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凉。
    浴室里水雾弥漫，冰凉的冷水从季辰的头顶冲刷而下，似乎这样就能让他更加清醒一些，也能冲刷掉对秦姝的惦念。
    可惜没什么用。
    在过去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秦姝早已成为他心尖上的朱砂痣，深深地嵌在血肉里。
    比起得不到而心心念念，那种曾经拥有却失去的感觉更为痛苦——明明三年前是他先和秦姝结婚的！
    想到秦姝谈起凌墨寒时眉间流露出来的幸福，季辰忍不住一拳砸在浴室的墙壁上，骨节处立刻泛起一片红色，但他却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又一拳狠狠地击在墙上！
    他真希望秦姝说凌墨寒对她不好，那样他就有最好的理由把她带走，即使凌墨寒的权势再大，即使要和凌家作对，他也会不顾一切地和秦姝离开林城
    但秦姝明明明白地告诉他：“凌墨寒很爱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亮晶晶的，闪烁着甜蜜而幸福的光芒。
    那一刻，季辰的心都在滴血！
    “小姝……”季辰痛苦地闭上眼，喃喃地喊着秦姝的名字。
    许久，水声终于停止了。
    季辰拽过浴巾，目光不经意间瞥到镜子里自己的身影，动作不由地停顿下来，紧紧地盯着那些伤疤。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些伤疤是怎么来的，但他知道这肯定是身体里另外一个人弄出来的。
    那个人……季辰攥紧拳头，头又隐隐疼起来。
    脑子里似乎有个邪气的声音在嘲笑他：“废物，你真是个没用的废物，连个女人也抢不到。”
    “你给我闭嘴！”季辰突然怒吼一声，那个声音戛然而止。
    季辰无力地垂下手，脸上露出极为疲倦的神色。
    他揉了揉太阳穴，裹着浴巾走出浴室。
    放在客厅里的手机闪烁着绿色的小灯，提示他有新消息。
    季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助手发过来的日程安排，提醒他明天有个重要的安防会议。
    “知道了。”他随手回复道，拧开啤酒喝了一口。
    手机回到主页面，屏幕上的秦姝趴在他身后，笑眯眯地看着镜头。
    明眸皓齿，娇艳动人，像清晨那株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散发着最迷人的芳香。
    而屏幕上的季辰则笑得比较含蓄内敛，眼神没有对着镜头，反而像投过镜头在看秦姝。
    这是三年前他们在东城时拍的照片。
    那时候他以为能和秦姝天长地久地在一起，就算秦姝不爱他，那也没关系。
    他爱秦姝就好了。
    结果世事难料，他现在连爱秦姝的资格都没有。
    凌墨寒说得很清楚：“你的身份来历不明，有什么资格靠近秦姝！”
    是啊，他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连自己都不清楚的人，而那个人非常危险！
    季辰紧紧地攥着易拉罐，又用力仰头喝了一大口。
    那天他去东城找心理医生，想通过催眠来获取这三年失去的记忆，但醒来时他却在林城了。
    至于中间发生过什么事，季辰完全不清楚。
    但他知道，是自己身体里的那个人格出来了。
    而这三年，也肯定是对方在替他生活。
    这种被自身另外一个人格取代的感觉实在很糟糕！
    “你到底是谁？”季辰突然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随意又苦笑着摇头，“应该说我是谁才对……”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秦姝，喃喃道：“小姝，凌墨寒说得对，我现在连和你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屏幕上的秦姝笑靥如花，无法回应季辰的话。
    季辰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秦姝的脸庞，从眉毛到鼻子，最后指尖停留在唇上。
    他凑过去，薄唇印在屏幕上，唇间一片冰凉。
    “啧啧啧，你这个没用废物，照片有什么好亲的。”脑子里又蹦出那个邪气而恶劣的嘲讽声。
    季辰神色一僵，没有理会，喝掉了剩下的酒。
    “我要是你，我就把她抢回来，她本来就是你的女人。”
    “要不我替你抢回来？反正我们共同一个身体……”
    “闭嘴！你敢碰她试试！”季辰忍无可忍，那种熟悉的疼痛再次侵袭了他的大脑。
    而那个声音还在说话：“你害怕什么？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快让我出来，我一定帮你把心爱的女人抢回来，保证她对你死心塌地的。”
    “不！我不会让你控制我的！你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两个人格在季辰的脑子里激烈地争斗起来，都想控制这具身体。
    “啊！”季辰疼得在地上打滚，易拉罐从手里掉落，发出刺耳的响声。
    不知过去多久，季辰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唇间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我赢了。”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拿起手机屏幕，舔了舔薄唇。
