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节

作品:《明郑之我是郑克臧

    郑克臧自嘲的一笑,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可见自己的糊涂,不过既然已经在臣下面前露怯了,自然就要装傻到底,于是他表态到:“疍民素以渔获为主,耕地上怕是有所不善,琼州府可曾安排农师教导?”
    “琼州府已经安排了农官教导疍民开荒耕作,广东也根据新授田土免除田赋的藩令实施了三年免赋、二年减征的善政。”吴潜回答的很流利。“省内监察院也不时派人去查访,以免胥吏在其中过手耍奸。”
    “还要记得本藩对军士之家的免税免役优待。”郑克臧补充了一句,事实上功民制度将是郑氏新王朝立足的根基,由不得郑克臧不重视。
    吴潜也是武官出身,只是因为兄长吴淑当时在郑军中的地位日高而不得不转为文途的,因此对于郑藩的根基是什么,他自然是清楚的,所以他一听郑克臧的话,立刻朗声应道:“王上之言,臣须臾不敢忘记。”
    “这就好。”郑克臧满意的微微颔首,随即又把他在湖南都督陈可、赣州都督黄良弼面前说过的关于防疫、治疫的东西又说了一遍,当然对于燥热的广东方面而言,郑克臧也有新的东西添加。“军中对使用臭蒿防止寒热重症已经有许多经验,广东地方当汲取军中经验,推广全省,如此才是爱民惠民。”
    吴潜的反应跟其他两省都督一样:“王上仁德,臣自当一一体悟后推行下去。”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问问卿家的意思。”郑克臧目光如炬的看着吴潜。“孤记得卿家有显爵在身?”吴淑留给嫡子吴铿怀远侯的世爵,不过吴潜就差多了,因为被迫转入文途,因此这么些年依旧只有显爵。“是指挥使吧。”
    “王上说得没错。”爵位是朝廷名器,自然不可能轻授,因此吴潜不会认为郑克臧会临时赐爵给他,所以很坦然的回应道。“臣正是受封指挥使。”
    “显爵九级,分别是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正千户、副千户、卫镇抚、百户、试百户、所镇抚。”郑克臧慢慢说道。“只差一步便可以晋升伯爵了,卿可是后悔。”
    吴潜又怎么敢说后悔,只是应道:“臣虽有遗憾,但也无悔。”
    “说得好。”郑克臧却不管吴潜是不是口是心非,只管用一顶大帽子先套住对方再说。“不过孤觉得不是善待功臣之策,所以,日后将改九级显爵为七级显爵,三等世爵将改为十二等爵,只是孤还些拿捏不定,十二等爵是世袭不替为好,还是世袭罔代?是分茅赐土呢还是以金代土?卿或可以给孤提提建议。”
    吴潜又喜又惊,喜的是十二等爵的话自己无论如何都将更进一步,惊的是听郑克臧的意思日后将无世爵传世,更深的一想,若是自己支持郑克臧的思路,肯定将成为勋贵们眼中的罪人,但若不支持郑克臧的思路,又有可能得罪这位主君。
    处于两难的吴潜思来想去,一个头磕到地上:“雷霆雨露具是君恩,想来王上有所赐,臣下们不敢不受,至于王上征询臣意,臣地处一隅,不知全局,不敢妄言。”
    “又不是问你如何治政,只是问你是世袭罔代好还是世袭不替好,是分茅赐土好,还是以金钱代土为好,你说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郑克臧不悦的看了看吴潜。“不要顾忌别人,就说卿你自己怎么想的。”郑克臧加重了语气。“别说卿没有想法。”
    被郑克臧这么一将,吴潜也只好回答道:“臣自然想获爵之后世袭不替,惠及后人,但臣也知道功臣及将门子弟日多将阻塞仕途,使能者不易晋身,或有碍朝政。至于分茅赐土,隋唐以来未有耳闻,显然不利于朝廷治理天下,但以金代土平添国中开销,一两代或看不出什么弊端,但是日后必然出现冗费之处。”
