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男主(四)

作品:《天坑

    /06/
    阮春几乎是不提朝政的,除了我家里那案子,别的他是一个字也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不知是他生性谨慎,还是阮春对我心有提防,可无论哪一个,对现在的我都不是好事。
    他提了个鸟笼子进来,我看他横看竖看都像个纨绔。
    一面走着,一面逗着笼子里那羽毛艳丽的鸟。
    “娘子,我今日看到这鸟,倒觉得着实好看,兴许娘子会喜欢。”他把那笼子打开,可那只小鸟被这高大的人类震慑得一动不动,只缩在笼子最里头。
    他卷起袖子,修长的五指握住了小鸟。
    又把鸟儿放在我手心里。
    “你看它是很乖的,不会啄伤你的。”
    我盯着那漂亮小鸟,越发不是滋味,它在我手心里拱着脑袋,阮春看我这如临大敌的模样,笑开了花,可我哪里是害怕……我只是觉着他意有所指。
    我颤抖着肩膀,咽喉里似乎卡了块不上不下的骨头。
    阮春忽然凑过来。
    我克制住身体的本能退缩。
    却没想他猝不及防在我脸上烙个温热的吻,我后知后觉,待我怒不可遏地看过去,他已经脚下抹油跑了。他根本没那么多心眼,只是要占我便宜。
    我从丫鬟嘴里知道,今日还有客人来府上与阮春密谈,只是具体是什么人,便没一个人愿意告诉我了。
    我照常午睡,锁了门,待一会外间的丫鬟彻底没了声,便轻手轻脚推开窗户,小心艰难地爬了出去。
    我哪里做过这种事情。
    待我倒了阮春那屋子,不敢靠近,那一圈都有侍卫,只好远远躲着,听着二人交谈的动静。阮春和一个男人在说话,看二人称呼应当也是同僚,那人官位比阮春高些,只是在对阮春的态度上显得格外有分寸。
    阮春称呼他:“胡大人。”
    我搜索着朝廷里姓胡的大员,若是比阮春的官位还高,那恐怕就是我父亲时刻念叨的那政敌,吏部侍郎胡同芳。
    他们隐约提到了“陛下”、“东厂”、“前朝余孽”之类的字眼,陛下恐怕在让阮春做什么秘密的大事,至于这胡大人也是知情者的一员。
    话题末了。
    我听阮春向那胡大人保证:“自然是好办的,杀人我最擅长。”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是那个笑眯眯的阮春,他的语气懒洋洋且暗藏杀机。阮春自然是能够杀人的……在谋反案里,他可是杀到手软,甭管什么老弱妇孺,牵连者甚广。
    我屏住呼吸,生怕再遗漏一点。
    可他们却停住了。
    胡大人又问:“总之你贪墨多少,那不许过分了,这会圣人心里可都还记着账呢。”
    “这不都是陛下赏我的么?我可天天顶着掉脑袋的风险,我现在睡也睡不安稳,只怕还有余党来刺杀我。”
    这话就不对了,阮春分明是在说谎,在我这,他可睡得跟死猪一样沉,踹他打他都不爬起来,而且睡姿极其糟糕,死热的天抱着人不撒手。
    “分寸够了即可。”
    阮春送胡大人出来,二人倒是举止文雅,分毫看不出刚刚还在谈论杀人的事。我看现在的阮春倒是极为陌生。
    倒是腰身挺直,气宇轩昂,居然还能看出些身居高位的气质,这样的阮春我是从未见过,他总不正经,是个流氓。
    胡大人走了,阮春还没走。
    我忍不住又仔细看他要做什么。
    他身边那近卫来报,对阮春道:“前些日子抓的那些个余孽,可是一个字没说,今日……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毒药,全死了。”
    阮春听着,面色看不出端倪。
    只是忽的,一脚踹在那近卫腰腹,又拔出了他腰间的刀,抵在他脖子上。那人倒是跪着跟阮春求饶。
    阮春低头:“知道怎么做吗?”
    “大人,我错了,我一定好好查……”他不顾脖子上的刀刃,一个劲磕头求饶,刀刃抵入皮肉,顺着雪白的光流出些许胭脂红。
    此刻的阮春更像个恶鬼,披着人皮,字句诛心。
    “跟以往一样,鞭尸五百,悬尸城门。”
    “是……是。”
    “弄几个探子去瞧瞧,有什么举止怪异,我倒要看看,这些个逆贼是不是石头生作的心肝,只怕到时候恨本官入骨。”阮春将护卫的刀刃入鞘。
    接过身边人递来的帕子,细致地擦拭手掌。
    他似乎要去我那屋子了。
    我可是费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往回跑,只怕慢一步,让阮春发现。待我开了门,重新躺回床上,冷汗已湿了脊背。
    我闭眼假寐,听着门外的脚步声。
    心跳得越来越快。
    阮春一如既往地钻进薄被里,将脑袋枕在我的肩头,发现我并未睡熟之后,又二皮脸地捏着我腰间软肉,直到我一个激灵爬起来。
    就看这人在我枕边横着。
    “怎么出了这样多的汗呀?”
    阮春身上香得要命,我总算知道这些香气是做什么的了,不都是掩盖他身上那一股杀太多人积累的血腥味。
    我几乎要呕吐,面色惨白。
    我撒谎骗他:“最近身子不大爽利。”
    阮春笑道:“有了?”
    我终于又忍不住给他一巴掌,可打完,我才想起这人刚刚那模样……阮春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我这样日日打他也不是办法,我手一软。
    阮春似乎没察觉,握着我的手掌揉揉。
    “可别打痛了,好心肝,好阿九,我这罪该万死的脑袋可不该伤着你的手。”
    他越喊越肉麻。平日也是这般肉麻,什么娇娇可叫得起劲,我实在恶心不过他的架势,便总是忘了自个的修养,非要狠狠揍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