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七派联盟
作品:《蝉翼剑》 雷洪又跟着梅兰走得半个时辰,终于不死心的问出自己老早的疑问:「嫂夫人给李万剑的解药是真的吗?」以梅兰的性格,决计不肯如此老实的交出解药,难保不会另有妙计秘而不宣。
梅兰的回答却教他失望之极:「当然是真的,否则如何骗得过李老鬼。」
雷洪失望之极,又走了半晌,忽闻梅兰柔媚的声音道:「不过解药虽然是真的,却解不了那小丫头的毒。」
雷洪愕然止步道:「解药既然是真的,为何解不了南宫燕的毒?」这下连似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钟敏亦驻足停下,想听听梅兰的奇谋妙计。
梅兰不愠不火道:「小雷,毒物这门学问高深之极,决非你所想像的那般简单。」
雷洪心中大怒,却又不得不老老实实的道:「愿闻嫂夫人高论。」
梅兰道:「天下万物生生相克,以毒攻毒你该听过吧,那包解药也是一种毒药。」
雷洪恍然大悟道:「嫂夫人是说你给李老鬼的解药剂量不对?」
梅兰赞道:「孺子可教也,要解那小丫头身上的奇毒须得将解药剂量服得分毫不差,除非是医术极端高明之人才会知道,偏偏南宫世家那个败家子不在左近,他们必会找个庸医试过无误后,便让小丫头服下,我那解药足有十倍剂量,我就不信他们不会多服那么一分一钱。」说到后来,连她自己暗暗佩服自己,俏脸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雷洪大拍马屁道:「嫂夫人真是聪明绝顶,略施小计便将李老鬼和南宫世家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只觉头皮发麻,打消那一丝欲对梅兰不利的念头,莫要到时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梅兰娇笑道:「小丫头本来还有一月之期,如此一闹,恐怕连十天都活不到了。」
「什么?」雷洪心中大震,更是突兀的为南宫燕担心起来。
※※※
南宫燕正欲说话,蓦地樱唇一张,喷出老大一口血雾,这次情形先前大不相同,那些血尚未滴落,便在半空凝成无数微小的黑色颗粒,远远看去,好似南宫燕吐出的并非血雾,而是一团黑烟。
南宫博见南宫燕脸上笼罩着一股黑气,连手背肌肤,无不如此,显是中毒已深之兆,他大惊失色,急忙向万其瑞问道:「万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万其瑞汗如雨下,把把南宫燕脉息,身体一震,面如死灰,拜伏在地,语中满是悔恨之意:「万其瑞害死三小姐,万死难辞其疚,唯有一死谢罪。」语犹未毕,手中银针倒转过来,便向心口刺去,若是刺中,恐非仅仅放血那么简单了。
「蠢才。」天绝大阵中的老大南宫远华一声厉喝,一指点飞万其瑞手中银针,他年已五旬,算起来还是南宫博的堂叔,天绝大阵其他人也顾不得守护四周,围了过来。
万其瑞老泪纵横道:「大哥。」
南宫博双手托起他,平静之极的道:「万老师,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何必如此自责,何况燕儿眼下还是好好的。」
南宫燕娇躯发虚,体内真气一丝半点也提不起来,眼见如此,勉力站起,换作笑脸道:「万叔叔,燕儿尚是活蹦乱跳的,好得不能再好,你别咒燕儿,要不然燕儿真的死了,就到阎王伯伯面前告你的状。」众人见她脸色发黑,身子摇摇晃晃,哪还好得起来,心情沉重之下,听了南宫燕这句笑语,竟无人笑得出来?
南宫燕自觉说得有趣,见没人凑和,大感没趣,噘起小嘴道:「一个个老古板,一点都不好玩,要是杨飞的话…」
南宫博惟恐她再说下去,打断道:「燕儿,今日到石家庄后,大哥亲自护送你回江南好好养伤,年关将近,老祖宗还盼着你回去陪她过年呢。」
南宫燕不悦道:「年年过年,不腻啊,人家才不要,人家要去找杨飞,人家便是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她一连三个人家,本是又娇又嗲,可在此刻,却显得无比凄艳。
南宫博心如刀割,板起老脸道:「燕儿,你已身为人妻,怎可老把死字挂在嘴边?乖乖的听大哥的话,大哥自会去找杨飞,让他照顾你。」
南宫燕大喜道:「大哥莫要说话不算数?」
南宫博道:「大哥我何时说话不算数了?」
南宫燕伸出右手,弯起小指道:「拉勾发誓。」心想你说话不算数的次数还少吗?
