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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拯救孤独症少女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纪得倒是得了清闲。
    陆禾是公司高层,如若他想忙,真的是不得空闲。
    纪得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没回国的那些日子,轻轻松松心无旁骛。
    快到自己生辰,今年日子近除夕,纪得索性请了年假。
    下班了,纪得收拾了东西往停车场走去。
    祝福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眼不见路地撞了她,手上东西散落一地。
    看到是纪得,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纪得,你载我到你家好吗,拜托拜托。”
    她这副模样倒是少见,像是有什么怪兽在追她。
    纪得捡起东西,回去开车,顺便将失魂落魄的人带回了家。
    纪得是个专心致志的人,开车鲜少讲话。
    祝福是满腔肺腑不知怎么说出口。
    一来一往,车里一片沉默。
    到了公寓,祝福下车,傻傻杵着不动,也不上楼,就原地站着。
    纪得看她这副小可怜样,很容易就动了恻隐之心。
    “呐,我一个人拿不动,帮我一起拿上楼吧,谢谢啦。”
    说着车里随便拿了个盒子放在祝福手中。
    祝福精神起来,“好啊好啊,我力气大,帮你搬。”
    进屋了,给她拿了瓶可乐。
    纪得是不喝碳酸饮料的,放着也就是为了招呼朋友。
    这房子基本没什么人来过,这朋友二字,指的祝福。
    平时拿到了就喝的人,这会儿一圈圈的转着瓶盖,心不在焉。坐在沙发上愣愣地发着呆。
    “过年回家的票买了吗?”纪得出口问道。
    “啊?哦没买,今年不回去了。”祝福回神,“和爸爸说过了,公司事忙,买不到票就不回去了。”
    纪得蹙眉,知道她是在逃避什么,给她时间想好措辞。
    将黑胶置入,空气中想起了醇厚的男低音,带着爵士优雅的调调,像是耳鬓厮磨,让人安了心,定了神。
    泡了杯清茶,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拿起一本书就开始阅读。
    这是她以往的节奏,只是今天身畔多了一个迷茫的人。
    祝福就是在这样温和的情景里卸了心防。
    “我遇到了一个故人,我……上了他,他要对我负责,跟我回家见家长,我不确定……”
    是不是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我只能先躲起来,不让他找到我。
    纪得被那句“我上了他”惊讶到了。
    真是不一般的直白啊。
    生物课她也学习过,理论知识她都知道,但这么直接的听到还是有些吃惊。
    所以,又是个为情所困的人啊。
    “那你打算一个人在Z市过年?”这年末假期少说也有半个多月呢。
    “嗯。我不敢回住处,他知道地址。”祝福苦笑,“所以今天来找你避一避。”
    纪得了然。
    “明天开始我休假了,要去T市。你如果不介意,就帮我看着房子,车子你也可以用,钥匙密码我给你留着。”
    想了想又补充道。
    “冰箱里的食物只够这一两天,张姨跟着我去T市过不来这边,吃饭方面你要自己解决了。”
    祝福感动的眼泪汪汪,她是有这个冒昧的想法,却不敢和纪得提,太唐突了。
    没想到她却好似看透了自己的内心。
    顿时鼻子一酸,有些想哭地冲动。明明比她还小一岁,却一直像个姐姐一样包容着她。
    想起姐姐,祝福内心深处抽痛了一下,落下了泪来。
    纪得哪里见的了眼泪,顿时手忙脚乱地拿纸巾给她擦。
    叹了口气,还是出了趟门,去超市置办了一些吃食,将冰箱填满。
    祝福沉浸在悲伤里不能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纪得喊她,脚边已经多了一个行李箱。
    “今天就走了?”发懵地问道。
    “嗯,奶奶电话催了好几个了,你睡客房,床单被褥都换新的了。有什么问题给我电话。我或许不注意听,那就打家里电话。”
    说完还给她记下了座机号码。
    思索了一番,想来应该是安排妥当了。
    “司机在下面等我了,我走了,年后才能回来。你自己留心。”
    纪得说完这番话就走了。
    二十多年里都是被照顾的角色,现在突然能照料别人,心下说不出的满足。
    纪得走后良久,祝福才回过神来。
    打开那瓶把玩许久的可乐,灌了一大口,被冲鼻的气体刺得眼泪横流,窝在沙发里抱着头闷声大哭。
    T市,机场。
    纪得落地,司机已经在机场等候多时了。
    纪老爷子着急见孙女,执意要来接机,被陈叔叔极力劝阻。
    老爷子接近80高龄,舟车劳顿是能免则免。
    纪家在T市的宅子本就是给老两口颐养天年的,坐落于政府重点规划的生态园区。
    T市规划局长便是纪老太太的亲侄儿,得天独厚的资源,当年规划初始就有了此意。
    这住处,除了偏远,实在找不出什么弊端。
    下了机驱车前往纪宅。司机王师傅的技术相当好,一路上纪得几乎感受不到颠簸,竟稳稳地眯了一会儿。
    张姨素来晕车,吃了晕车药在一旁睡了。
    待纪得再睁眼时,车窗外的风景变成了行道树。
    一闪而过,精神抖擞,天高海阔,一望无垠。
    纪得对T市是有好感的。
