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多礼，”茉儿正要行礼，江婕妤便笑意款款走向茉儿，扶了茉儿一把，又亲切地握住了茉儿的手，继续道：“梦逸与你一见如故，若是没有外人，你我便当姐妹相处就是了。”
    “你做姐姐，我作妹妹。”不等茉儿开口，她便又自说自话，携着茉儿向着主位而去，又想让茉儿坐在了方才的梨花椅上，自己却是站在了一边。
    “茉儿不敢。”江婕妤的心思，茉儿捉摸不透，并未按着江婕妤的意思，坐上去，话里虽然说是不敢，可心底却没有半点惧意，倒好像自己和江婕妤之间，本就应该是这样的相处方式。
    “呵，不敢？，茉儿敢做大越的王妃，还不敢与我做姐妹了？”江婕妤突然拔高了音量，茉儿环顾四周，好在殿里并没有其他人在。
    江婕妤语气愤懑，瞧茉儿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周围的情况，知晓她是怕自己的话碑别人听到，隔墙有耳，只怕自己会惹上麻烦，想来她也是关切自己的。江婕妤暗恼自己方才情绪过激，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了起来，才道：“罢了，我知晓你来到大越，与牧晟走到一起，也是情非得已。”
    “茉儿，此番叫你过来，我是要提醒你，莫要忘了自己是晋人。”江婕妤端起桌子上上好的茶水，一饮而尽。
    茉儿指尖微颤，江婕妤的话，就好像利刃一般，向着自己的心脏刺来。
    “我知晓，若不是牧晟，你兴许会沦为军妓，按着你的性子，为保清白，你定然宁死不屈。算起来，似乎是牧晟救了你，可是茉儿你要知道，是他牧晟，带着四十万人兵临城下，破了我晋国国都，屠杀我晋国同胞。”谈及此处，江婕妤悲怆欲绝，泪如雨下，倒是让她看起来阴冷美艳了几分。
    “茉儿，若不是牧晟，我晋国千万人家，又怎会国破家亡，流离失所？”江婕妤以手拂面，甩下了自己脸上的泪水，而后扼住了茉儿的肩膀，直视茉儿的眼睛，道：“告诉我，你不会忘记我晋国的国仇，你并非甘愿做这大越的王妃。”
    茉儿脑子里有些混乱，江婕妤见茉儿不答，使劲摇晃着茉儿的身子。茉儿长睫翕动，瞥一眼江婕妤，她眼中带着疯狂与急切，满面的悲痛让人见者落泪。
    “我不会忘了国仇家恨。”茉儿魂不守舍，犹若受了控制一般，僵硬地念出来那么一句话。
    “还有呢？”江婕妤唇角上扬，放开了茉儿的肩膀，将茉儿引到了窗口，道：“茉儿，你发誓，你做大越的王妃都是形势所迫，万不得已，有生之年，你一定会手刃牧晟，用他的鲜血，祭奠我晋国皇室与万千子民的亡灵。”
    茉儿抬头看天，微颤着举起了手，却是抿唇不语。
    “我江梦逸对天起誓，小女此生，愿做那祸国妖妃，倾尽毕生之力，意求毁了这大越江山，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江梦逸说得慷慨激昂，而后激动地回头，看着茉儿，满眼希冀。
    茉儿心绪难安，避开了江婕妤的视线，耳边还回想着江婕妤之前的话。
    “是他牧晟，带着四十万人兵临城下，破了我晋国国都，屠杀我晋国同胞”。
    “告诉我，你不会忘了晋国的国仇”。
    适时，黑云压城，狂风大作，茉儿心里好似悬了千斤巨石，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江婕妤目光闪闪，真切地看着茉儿。
    “茉儿对天起誓，如今身处越国，苟延于越都，实乃情非得已，茉儿定不忘国仇家恨，有朝一日，定当手刃仇敌，若违此誓……”悬着的石头，好似一下子砸在了茉儿的心上，茉儿忍受着心中剧痛，屛住呼吸，良久，才继续道：“若违此誓，茉儿此生颠沛，众叛亲离。”
    江婕妤闻言，松了一口气，轻笑两声。
    一时间，狂风怒号，电闪雷鸣，泼天的大雨，倾盆而来。茉儿向着屋内移了几步，惊觉自己冷汗连连，早已经湿透了自己的后背。
    “今个你就住在殿中吧。”不过须臾之间，外边已经是红残绿败，那大雨还在不断向着地上砸来，轰隆隆的雷声仍旧如同魔鬼一般，不断地叫嚣，俄而又有闪电划破天际，让黑沉沉的天，昼白一片。见此情形，江婕妤雨中留人。
    “六月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雨势小些了，茉儿便离开。”茉儿脑袋里闪着和牧晟相处的点点滴滴，悔意上涌，她方才听江婕妤说话激昂，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跟着发了毒誓呢？
    牧晟待她极好，她对牧晟多有隐瞒，已经是对不起牧晟了，如今竟是要跟着江婕妤，做对不起牧晟的事情了吗？
    可是江婕妤说得不错，晋国千万同胞的血海深仇，她如何能够不管不顾？就是自己的父母，不过安平乐业的渔夫，从不曾做过半点坏事，不是也死在了越军手中？
    自己念着牧晟的好，岂不是于父母不孝，于同胞不义，于晋国不忠？
    茉儿心绪纷杂，早忘了自己来此之前，还想要问江婕妤，骠骑将军失踪一事，是否和她有关。
    傍晚时分，雨当真是歇了下来。茉儿出门，湿漉漉的地上，布满了残花败叶，甚至还有些涨水蚁在地上扑腾，或有的，已经死在了地上，一片苍凉萧索之景。
    五王府离越宫算不上远，茉儿拒绝了江婕妤的人护送自己，兀自踏上了湿漉漉的归路。
    六月的天，便是雨后，也算不上冷，茉儿却觉得寒气上涌，就是自己一颗跳动的心，都要有了被冻结之势，身子也战栗了一下。
    行至宫门，茉儿回首一望，越宫巍峨宏伟，入目的兵士，面色肃穆，却冷冰冰的。
    茉儿正发愣，牧晟却从向着越宫驶来的马车上，一跃而下，正好瞧见茉儿，欢欣唤道：“茉儿。”
    茉儿深思一晃，暗道自己当真魔怔了不成，怎么还幻听了起来？但视线还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