    “啧，真是个漂亮的女人，连我都心动了。”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她的，她可是个无价之宝。”
    ——
    两天后，秦姝终于出院了。
    她迫不及待地回到别墅，先去花房看了一下新买的杜鹃花，又计划着在花房外搭个秋千。
    等宝宝生下来了，她可以和小宝宝一起荡秋千。
    这是秦姝在医院太过无聊时想出来的，并得到了凌墨寒的极力赞成。
    他要是敢不同意，秦姝将会再一次发动“家暴”！
    当天下午，凌墨寒便叫了人来搭秋千架子，这样高效率的行动力让秦姝特别满意。
    晚上，她特意夸奖了一下凌墨寒：“你这两天的表现很不错哦。”
    “那我要个奖励！”凌墨寒霸道地把人搂在怀里，手已经不安分地朝秦姝大腿摸过去。
    秦姝立刻拍了他一下：“我还跟你算账呢。”
    “算什么账？”凌墨寒的心里竟然紧张起来，眼神也有一丝警惕。
    秦姝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清了清嗓子：“你说我勾引季辰，这笔账还没好好算一下，你别想蒙混过关。”
    凌墨寒亲着她的额头：“我那是混账话，你不许记在心上！”
    秦姝哼了一声，不依不饶道：“一句混账话就完了？你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季辰打过电话的？”
    凌墨寒早就知道她记仇，也没打算糊弄过去，直接把让李副官查她通话记录的事情说了。
    “你！”秦姝气不打一处来，“你居然怀疑我？你还查我！”
    她又气又恼，在凌墨寒怀里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开，便用双手锤他的肩膀和胸口。
    “是我不好。”凌墨寒紧紧攥住秦姝的手，放在唇边又亲又吻，眼里满满都是心疼。
    秦姝瞪着他。
    凌墨寒低声哄道：“你现在不许和我生气，等生下这臭小子，随便你怎么骂我打我都行。”
    “我生气你也要管！”秦姝不高兴地哼道，语气倒是比刚才娇柔了一些。
    “好好好，不管不管，我只管你开心。”
    凌墨寒重新把秦姝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亲来亲去的，什么不要脸的情话都往外说，就差喊心肝宝贝了。
    女人哪个不爱听甜言蜜语的，就算知道是哄自己的，心里也高兴。
    秦姝勾着粉唇，语气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娇嗔：“每次都这样糊弄我，我才不要原谅你。”
    嘴上说着不原谅，其实早就和凌墨寒“狼狈为奸”了。
    凌墨寒狠狠亲了她一口：“那你要我怎么样？”
    秦姝盯着他：“你先说，你以后对季辰是什么态度？”
    凌墨寒双臂收紧，把秦姝的身子抱得紧紧的，抿着唇不说话。
    秦姝也不催他。
    半晌，凌墨寒终于闷闷地说：“不干涉了。”
    秦姝挑了挑眉，笑眯眯地问：“你有这么大方？”
    “没有！”凌墨寒语气冷硬，恶狠狠地盯着秦姝，那样子好像要把她吞进肚子里。
    秦姝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笑起来：“那你装什么大方？小气又爱吃醋的混蛋。”
    凌墨寒很憋屈地瞪着她，瞪着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女人。
    秦姝主动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好啦，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不会再和季辰联系的。”
    凌墨寒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说话算数？”
    “唔……必要的事情除外。”秦姝快速地说。
    凌墨寒立刻追问：“什么是必要的事情？”
    “暂时不知道，但一定是我不能拒绝的。”秦姝谨慎地回答。
    凌墨寒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勉为其难道：“行吧，就这样，但你不能和季辰单独见面。如果你们要见面，必须有我在场！”
    说到这里，他的眉心拧起来，似乎还有什么想说。
    秦姝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下文了，主动提醒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求？”
    凌墨寒却说：“不是要求。”
    “那你想说什么？”
    凌墨寒斟酌了几秒钟，微微皱眉道：“你不要太相信季辰。”
    这句话说得比较严肃，而且不像是吃醋的样子。
    秦姝心里一凛：“什么意思？”
    凌墨寒低声说：“其实我不让你和季辰接触，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的身份还不清楚。秦小姝，你给我牢牢记住一点，不能因为他是季辰，你就放松戒备！”
    秦姝有些惊疑不定：“你怀疑季辰会对我不利？”
    “我不知道，目前还没完全查清楚他的身份。”凌墨寒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藏着一丝寒意。
    人都是会变的，就像纪南雅，谁也没想到她会背叛军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