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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不去了
    从太原之战可以看得出来，情报人员的重要性关乎到战场的走向。
    谁能想象到，引导整个太原之战胜负的一个重要因素，竟然是孟乔芳身边儿忠仆一般的一名医师呢？
    但是相应的，身为一名情报人员，是极其危险而且痛苦的。
    因为他每天都行走在最危险的边缘。
    吴泾此时的处境也极其危险，他的处境与太原的情报人员完全不同，如果将太原的情报人员的处境叫做与伪军共舞，他现在的处境应该叫做深入敌后，跟太君共商大事了。
    他的职业素养时刻在提醒他，眼前这个人是异族，但凡自己的话说出了一丁点儿纰漏，对方都可能察觉到。
    所以吴泾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孟乔芳可能没有死。”
    吴泾开口没有把话说满，“孟乔芳的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对外宣称一直不能亲自处理政务、军务，就连南明攻城，他也没曾走出总督府颁布，让士兵颇为寒心。小的当时就颇为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病可以让一位战场上的宿将，不能出府一步。情报人员将药方抄来，却只是普通的小病罢了，根本不碍事。既然如此，他那病就病的有些蹊跷了。”
    这种事情，很好理解。那就是孟乔芳是汉臣，他本心或许根本不愿意与汉人为敌。
    这种想法只是在多尔衮脑海里一闪，便打住了。
    “这只是你的猜测，能当真吗？”
    “主子。”吴泾说道：“明君入城时，孟乔芳却没有死，怎么伪帝徐梁入城数日之后才传出来死讯？这只是疑点之一。其二，为何明军报纸上，没有通报击杀或者俘虏孟乔芳呢？”
    多尔衮这才想起，自己近些时日是看过皇明通报的。
    这皇明通报在燕京虽然是禁物，但是像是多尔衮这种级别还是可以看到的。
    说起来也很气，身为满清的执政之人，了解天下大事，却要通过敌方的报纸。
    倒不是多尔衮没有想同样做几分报刊的心思，一是满族的贵族老爷，都喜欢骑马闲逛，或者提着鸟笼子遛鸟，至于让他们读书看报，那是真真切切的千难万难，其二则是技术不允许，同样是印刷术，南明的印刷术就显得比燕京的印刷术不知道高明多少。
    多尔衮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一种感觉。
    或许先前暴力可以征服中原民族，但是将来不会了，因为他们正在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化。
    很明显的一点儿是，之前对付南明的骑兵优势，慢慢消失了。
    而敌人的道路越来越宽，物资运输速度也越来越快，士兵的精锐程度也让人难以想象。
    多尔衮也算是熟读诗书，他自认为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在首都灭亡之后，会像是南明这样强大。
    所以他感觉这方天地变样了，但是他接受的教育，却让他看不到本质的变化到底在哪里。
    而且当他们走出白山黑水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们再也没有了退回去的机会。
    退好退，但是退回去有活路吗？
    眼下整个天下的汉民还处于虚弱中，还有挣扎的余地。
    若是真的退回龙兴之地，将大好河山让给汉人，用不了多少年，他们就会变得跟昔日的蒙古一模一样，甚至雄才大略的徐梁，连根蒙古一样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们。
    沉思了许久，多尔衮才收回了思绪，有些不愿意接受的说道：“你是说，他真的投降了？”
    “主子，前线之事距离太过于遥远，信息也有些扑朔迷离，奴才不敢擅自下定论。吴泾说道：“只是孟乔芳这件事情上，有些蹊跷。”
    有些话，说出来是没有用处的。
    说一半，留一半，反而更容易让人脑补。而自己脑补出来的东西，一般人是不会去质疑的。
    多尔衮就是个非常聪明的，且善于脑补的人。
    吴泾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多尔衮依然通过自己的联想，想到了孟乔芳通敌，出卖了太原城，然后悄无声息的回到南京的消息。
    至于后面慢吞吞处传来的死讯，无非就是想让京师的家眷不受到牵连，说不定南明已经开始通过东厂的番子，想要将妻儿老小偷偷的接出去呢。
    多尔衮定了定神，平复了情绪，直接问道：“洪承畴那边儿可以细作？”
    吴泾颇为无脑道：“洪承畴那边儿没有机会，但是奴才在努力。”
    “一定要快。”多尔衮皱着眉头说道。
    “嗻！”吴泾令明道。
    心里暗道：满洲人越发对汉人不信任了。多尔衮看似信任自己，但是这份信任恐怕也不会长久。
