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寻觅

作品:《道缘儒仙

    当天叶昊天和兰儿到城里买了些衣食用品带回雁荡,让三位大儒在雁湖边隐居著书,等待下山时机。然后他和兰儿跟三人道别,要去寻访其余大儒的下落,同时还要准备终南聚仙会。临行之际,三位老人将自己一派封闭监天尺的口诀细细解说了一遍,叶昊天听了牢牢记在心里。
    天黑的时候叶昊天和兰儿下得山来直飞长沙,不久停在苏府旧址的一片废墟中。看着眼前的断垣残瓦、枯草孤坟,叶昊天又一次潸然泪下。时间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年,灭门那一幕却仿佛犹在眼前。他又一次回忆当初父母带自己到苏府拜寿的经过,耳边依稀传来母亲叹息的声音“唉,眼看又是腊八,老爷子那里还是要去的”,然后是父亲高兴的声音 :“腊八全家一齐去看老爷子,有这样的儿子,哪里都敢去阿!”往日的欢乐忽然涌上心头,益发彰显眼前的凄凉和苦楚。忽然他感到手心里传过一阵暖流,回头看时发现是兰儿用一双玉手紧握住自己的手臂, 不由得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他一直在不停的思索全家惨死的原由。或许外祖父身为六位大儒之一给苏家带来灭门之祸,但为何别人都只是被捉,而他却惨死当场呢?也不知老人家有没有来得及将易派的大儒之位传下去。如果有传人会是谁呢?
    府中所有的痕迹都被一场大火毁掉了。如果有什么留下来的话,决不会在地面之上。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动:“当初自己被外祖父推入地窖,随后得以从密道中逃生,不知道地窖中还有没有藏着别的东西。地上的东西固然全被烧没了,地下的东西却可能还保留着”。
    他在废墟中走来走去,希望能判断出地道的位置。兰儿看他一言不发的来回走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然而她知道男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他,这时的他们就象钻进洞里的一只青蛙,等他们想通了自己就会走出来。所以她只是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同时替他留意周围的动静。
    叶昊天仔细回忆当初进入苏府所走的每一步,然后原样从废墟边缘的大门处开始向里走,残留的断墙碎瓦给了他很好的参照。他一路走去,最后判断出一家人聚集的大厅位置,就在孤坟北边不足十丈的地方,那里堆积着大片的残瓦,残瓦的厚度明显高过周围的废墟,可见本是高堂正厅所在的地方。
    他仔细辨认大厅门的位置,然后推测自己当时所站的方位。接着双掌轻轻发出一道风印将方圆五尺之内的灰尘瓦砾吹开。不到一盏茶功夫真的找到了地窖的入口。地窖上方盖了块薄薄的青砖,青砖上的圃团早已化作灰烬。由于青砖所阻,下面的地窖还是完好的,并没有多少灰尘涌入。
    这时他才抬起头看了兰儿一眼,抱歉的道:“对不起,我做事太专心,竟然把你暂时忘了,请原谅。”
    兰儿宽容的笑了笑道:“我明白,不过我要你有空的时间加倍补偿啊。”然后她看看地窖说道:“我们一起下去找找看。”
    叶昊天点点头,领先纵身而下,回手接住跟着下来的兰儿,轻轻搂了她一下,然后扶她站在实地上。兰儿觉得心中一阵温暖。
    两人向周围看去,地窖很小,连着的地道却很长。他们仔细察看了地窖,没有发现什么,然后沿着地道走去,一人查看一面,大约百丈后来到地道的尽头,仍然什么也没有。接着两人交换位置,察看对方曾经看过的一面,一直走回地窖,最后还是相视摇摇头。
    出了地道,兰儿安慰道:“公子莫急。你再想想看,或许府上还有别的地窖也说不定。”
    叶昊天点点头道:“外祖父有个书房,他经常在里面闭关沉思,一关就是几十天,或许那里另有玄虚也未可知。只是不知道书房在什么地方。我对苏府并不熟悉,熟悉的人现在都不在了,看来真的很难找。”停了片刻他又道:“这又不象别的天然的宝物,通灵宝玉也用不上。”
    兰儿想了想道:“不如公子请人向官府买下这片土地,就说想建造房屋,然后慢慢寻找。”
    叶昊天点点头道:“如果别无他法,或许只好如此了。待我再想想看。一般大户人家的书房应该在什么地方?你父亲的书房在王府什么方位?”