南宫博堂堂一个少宗主,却如孩童般与南宫燕拉勾,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现在心情劣极,莫说笑,连哭都哭不出来。
南宫燕精神愈现萎靡,说得几句,渐感不支,若非南宫博搀扶,恐怕已软倒在地。
南宫博定下心神,柔声道:「燕儿,你好好睡上一觉,或许一觉睡来,就回到白云山庄,连杨飞也伴在你身边。」
南宫燕乖乖的道了一声「好」,由得南宫博一指点在自己睡穴之上。
瞧着娇俏可人的南宫燕,思及她或许不久将永别人世,众人心情沉重,尽皆默然无语,不知过了多久,万分惭愧的万其瑞大声道:「少宗主,大哥,你们莫要阻我,万其瑞去意已决,实在无颜苟活人世。」
「蠢材!」南宫远华再次大喝,他这一声大喝蕴含内力,当然绝非那么简单,而与少林的狮子吼有些相仿,有震摄心神的妙用,见万其瑞呆若木鸡,方道:「老七,是区区一个南宫燕重要,还是整个南宫世家重要?」万其瑞在天绝大阵诸人之中排行第七,是以诸人皆呼他老七。
万其瑞对南宫远华素来敬服,连忙答道:「当然是整个南宫世家重要。」
南宫远华道:「天绝大阵名震天下,连李万剑都敬上三分,若非此阵,新仇旧敌攻来,世家还能保持今日荣光吗?」他这话不单是说给万其瑞听的,亦是说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身负少宗主之责的南宫博听的。
南宫博心中凛然,他只将天绝大阵当成一件厉害的工具,还从未想得如此深远。
万其瑞老老实实道:「或许不能。」
南宫远华道:「天绝大阵若少了一人,还能否发挥它原有的威力?」
万其瑞道:「不能。」
南宫远华又道:「你是天绝大阵中人,若少了你,天绝大阵威势尽失,难以抵挡敌人,这般后果你想过没有。」
万其瑞冷汗汩汩而下,沉吟不语,半晌方道:「小弟明白了,小弟这条命不是自己的,而是世家的,即便要死,也是世家来取。」
南宫远华点头道:「你这般说,还不算愚蠢,诚如少宗主所言,三小姐还没有出事,就是出事了,跟你也没多大干系。」
万其瑞抬头问道:「大哥,咱们眼下该当如何是好?」
南宫远华向南宫俊揖手道:「还请少宗主示下。」他虽是南宫博的长辈,可地位所限,不能擅作主张。
南宫博抱着南宫燕软软的身子,心中无比感伤,闻得此言,便道:「眼下最紧要的是解去燕儿身中奇毒,万老师,燕儿还能捱上多久。」
万其瑞道:「这个属下也不敢断定,不过不会超过十日。」
南宫博脸色微变,略一思忖,道:「远水难解近渴,咱们暂且在石家庄住下,一面飞鸽传书,着二弟火速赶来为燕儿解毒,一面伺机去夺蝉翼剑,好交换解药。」顿了一顿,又问:「不知跟踪雷洪三人的暗探可有消息?」
一人恭声答道:「暂时没有,那叫梅兰的女子狡猾得很,我们的人不敢跟得太近,数次跟失。」
南宫博剑眉拧起,握紧拳头,冷哼一声道:「南海幻剑派落井下石,将燕儿害成这般模样,此仇不报,南宫世家有何颜面立足江湖。」
他此言未毕,忽然远远传来一人的声音道:「少宗主,令妹中奇毒,我许子吟倒有解毒妙法,不过有个条件。」
天绝大阵众人阵法突展,将南宫博二人护在阵中。
那人缓缓行近,果是败家子南宫逸的冤家对头「鬼眼郎中」许子吟。
※※※
杨飞醒转之时,只觉满鼻芬芳,怀中那具温暖柔软的胴体,他再也熟悉不过,正是与他同修天香密诀的苏花语。
二人犹在男女间最亲密的状态,杨飞一阵激动,脑中传来苏花语的心语道:「不要动,我正在为你解除禁制。」
杨飞体内真气流转,自觉内伤尽皆痊愈,连厉方邪那股暗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中一宽,回过念头道:「花语,你不怪我了?」
苏花语一阵默然。
杨飞黯然神伤道:「你还在怪我?」
「怪你就不会为你疗伤了,不要胡思乱思!」杨飞气息一滞,苏花语哪还练得下去,只好出声叱责。
杨飞轻吻着她,柔声道:「先前是我不对,我杨飞要再说那种伤你的话,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苏花语嗔道:「你是乌龟王八蛋,那我是什么?」
杨飞嘿嘿笑道:「你是乌龟婆。」
「少耍贫嘴。」苏花语又羞又气,粉拳堪堪打到杨飞胁下,被他大嘴吻下,俯身压住。
