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一朵青云坠九州,风烟域外傲清流
作品:《道缘儒仙》 风先生站在空空荡荡的灵霄宝殿之前,静静地等着叶昊天和兰儿从海底归来。
等人的时候总感觉时间过得很慢,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渐感不耐,于是沿着灵霄宝殿得外墙绕起圈来。
他走得极慢,步履很是轻微,一边走一边想着玉帝会到哪里潜修。
走着走着,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道兄,我们每天来这里看三遍,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前来朝拜的样子,你说究竟有什么意思?”
风先生不知道来者是何许人物,所以急忙闪身躲在灵霄宝殿墙角的隐蔽之处。
但闻一个低低的声音喝斥道:“不要问那么多!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我们只要将见到的可疑人物报上去就行了。其余的事自然有别人去办。”
先前的声音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唉,想我温琼昔日也算有点名气的人物,如今却被呼来唤去,做的又是鸡鸣狗盗不太光彩的事,想想就感觉憋气。”
风先生听见温琼的名字,不觉心中一动,暗道:“他不是护卫灵霄宝殿四大元帅之一的温元帅吗?他怎么会说这种话?”
这时另外一个声音又道:“讲这些有什么用?用不了三个月真神就要君临天下了,你还在想那些陈年旧事!好好干吧,若是神君高兴,说不定还可以令你坐回元帅的位置。”
温琼“嗨”地长叹一声:“做不做元帅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要不是我见势不好急忙讨饶,现在还不早就被炼化了?即使不被炼化,若是像天皇大帝那样一天三次忍受折磨,又有几个人能受得了?我反正不行,您老不也挺了七天便挺不住了吗?”
那人沉默良久没有说话,过了半天才笑嘻嘻的道:“你是玉帝驾前贴身护卫之一,有没有想出他究竟去了哪里?若是能将这个难题解了,真神一定非常高兴,没准会封你为神教长老,那可就舒服多了!”
风先生越听越是气恼,心中也越发好奇:“这人会是谁呢?心地怎么如此阴毒?老想着邪恶伎俩,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他知道温琼的功力不低,而旁边之人的功力可能更在温琼之上,若是动起手来,自己大概讨不了好,于是只得尽力按捺想看一看对方面目的心情,悄悄躲在墙脚之后继续倾听他们的话语。
这时,但闻温琼又道:“您老不是不知道,玉帝是什么人啊?他可是万王之王、万神之主,他的心思怎能是我这种小人物能够明白的? 我看别说是我,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能了解他?”
那人继续刨根问底:“玉帝这人的确难以看透。你觉得他有何奇特之处?”
温琼想了半晌才答道:“我跟他很多年了,最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他的功力。从没见他练过什么功夫,可是他的功力却那么高,而且几乎每过千年都会升高一大截,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他旁边那人半嘲半讽的笑道:“嘿嘿,你有没有睡觉的时候也监视着他,凭什么说他不练功。以我之见,他可能将天下的神丹妙药全部吃了个遍,因此自然功力大进。”
温琼争辩道:“不是那样#蝴修了那么多年的仙,什么灵药没吃过?恐怕每样灵药都吃了不止一次了,再吃也没什么效果。功力到了那种地步,不是单靠服食灵丹妙药就能提高的。”
风先生还待再听下去,可是说话的两人在灵霄宝殿前站一会儿便走了。
他不敢骤然跳出将对方拦住,只能探出头来向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看了看。结果只看了一眼,他便从衣冠和背影认出两人来了。
温琼身着鲜艳的杏黄色甲胄,极易辨认。
另一人身长丈二,头发皓白,胯下一只硕大的黑熊,赫然竟是东华帝君东王公!
