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一)

作品:《宦海沉浮

    第四十一章(一)杨陆顺本想早点熟悉掌握计生工作,但二月二日就是春节,只有不到半月时间,县里各项检查验收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这不上任计生副乡长的第四天,就迎来了县计生委的年终工作检查组,带队的是计生委的侯副主任。
    原本王乡长的意思是叫贺副乡长出面接待汇报,理由是老贺搞计生工作三年多,熟悉业务,跟计生委的同志接触多比较了解,何况计生工作是县委非常重视的,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嘛。老贺也有这个想法,说良心话,一年奔上头做了大量工作,无非也就是想在年终评比上拿个先进出个彩,那年头也没有物质匮乏,精神奖励就足已让人军心振奋了。
    可卫书记不同意,他的理由也充分,新平的成绩是摆在那里的,是谁的也跑不了,汇报工作也是照本宣科,又有计生办老柳协助,正好这个机会锻炼杨陆顺,同时也熟悉县里的领导、熟悉操作程序,一句话就是要让杨陆顺上。
    杨陆顺坐在一边听他们唇枪舌剑地争执着,总感觉卫书记和王乡长做什么都难得达成统一,他心里也有点怯场,还是想让老贺当担主角,自己在一旁学习,生怕经验不足弄砸了,既让王乡长得了口实,又让卫书记面子上没光,他知道卫书记是在全里抬举他,王乡长多少是以工作为出发点,似乎是对事不对人,可就从没给他一个好脸色。看来叶祝同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他确实陷入了党政一把手的权力之争了。
    王乡长有点恼怒地说:“卫书记,这毕竟的政府一摊子里的事,我这当乡长的有权力合理安排,我这也是为了新平全局工作着想,你总要支持我的工作嘛。”
    卫书记却说:“杨陆顺同志既然是县委任命的副乡长,在政府分工上负责计生工作,就应该让他主持计生线的全面工作,我这样坚持又有什么不妥呢?怎么叫不支持你的工作呢?我身为新平的一把手,自然比你更担心各项工作的检验达标,但我们还是要用人不疑嘛,仅仅是一个接待工作就不放心,那全乡三万多人的计生工作,你又怎么能放心地交给杨陆顺同志呢?”
    王乡长说不过卫书记,气吁吁地闷头抽烟,老贺在一边赔笑着说:“卫书记、王乡长,其实我在打移交工作时,就已经把计生办各项应付检查的工作都安排妥当了,文字材料早就让老柳准备好了。其实让杨副乡长出面接待也没什么,有不清楚的地方,老柳可以在旁边点醒嘛,老柳在计生办也是多年的老同志、老主任了,应该可以应付自如的了。再说杨副乡长在省城读的书,见识广,这点小事应该难不住他的了。”
    老贺这话一出,王乡长狠狠瞪了他一眼,卫书记呵呵笑着说:“既然这样,就定了由杨陆顺同志负责搞,不过杨陆顺你要多向老贺请教,这几年新平的计生工作一直在县里各乡镇排名靠前,他是做了大量工作的,自然积累了不少经验,要虚心向老同志讨教!老贺你也不要藏私,要以新平的大局为重,把杨陆顺同志扶上马送一程!”
    杨陆顺连忙表态说:“谢谢卫书记、王乡长给我锻炼的机会,也请贺副乡长多帮助我,尽快熟悉计生工作,不至于在我手里毁了你多年的心血。”
    王乡长点点头说:“既然卫书记定了口,我就不再罗嗦了,杨陆顺的态度也还谦虚,那老贺抽空就多指点指点他。”
    等出了门,王乡长冲老贺低声骂道:“好你个贺国祥,卵用没得,在我面前你就吵死一样要去揽计生办的事,说什么一年苦干被人摘了桃子,我好一在卫家国那里替你争取,你自己倒先软了,生怕卫家国不晓得你胸襟宽阔一样,你看你是什么操行!”
    老贺苦笑着说:“我不这么说又能怎么样?不能眼看着你跟卫书记产生矛盾吧?为了我这点小事,我又于心何忍呢?怪只怪杨陆顺那家伙了,人小鬼多。肯定是他在卫书记面前说了什么,仗着有人撑腰就谁也不放在眼里!”
    王乡长阴沉着脸加快了步子,把老贺甩在了身后。老贺看着王乡长走远了,悄悄呸了一声说:“我老子没卵用,自己还不也是没卵用,争不过人家就莫争,赚了气发在老子头上,就当老子好唬么?”
    卫书记估摸王、贺走远了,才笑着说:“杨陆顺啊,不要有压力,要坚定信心。我刚才见你面带犹豫,是不是有点发怵啊。”
    杨陆顺不想让卫书记小瞧,就一挺胸说:“不发怵,您不是说了么,简单的汇报和接待应该难不到我的。”
    卫书记哈哈笑着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果断地从上至下一劈,说道:“对,就要有这种大无畏的精神,要敢于面对任何困难!毛主席曾经大气地说任何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我们就要把任何问题当成纸老虎打!没有什么困难难得住我们共产党人!”