苏花语挣扎几下,有些软弱的道:「我们还在练功。」
杨飞奸笑道:「练个屁功,人生得来须尽欢,我们有好几日没有行云布雨了,花语,你何时也为咱们杨家传宗接代?」
「我…」此乃苏花语心中痛事,脑中一阵迷糊,由得杨飞放手施为。
杨飞淫性大发,在苏花语身上大下其手,正不亦乐乎,忽闻苏美盈的声音道:「你们在干什么?」
苏花语这才想起母亲诸人还在门外护法,自己反在此逍遥快活,顿时羞愧难当,急急推开杨飞,愠怒道:「都是你害的。」
杨飞干笑两声,暗道老子要和娇妻翻云覆雨,丈母娘却在门外偷听,还出言阻止,这可真是天下奇闻,难不成想掺上一腿?
苏花语穿上衣裳,回复原本的恬然自若道:「我们已练了三遍天香密诀,你体内的那股暗劲大概也化解七七八八了。」
杨飞小命得保,自是大喜,笑嘻嘻道:「原来厉老邪胡吹大气,解起来如此容易!不过徒儿还觉得还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师父不如再陪徒儿练上两遍?」
苏花语怎知他不是为了占自己便宜,哼道:「要练你找别人去练。」
杨飞打蛇随棍上,嘿嘿笑道:「师父,这可是你说的。」
苏花语这才想起此语无异允准他去找女人,立时气不打一处来,美目圆瞪道:「你敢?」
杨飞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道:「徒儿开开玩笑,当然不敢,师父莫要生气。」
苏花语轻咬玉齿,过得半晌,方才轻声道:「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叫我师父,至少不要在我母亲面前如此叫我。」
杨飞搂住她笑道:「咱们当着人不叫,等到夜半无人私语时再叫,叫好师父,亲亲美人儿师父。」
苏花语俏脸微红,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许那么叫,羞死人了。」
杨飞道:「那就叫好老婆,亲亲老婆,美人儿老婆。」
苏花语啐了一声,稍凝心神道:「夜半无人私语时,你何时变得这么好学问了?」杨飞不学无术,何时会用这般风雅的成语?
杨飞老脸丝毫不红道:「师父学识渊博,徒儿耳染目渲,学问自然就好了。」
苏花语怒道:「你又叫师父了?」
杨飞连连赔笑道:「不叫,不叫,花语,徒儿以后再也不敢叫你师父了。」心想当初可是你硬迫自己拜你为师的,等自己这个师父叫顺口了,又矢口否认。
苏花语见他自称徒儿,心中分明还在叫自己师父,颇为不悦,挺直娇躯,寒声道:「还不穿上衣服,随我前去拜见娘亲。」
杨飞见她发火,哪敢再出言轻佻,只是那套衣衫被厉方邪一番折腾,早已破烂,穿在身上,差堪遮体,杨飞颇觉尴尬道:「这般去见丈母娘,真是失礼得很。」
苏花语见了这件洞洞装,「噗哧」笑出声来,笑道:「这荒郊野外,一时片刻到哪去觅新衣,还是见了娘再说,不过你这般寒酸,不知她认不认你这个女婿?」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杨飞出身贫寒,最恨的是有人看不起他,何况还是自己的女人,闻得此言,自是心中暗怒,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我真心诚意待你,她老人家迟早会认我这个女婿。」
苏花语赞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孺子可教也。」丈夫不再粗言粗语,出口成章,她亦自感颇有功劳。
杨飞嘿嘿一笑,摸摸四周,脸色突变,脱口而出道:「师父,徒儿那个包袱呢?」
苏花语见他神色慌张,倒忘了责他又胡闹称呼,问道:「什么包袱?」
杨飞比划了一下道:「就是你从谷中带出,里面装着师伯遗物的包袱。」
苏花语道:「李梦柔师徒离去之时,你正在沉睡,我可没见你身畔有个包袱。」
杨飞情知必是被李梦柔顺手牵羊,他心中暗恨,咬牙切齿道:「你这妖女,老子总有一天要把你卖到软香居去。」
苏花语玉容陡变道:「你在骂谁?」
杨飞回过神来,连忙赔笑道:「当然不会是你。」
苏花语反问道:「是不是你那个师姐?」
杨飞搔搔脑勺,明知故问道:「花语,你在说谁?」