风先生浑身一震,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走出去。
因为东王公可不是寻常人物。他一度被元始天尊任命为管理天下男仙的帝君,在仙界的地位十分崇高,与主管女仙的西王母并列,均是神仙榜中二十名之内的人物。凡升仙之人,都要先拜东王公,后拜西王母,方得升九天、入三清境,拜见玉帝和元始天尊。
最近数万年来,虽然东王公在神仙榜中的排名逐渐下滑,但也从未跌出前五十位,可见他是功力极强的顶级高手了。
风先生越想越觉得大势不妙。连东华帝君竟然都投降效忠真神,目前形势之恶劣可想而知。
他又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叶昊天和兰儿手挽手姗姗而至。
叶昊天的第一句话就是用传音入密的方式说的:“风先生,又要猜谜语了!海底秘洞之前有人题了一首诗,只是最重要的第一句缺了个关键的字。诗是这样写的:‘一朵青云坠()州,风烟域外傲清流,争锋随意指为剑,泼墨由心仁作舟,驰骋古今爱洗耳,纷纭世事多凝眸,何日阮肇归来去,信手清风不用愁。’”
风先生听了心中一沉:“这可怎么猜?连点儿提示都没有!”
叶昊天故作轻松地笑道:“我们先离开这里,等下再仔细分析。”说着将瀚海神舟取了出来,招呼两人上船。
待得神舟划出好远之后,他才转头望着风先生道:“我刚才用监天御印查过,虽然宇宙间星球总数不知凡几,名字为两个字而且以州字结尾的国度总共只有三万八千个,加上别名、曾用名也不过二十八万之多。其中人口超过百万的只有两千两百个,超过千万的更是只有三百三十个。玉帝进入王道轮回的目的就是为了积累王气,自然是国家越大越好,人越多越妙。”
风先生一听来了精神,一面连连点头,一面补充道:“我想,玉帝修行的地方不会距离玄都玉京七宝山太远,估计不会超过十万光年。”
兰儿有些不太明白,问道:“何出此言?”
风先生解释道:“玉帝下凡也是迫于无奈,他不会对天下大劫毫不关心的。如果想了解天下大势,最好的方法是继续留在玄都玉京七宝山附近。而且,中央区域由功力最强、才智最高的黄帝主管,一时半会儿不会完全陷落,只要能拖过一年的时间,玉帝就可以重返天界了。”
叶昊天兴奋地鼓掌道:“好,这下就更方便了。请稍等。”说完他将这个问题交给了监天御印。
不久答案便出来了:三百三十个人口超过千万的国家中,距离玄都玉京七宝山二十万光年之内的只有十三个!
三个人都为之精神一振。
叶昊天将原诗重又朗诵一遍,忽然笑道:“如果从平仄来看,第一句应该是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所以如果玉帝注意平仄的话,那个空字应该是仄音。我们再来试试,看属于仄声的国家有几个。”
不一会儿监天御印报上结果,属于仄声的有八个,属于平声的有六个!
叶昊天刚刚将结果说出来,兰儿就觉得不对了:“公子,前面不是说十三个吗?现在怎么成了十四个?是不是算错了?”
叶昊天仔细核实了一遍才发现八个仄声里面既包括九州还包括神州,两个名字指的都是中土!
竟然中土也在其中!叶昊天和兰儿都禁不住乐了。
风先生眼中放光,十分肯定的道:“没错,很可能是九州了。中土为宇宙间五大圣地之一,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只有那样的地方才能更快地积累王者之气!”
叶昊天呵呵笑道:“既然如此,便请先生跟我们回去一趟。我们以玉帝为师,他进入人间王道轮回以修炼王者之气,我们也趁机积累点儒功,全当是修炼神丹了!”
闻言之下,风先生的双瞳骤然紧缩了一半,停了片刻才唉声叹气的道:“近乡情更怯,欲语泪沾襟。所以我不到万不得以很少回去……”
兰儿装作忽然有了新发现的样子,惊喜地说道:“没想到先生跟我们竟然是同乡,真是好生难得!”
风先生却似乎不愿多谈此事,很快转换了话题道:“我刚才在灵霄宝殿前见到两个神教中人,你们猜他们是谁?”
叶昊天一边调整瀚海神舟飞行的方向,一边说道:“请先生慢慢道来,我实在猜不出。”
风先生于是将刚才的所见所闻讲述了一遍,听得两人神色大变,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过了一会儿,兰儿仿佛在安慰自己,自言自语道:“这消息还不算太坏。至少我们知道了玄都玉京七宝山数万神仙的下落,而且他们有些还活着,这就非常难得了。”
叶昊天忽发奇想道:“我们能不能再去将阴阳法轮盗出来?眼看那些神仙在法轮中受苦,我的心里总感觉不太舒服。”
风先生连连摇头,断然否定道:“得意不可再往。此举无异于自投落网,万万不可。除非你的功力到了来去自由的地步,那就另当别论。以你现在的功力能够接下真神多少招?”
