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我不知道这丞相府别苑所在何处，但想必过去也要费不少时间。离开宴还有不足两个时辰，咱们动作快些，不然过了时辰，又要落一笔嘲笑。”
    请了皇后和阮淑妃的宴，这请帖自然应该是先两天便要送到各个府上。南潇却在现在才差人送给了自己，恐怕是存心想要自己迟到，出个丑，到时候再落个目中无人的把柄。
    见青穗犹豫着不动，茉儿暗叹这青穗终究还是稚嫩了一些，不是这府上的一等丫头，不如千碧做事周全。
    “今儿这宴，她请了皇后和阮淑妃，咱们是不去也得去，除非我以后，不想待在这越国的京城里了。你若是再耽误了工夫，咱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去，丢的可是王爷的脸。”
    “皇……皇后娘娘……”青穗的脸一下子白了，她慌忙跑到门口，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吩咐马夫。”
    到了门口，她却又急得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可是千碧不得动弹，奴婢去了，谁给姑娘梳洗打扮呢？这去见皇后娘娘，总得周正一些，否则……”
    “行了。”茉儿站起身来，打断了她，“你只管去就是了，我这边自己有分寸，弄得来。”
    “是。”青穗闻言出了门，心里却着急茉儿身边的人手终究是太少了些，千碧这一受罚，她自己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且她自也知道这一场宴会非同小可，兴许就是专门给茉儿下了套，因此前去寻马夫的路上也浑浑噩噩的。
    茉儿回了屋中，挑拣一番。她从橱子里头取出一条藕色蝴蝶锦细绉裙，配一件湘色芍药花滚雪边罗衣换了。昨日绾的髻尚且安好，她便取了花钗螺钿戴上，又簪了一朵芍药绢花。
    好几日未曾费心打扮，又自匣子里头取出桃花粉敷了，以胭脂点唇，螺黛描眉，往耳朵上带了一对圆润的白玉珰。
    待青穗好容易气喘吁吁地奔回来时，茉儿竟已快要妆点完毕。青穗一下子怔在门口，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怎么？那车夫怎么说，往相府别苑需要多少工夫？”
    “那车夫说，过去一趟得近一个时辰，咱们这会去了，许是有些急。”
    “那就快些去吧。”茉儿取出一条绣兰草的雪帕系在腰间，往外头走，“前几日王爷送进来了些茶叶，唤作雪松春，你去都取过来带上。”
    青穗依言取出茶叶，随茉儿上了马车。她看着茉儿，笑道：“姑娘今日这一身装扮实在好看，我远远瞧着，竟如天上的仙女似的。近处瞧了，更觉得便是皇上宫里头的美人，都没有姑娘这样好看。”
    茉儿弯出一个笑意，倒是没有之前的冷意，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润：“你常年待在王府之中，哪里见过宫里头的美人？又怎么知道她们比不过我？我看，你是为了哄我高兴，才这么说的而已。”
    茉儿说这话时，身子微微向后靠着，头却轻仰，露出一道完美的下颌线。晋国的女子不似越国过分的柔美，五官本就稍显深邃，她又上了妆容，看起来便更加惊艳。
    在茉儿见过的越国美人之中，南潇的长相倒是有几分像晋国人，她性格也算爽朗，不似一般越国女子娇柔。若是她未曾作出这些事情来，茉儿许会对她生出几分好感。只是现在，却是万万不能了。
    青穗看在眼里，却有些犯怔：“姑娘许不知道，姑娘身上总有种难言的气韵。”
    “姑娘有时候同王爷很像，王爷是天生的贵胄，姑娘的气度却不输王爷。因此，姑娘与王爷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便像画一般。有些美人虽也美，却在骨不在皮，一股子轻浮味道。姑娘的美，不仅在皮相，也在骨相上。我们府里的丫头们，见过姑娘的，都说姑娘比那些贵女，更加似贵女呢。”
    这些其实是青穗的真心话，她侍奉茉儿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她的面前吐出这么一大段话来。她见茉儿第一面的时候，便觉得难怪牧晟会不顾她的身份，带她回府。上一次茉儿进宫之时，着得清淡，今日一身丽色衣衫，实在是叫人移不开目光。
    茉儿对她的恭维却不为所动，脸上一直保持着方才的笑意，道：“你今日嘴上跟抹了蜜似的，许是觉得惹恼了我，所以才说这么多好听的话来。”
    “非也，姑娘，青穗所说的都是实话。”
    丞相府别苑是牧拓亲自赏赐的府宅，别在皇家别苑的边上，只是自五王府过去却要费不少工夫。马夫这一路紧赶慢赶，那骏马不停受着鞭笞，便撒开了蹄子一路狂奔，茉儿坐在里头颠簸不已，却只字未言，只闭上眼睛假寐着。
    青穗深受颠簸之苦，只是见茉儿没什么动静，她又岂有叫苦的道理？便也只能咬着牙忍了，到了后来，只觉得颠得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很。
    忽然，前头传来车夫一声焦急的“吁”声，随后便是骏马嘶鸣的声音。
    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便停了下来。
    “臭丫头，不要命了你，可知道咱们这马车上坐的是何人，也敢冲撞？”
    车夫这么一喝，便传来小姑娘的啼哭之声。
    “青穗，你掀开帘子看看怎么了。”茉儿睁开眼睛，微微蹙眉。
    “小女无意冲撞贵人的马车，只是小女可怜得紧，还望贵人收留小女！”
    青穗将帘子掀开一条缝，自那缝中，茉儿便看见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跪在马车前头，脸上滚满了泪珠。
    她朝着那车夫磕了几个头，哭道：“小女本就没了父亲，全靠娘亲拉扯长大。可是前阵子山里头的山贼作恶，将我娘掳了去，我娘亲不堪其辱，一根绳子吊死了自己。我家中的银钱全用来葬了我娘，那山贼竟还想掳掠我去做什么压寨夫人。小女慌乱之中逃出来，想去城里头报官，却不巧冲撞了贵人的马车。求贵人帮帮小女，替小女报杀母之仇。”
    那车夫何曾想到半路会冒出来这么个丫头，那相府别苑在城郊之中，青山脚下，是风景清幽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