苏花语心中酸楚,冷哼道:「少装蒜了,就是那个李梦柔,人家可一口一个师弟喊得亲热之极。」
杨飞大是尴尬道:「你们见过面吗?」
苏花语道:「若非见过面,怎知你又多了一个红粉知己?」
杨飞忙道:「花语你别误会,我拜李万剑为师是权宜之计,跟那个李梦柔更是仇深似海,怎会关系暖昧,你若是不信,我对天发誓…」
苏花语一时吃醋,这才严词责问,见他说得信誓旦旦,已然信了一半,玉手捂住他的大嘴,柔声道:「不用发誓,我信你就是,那个李梦柔如何跟你仇深似海?」
杨飞道:「小燕子的大哥南宫博废了她未婚夫的武功,她在长安找小燕子大哥寻仇,我无意中救了小燕子的大哥,没想到这妖女找上了为夫,差点将他杀了,还好你老公我福大命大,逃过一劫,此事知者甚众,不信你去问小燕子的大哥。」他说得倒是一字不差,却对李梦柔做过的亏心事绝口不提?
苏花语见他说得有板有眼,人证俱在,如何不信,由得杨飞将自己搂住,轻垂螓首,低声道:「是我错怪你了,不过你以后不要出口就说什么要把人家卖到软香居去,一个姑娘家最重名节,那李梦柔虽与你有隙,你可杀她报仇,却万万不可干这种有亏阴德之事。」
杨飞唯唯应诺,暗道你家里还是开妓院的,我将小骚货卖去,正好帮忙做生意?怎的反而倒打一耙,教训起我来啦?他想起那个包袱,心中更气,握紧拳头,恨恨道:「以后少让我碰到她,要不然…哎哟!」苏花语虽治愈了他的内伤,却对他的外伤无能为力,此刻他便是触动伤处。
苏花语关切的问道:「你身上伤痕累累,是谁害的?」
杨飞气呼呼道:「厉老邪。」暗中补足:还有你老娘的功劳也不小。
苏花语叹道:「为何你尽惹一些狠角?」
杨飞苦笑道:「你以为是我想啊,不是我喜欢找麻烦,是麻烦喜欢找我,大概是我上辈子积了什么阴德,老天爷总跟我过不去,不过若非如此,也不会结识你了。」
「花言巧语!」苏花语笑颜一展,替他整好衣襟,梳弄了一个发结,瞧来总算比街头气丐好上半分。
苏花语覆上面纱,这才娇声道:「随人家去拜见母亲吧。」
杨飞点头应是,心中忐忑:不知见了苏美盈,她可有好脸色给自己看?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少林慧德,武当清虚,峨嵋李红,华山施辉、马勇、周承岭、吴云鹤,昆仑罗鉴宇,青城段肃一,崆峒许彬拜见天香宫苏宫主。」
又闻一女子声音道:「你们七大门派求见我们宫主有何要事?」对方说拜见,她改成求见,虽仅一字之差,其中涵义,却大不相同。
这声音杨飞倒是熟悉得很,正是那个害他口出恶言,以致苏花语负气而走的清风。
先前那宏亮声音道:「我们七大门派受振威镖局总镖头付无忌所托,追查前任总镖头白向天太行失镖一案,研究良久,觉得其中疑点甚多。」
杨飞神色陡变,将苏花语玉手紧紧握住。
清风问道:「这与咱们天香宫有何干系?」
那宏亮声音道:「听闻振威镖局叛徒杨飞在贵派手中,他乃此案首犯,还请天香宫将人交由我们处置。」他说到后来,语气已颇不客气。
清风怒道:「别说那个什么杨飞不在此地,就是他在这里,也不会交给你们。」
那人语气亦强硬起来:「如此说来,天香宫是存心包庇他了?」
清风冷冷道:「包庇又如何?不包庇又如何?」
那人道:「若是天香宫包庇杨飞这十恶不郝之徒,不光是跟咱们七派为敌,亦是与天下武林为敌。」
清风道:「为敌又如何?你以为我们天香宫惹不起吗?」
杨飞总算见识了清风的本事,几句话就将七大门派得罪干净,瞠目之下,对她欺负过自己的往事亦不大在意了。
那人冷哼一声道:「若是天香宫今日不交出杨飞,贵派二十二人休想离开此地。」
「你们打听得倒清楚得很,那还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清风心中暗凛,天香宫四大护法,藏匿四周的十六香女加上苏美盈及重逢的苏花语恰好二十二人。
「清风,休得无礼!」喝叱之人自是天香宫主苏美盈,她在众人不知不觉间,宛若鬼魅般出现在清风身后,向那说话之人问:「你是哪一派的?」
那人知来人是天香宫主,倒也不敢托大,躬身施礼道:「在下华山派‘关中一剑’周承岭,请问阁下是苏宫主吗?」
苏美盈不置可否,淡淡道:「你是刘纯阳的第几个徒弟?」