叶昊天略一沉吟,龟镜已经为他指了出来:“如果有了开天神斧,你的功力只要进入神仙榜百名之内,就能跟真神有一拼。然而现在你只是排在两千零八十位,距离一百位还差得很远。知道其中的差距有多大吗?我告诉你,排在第九十九位的神仙是二十八宿中的珍星星主,自从他坐上星主之位以来,已经整整八十万年了,可见他修行了多么久。”
叶昊天觉得这种统计方式有些混乱,于是问龟镜道:“怎么这些神仙动辄就是几十、上百万年的功力?我看五老帝君也没有修那么多年啊!比如黄帝,有人说他飞升的时间距离今天只有一万年,可是还有人说他早在三十万年之前就见过元始天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龟镜答道:“古人没有文字记载,天知道黄帝飞升具体在哪一年?而且每个玉清天神都可以带着记忆进入轮回。既然玉帝能轮回九十九次,五老帝君也绝不止轮回一次。黄帝与元始天尊见面的事大概是上一世的事了。”
叶昊天觉得这种说法勉强可以理解,虽然其中还是有些模糊的地方,但也不必仔细追究。于是他回答风先生先前的问话道:“先生说得不错,我现在功力不行,确实不宜跟真神硬撼。不知先生您在神仙榜中的排名位于什么位置?”
风先生微微摇头道:“我从未与人直接交手,因此对提高功力一向不太在意。所以我的功力不算高,大约排名三千余位吧。”
叶昊天笑道:“够了!天下尽可去得。更何况我们去的地方并不是众仙云集的仙境,而是充斥着凡夫俗子的人间罢了。”
大家说说笑笑,旅途倒也并不寂寞。
空闲下来的时候,叶昊天便将自己在鼎湖读到的弹琴法门讲给兰儿听。
兰儿很快便入了迷,一时之间琴声叮咚,神舟之内充满了欢歌笑语。
一想起回家,兰儿就非常高兴。
算起日子来,两人离开中土的时间只有两、三个月,可是在感觉上却好像在外漂流了很多年。
眼看蔚蓝色的地球就在前方,叶昊天问兰儿道:“我们先到哪里?是回家?还是去雁湖?抑或九江?”
兰儿勉强压抑激动的心情,尽量用平缓的语气答道:“还是去雁荡吧,看看三位大儒是否还好,王献臣也该苏醒了吧!”
叶昊天点头道:“好,我们就去雁湖,先去看看我们的小木屋……”
神舟平稳地停泊在雁湖边的绿地上。
此时刚好是三月中旬,仲春时节,草长莺飞,万紫千红,午后的艳阳暖暖地照在碧绿的湖面上,三间玉室在阳光下反射出五彩缤纷的颜色,小木屋依旧保持原貌,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宁静。
兰儿迫不及待地跳出神舟,向着玉室冲去,一边跑一边高声叫着:“师傅们,我和公子回来了。”
然而周围一片安静,只有树梢头的鸟儿在唧唧喳喳的叫个不停。
叶昊天心头一紧,以为三位大儒出事了。
然而当他们冲入玉室的时候,却看到一张留言:“御史已醒,并传我等三人修儒大法,使我们一月之间便突破了三重亚圣的境界,进入圣人第一重,不但功力大进,而且连头顶的‘紫儒’之气也可以隐入心中,身体从内到外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每个人都比先前年轻了二十岁。因此我们觉得守在此间意义不大,不如结伴同行,畅游四海,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正是儒家本色。汝等无需挂怀,日后必有相见之日。”
看了这段话之后,叶昊天心底的石头才算落了地。可是马上又生出一个新的问题:“王献臣究竟悟出了什么功夫?能够具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他清楚地记得将王献臣救回来的那一天,自己曾经跟三位大儒有一番比较深入的探讨。
儒家要想真正在天界立住脚跟,必须做到两件事。一是深入挖掘“身圣”方面的修炼方法,找到符合儒家的修行方式。二是寻求将“外王”建立的功勋转化为“身圣”,即将儒功转化为神丹的方法。
这两者缺一不可,就像一个国家的发展一样,既可以自力更生,也可以加强外贸、多跟别的国家交流,如果只有自力更生,或者只有外贸,都无法繁荣富强。
佛家的修炼便是如此,诸位菩萨既可以自己修炼舍利子,也可以将佛心转化为神丹,因此他们在神仙榜中的排名都很靠前。
如今叶昊天在监天神尺的帮助下已经找到了将儒功转化为神丹的方法。可是儒家的“身圣”修炼方法在哪里呢?王献臣悟出的功法究竟是什么样子?那是否就是儒家梦寐以求的某种神功呢?
