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棋道

作品:《道缘儒仙

    次日,叶昊天和兰儿在柳生恕仁的陪同下,领着南宫英、韦伯、十名辩士、十名商贾以及三位书画大师向比赛场走去。
    下鸭神社,位于贺茂川与高野川合流前的森林中的三角地带,原名为“贺茂御祖神社”。京都贵族的很多活动,比如一月四日的“蹴鞠”、五月三日的“流蹢马”(指在马上射箭),以及五月十五日的葵祭都在此进行。因此此次中日双方的赌斗也安排在这里。
    一行人在林间小径中走着,小径两旁是参天的古树,又高又密,给人一种庄重幽深的感觉。林间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树香,更使神社之行增添了一层神秘的气氛。
    走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众人眼前豁然开朗,现出大片红砖绿瓦、高大巍峨的宫殿来。
    整个下鸭神社跟中土的四合院一样,分为正堂和东西厢房,中间是极为宽敞的大院,院子中间搭着一个两丈见方的高台。高台正中摆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放着厚厚的棋盘和黑白两色玉石棋子。矮几边却没有椅子,却有两块厚达八寸的紫色蒲团。离开矮几三尺开外,一字排开五把太师椅,大概是裁判所坐的地方。
    高台边立着一块大大的木牌,上铺白纸,画好了一道道的格子,似乎为讲棋所用的道具。
    台下鸦雀无声地坐着上千的观众,一个个面色冷峻,神情肃然,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物。足利义满和木谷虚等人已在观众席的前排就座。
    叶昊天带来的数十人被安排在距离高台不远的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中间一排樱花将他们和倭国观众分隔开来。
    主持比试的是脸上始终笑眯眯的龟山先生。
    待得叶昊天等人坐定,没过多久,龟山便宣布裁判入场。
    上场的裁判为二僧三俗,天皇陛下没有来,来的是身着黄袍的太子殿下。二僧除了叶昊天刚刚见过的匡玄大师之外,还有一位年约六旬形容枯槁的老僧,据说是金池寺的神光长老。另外两人身着奇装异服,自然是来自新罗和爪哇的使节了。
    接着龟山高声叫道:“请参加比试的棋手入场。”
    话音未歇,叶昊天率先站起身,一步步缓缓走上台去。
    站在台上,他首先对着现场的观众躬身一礼,然后微微一笑道:“难得有跟贵国高手切磋学习的机会,在下很是高兴。比赛的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国一衣带水的友情。这份友情源远流长,值得进一步发扬光大。”
    台上的匡玄大师微微点头,新罗和爪哇的使者更是连声叫好。就连台下坐着的足利义满也觉得这话说得恰到好处。
    木谷虚以为对方先自怯了,当下一步跳走上台去,说道:“胜负第一,友谊第二。这是一场两国之间的对决,事关两国国威,你我不必客气,尽力而为吧。”
    这时耳听龟山先生介绍道:“代表我国出战的是棋风骠悍、算路精深的木谷虚。木谷先生极善白刃格斗,出道以来千战仅得一负,号称日本三百年来围棋第一人也。”
    台下众人纷纷叫好,现场气氛十分热烈,显然众人对本国棋手极具信心,木谷虚定然是倭国棋坛久负盛名的人物。
    众人鼓噪声稍歇,龟山先生接着道:“代表中土出战的是出道未久、官居三品的圣棋士、号称‘棋儒’的大国手田天。田专使棋局不多,仅在草堂棋社五战全胜,认识他的人更少,敝人也是昨日晚间才听说的。”
    众人听了都惊异地看了叶昊天一眼,现场的气氛反而更加热烈了起来。
    明使一方人数太少,气势完全被对方压住了。只有韦伯大声叫着:“中土必胜 !专使必赢!”惹得在坐座的倭人纷纷侧目以对,冷眼相向。
    胆小的商贾只能不声不响静静地看着,他们并不知道田天的棋术如何,心中禁不住一个劲地盘算若是己方输了可怎么收场。
    龟山先生的介绍还没有完,停了片刻又道:“为了使大家更好地理解这场围棋史上十分罕见的龙争虎斗,我们请来寂光寺的安井长老以及井上家的幻庵掌门,由他们来给大家讲棋。”
    众人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台上二人已经对施一礼后依次坐定,由木谷虚猜先,结果执白先行。
    叶昊天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木谷虚,但见他年约四十,身材短小,两眼若开若闭,微一睁眼便炯炯有神,一脸精悍之色,澄气凝神,态度非常严肃。
    木谷虚伸手从棋罐里取出第一枚白子,打在棋盘右上角的小目之上,对局开始。
    叶昊天看也不看,随手在左上角的星位落了一子。
    此后双方便有如剑客拔剑出鞘,一子落下,如同一剑刺出。
    布局刚刚开始,木谷虚便横冲直撞,四处挑衅。
    叶昊天不为所动,仿佛谦谦君子,礼让再三。
    两人都落子飞快,不到半个时辰已经下了六十手。
    旁观者交头结耳,议论纷纷,多数人认为白方占优。
    讲棋的幻庵掌门面露兴奋之色:“布局以势为重,木谷先生棋势极厚,后半盘好下!”