‘关中一剑’周承岭被她秋波扫过,自觉好似赤裸体,心中秘密被她看得明明白白,不觉答道:「在下是家师收的第三个弟子。」指着身后三人道:「这是我大师兄施辉,我二师兄马勇,我小师弟吴云鹤。」
苏美盈道:「原来华山派四大弟子都到齐了,很好,很好。」
杨飞闻言,不觉暗奇:难道丈母娘真的跟白向天有一腿,连他的口头禅都学得这么像?
华山派掌门刘纯阳年近古稀,近年已少有打理派中俗务,他的四大弟子中老大施江辉为人老实木讷,老二周勇脾气火爆,最小的吴云鹤本性纯厚,不善言谈,只有周承岭长于交际,故而对外事务一向由他出面,此刻在苏美盈凌人气势下,突然闻得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周承岭竟对不上来,怔了半天,方才小心翼翼道:「还请苏宫主高抬贵手,将杨飞交与本派。」他此言一出,其他六派大为不满,虽然此次七派联盟,以华山派出力最多,行事亦多以华山派为首,可大家是连袂而来,怎能说将人交给你一派?
苏美盈道:「你不是说要把天香宫二十二人都留下来吗?」
周承岭老脸微红,揖手道:「还请宫主看在与家师的交情上通融通融。」语气已与方才截然不同。
苏美盈道:「你们说让本宫主交人本宫主就交出来,天香宫颜面何存?」
周承岭忙道:「宫主多虑了,我等决计不会传扬出去。」
苏美盈冷冷哼了一声,显然对他之言不屑一顾。
杨飞脸色一阵苍白,苏花语扶着他轻轻发抖的身子,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放心好了,我娘决计不会置你不顾,再说人家怎会让你孤身犯险。」
「难道我只是一个靠女人而活的孬种?」杨飞暗暗苦笑,心念电转,紧紧盯着她,许久忽道:「你们最好不要牵扯进来,我一个人出去见他们。」
苏花语知他最是胆小,此刻出去落入七派手中,十有八九小命不保,她既担心又惊愕道:「你不怕吗?」
「怕。」杨飞老老实实道:「怕得要命,可我是被冤枉的,公道自在人心,我要出去还自己一个清白。」
苏花语望着突然豪气万丈,仿若换了一个人的丈夫,以前那个胆小怕事的杨飞呢?她一时还真不能习惯。
杨飞又道:「如果我不作任何辩解,误会便会越来越深,以后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苏花语呆呆望着他,眼神复杂之极,许久,忽然抱住他,低低抽泣道:「可是人家怕你出去就回不来了。」
杨飞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笑嘻嘻道:「干嘛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别忘了咱们的花语门还没有发扬光大呢。」他还是首次对苏花语这般轻佻放肆。
苏花语出奇的没有责骂,破啼为笑,望着杨飞,满目柔情,将他抱得更紧。
半晌,杨飞轻声道:「师父,我出去了。」
苏花语甜甜笑道:「我等你回来。」在这个并不家算的茅舍内,她首次有了做妻子感觉:静侯出门的丈夫回来。
杨飞深深吸了口气,推开木门,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朝阳初起,印着皑皑白雪,风光如画,原来二人在茅舍中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一夜。
七大门派年轻一辈精锐尽出,光是围在左近的便有近三百之众,天香宫势孤力单,诸女守在这方圆半里,实是有败无胜。
杨飞见了这等阵仗,刚刚提起的一点点勇气顿时化为乌有,心惊胆寒下,差点扭头而回,可转念一想,若真临阵脱逃,在苏花语心中只怕又将被打回原形。
他出来目的与其说是洗刷清白,不如说是为了在苏花语心中搏个面子,不要再让自己的女人看轻自己。
最后,杨飞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向众人揖手道:「各位师兄好。」他与众人毫无关系,这个称呼简直不伦不类。
清风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轻声责问道:「你怎么出来了?」暗想如此一来,我不是白白跟人争执一场?