    兰儿回答道:“这个不一定,跟个人的喜好和房屋的整体布局都有关系。不过一般来说,书房离卧房不会太远,或者就跟卧房连着。如果一家人子孙满堂,老爷、老太太的卧房应该在内宅最正中的位置。既然老人家经常独自闭关,看来书房有可能在一个离卧房不远的独立的房子中。”
    叶昊天心中十分佩服,不住点头道:“兰儿,你说的不错。待我找找看,我是一时糊涂了。”然后他循着苏府正中线从南往北,一直走到最北边后花园的位置。虽然经火以后花树全都死了,但残存的树根还很明显。然后他转身向回走。花园的南面有大堆的瓦砾,那里大概就是外祖父母的卧房了。离开卧房的附近只有东面有一片残垣断壁,别的都离得稍微远些。叶昊天走过去站在那片废墟的附近,回头看看兰儿,兰儿对他点点头。
    看来这里的希望最大,叶昊天决定仔细找找看。他运功凌空一抓将上面破碎的瓦砾移开,然后一股旋风将所有的灰尘吹了出去。下面是一块块光洁的青砖。他挨个敲了敲青砖,发现只有墙角一块发出空洞的声音。掀开青砖,下面果然有一个洞穴。洞并不太深,同样连着一条甬道。两人下入洞中,沿着甬道向前走,大约走了五十丈,进入一个宽敞的石室,石室内通风良好,身在其中并没有憋闷的感觉。石室中间有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兰儿一眼看见桌上还有半截蜡烛和一张摊开的纸,她走过去将蜡烛点上,发现纸上还有些字,急忙招呼叶昊天过来观看。
    叶昊天过去看时,但见纸上浓墨写就四句话:“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大儒痴,书中自有百变‘易’。”
    两人心中明白那是说所有的秘密都在书中了。叶昊天环顾四周,发现周围有一排书架,藏书不下数千卷,随手抽出几本,竟然全是易经有关的书籍。他大体看了看,发觉一时难以破解,于是将所有书架标上号,然后原样装入乾坤锦囊里,最后将石室仔仔细细搜寻了几遍,没有别的发现。
    兰儿笑道:“公子,这些书的整理就交给我吧。我在锦囊中慢慢找,要是弄通了说不定就身兼儒家两派了啊!”
    叶昊天呵呵笑道:“你要是不觉得头痛,身兼六派我更喜欢。我可不象某些人希望‘女子无才便是德’。”
    兰儿恨恨的道:“我最讨厌的就是那句话,不知道是哪个混账说的。”
    叶昊天看着她说话时激动的样子道:“这话出自当代曹臣所辑的《舌华录》。本朝文士陈继儒有一句话,‘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后人将前半句删了,就剩下后面半句了。”停了一下,他又道:“你离家好几个月了,想不想回去住几天?我们顺便回京找找另外一位大儒杨士奇。”
    兰儿立即高兴的道:“好啊,感谢公子为我想得周到。我们是该回去看看了。”
    两人将石室的入口封好,又将瓦砾堆了回去,看看跟周围差不多了才转身离开向京城飞去。兰儿在锦囊中慢慢寻找那个所谓的“大儒痴、百变‘易’”。
    到京城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两人在秦淮河边吃了早茶,消磨了一会光阴,才慢慢走向王府。入府前兰儿躲入乾坤锦囊,不想让无关之人见到。
    进入内宅,兰儿按纳不住激动的心情,快步跑向父母所在的正房,发现父母正在屋内用茶,她一头扑在母亲的怀里,口中叫着:“娘,爹,我回来了!”
    王爷和王妃刚刚用完早餐,忽然看见兰儿扑进来,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听到她欢快的声音,知道她没事才放下心来,立即捉祝糊嘘寒问暖。王妃将她撑开,上下打量了几眼,发现兰儿出落得更加美丽了,腰身还是一样的纤细,眼睛里的内涵却丰富了很多。
    叶昊天随后进去,跟王爷、王妃见礼以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时之间屋子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几个人各自叙述了别后的经历。叶昊天道:“王爷,”,忽然想起自己已经跟兰儿定了婚,于是改口道:“爹,我升任九江知府一事您是否曾经跟吏部打过招呼?”