叶昊天迫切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可是几位大儒却又不在。
兰儿没有想那么多,反正只要几位老人没出事就好。
她将风先生让进玉室中休息,自己将小木屋里里外外仔细察看了一遍,然后拿了把宝剑去修剪湖边疯长的番薯。
叶昊天见了笑道:“我看你不如将番薯全部铲除,将来如果想种就到山下农家找几棵幼苗好了。估计本地家家户户都种了番薯,”
兰儿听他讲得有道理,便将近百棵番薯连根拔起,只余两棵留作纪念。
等到她将一切收拾妥当的时候,已经是快到傍晚时分了。
她看着满天的晚霞,心中激动,感叹道:“我最喜欢的还是人间的日子。公子日后若是想开辟一方乐土,最好不要离家太远。对我来说,只要看到天高云淡、月白风清就足够了。”
叶昊天也有着同样的感觉。
他们静静地欣赏天上的彩霞,直到夜幕低沉月上枝头,才和风先生一起腾空而起向京城飞去。
从雁荡到金陵不过千余里,所以三人根本不用启动瀚海神舟。即使是腾云而去也只是一盏茶工夫的事。
三人将身形直接落在王府内宅。
此时正是晚饭时刻,大厅内灯火通明,侍候的下人婢子走来走去。
当兰儿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王妃手中的筷子一下子掉在地上,王爷的双手也禁不住微微颤抖。
兰儿三步两步冲了过去,一头扑进母亲怀里,眼含泪花说道:“娘,我们回来了!”
王妃紧紧地搂着女儿,泪水已经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好孩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没想到你们回来得这么快!”
王爷忙着招呼叶昊天进来。
叶昊天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身边的风先生,把他说成是在天界新结识的朋友。
王爷赶紧吩咐下人撤下桌上的菜肴,重新上酒添菜,大摆宴席。
叶昊天更是命人将殷东平也请了来。
两月不见,殷东平脸上的忧郁之色早已一扫而光,甚至还掌握了南宗五祖之一石泰《还源篇》中传下的腹语之术,所以虽然他的舌头还没有长出来,但是与人交流已经问题不大了。
叶昊天将自己和兰儿的行程略微讲述了一小部分。听得王爷和王妃目瞪口呆,殷东平更是羡慕得眼睛睁得大大的。
王爷也大体介绍了一下京里的形势:“自从王府大宴出事之后,摄政王和两大国师就没有回来,九阴教在朝中的势力下降很多。皇上不但重新坐回金銮殿,而且最近半月比往日更加勤政爱民,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还有,传位诏书已经颁布,皇上要在明年三月初三日正式传位于太子。
朝中的奸臣贼党也收敛了不少,不过太师刘衡还是跟以前一样神气。
比如前天皇上询问如何处理摄政王府大批的房屋宫殿。刘衡道:‘那些房子不能动!摄政王一定会回来的,他只不过出了趟远门而已。’
太傅宋九龄笑道:‘都已经三个多月了,也没有见到摄政王的影子。他连一句话也没留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刘衡横了他一眼道:‘太傅敢不敢跟我打赌?赌输之人自残四肢,你敢吗?’
太傅底气不足,没敢回话。
皇上当时说道:‘数万间房子总是空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将京中无家可归的百姓安置进去,若是王弟回来再请那些人离开就是了。’
我当时有两大疑惑,一是那假扮摄政王的妖人会不会回来,二是皇上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仁慈起来?”