    安井长老却有些忧虑地道:“黑棋已占三角一边,形成实地,并不吃亏。而白棋虽然厚势,还有不少漏洞,这盘棋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随后又下三十手,局势渐渐明朗,叶昊天的实地已经有八十目。而木谷虚的围空只差一两子便要完成,一旦完成,实地将达百目之上。
    足利义满和龟山先生笑容满面,皆以为白棋占尽上风。
    此时的木谷虚不由得面现得意之色,显然认为自己的棋好下。
    再看叶昊天,却见他依然神态如常、镇定自若,仿佛对自己的落后视而不见一般。
    此时清风徐来,凉快非常,观棋的倭人但觉胜利在望,无不心中爽快之极。
    第九十二手,叶昊天在对方中腹空中投入一子。此子上不接天,下不着地,无根无据,孤苦伶仃。
    木谷虚面露喜色,顺手在黑子旁边不远处落了一子,似乎觉得等这一手等了很久了。
    接下来叶昊天忽出妙手。第九十四手如鬼斧神工,在白棋阵内施出一招小飞的妙手,顿使木谷虚为之一呆。白不能不应,如不应则黑便可能在白棋大本营内活出一块,白棋如何受得了。白棋不得不当头封了一子。
    然后黑九十六象步飞出,跨过封头之子在白棋中央轻飘飘的一点。这一手更是非凡之妙着,既瞄着黑棋的断点,又缓解了黑棋孤子的压力,从此后可以放心施为,活棋的希望极大。
    讲棋的幻庵掌门面色大变,心情沉重地说道:“古今无类之妙手!”
    旁观的倭人都明白,木谷虚要麻烦了。
    白第九十七手非补不可,不然白棋顿成崩溃之势。
    如此,叶昊天便抢到了先手,第九十八手毅然出击,从另一关键所在强行断开白棋大龙。
    木谷虚一见,不由得面色大变,顿时惊惶失措手忙脚乱起来,瞪大了眼睛陷入长考。
    这一思考就是两个时辰。木谷虚寂然不动,整个人仿佛化作泥塑木雕一般,纵然是天打雷劈,两耳长出青苔,双足爬满藤萝,恐怕也不会移动分毫。
    叶昊天抬头看着天上的流云,心中想起天界的经历,不觉有种人生如梦的感觉。想想真神率领的千万大军正势不可挡、纵横宇内,怎不让人心中惴惴、彷徨不安。要不是众仙需要九天坤鼎的救护,他现在已经进入至尊宝鼎中进行修炼了。他究竟能否在有限的时间内将功力提升到神仙榜百名之内,从而为铲除真神尽一份心力呢?
    神教的势力极其庞大,此刻已经渗透到几乎所有的星球之上。中土充斥着大量的妖人,作为中土的近邻,倭国有没有妖人?