    说到这吴潜猛然间明白了郑克臧的想法,郑克臧是想以授予俸禄的办法替代向宗贵们授予土地,然而若是实行世爵,几代之后,有爵位之辈累加下来当不是一个小数目,支出的俸禄自然是越来越沉重的负担,所以郑克臧只能采取世代罔替的办法减少爵位;反过来若是授土的话,倒是可以解决未来财政危机,但是这种一来爵位便必然是世袭传承,越来越多的贵族子弟也将造成对普通百姓进入仕途产生一定阻碍,同时也对皇权造成一定的影响,除非一干高爵显贵甘于当政治花瓶、终身纨绔。
    正是明白了郑克臧的两难,吴潜只敢说到:“臣,臣以为大明的体制甚好……”
    “孤倒不觉得明制有何好处。”郑克臧打断了吴潜的话。“也罢,卿的意思,孤已经知道了,且先下去吧,此事不必宣扬,孤自会慎重考虑的。”
    “臣遵旨……”
    第429章 南巡(三)
    郑克臧在韶州府短暂逗留一天以便接受地方士绅的参拜朝觐,随后一行沿北江南下,进入英德境内。英德古称英州,盛产红茶,是广东有名的红茶之乡,当地的温泉和英石也名闻遐迩。不过郑克臧并不是为了这些来的,他经停英德的目只是为了查看当地的硫铁矿生产。
    早在清军迁海封界断绝东宁铁器、布料来源的那段日子里,郑克臧就凭借着硫铁矿的分离、催化技术为郑军解决了一部分冶铁原料的来源并籍此获得高度纯净的硫磺。
    在郑军席卷半壁江山获得足够铁料来源后,分离硫化铁的技术并没有因此萎缩和消亡,反而因为该技术能廉价的制取大量高纯度的军用级别硫磺来满足接连扩军及大战连场的郑藩的需求而得到进一步的广泛使用。
    如今光英德一地的硫铁矿就每年能为郑藩提供超过五十万担的纯硫磺,而且与东宁等地硫铁矿制取的硫磺主要用于军需不同,英德硫铁矿出产的硫磺主要用于外销,近乎纯净无杂质的英德在北河、朝鲜、日本以及暹罗等地的市场上都是极其抢手的上等货品,甚至泰西外贸船都有顺道采购回国的。
    除了外销硫磺这一大财源外,制取硫磺同时产生的海绵铁也因为剔除了对铁制品金相来说至关重要的硫杂质后成为上佳的精铁料,这种精铁料虽然不值得拥有高炉和炼焦技术的郑藩官营冶铁场重视,但却是佛山等地民间冶坊能得到的最好铁料,同样成为一大利源。
    “根据经理处的决定,英德矿场已经把开采矿石的生意分包出去,”由于英德硫铁矿场的所获主要是对外销售,因此与其他几处同等冶炼场由兵部经营不同是归属在内务厅名下的,不过让内务厅从开采到冶炼一包到底并不经济,因此内务厅最终只掌握冶炼及其后销售的环节。“倒是节约了一部分人力和财力,只是广东缺煤,虽说海阳煤已经源源不断输入,海运路遥且进入广州之后还要逆行北上,这煤价已经颇高了。”
    对于矿场承办的抱怨,郑克臧付之一笑,产自前北河现廉州的海阳煤已经低得只要运费和少量人工了,但赚取超额利润的内务厅却还觉得不满足,这只能用人心不足蛇吞象或是“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来解释了。
    不过内务厅也是为内廷小金库在忙碌,因此郑克臧并没有指责对方的意思,只是若有所思的手指远处的山林言道:“简卿,你且看着这青山是不是与远处的略有差矣。”
    一度担心矿场承办说错话的经理处协办简玉雁疑惑的四面张望着,不明所以的回应道:“王上所言甚是,臣也发现此地的山林树叶泛黄,确实不如远处的看起来葱翠。”
    “知道为什么吗?”简玉雁茫然的摇了摇头,郑克臧解释到。“这便是制取硫磺时烟气形成的毒害,简卿看起来是没有走过几地冶炼场啊。”郑克臧的话让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衙署里的简协办面红耳赤。“卿还是要到下面多走走,走多了就会知道不单单是制硫场,炼焦、冶铁、制取水泥石灰等等工坊都有类似的情况。”当然郑克臧这么说并不是要逼着简玉雁经常下基层,他的用意更深。“类似制硫、冶铁之类,产生的烟气毒性甚大,山林如斯,人处期间想来更受荼毒,你们要想办法稍加弥补一二。”
    简玉雁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他并不理解郑克臧这番话的意思但他忽然想到郑克臧一路上的作秀,莫不是这位即将登顶的大夏天子还想市恩于工矿匠工?