叶昊天笑道:“假扮摄政王的妖人已经被我除掉了,不可能再回来。如果又有一个摄政王回来的话,只能是另外一个人假扮的。神教在天界的势力正在急剧扩展之中,越来越多的神仙被逼无奈变节投靠真神,所以在众多的神仙中找到一个假扮摄政王的人还是非常容易的事。”
听到这里,风先生忽然开口道:“中土是宇宙间为数极少的圣地之一,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相信神教不会轻易放弃本地的统治。由于他们已经失败了一次,肯定不想失败第二次。因此如果再有人来,必将是高手中的高手。我们必须千万小心。”
王爷一听这话就知道风先生决不是寻常之辈,连忙吩咐下人:“难得今天高兴,将我珍藏多年的女儿酒取两坛来,我们要一醉方休!”
听见女儿酒三个字,风先生的表情便凝注了。等到两坛酒拿上来,进而倒入碗中的时候,风先生眼看着橙黄清澈的佳酿,闻到芬芳浓郁的酒香,整个人都变得仿佛如泥塑木雕一般。
王爷笑着看了兰儿一眼道:“二十年前,当兰儿刚一出生的时候,我便请人到酿酒圣地——曾是越国都城的绍兴酿制了一千坛美酒,运回来埋在地下。这种酒非比寻常,以得天独厚之鉴湖水,选用上等精白糯米、优良黄皮小麦为原料酿制而成,呈琥珀色,芳香馥郁,醇厚甘鲜,经过多年陈化之后,滴滴入口,唇齿留香!我本想等兰儿出嫁的时候才拿出来喝的。自从去年开了一坛之后,就再也无法按捺得住,隔三差五都要开一坛,再这样下去不用多久就全部喝光了。”他一边喝一边劝众人喝酒。
叶昊天笑嘻嘻地看了兰儿一眼,兰儿的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彩霞。
转头看风先生时,却见他一言不发,只顾举杯痛饮。
在座之人都看出了异状。王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继续原来的话题道:“绍兴的酒自古一来就很有名。你们应该听说过‘箪醪劳师’的故事:春秋时,越国被吴国战败,越王勾践酿造了许多佳酒献给吴国君臣。吴国伍子胥的军队驻扎在杭州湾的北岸,得酒狂饮,喝剩的空酒瓶堆积如山。越王勾践牢 记奇耻大辱,经过十年经营,兵强马壮,粮食充足,决心兴师伐吴。出征前,百姓们前来送行, 纷纷进献美酒犒师劳军。勾践为了能与三军同饮,即将酒投江,众军民都俯身河畔,迎流而饮。 将士们勇气倍增,个个奋勇杀敌,终于大破吴军。越王投酒之河,就是现在绍兴的‘醪河’,又 称‘劳师泽’。”
兰儿一直担心地看着风先生,不知道这段故世是否会触动他的心事。
风先生的神色越来越暗,酒越喝越快,到后来直接端着二十斤重的酒坛痛饮起来,惊得王爷连忙闭了嘴不敢再说下去。
叶昊天也有些纳闷,不知道这些故事怎么会如此深地触动风先生。
风先生喝光一坛酒之后,将酒坛轻轻放在地上,低头环视众人一眼,再也不愿沉闷下去。他抬头望着高高的房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表情十分激动地道:“吴越大战之后,作为战败者,越王勾践与夫人一起被扣在吴国为奴。越国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了,大部分男丁都战死沙场,老弱妇孺耕作农桑。越国每年的出产,都要先挑最好的送到吴国去。勾践为了讨得吴王欢心,专门搜集了美酒千担、极品佳酿十坛送给吴国,你们知道那十坛酒的名字吗?”
众人纷纷摇头,没有一个人听说过其中的细节。
风先生略微稳定了自己的情绪,脸上增添了一抹愁容,缓缓说道:“那些酒便唤作‘女儿酒’,又名女儿红,每坛都有一个专门的名字,最香醇的两坛分别叫做‘夷光’、‘郑旦’。吴王饮了美酒之后问起酒名的来历,随后才有了西施赴吴!”
