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你认为我会拿我，拿大家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哦吗？黄袍加身的赵匡胤面临的是什么情况？他又是在什么情况下成功的，您也是熟读史书的人，您心里会不清楚吗？历经五代十国，国家军阀林立，手里掌权的全都是节度使，节度使是什么？那就是土霸王，土皇帝，他如果不杯酒释兵权，他的大宋能有三百年国运？但是也多亏了他，现在天下谁还敢说自己是节度使？就连左良玉之流，也不得不仰仗东林党鼻息活着，别人更不敢造次了。”
    方书琦一愣。
    “大明最精锐的部队全都在我手上，被我牢牢掌控，这天下谁敢与我抗衡？他们有钱吗？他们有地吗？他们有兵吗？他们眼下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做国家的罪人，投靠李自成或者多尔衮，第二那就是向我投降。
    至于我手下的大将，就他们那点儿本事，不是我说他们，你认为他们谁有本事造反？看看太祖朝吧，太祖自己就是一等一的军神，连徐达之流都不敢造次，别人更不敢造反了。您可以看看，我手下论行军打仗谁是我的对手？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造反这条路走不通，谁还敢瞎折腾？”
    方书琦的眼神有些明朗了。
    徐梁继续说道：“还有你有一点肯定没有注意到，那就是我们军中有很大一批的秀才和举人，这些人表面上都是赞画，实际呢？他们每天做的是告诉士兵，是谁给他们饭吃，是谁给他们军饷，谁让他们家里过上好日子。”
    徐梁咧嘴笑道：“是我给他们饭吃，我给他们衣穿，我给他们发军饷，他们吃的是我的饭，穿的是我的衣，拿的是我的军饷，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尤其是咱们山东的老底子，方先生，您觉得我和大眼儿一声令下，配军营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方书琦明白了，他抿了抿嘴唇，嘴唇微颤。
    “其实我作为一名武将，最痛恨的便是宋明的文人，因为他们不择手段的压制武人，让武人抬不起头来，但是当我再向前一步的时候，我又无比的感谢文人，因为正是他们的不懈努力，让我只要给武人一点儿阳光，他们便会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他们会因为我的恩赐而沾沾自喜，但是他们却得不到任何权利上的改变，没有我的命令，他们调动不了超过千人的部队。因为我的士兵都知道我，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徐梁，他们会直接听从我的命令。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动不了一兵一卒。”
    没有我，哪怕山东的基础再好，也打不过满清。
    所有人都以为山东的根据地打坏了，其实是他们瞎。老子的根据地在沂蒙山，城市丢了又何妨？
    只要沂蒙山不丢，朕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武装部队。
    只要沂蒙山不丢，哪怕是朕输了，朕也完全可以东山再起。
    徐梁看着方书琦，像是在询问，但是，更像是在嘲讽。
    方书琦深吸了一口气。
    “徐梁……你是徐梁吗？你不是徐梁，对吧？”
    他只是这样询问。
    徐梁站起了身子，面色恢复了之前那般的严肃。
    微微叹了口气。
    “方先生，你最早认识的，是总兵徐梁，一心为国，只想建功立业为国御辱，想着做出一番大事业，想成为大明第一名将，保家卫国，青史留名，为后人所敬仰，满身心都是蓬勃的朝气。
    后来认识的是靖国公徐梁，第一次感觉到朝堂的残酷，明明替朝廷抵挡各方乱军，却差点儿死在牢里。
    这两个徐梁现在都回不来了，人就会变，心死了，人也就回不去了。
    这两个徐梁也变了，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徐梁倒是很喜欢现在这个样子，就这样，像我这样，解决了最大的敌人，并且即将做出更大的一番天翻地覆般的事业的徐梁。”
    徐梁勾起了嘴角：“方先生，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天下至尊！是大明皇帝徐梁！”
    说完，徐梁转身走向了帅帐门口，掀开了帅帐的帘子，迎着瑟瑟寒风看着跪拜自己的臣民们。
    臣民们也在看着徐梁。
    很好，一个都不敢站起来。
    “起来吧！”
    徐梁缓缓开口。
    随后，一群在寒风中发抖的人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了。
    “我最后问一次，你们希望我站出来拯救时局，让我做皇帝，那么你们愿意无条件听从我的命令吗？你们愿意为了大明的百姓流血吗？你们愿意为了大明江山永固牺牲吗？”
    众人心里的火焰在燃烧。
    什么流血牺牲，全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大家想要的一切，只是权利而已。