    多尔衮烟瘾又犯了，吴泾连忙帮忙点上了鸦片，多尔衮为了表示信任，让吴泾陪着他一起抽。
    “这福禄膏可是好东西，抽几口便能让人逍遥快活。”多尔衮笑着说道。
    “谢摄政王恩典。”吴泾熟练的点燃了鸦片，心里却明白，多尔衮这是想要通过鸦片彻底控制自己，只是不知道将来回到大明之后，陛下那边儿是否有戒掉鸦片的办法。
    不然，自己恐怕只有一死百了了。这抽鸦片，真不是人应该做的事情。
    鸦片虽然抽着很舒坦，陪着多尔衮的时候，吴泾也表现的飘飘欲仙，但是内心里很痛苦。
    “该死的多尔衮，又给你抽鸦片了？”妻子也姓方，叫方茴，是方家一脉，方以智虽然去世了，但是方晴还在，无数方家人参加了秘密战线。
    虽然方茴与吴泾是因为任务走到一起，但是两个人扶持日久，早就有了夫妻之情。见夫婿抽了多尔衮的福禄膏回来，心里自然难受的很。
    “不抽不行啊，多尔衮多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是不抽，他立刻就会怀疑我的。你知道，满清抽这东西的人不少，但是唯独咱们大明吸毒，是犯大明律的，之前可是有不少袍泽因为拒绝抽大烟，被杀头的。我还想着见到咱们大明的龙旗插到燕京城的城头那一天，我不能死。”吴泾说道。
    “说起信任，上面有个想法，但是还要问问你，让皇明通报写文章骂你，说你是汉奸。”方茴说道。
    “馊主意。咱们东厂是不是扩张的有些过分了，上面怎么竟是这种蠢货，我一个声名不显的人呢，就算是进了内务府，谁能注意到我？皇明通报怎么可能指名道姓的通报我是汉奸？你跟上面联系下，赶紧换人，别让他们害死咱们两个。”
    吴泾皱着眉头，跟妻子小声说道。他可知道，自己这位妻子的能量。莫说是换个上级，便是给自己换个位置，都轻而易举。
    “我虽然是方家人，但是也要以任务为重，不让皇明通报点你的名字，那你可有让多尔衮更加信任你的法子？”
    “有。”吴泾点点头。
    “是什么？”
    “给洪承畴说好话。”吴泾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多尔衮岂不是更加不信任你了？”
    “男人的世界你不懂。若是我把多尔衮手下的汉臣说的都三心二意，多尔衮才会疑心。咱们做情报的，要懂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多尔衮对洪承畴起了疑心不假，但是却要依仗洪承畴，从心底他是不愿意怀疑洪承畴的，他最担心中了陛下的离间计。要知道当初他抽鸦片，也是让陛下坑害的。你想，若是洪承畴没有反心，多尔衮却把他杀了，比不是要背上千古骂名。”
    “那会不会洪承畴真的有心重新投入我大明的怀抱？”
    “难！”吴泾皱着眉头说道：“洪承畴跟别人不一样，他没有这个脸回来了。而且她这种性格的人，若是真的想反，不会犹豫到今天。况且陛下要是有心策反洪承畴，如何不跟我通气？但是最近这股暗流，确实对洪承畴很是不利，我估计使离间计的人是有的，但是未必是咱们的人，我得查一下。”
    京师那边儿多半是出了问题。
    洪承畴坐在书房里，桌案上摆着很多报纸和书刊，这些都是他花重金从南边儿买来的，洪承畴也是个天才一般的人物，不然不会以一个文官的身份，带兵打仗做出那么大的名声。
    这些书籍虽然晦涩难懂，但是洪承畴也能慢慢摸索出来一些东西。
    首先他可以肯定，南边儿那位皇帝，跟之前的皇帝都不一样，他尊敬儒学不假，但是他更注重一些现实的东西。
    这根自宋元明以来，讲究的克己复礼完全不一样。
    看起来似乎有些心学的影子，若是说心学倒是可以解释的清楚，因为心学自从王阳明创建以来，在明朝很流行。
    但是心学也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物理》、《化学》，这些东西在旁人看来，或许是杂学，但是洪承畴在通篇看完之后，却认为这是一种研究世界运行规律的书，这也叫格物致知，也叫摸索道的运行。
    所以他跟儒学不一样了。
    还有一点儿，那就是从这些课本知识和报刊之中，可以总结出来的东西，那就是南边儿处于一个变中。
    这根历史上的王安石变法，张居正变法不一样。
    明朝处于一个一直变化当中。
    这种变化，让洪承畴感觉非常恐怖，他感觉此时南明就像是一直不知道疲倦的骏马处于一直奔跑之中。
    至于目的地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这根洪承畴所学的传统儒家思想完全不一样。
    洪承畴的内心对这种变化有一种深深的敬畏，因为秦变法所以灭六国，如今的南明通过变化，已经彰显出无穷的伟力。
    他不仅仅体现在强大的战斗力上，还体现在庞大的消化力上。
    河南拿下才多久，这就已经平稳下来了，而且还以那么快的速度拿下了山西。
    接下来便是要拿京师了呀。
    大清的路不好走了。
    洪承畴心里很清楚，大清的道路越发的泥泞。
    但是偏偏，在京师有一股歪风邪气，说他跟南明已经达成了共识，准备谋反。
    其实，任何了解洪承畴的人都应该知道，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