周承岭皱眉道:「你是何人?」此人形容破烂,跟个叫花子差不多,实在不象近来「誉」满江湖的杨飞。
杨飞的情敌之一吴云鹤低声答道:「三师兄,他就是杨飞。」
杨飞向清风微微一笑,又向苏美盈遥遥施了一礼,道:「各位师兄不是正在找小弟吗?」
周承岭这才反应过来,喝道:「谁是你的师兄?」
杨飞道:「师兄此言差矣,若说关系,咱们还当真算得上师兄弟。」
周承岭道:「胡说八道,华山派可从未听说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杨飞微笑道:「华山派是不是有一位‘紫天无极’布奇龙前辈?」
周承岭犹豫一下,点头道:「不错,他是我师叔。」华山派虽对布奇龙一向三缄其口,但布奇龙昔年威名远播,周承岭身为刘纯阳的徒弟,却不得不承认确有此人。
只有最幼的吴云鹤大奇,暗道我为何不知有这么一位师叔?那时他尚未出生,自然从未闻得。
杨飞见他入套,心中暗喜,不动声色道:「小弟不才,承蒙他老人家收为入室弟子,算起来咱们不是师兄弟吗?」其实白向天虽授他武功,却未收他为徒,不过白向天既已入土为安,死无对证,难道周承岭等人还能到地府找白向天当面对质?
一直未曾出声的华山派大弟子「剑过无痕」施辉忽道:「你真的见过布师叔?」
「师兄说笑了,若非见过,如何拜他老人家为师?」杨飞一揖到地,笑咪咪道:「还未请教各位师兄尊姓大名,吴师弟,可否介绍一下?」
吴云鹤未想数月不见,这无赖便稀里糊涂的成了自己的师弟,但众所瞩目,只好哭笑不得的为他一一说了。
杨飞又问:「吴师弟,你的那位义兄呢,没有跟你一起吗?」
吴云鹤还未回答,施辉打断道:「布师叔收你为徒,你可有何凭证?」
杨飞笑嘻嘻道:「哪位师兄借宝剑一用?」
吴云鹤刚刚奉上佩剑,周承岭喝道:「听闻此人乃油嘴滑舌,反复无常的小人,大师兄莫信他的鬼话。」
施辉道:「此事我自有计较。」
周承岭正欲说话,杨飞抢过他的话头道:「这里到底是大师兄作主,还是三师兄拿主意?」
周承岭心中大怒,却又不好当众道出,口是心非道:「当然是大师兄作主。」
杨飞斜眼瞄着他,嘿嘿一笑,谁都明白那是何意!他再未挑拔离间,接过吴云鹤的佩剑,摆了一个华山剑法的起手剑式,道:「名位师兄,小弟将华山剑法从头到尾使一遍,你们看看是否有误。」
杨飞跟白向天学了月余武功,这套华山剑法练得半生不熟,总算勉勉强强使完,没有当众出糗。
吴云鹤「咦」了一声,对施辉低声道:「大师兄,真是华山剑法。」
周承岭冷哼道:「似是而非,劲力根本不对,别派中人亦能使出。」
施辉一声不吭,缓缓取上背上长剑,沉声道:「且接我几招。」言毕,利剑一声轻吟,夺鞘而出,幻起漫天剑光,向杨飞攻去。
杨飞未想施辉说动手就动手,眼见剑尖已至胸前,不假思索,便使出归云剑法第三式「云山雾隐」。
两团剑光绞在一起,发出一阵不绝于耳的叮当之声。
眨眼之间,二人已交了十数之招之多,竟是半斤八两,不分上下。
在场众人大为惊异,江湖盛传这个杨飞武功平平,全靠一张嘴皮子厮,想不到竟能与施辉平分伯仲,实在不可小视。