    杨陆顺亦是豪气大增,意气风发地说:“您说得对,没有什么困难难得倒我们共产党人!”
    可事实上却差点难倒了还在预备期的共产党员杨陆顺同志。
    县计生委一行四个人坐着吉普车迎风冒雨地来到了新平乡,汽车嘎地停在了计生办办公室前。在门口翘首期盼了好久的老柳立即招呼杨陆顺等人出门迎接。
    杨陆顺微笑着出了门,老柳已经很热情地拉开车门把计生委的领导迎下了车,很熟络地招呼着:“哎呀,侯主任,这么大冷天都下来了,欢迎欢迎啊!哟,许股长也来了,真是稀客稀客,这位领导我面生,是新调到计生委的领导吧?小马师傅,呵呵,我们的老熟人喽。快进屋里坐,早给各位领导准备了两盆大碳火了。”
    侯副主任五十多岁,带了顶军冬帽,围了条毡呢围巾,穿了件半旧的军大衣,下车就使劲跺着脚撮着手哈气,埋怨道:“这鬼天气,真的好冷,才一个多小时就差点把我冻木了。”那个许科长笑着说:“都是小马的车不行,灌风!”小马大呼冤枉:“许股,这是咱计生委最新的车了,要不是咱侯主任下乡,除了顾主任其他人还调不动呢!”
    侯副主任听了就宽宏大量地笑着说:“小马,得闲了再把你的车弄一弄,我还禁得住,怕是顾主任年岁大点,又有支气管病,受不得风哟。”
    杨陆顺几人在旁边听着他们几个说着,满脸的微笑在寒风中都有点僵硬了,杨陆顺搡了老柳一把,老柳忙说:“侯主任,我来跟您介绍,这就是我们计生办的新主任,副乡长杨陆顺同志。”
    杨陆顺走上前伸手说:“侯副主任,欢迎您带队下基层指导工作!”
    侯副主任其实已经知道新平换了个毛小子当计生乡长,当时他就有了牢骚:“这新平乡看来不怎么重视计生工作啦,怎么让个连婚都没接的小年轻搞计生工作呢?”他假意左右打量着杨陆顺,故做惊讶地说:“早几天就晓得新平换了个年轻乡长,没想到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啊!后生可畏哟,看了这么年轻的副乡长,我不服老又怎么行呢?我赶得上小杨主任的爷爷辈喽!”他放肆地笑着扭头看着自己身后的人,手还在搓揉着,就是不伸手与杨陆顺握。
    杨陆顺有种被轻视的蕴怒,他强笑着说:“侯主任您一点也看不出老,身子骨硬朗得很呢。我爹也有六十六、七了,那才叫老了,走路都要拄棍子了。”
    侯副主任哦了一声,脸上的笑沉了沉。
    老柳忙指着许科长说:“这是业务股的许股长,对我们新平的计生工作非常支持!”
    许股长跨上前一步,握住杨陆顺的手大力地摇着说:“杨副乡长,你好,你好!”
    杨陆顺有点感激,他的手终于有人握了,说:“许股长,欢迎指导工作!”
    许股长侧转身指着老柳都不认识地人说:“这位是新调进计生委办公室的周副主任,这次来主要是熟悉情况的。”
    杨陆顺又跟周副主任握手,相互问好,小马把一双黑不溜湫的线手套在手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大大咧咧地说:“杨乡长,我们就不握手了,我这大老粗手脏,尽汽油味。”
    杨陆顺倒不介意,笑呵呵地说:“来了就是客人,就是领导,怎么能不握手呢?劳动人民的手最干净!”
    倒让小马不自然了,慌忙把右手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跟杨陆顺飞快地握了握手说:“杨乡长还真看得起我这老粗,呵呵。”只是一直搓着手的侯副主任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杨陆顺侧退一步让出进门的道来说:“外面冷,都请屋里烤烤火吧,请进!”
    侯副主任当仁不让地率先进门,一把握住老柳的手就不松开,显得极为亲热,搞得老柳只好由他拽着进了屋,侯副主任也顺势跟其他计生办的老张他们一一握了握手,还故意捏了尹芳的胖手一下,那女人就吃吃得笑着。
    围着熊熊的碳火,侯副主任不知道是冷得发青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帽子、围巾、军大衣先后取了下来,里面穿了套铁灰的中山装,喝着滚烫的开水总跟老柳和尹芳说笑着,就是不理睬杨陆顺。
    杨陆顺在一边既尴尬又纳闷,不知道这侯副主任究竟为了什么?老柳其实更为尴尬,他完全把杨主任的风头抢了,老是把话题往杨陆顺身上扯,可就是掌握不了局面,你想侯副主任就是故意要难堪杨陆顺,怎么会依着他的思路走呢?