众人都心中一沉,知道随后而来的必将是西施的故事,于是无不屏住呼吸听他讲述。
风先生似乎喝得多了些,面上的愁容被酒色掩盖,渐渐变得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地说道:“那一日,苎箩村东头施家的女儿夷光提着重重的竹篮,走到若耶溪边浣纱。 苎箩村以盛产苎麻而闻名,从山上采下的苎麻,先打散纤维纺成麻纱,村里的女孩子们,每天要提着十余斤重的粗麻纱到若耶溪边淙洗干净后,才能织成麻布作衣服。
苎麻又粗又硬,淙纱的女孩子们,经常会被扎伤手,一不小心就是一道血痕。秋天的若耶溪水一日寒似一日,冷得刺骨,洗得半晌,似乎手都麻得不似自己的了。
夷光她自小体弱,更有一种心口疼的毛病。因此她浣纱总比别人慢些。
傍晚,她终于洗完最后一团纱,刚刚站起身来,忽然一阵熟悉的痛感传来,她习惯性地捂住心口下方,抬头看着天上的云彩。
天边一片晚霞,红得耀眼,映得她的脸也一片红艳。
若耶溪边,晚霞映着她那轻颦的丽容,早已经落入有心人的眼中了。
一个身着锦衣的青年男子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姑娘小心。’这边已经帮着她提起了竹篮。
夷光回头,不禁脸一红,眼前的青年男子这样的衣着,这样的容貌举止,她一个生于小山村的姑娘,何曾见过这样的人物,不禁吓得低下了头。
锦衣男子的眼光停在她的面上:‘姑娘,你好美,你叫什么名字?’
夷光红着脸退了一步:‘我姓施,名夷光,住在村西头,所以大家都叫我西施。’
锦衣人眼睛一亮:‘西施——果然名不虚传,绝代佳人,倾国倾城。’
夷光看着对方,感到面前这人的眼睛里有一种令她害怕的东西:‘你是什么人?’
锦衣男子微微一笑:‘在下——越国大夫范蠡。’
夷光顿觉耳边轰地一声,眼前的男子,身上顿时散发出一层层的光环来。范蠡大夫,越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来自楚国的奇男子,聪明绝顶的人,随越王入吴为奴三年,成功地使越王自吴国脱险回来,重建宗庙。想不到这个传奇人物竟站在自己的面前,想不到他竟是如此的年轻英俊,温文尔雅。
一个浣纱女的命运,自此改变。
西施随后被送到京城,在越王宫中学习各种宫廷的礼仪和服侍君王的方法,三年之后被送往吴国。送行的便是大夫范蠡。
此时的西施再非先前溪边浣纱时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
她本来就极美,此时更是光彩照人、明艳不可方物,一颦一笑都有着莫大的魔力。
那种美丽可以说是千年难见的惊艳,令人神魂颠倒,食不甘味。
连阅历极丰的范蠡也看得痴了,不由自主地从心底爱上了她,好生后悔三年前将她举荐给越王勾践。
西施也一直没有忘怀初次见到范蠡的情景。她也同样对聪慧贤明的范蠡十分钦慕。
从越国到姑苏,每走一天,两人的心都更加贴近一分。短短的半月行程很快结束了,两人虽然没有山盟海誓,却已是心心相印。
眼看就要到吴国都城。范蠡牵着西施的手又痛又恨,又怜又惜,依依难舍,伤心欲绝:‘罢了,阿施,跟我逃走吧。’
西施眼泪汪汪,然而神态却很坚决:‘越国百姓日子好苦,我不能走。先生之情,但愿来世再报!’
随后她便入了馆娃宫……一入宫门深入海,从此范郎是故人……”
说到这里,风先生语声断续,连呼吸也变得极为艰难起来。
叶昊天和兰儿早已知道风先生就是范蠡,虽然没有觉得十分奇怪,但也为美丽的故事吸引住了。
王爷、王妃和殷东平都听得迷迷糊糊,怎么也没有想到面前说话之人就是范蠡本人。
兰儿见风先生停了下来,连忙在旁边提醒道:“后来呢?西施是怎么逃出来的?范蠡又是何时开始修仙的?”
