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被掳
作品:《谋心》 第二十五章
夜深雾重,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一辆马车于寂静空旷的街道疾驰,城门此时早已关闭,那赶车人勒马停车,一句话也未言,径直向守城侍卫出示铁牌。侍卫不耐走上前来,本想喝骂,见了那铁牌却脸色一变,马上低头哈腰,飞快跑过去将城门打开。
伴着哒哒哒的马蹄声,尘土飞扬,马车在月下绝迹而去。
到了城郊十里外,马车停下片刻,掀帘从里头推出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只听“咚”的一声,重重落地。赶车人也不管,冷冷看了一眼,又策马继续前行。
那滚落在地之人,被捆住手脚,头撞上砂石,被磕得头破血流。
她痛苦呻|吟着,眼中重影叠叠,眼睁睁看着马车走远,虚弱地喃喃喊道:“姑娘……”
谢碧影醒来之时,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疼,尤其是后颈处,疼得厉害,那下手之人可是一点儿也没留情。
马车颠簸,一路在疾行。
谢碧影忍着头晕目眩之感,掀开车帘,风呼呼涌入。
赶车的人是一个中年男人,皮肤黝黑,脸上斜劈了一刀深可见肉的刀痕,看着极为煞人,他身形高大,一看就是个习武的。谢碧影才露出头,他左手持利刃“刷”地插入车壁,堪堪和谢碧影脆弱的脖颈擦过!
“坐回去。”他冷冷地说。
谢碧影脸色惨白,一声惊叫压在舌尖!她急促呼吸着,小心翼翼退后半寸,双手紧紧攀住车门两侧,尽量温声道:“这位大哥,请问你要带我去何处?”
“到了你自会知道。”
他抽出短剑,头也不回地继续赶车。
前方茫茫,周遭荒芜,谢碧影只知道他们出了城,却不知他走的是哪个方向。
“我是定远侯府谢三小姐,你若肯送我回去,父亲必会以千金相送!”那人无动于衷,谢碧影压下心慌,“你不要钱?那你想要什么?一官半职?只要……”
她话未说完,就见那人虎目怒瞪:“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他狠狠推攘了她一下,谢碧影跌落回去,掌心、手臂多处被擦伤。
她眉头皱在一块儿,忍痛爬起来,回到马车角落靠坐,闭着眼盘算。这个人……不要钱不要利,他深夜掳她,有备而来,且又能如此顺利出城门,看来他背后之人来头不小。
竹心也不知怎么样了……
鸣翠是个机灵的,若是她们深夜未归,一定会找人来寻。父亲知道她失踪,是迟早之事,只是不知在这段时间,此人会将她带去哪里?
又行了有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在一个山脚下的村舍前停了。
刀疤脸钻进马车,轻而易举地按住她,拿了一个人|皮面具往她脸上贴住,又胡乱扯掉她头上戴的珠钗,从扔掷在地的包裹里翻出一件农妇的粗布麻衫扔给她!
“穿上!劝你听话,不要打歪主意!你的小命此刻捏在我的手中!”
谢碧影乖乖点头,目光怯生生的,那人料想她是怕了,冷冷看她一眼,退出去。
他一走,谢碧影就摸了摸脸,这人|皮面具做得十分逼真,触手是皮肤的触感,只是粗糙、干燥,想来是想将她扮作一个村妇。
她换了衣服下马车,刀疤脸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烦。
他用下巴点了点村屋,示意向往里头走。谢碧影很是听话的迈步往前,这一路走来,此人待她极为粗鲁,半分怜香惜玉也没有,若是再不懂装乖,吃苦的只会是自己。
屋子里亮堂堂的,刀疤脸走到门前,敲了几下房门,三快一慢的节奏。
很快的,屋内有脚步声传来,有一身材粗壮的婆子跑来开门,视线在刀疤脸和谢碧影身上转了一圈,又朝他们身后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没人跟来吧?”
刀疤脸推着谢碧影进门,道:“没有,放心吧,即便他们人多,也没那么快寻过来。”
屋里还有一个跛脚老汉,他拎了一壶酒“砰”地放在桌上,往桌边一坐,对刀疤脸喊道:“过来喝酒。”
桌上摆着几碟肉菜,婆子走开了会儿,回来添了两副碗筷,也坐到了桌边。
谢碧影不吃他们东西,规规矩矩坐着,仔细在打量他们。
刀疤脸掏出从谢碧影头上拽下来的珠钗并一叠银票推到老头儿面前,一边吃菜喝酒,一边问道:“山上的脚印做好了么?”