    于是简玉雁试探的进言道:“臣愚钝,王上仁德,臣定当晓谕一应匠工明白……”
    “卿怕是弄错了。”郑克臧摇了摇头。“孤的意思并不是指给那些烟气伤肺的工匠以医治和补贴。孤是想让内务厅与格致院联手发布一条悬赏。”
    “悬赏?”简玉雁满脸迷惑的看向郑克臧。“还请王上明示。”
    “有毒的是烟,如何才能减少烟尘甚至将烟气内的毒物变废为宝,”郑克臧缓缓言道。“孤以为或可以重金悬赏天下士子、工匠、甚至一切有识之士来共同解决这个问题。”
    郑克臧明白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条件来说回收利用烟尘或许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降尘减烟或许并非绝对是做不到,而且在郑克臧看来中国人发明创造的能力并非不如泰西的科学先行者们,只是长时间被儒教打压而被迫蒙尘,如今他已经走到半个中国的最高统治者的位子上,自然要开始着手修正这一让中国逐渐落后世界的现象。
    “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孤准备有内库悬赏五十万贯。”
    “五十万贯?”简玉雁大惊失色,立刻出言劝阻道。“王上,这,这太过隆重了。”
    简玉雁当然不是替郑克臧心疼钱,因为说到底内帑是郑克臧自己的,他想怎么花,自然不用听别人的意见,更何况经理处只是管赚钱,从五品的简玉雁也没权力过问郑克臧如何花钱。只是简玉雁有自己的考量,他并不甘心以区区内朝臣子的身份结束自己的宦途,他还想更进一步,那就必须从内朝官转为中朝官、外朝官,而要想从内朝官转到中朝、外朝,吏部将有决定性的权力,因此他必须作出让吏部眼前一亮的功绩来。
    “王上治理烟气固然是为了爱民,但是传将出去之后士林却会认为王上不重大道重杂学。”劝谏是门技术活,尤其是在伴君如伴虎的时候,而简玉雁就是过于心切了一时着了相。“就是群氓也会误认王上开始变得和天启帝一样荒嬉怠政。”
    “孤与熹宗一样怠政?”郑克臧的面容一凝,脸色阴沉下来。“明亡于东林,非亡于阉党,卿难道不知道嘛?”郑克臧的话让简玉雁浑身一颤,他忽然想起来了郑克臧的身份,是的,郑克臧并非长于妇人之手的后宫黯主,而是杀伐果断的开国之君。“唐宋之间,士人也颇多谙习杂艺,而至明清,除了写游记、戏剧,士人还能做什么?”郑克臧的语气中带着金铁之声。“这就是理学格出来的天理?”
    郑克臧没想到自己已经设立了格致院,居然还有人看不清风向,而且看不清风向的居然是来自内廷,因此他点评道:“卿还是专心协办经理处吧,其他的事不必太关心了。”
    简玉雁闻言顿时如雷亟了一样,整个身子都差一点软了下来,但是他的处境可谓咎由自取,所以边上的人无一敢帮腔的,至于敢帮腔的却惊骇于郑克臧刚刚对理学的评价,一时间也顾不得倒了大霉的简玉雁了。
    “王上,理学毕竟是前明以来的显学深入人心,若是王上有意废止。”伴随参观的吴潜开口言道。“恐怕人心会动荡,而且若不用理学的话,士林又以何者为正宗。”
    “动荡孤倒是不怕,明亡给孤最大的教训就是骨头硬不过钢刀。”郑克臧冷笑的回应道。“至于不用理学士林宗谁?孤以为可以直接宗春秋、宗战国,若是短时间内无法考圣人原意,不是还有王阳明的心学吗,总好过只存人欲不存天理的理学。”
    无论文武,如今占据明郑高层的都是东宁老人,他们都是随着郑氏三代征战了几十年的,很少有人有系统的儒教传承,吴潜也是一样,因此对于郑克臧这番话绝对是要引起轩然大波的话,并未识破内中多少奥义,所以听得郑克臧说并不是要废了儒教,只是先用王学替代了朱学,后用圣人原意来替代后人阐述便自觉没有问题,不再出声了。
    连地位最高的吴潜都不再出声,边上随行的官员自然不敢再触郑克臧的霉头,所以一个个也都缄口不言,好在郑克臧也知道有些话不能多说,因此点到之后便闭口不谈了。
    “吴卿,英德城,孤就不入了,等一下连夜行船,孤想早一日抵达肇庆。”
    肇庆是西江重镇,在明代和清早期曾为两广总督的驻地,如今也是郑藩广东总兵官的驻地,郑克臧急着赶去肇庆,显然也是跟两广驻军有些关联的,对此作为广东最高军政守臣的吴潜自然是心知肚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