风先生也清楚叶昊天和兰儿知道自己的来历。因此他没有刻意隐瞒,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接着说道:“范蠡一向自诩为大丈夫,一直到三十岁时都没有把儿女之情放在心上。西施赴吴的那一年他三十一岁,就是从那时开始,他终于明白什么是刻骨铭心的伤痛了。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得到的东西不知道珍惜,只有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宝贵。
一想起西施进入馆娃宫前凄婉的笑容,范蠡就觉得仿佛有一根针刺在心里,可是他只是个文弱书生,虽然有奇计在身也无法再见到西施一面。
那时他无比灰心、万分沮丧,百无良策,只能竭尽全力协助越王勾践,希望早日打败吴国,好将西施救出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年。直到有一天,他听说越国山阴南林有一位仙子,‘生于深林之中,长于无人之野’,却酷爱击剑,剑法独具一格,连当世闻名的剑客袁公都甘拜下风。于是他费尽心机、不辞劳苦终于找到了那位仙子,诚恳地邀其出山。
仙子果然到了越国,向越国兵将传授了二十四式越女剑法,还将一本练气击剑的小册子交给了范蠡。范蠡一见之下叹为观止,书上分明写着:‘凡手战之道,内实精神,外示安仪。见之似好妇,夺之似惧虎。布形候气,与神俱往……’
从那以后范蠡便对修仙养气、习武击剑着了迷。他遍访名山,广求名师,功力进境一日千里。
又过了五年,越国大举反攻,吴国节节败退。
范蠡趁乱之际闯入馆娃宫去寻西施,然而令他无比痛苦的是:西施刚刚被逼服下断肠草、鹤顶红、墨蛛汁、孔雀胆、碧蚕丝等九种剧毒之品#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说了一句话之后便昏迷不醒:‘相公,我终于等到你了……”
范蠡心痛之极,急忙一面护住西施的心脉,一面抱着她飞速去找当世神医扁三鹊。
扁神医就住在太湖中的石公山,距离馆娃宫不过三、四十里。
等到范蠡飞快地赶到石公山的时候,扁三鹊只瞄了一眼便道:‘人都死过了,你还来干啥?’
范蠡听了如闻晴天霹雳,低头看时,果然西施已经没有气了。
那时也是夕阳无语、霞光漫天的时候,他木木地抱着西施站在石公山上,眼前尽是一片血红,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身后有人道:‘唉!看你如此深情,我就帮你一把,全当是画饼充饥吧!’
回头看时却见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取下身上的一个葫芦,以手指天,口中念念有词,时候不大,但见一缕彩霞从天边飘来,在西施身上绕了一圈之后,缓缓进入葫芦之中。
老者将葫芦盖紧,然后递在范蠡手中,说道:‘我教你几句口诀,你以后每日念诵,可保她的灵魂长存不散。每年的正月十五日,还可以唤出来说一会儿话。唉,我也不知这样帮你到底是对还是不对,逆天而为,画饼充饥,这其实不亚于沉重的枷锁,今后你别想有一分安宁了。’
范蠡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对着老者感激涕零。
老者临行之前还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话:‘如果……能收齐灵药,同时借得九天坤鼎……或许还有转机……难如登天啊!’
范蠡听得糊里糊涂,还想再问时,那老者已经去远了。”
说到这里,风先生悄悄停下来,神态迷惘,似乎还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众人都听得如痴如醉,完全被故事迷住了。
王爷和王妃很想问他:“你是如何知道得那么详细的?你是谁?”
殷东平已经大体猜出风先生的来历了,所以他只是惊异地看着对方,感到简直难以置信。
兰儿如在梦中,犹自问道:“后来呢?不是说范蠡到了齐国,又到了陶吗?”
风先生接着答道:“那时范蠡神功未成,不得不四处飘零,希望能找到升仙的方法,同时能找人问一问什么是九天坤鼎。无奈走过了很多地方还是一无所获。他在齐国和陶呆的时间较长,是因为听说那里仙迹甚多的缘故。
他不但自己寻找隐士奇人,还请人帮忙寻找。求人不能无礼,于是他买卖货物赚点小钱,结果却无心插柳成了富商。
功夫不费有心人。二十年后,他终于找到了帝喾之师赤松子修仙的地方。百年之后,他到了仙界。”说到这里他就此打住,眼睛望着叶昊天和兰儿,意思是说后面的你们都知道了,就不用再说了。
叶昊天却问道:“石公山上出现的那位老者是谁?”
风先生低声答道:“南极长生大帝,范蠡后来买了十个很富庶的星球送给他,他也二话不说就收下了。”
听到这里,没有人不知道他就是范蠡,可是他既然自己没有挑明,叶昊天决定以后还是叫他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