跛脚老汉收下珠钗,扯着嘴皮子笑:“早做好了,逼真着呢,真要是追过来了,也不怕他们不信。”
刀疤脸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谢碧影,道:“上头吩咐了,这丫头心眼多,你们可得看紧了,不要露了破绽或叫她逃了。”
谢碧影眼中闪现泪花,故意可怜巴巴的哽咽道:“你们人多势众,这里又是荒山野岭,我就是想逃也不知逃往何处?我知道你们不会放了我,那总归叫我知道,是要去何处吧?若是想要我性命,我也不用你们动手,我自行了结了,也不必再受这担心受怕之苦。”
她的声音柔弱娇气,跟她此时的脸极为不符,但却听得人心头痒痒的。
“你放心,不要你性命,你的命金贵,留着可有大用处,只是这京中你是不能待了。”坡脚老汉说着眯了眯眼,竟是想伸手去掀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可手伸到中途,却被刀疤脸狠狠用刀柄敲了回去,只见他眸光乍现杀意,冷声道:“孙老四,我警告你,这丫头不能动!”
孙老四捂住被他打得发颤的手,压住火气,低下头去,阴鹜一笑:“不敢不敢。”
婆子看了一眼谢碧影,对刀疤脸道:“这丫头的声音太惹眼,怕是碍事。”
刀柄脸沉思片刻,从胸口取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一枚乌黑药丸递过来:“给她吃了,可让她暂时当个哑巴。”
谢碧影自是不肯吃,那婆子十分粗鲁,双手捏住她的下颚,将药塞到她嘴里,硬是逼她吃了下去。谢碧影初时还能咳嗽两声,到后来,张口只剩气音,竟像是真的哑了。
刀疤脸吃完饭,将谢碧影留在此处,自顾驱车走了。
谢碧影被那婆子捉着,关到了柴房,她到这时才想明白,为何刀疤脸不继续赶路了。他虽然顺利掳走了她,但谢怀章的人肯定会追来,这么下去,他跑不远。
此时将她藏到这儿,又做了线索引向别处,等把来救谢碧影的人引远了,他再来带她离开,是最保险的万全之策。
谢碧影又惊又忧,躺在草堆上辗转反侧,快到天亮之时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她是被一阵喧闹的敲门声吵醒的,刚刚从草堆上爬起来,正想趴到窗边看个究竟,就听到柴房门口叮叮当当的开锁声,婆子快步走进来,虎着脸对她说:“有人来了!你随我去厨房!若敢声张,仔细你的皮!”
谢碧影心砰砰作响,跟着婆子往厨房走,却不忘回头去看村舍的大门。
青年男子面如冠玉,清隽俊朗,此刻正站在门口跟坡脚老汉低声询问,他身后跟着那个叫辛阳的侍卫。
谢碧影从未有任何一刻如此思念谢琛,她脚步一转,正要往他那处奔去,婆子却一下子挡住了她的路,亮出刀刃,压低声音,语带威胁:“快走!”
谢碧影心中权衡,她未必会下手,孙老四不是说了,不会要她性命么。
谢碧影呼吸急促起来,正想要博上一博,却见孙老四跟在谢琛身后,往她们这边走过来。
他的声音响在谢碧影身后,谦恭有礼道:“这位婶婶,不知可否讨口水喝?”
谢碧影望着他,眼眸之中水光隐隐,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婆子连忙将谢碧影拽到身后,对谢琛笑呵呵地说:“有的有的,公子稍等。莫见怪,我这儿媳妇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婆子扯了谢碧影进厨房倒水,孙老四绕到谢琛跟前,道:“公子要找的人,老汉确实没见过,但刚才又想了想,倒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昨儿个夜里,有个赶着马车的男人到我这儿讨了口饭吃,他那样子凶巴巴的,我本来不想开门,但不敢不开,他吃完饭,又要了些干粮,留下了这支珠钗作为报酬。”
谢琛接过珠钗,眸光沉了沉:“他们往何处去了?”
跛脚老汉往西边一指:“往山头那边去了!”
谢琛道过谢,取来银钱赎走谢碧影的珠钗,又喝过婆子递过来的水,带着辛阳转身往门口走去。跛脚老汉笑着送他到门口,他走着走着,脚步却突然一顿。
谢碧影眼也不眨地望着谢琛,张着嘴巴想要发出声音,只盼着他能将她认出来!可惜谢琛的目光不过在她身上停留一瞬,便冷淡冷淡收回去,转身走了。
谢碧影下一刻被婆子使劲儿拉进了厨房,她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心中暗骂谢琛蠢蛋!
谢琛和辛阳一路策马赶到西边山脚,那山脚下停了一辆马车,沿着泥路往上走,确实发现了两道足迹。一个脚印很深,脚步很大,可以猜出是个男子,而另一个踉踉跄跄的脚印,很轻,脚也不大,应是个女子。
辛阳道:“公子,他们应该是往山上去了。”
谢琛往山顶看了片刻,却忽然道:“我们兵分两路,你继续往山上追,我想再回去看看。”
辛阳不解,却从不质疑谢琛的决定,拱手应道:“是!”
另一边,谢琛一走,刀疤脸就现身了,叫孙老四去备船,扯着谢碧影就往河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