    王爷摇摇头道:“这事我没说一句话,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出面,一切全靠你自己努力。”
    叶昊天点点头道:“好,在朝廷妖氛未除之前,爹千万不可出面。小婿若是见势不好,自有保命之法,请爹放心。此次回来我想请教您两件事。第一件是关于吏治的,我想大力整顿九江的吏治,但整顿吏治不免得罪官员,或许有人会将我告上吏部,不知道吏部哪位官员为官清明一些,请爹帮我查查,我想提早结识一下,疏通好关节。另一件事是关于少傅、兵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杨士奇的,我想知道这个人的详细情形。”
    王爷回答道:“自保之道我比你精明,生于王室之家的人哪个不精于此道?一府的官员不过是六品、七品的小人物,告上吏部也不可怕,不用太放在心上。吏部尚书顾兴贤为人还算不错,你可以找找他看。”顿了一下他又道:“少傅杨士奇这个人我也比较熟悉,只是他下场比你们苏家还惨,我一直不愿想他的事,想起来心里就很不舒服。”
    叶昊天听了心中吃了一惊,不知道怎莫个惨法。
    王爷叹息道:“杨少傅百岁高龄仍然精神矍铄,十年前才从兵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之职退了下来,但仍然身居少傅之位。五年前忽然有人告他私藏贡品,理通藩国,皇上盛怒之下将其收入大理寺审问,家中物品悉数抄没,据说派去抄家的人竟然有六、七百人,每一寸地皮都搜过来了,从家里查出了几件禁品。杨少傅矢口否认,说自己从未见过那些东西,不知道是谁栽赃陷害。大理寺审问三月未见结果。其间多名官员为其求情,皇上也想放他一条生路,于是并未治罪,只是降旨将其赶出京师,允许其返回故里。于是杨家乘了一只大船沿江而上欲返四川,没想到途经汉口船竟然沉了,三百余口全被淹死!没有一人活命!消息传来,满朝文武都说天有不测风云,杨少傅实在太倒霉了。”
    叶昊天闻之气愤填膺,怒道:“这是又一桩血案!肯定有人暗下毒手。长江之上行舟甚多,如果是自然沉船,那么多人总会有几个人被救上来。不知当时力主陷害杨大人的是谁?”
    王爷道:“是宦官王希及其死党刘衡。自那以后王希将两位国师迎进宫中,朝中气氛日坏一日。”
    叶昊天愤恨的道:“又是王希!这个王希只怕是妖人拣选后送入宫中的。”接着他将九江通判吴之晴的事讲了一下。
    王妃听了连连叹息道:“吴夫人大概也很不幸,王希不一定是她的兄长。只怕是情人将她抛弃才会如此。”
    王爷沉思了一下道:“这个王希是有问题。宫里的太监大多是自幼净身入宫的,而他进宫时已经二十六岁,竟然还是举人之身,所以见解不凡,入宫之后提升飞快,不几年就成为皇上面前的红人,八、九年前既已炙手可热,现在更是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叶昊天问道:“不知当年跟杨大人相熟的都有什么人?他出京的时候有哪些人送行?”
    王爷想了想道:“跟杨大人相熟的人极多,他是朝廷重臣,出事之前哪个人不是争着跟他结交? 更兼他为人豪爽,见面即熟,所以满朝文武多半认识。虽然出事之后多数人跟他断了来往,但据说出京时还是有五位大臣为他送行。可是后来那五人竟然也被王希编织罪名收入监中,结局都是极惨,虽然逃过了满门抄斩,他们个人却均是未得善终。自那以后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谁不看王希脸色行事?”
    叶昊天摇头叹息,心中不忍,最后又问道:“杨大人的府第是否还在?”
    王爷道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道:“当年抄家的时候搜查极细,杨府不可能还有东西留下来。”
    叶昊天听了心中惆怅,不知道如何寻找春秋派大儒的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