手在自己的面颊上抚摩了一下,果然觉得略略有些灼热。
景墨也笑着应道:“你觉得我已经喝醉了?
“唉,苏兄说哪里话,你是好酒量!谁说你醉?但你总要坐一坐再回去。”
“不,不不,我一定要走。否则,新夫人未免要背地里咒我不懂事儿!嘿嘿嘿。”
“无论如何,此刻我绝不让你出我的大门。苏兄,你且再坐一坐,我叫阿强用轿子送你回去。”
当时,在方烈民的心目中,一定以为苏景墨已经有些酒意。其实苏景墨倒是生平从不曾饮过过量的酒。不过,主人挽留的盛意,景墨也不便过于推脱;因此,直等到亥时过后,景墨这才从方家里出来,坐上轿子回转。
方家的住宅在西关头,景墨坐的这一乘轿子自东而西,走得很快。这时夜深人静,街路上更见寂寥。那阵阵的寒风只在轿帘外呼呼地响,但风的威力却不能侵入轿厢里来。景墨不禁感到自己眼前的处境委实太安适了,但轿厢外面不知有多少苦力,正为着一点点微博的报酬在和苦寒搏斗,有些人简直无家可归。这样差殊的境地,显示出人与人之间的尖锐的不平。假如不设法调整和改善,那实在是社会全体的隐忧!这样的天下岂能长久?
景墨靠着轿厢中温柔的垫子,正在产生这样的遐想的时候。忽然有一种惊奇的声音,顿使景墨本来松懈的神经霎时间紧张起来。
“砰……哎哟!
这种叫呼一传到苏景墨听觉神经的末梢,便立刻传达到脑神经中枢,等到大脑的命令传达到视神经时,只见景墨的左边的楼窗上面,灯光中映出一个黑影,似在那里晃动不已。
不过就在一刹那间,景墨的轿子已经转过街口。景墨如果想要瞧一个仔细,时间上已经不可能。那是什么声音?先发的应该是短铳的声音,继而的是呼叫声,分明是一个人中弹后的呼叫。
这个假设,在景墨闻声之后至多只有一呼一吸之间便即形成。景墨立即仰起身子,用手拍着轿厢的木头框子,同时急切地吩咐落轿。前后两个轿夫并不防着,中途还有这样的命令,又走过了四五家门面,方始把轿子落在街旁。
景墨又命令道:“轿夫,你们把轿子回转去,慢慢地地走,不要作声。
两个轿夫于是把轿子调了头,开始往回走,景墨便轻轻地把轿帘挑起来,探头出去。路上绝端静寂,既无车辆,也不见人影。景墨于是仰面向着那一排齐整的新屋的楼窗上望去。太奇怪!那一排二十多座宅子的楼窗上面完全漆黑,并且静悄悄地绝不见灯火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