    在这里的记忆,全是无忧无虑。
    少了迫人的过往旧事,爷爷奶奶的悉心照料,别墅旁的自然风光,短暂又宜人。
    到了纪宅,未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一片忙碌,还夹杂着与人交谈的欢笑声。
    纪得推门而入。
    爷爷奶奶仍是精神焕发的模样,真好。
    陈叔叔在一旁笑着饮茶,还有他身边坐着的……
    “陈澜哥?”纪得不自觉脱口而出。
    “鱼儿,我回来了。”陈澜起身,上前一步抱住了她,久违了,我的女孩。
    纪得在他的拥抱下回过神来,微微侧身。
    陈澜意会地松了手,退开半步,细细端倪着她。
    “变漂亮了,也长高了,只是更瘦了点。”记忆中她是圆圆的娃娃脸。
    “你离开的时候我才在读小学,自然是长高了。”纪得笑着回答。
    陈澜是陈叔叔的儿子,由于天资聪颖,初中未毕业就被美国一家高等学府看中并破格录取。
    纪老爷子惜才,提供了一切资源来协助他。
    现年28岁,是美国一家著名医学研究所最年轻的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心脏科。
    当年他并不愿意远走他乡,父亲告诉他:如果你想要保护一个人,首先,你要变得强大。
    正因为这句话,他掩下心里的不舍,孤身一人远走他乡。
    纪得的身体一直是纪家上下最担心的,也是他最牵挂的。
    所以当教授问他想攻读什么方面,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心脏系统。
    如今他学成归来,目的明确,便是护着她,佑她一生平安。
    “这次回来待多久?”纪得问。
    从前隔几年回来一次,每每待不满一月就离开了。
    陈叔叔嘴上说着学业为重,心里惦记得不行。
    “他这次回来,是不走了。”
    陈叔叔在边上说着,眼角的笑纹都深了不少,透露着欣慰和欢喜。
    “老爷子年纪大了,我在T市随身看着放心。现在他回来了,你的身体有他看顾才最好,Z市的诊所也可以接管,一举两得。”
    纪得望着他,似有些话想说,又不知如何开口。
    陈澜一眼望穿,她的心思自小就猜得准,必然是认定自己的身体又让大家操心了。
    说不出推诿的话,又怕添了麻烦,一张小脸堆满了纠结。
    “怎么,不欢迎我回来?”陈澜打趣着。
    “不是的,”纪得认真地说道,“以后有你看着,爷爷能安心不少,谢谢你,陈澜哥。”
    放弃了美国的大好前程,唯独来守着一个小诊所,就因为惦记着纪家的培养。
    医学界首屈一指的人独独单耗在她一个人身上,谢谢了,也屈就了。
    “我们之间,毋需客气这些。”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回来守着你。
    陈澜心思沉了沉,她生疏客套的语气,是自己错过了什么,还是遗失了什么。
    “好了都别傻站着了。”
    纪老夫人从餐厅走了出来,“鱼儿刚下飞机,这会儿该饿了,过来吃饭吧。”
    纪得被奶奶牵了手到餐桌,都是她爱吃的菜。
    一通忙碌的奔波,现下确实有些饿了,肚子都咕咕叫了两声。
    老夫人欢喜的不得了,被自个儿孙女的可爱劲儿逗得合不拢嘴。
    这么水灵灵的小姑娘哟,越看越是欢喜啊。
    饭后,奶奶照例去了温室照看新进的兰花,张姨和纪宅的阿姨一齐在厨房收拾。
    陈叔叔和陈澜被纪老爷子留下了,说难得聚一起,就在家里住下了。
    纪宅后边有几栋排屋,平时空着,偶尔招待远道而来的朋友。
    纪得回到卧室整理行装,从行李箱里取出一个盒子,便起身去了书房。
    三声叩门。
    “进来。”
    得到允许后,纪得应声而入。
    “爷爷。”
    纪得柔柔地喊着,声音中带着些许撒娇,“你还在习字啊,很晚了。”
    纪元海闻声,头也不抬,眉宇间的“川”字倒是被抚平了不少,听劝地放下了笔。
    “你现在管起爷爷来了?”语气中带着好笑,佯装质问。
    纪得聪明的避而不答,将手中的盒子双手递予,“这是我亲手做的,爷爷不嫌弃吧。”
    纪元海眼睛一亮,伸手接过来,那釉绿的锦缎盒子小巧精致。
    打开来,里面笔挺的躺着一只光泽鲜亮的狼毫。
    紫檀笔身雅致低调,上面刻着制笔的年份日期,是纪得惯用的簪花小楷。
    秀气与磅礴集于一物,合了她安然若素的气性。
    老爷子细细品了许久,才仔细收起来放入书桌的第一格抽屉里。
    “自你来T市以后,每年你生辰,都是率先送爷爷礼物。”太贴心了,乖得让人心疼。
    “可每年生日,爷爷送的礼物更大更好,算来我是赚到了呢。”纪得眉目温婉,笑意夺人。
    这只狼毫是她托了人,亲自去H市选了中意的料,在老师傅的指导下做出来的。
    其实期间也毁了不少只残品,真真是暴殄天物了。
    这只稍微看的过眼,才好拿来送给爷爷,算不得多贵重,只是心意罢了。
    “淘气。”
    纪老爷子乐于看到她如此活泼的一面,没大没小也不生气。
    “今年你想要什么,爷爷都给你办到。”
    “爷爷,我只想您与奶奶,妈妈,张姨身体安康,我们一家平安,其余都不重要。”纪得淡淡地说。
    “每年你都是这些话,反反复复,当真别无所求?”
    “别无所求。”纪得坚定地看着爷爷。
    纪元海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当年你开口求我去找的人,如今,找到了?”
    纪得闻言,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