    这人与人交往就是怪哉,有的一见如故,似乎象多年的老朋友,有的则总看不顺眼,咋看咋别扭,更不用说交朋友了。侯副主任对杨陆顺就有总说不出的排斥,叫他自己说也说不出个理由,总感觉这杨陆顺笑得虚伪,说话傲气,其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原因还是因为杨陆顺太年轻了,比他的大孙子才大了几岁,叫他如何能正儿八经地谈工作,还是关乎男女间生娃娃的事情!
    那许股长也是经常跑乡镇的,跟计生办的人熟得很,也是爱拿着尹芳开玩笑。尹芳说你们领导到下面来辛苦了,许股长就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偶而在下面回把不辛苦,是要换换口味嘛,就是你经常在下面实在辛苦了。”
    就连杨陆顺都听得出里面调侃地意思,大家就笑做一团,尹芳娃娃都生了的,脸皮不说城墙厚,就这几句话还是应付自如,但还是装出害羞的样子啐道:“我说你们到下面检查工作,你倒想到裤裆下面去了,侯副主任,你看你的人尽拿我打趣。”
    侯副主任这时非常护犊子,说:“小尹妹子,小许可是真关心你们下面的同志,你们计生办五、六个同志为什么只说你辛苦,说明他还是有心之人!”
    小马司机也接茬道:“我可以做证,一路上许股只念叨你小尹妹子。”
    尹芳故作好奇地问:“他会念叨我?念叨我什么啊?”
    小马先自己吭哧吭哧地笑红了脸,才断断续续地说:“他念叨你脸上的湖壳油涂匀没有,免得吃饭时看成了鼻涕龙!”
    除了杨陆顺和周副主任莫名其妙,其他人都笑得快断了气,尹芳更是气得脸色绯红,跳起来就打小马,小马边笑边躲闪,尤自还在喊:“你莫凑我这么近,我怕看见鼻涕龙!”
    杨陆顺到底年轻好奇心重,就扯着老柳打听原由,尹芳死活不让说,最后许股长连跑带闪,围着屋子转了几个圈,挨了不计其数的粉拳,才说出了这个典故:
    去年年底搞检查,中午在饭店吃饭时,因为是冬天就吃火锅,大麻琏脑壳炖了一锅子,又烫又辣,吃得一桌人汗流夹背,吃过辣的都知道,辣狠了清鼻涕就直流,许股长也不例外,鼻涕出来了就用手捏着鼻子一擤,再往桌子底下一甩,不象这时还有什么餐巾纸什么的,皱纹纸那时还是精贵货,只是家庭宽裕的户子专供女人来了月经时用的,大体人们当初擤鼻涕都是那么一甩,许股长也没在意,没想侯副主任人老眼不花,就指着尹芳的鬓角喊:“小尹,小许把鼻涕甩到你脸上了!”当时小尹就吓得鸡飞狗跳,扯过许股长的衣袖就在脸上胡乱擦着,还骂他不讲文明,许股长当然不承认了,他比划说我是往桌子底下甩的,怎么会甩到你脸上去呢?就展开袖子找,果然看见白拉拉的一团,小尹就一脸恶心地指着那团东西,叫嚷着吃饭不进了。许股长也是纳闷,就用手去捏那团东西,感觉粘粘的不象清鼻涕,凑到鼻子下一闻,酸不拉叽一股子怪气味,就也犯了疑惑,质问小尹:“这玩意儿不象鼻涕,倒象男人办那事喷出来的东西!”小尹也是一惊,她确实头夜跟男人办事了的,她男人不爱带套,她自己吃药也过敏,为了不怀孕只得体外射了,也不担保是不是飙到了脸上,她也疑惑地挑了点又看又捏又闻,半天才如获大赦般地说:“什么呀,是我脸上搽的湖壳油!”许股长不信,尹芳说你闻我脸上,许股长把鼻子凑在她脸上嗅了半天才说:“你这个婆娘真拉跨,脸个湖壳油都搽不匀!搞得老子还以为是你们两口子疯了没洗干净呢!”顿时笑翻了一屋人!
    杨陆顺自然也笑得喘不过气来,见小尹还如狼似虎地追逐许股长,就说:“尹芳,别闹了,等下还要跟领导们汇报工作。”
    尹芳见杨陆顺发了命令,意尤未尽地冲许股长哼了一声,脸色潮红地对侯副主任说:“既然有工作,那我就到外面去了,你们没茶了就叫我一声。”
    侯副主任说:“慌什么,不就听听汇报看看材料么,时间多得很,再坐会热闹热闹,其他乡镇的计生办还只你们新平的热闹点,多亏了小尹妹子出得众。今天搞不完我们明天继续嘛。”
    杨陆顺还有什么话好说呢,领导说了算,只得任凭他们嬉笑打闹,倒是计生委办公室的周副主任也许刚进新单位,跟他们还没处熟悉,显得有点落落寡欢,杨陆顺就有句没句地搭他说话,两个人倒也聊得蛮投机。
    老柳也就当担了主角,竭力说笑逗闹,小尹更是热衷跟男人们开点小玩笑,小马是司机,玩意自然多,也会投侯副主任的爱好,气氛一直保持得蛮好。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