    想到这里,他悄悄地从心底询问九品莲台:“阿莲,请给察看一下在座倭人的心性如何。”
    不久九品莲台传来惊人的消息:“主人,在座诸人九成已染魔性!整个下鸭神社魔气很重,似乎就是神教的一个据点!魔气最重之处位于神社大殿之内,不知道殿内有些什么东西。”
    九品莲台的话音刚落,通灵宝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主人,殿中有件魔器,好像是一件弯弯的玉器,能够使进入神社之人不知不觉沾染魔性!”
    然后是龟镜破锣般的声音:“哎呀呀,不得了了!此处妖气甚重,定然有功力极高的魔头隐身其间,必须千万小心!”
    叶昊天听得大吃一惊,急忙快步走下台来,对着兰儿附耳交待了几句,同时将监天神尺悄悄放入她的袖中。
    不一会儿,兰儿领着众人离开了下鸭神社。
    留在现场观战的中方人士只剩南宫英一人,再有就是台上的匡玄大师了。
    此时木谷虚好不容易落了一子。他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管自己被分断的两块棋的死活,凭借厚势强行将打入的黑子硬生生吃掉。
    然而打入的子虽然只有三、五颗,可是生命力却是极强,绝不是那么容易被吃掉的。
    这时叶昊天的棋风也骤然变了,从原来的谦谦君子变为武道强人,以强对强,寸步不让。
    木谷虚强攻五六着不见效果之后,自己便陷入了步步皆辛苦的窘境。
    天色渐渐晚了。晚风吹拂,院中的樱花簌簌坠落。
    木谷虚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在随樱花一起落下。
    又下了十余手,龟山先生过来询问要不要暂时封盘,以便明日再下。
    叶昊天不置可否。
    木谷虚沉吟片刻摆摆手道:“我自出道一来,从没有封盘再续的经历,向来是当天解决问题。掌灯,待我二人挑灯夜战!”
    然而越到后来叶昊天的下法越凌厉,一招狠似一招,步步紧逼,杀机不断。
    木谷虚只能极力抵挡,招招苦心,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等到兰儿孤身重返下鸭神社的时候,棋局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由于局面落后,木谷虚极意求变,负隅顽抗。既要吃打入的黑棋,又要保自己被断开的白子;既想破上边黑地,又想拓宽自己的疆域。实在是心力憔悴,形神俱困。
    评棋的安井长老呆呆地看着大棋盘上密密麻麻灵动活泼的白子,口里喃喃自语:“此人竟然达到了棋艺最上品‘入神’的境界,领悟了阴阳消长之理,天地变化之道,神龙见首不见尾,变化无端,可为绕指柔,可为百炼钢,试问天下谁能当之?”
    叶昊天眼见木谷虚脸色惨白、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心中感到有些不忍。抬头看着天上那轮淡淡的月亮,已经偏往西天,这时恰有一只夜鸟飞过,哑哑地叫了两声。此情此景,他忽然想起一句唐诗:“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想来此刻对方的心中应该也是无比惆怅的吧。
    两百手后,木谷虚细算目数,即使被分开的两块棋都能活,盘面还有十目以上的差距,而黑棋全盘厚实,再无毛病可挑,自己实已无争胜余地#蝴抬眼看了看足利义满,但见大将军一脸失望之色,顿觉心痛难忍、如万箭钻心一般。
    此时的木谷虚似乎已用尽了浑身气力,有一种灯尽油枯、万念俱灰的感觉,胸中不由得气血翻涌,说不出的难受。他伸出颤抖的手,在棋罐盖上取了几颗白子放在棋盘上,表示认输,刚点了点头还不曾说声“完了”,就猛觉胸中一股热潮直冲咽喉,喉咙一阵腥甜,来不及用手去掩,鲜血已经喷了出来,只溅得黑白分明的棋盘上殷红片片。
    围观者顿时一阵大乱,龟山先生连忙上前将其扶了下去。
    足利义满恨恨地道:“今日我方告败,明日午时三刻比试武道!希望田专使还是这样神勇!”说完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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