    大家渴望的东西终于要来了吗？
    最后分晓的时刻终于到了。
    大明崭新的未来即将出现，大家崭新的人生即将到来。
    所有人，几乎同一时间，整齐怀疑的跪倒在地上。
    齐声高喝，声震云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
    徐梁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甚至于有些失落。
    对失落。
    就是你辛苦去取得的东西，你无比渴望的东西，当你得到的时候，第一感觉或许是兴奋，但是旋即便可能感觉到无比的失落。
    徐梁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是因为方晴的沉默不语，还是朱微婥那失望的神情？
    这些都不是自己有时间考虑的。
    当自己站出来的那一刻，这场戏就该落幕了。
    徐梁清了清嗓子。
    “既然如此，那么我宣布，京师乃是我大明重中之重，昔日我皇朝太祖再此登基，我徐梁既然称帝，就不能让我大明皇都得到破坏，不然我有何面目面见大明各位列祖列宗。我徐梁并非是有意夺取朱家皇权，实在是实行所迫，逼不得已，为天下苍生计，我才不得不走上这个位置，大明皇室列祖列宗再上，我徐梁对天发誓，必会善待宗室，待皇子降生之后，立为天子，将来继承朕为他打下的太平江山。
    如有违背，有如此箭！”
    说完徐梁啪的一声，折断手里的箭。那些本来对于徐梁篡夺明朝皇帝的还略有不满的人，终于稍微放下心来。
    徐梁虽然是个武人，但是起码的诚信还是有的，他做皇帝是逼不得已，他将来是要将皇位重新给朱家血脉的。
    尽管血脉来自于长公主，但是也是朱家血脉不是。
    “谨遵陛下号令！”
    跪伏在地上的人们完全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行了，起来吧！”
    他们兴奋的抬起头站起身子，看着面色缓和的徐梁，心中的喜悦可想而知。
    阎东山和程贤立刻冲上前，笑容可掬的帮徐梁把黄袍披上，然后再次跪下。
    这一次，徐梁没有拒绝。
    他披着那身赭黄色的黄袍，感觉很不一样。
    皇帝，这就做了皇帝？
    面前没人站着，全都跪下了。
    大眼儿跪着，高燕跪着，阎东山跪着，程贤跪着。
    旧部，新降文官武将，亲近的，不亲近的，全都跪下了。
    包括所有的士兵们，全都跪下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样的声音一再响起，一再响起，面前的将军们，官员们，士兵们，还有其他各大营的士兵们，似乎都在高喊着。
    万岁！万岁！万岁！万岁！
    只有这样的声音在回荡。
    将士们的呼喊，是那般的惊天动地，响彻云霄。
    只为他一人！
    大明的新皇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京师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内城的，外城的，甚至是皇城的。
    有些隔音效果比较好的可能没听到，比如正在和自己的爱妃翻云覆雨的朱翊镠，但是有些离得比较近的可能就听到了也看到了，比如正在朝阳门守卫城池的将士。
    当他们听到城门外面的军营里传出“万岁”的身影的时候，所有人都无比震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徐梁的军队打算开始攻城了？
    还是别的什么？
    京师里的人听到了，纷纷觉得惊恐，担心城外军队要攻城了。
    京师里的官员们听了也觉得惊恐，马上命令家丁们把房门堵死，并且用武器武装自己保护自己，有火器的还把火器拿出来壮胆，唯恐徐梁大军破城的会伤害到他们，顺便狠狠的诅咒高宏图。
    钱谦益在自己的宅邸内听到了这个声音，呆若木鸡的跌坐在地上。
    他已经没有心情去皇宫了，而是呆在内城自己的家里面，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也知道就算奇迹出现也不可能挽回他的性命，从他把自己的性命交给高宏图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即使如此，他还是一直坚持着，他相信高宏图的手腕，相信天下的走势，不相信自己把重注下错了盘，但是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把他打得眼冒金星。
    眼下除了把家人带到京师家里保护起来，他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这样做其实也是徒劳，一旦徐梁进城，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死定了。
    徐梁可是在山东就点名骂自己不是东西的人。
    自己这一次跟着高宏图害他，自己这不是往绝路上跑么。
    钱谦益无比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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