施辉年已四旬,在剑道上的造诣已不下乃师刘纯阳,稍差只是功力火候,学剑尚短的杨飞万万不及,还好他此刻心存试探,用的正是华山剑法,手下颇有留手。
而杨飞所使却是他最为熟稔的归云剑法,这套剑法乃韩炳文专为克制华山剑法所创,加之他为在苏花语面前卖弄,自是连老命都豁出来了,此消彼涨,堪成平手之局。
二人打了第三十二招,施辉剑式陡变,奇峰突起,杀得杨飞左支右拙,原形毕露,他又撑得十招,眼见施辉剑尖直刺自己小腹,心中大骇,避无可避下,急急挥出一剑。
铛的一声轻响,紫气稍纵即逝,杨飞小腹一凉,心中大叫「我命休矣」,垂首看时,却见施辉手中利剑只剩半截,断处紧紧抵在自己小腹之上。
「紫天无极式!」施辉脸色铁青,冷冷道:「这是布师叔的独门绝学,你果是他的弟子。」他那时已有十多岁,曾亲眼目瞥此式剑法,杨飞所使虽然威力远远不及,但已初具雏形,另外杨飞所使的内功,正是华山派不传之秘,连当今华山派掌门刘纯阳也未曾习得的紫气神功。
杨飞轻轻避过断剑,笑嘻嘻的将剑还与吴云鹤,甚是得意道:「大师兄见多识广,总算识此奇招。」
其他六派中人却是心情各异,二十多年前,布成龙行走江湖之时,为登剑道极致,挑战各派高手,手下败将不泛他们的师父,此等大失颜面之事他们自然不会说出,以至后来华山派内斗,刘纯阳一派胜出,布奇龙从此消失江湖亦未过问。
施辉又问:「布师叔现在何处?」
杨飞笑容凝滞,一脸悲凄道:「我师父他老人家数月前旧病复发,不幸仙去了,大师兄,实不相瞒,小弟跟他老人家不过学了一个月武功,否则也不会…」下面之言傻瓜也听得出来:受你们的欺负。
施辉愕然道:「布师叔死了?」此次华山派如此热衷蝉翼剑之事,实是得来一个消息,多年前失踪的布奇龙亦为蝉翼剑重现江湖,施辉奉有师父密令,追查布奇龙行踪,寻回被他带走的紫气秘笈及紫云令符。
「嗯!」杨飞想起白向天的好处,悲从中来,竟然不顾颜面,当众嚎啕大哭起来。
苏美盈一直冷眼旁观,见杨飞如此泼皮,哪还看得下去,当即避回茅舍。
七大门派气势汹汹,挟众而来,见华山派被杨飞这么一闹,颜面尽失,皆想此人武功低微,言语轻浮,分明是个市井小人,堂堂的天下第一美人梅花山庄庄主梅云清如何看得上眼,更遑论与他勾搭成奸。
杨飞哭得半晌,抹了一把纵横老泪,吞吞吐吐道:「师父他老人家临终之前还给小弟几样东西,说是交还刘师伯。」
施辉不动声色道:「东西呢?」
杨飞面现愧色道:「小弟被奸人所害,遭人误会,一路被人追杀,在途中不慎失落。」
施辉神色大变,右手一松,断剑「嗤」的一声轻响插入雪地。
诸人哪还不知那几样东西必与华山派有关,说不得便有那支蝉翼剑,施辉身后的马勇再也按捺不住,大喝道:「你是在何处失落本派之物?」
离他们不远的峨嵋李红是名年近三旬的女侠,体态轻盈,善使双剑,在江湖中大大有名,人称「双飞燕」,闻得此言,顿生反感,问道:「马师兄怎知那是华山派之物?」她此语亦道出其它六派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