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双雄之会
作品:《蝉翼剑》 方中翔胯下神驹口吐白沫,悲嘶一声,四蹄一软,倒在地上,猝死当场。
风雪漫天,方中翔飞掠而出,神情狼狈不堪,他眼下大可避入後阵,可是如此一来,方中翔身为主帅,颜面尽失,以後如何号令大军?连那几位千户出手相助之举亦被他挥手摒退。
“方中翔,受死吧!”杨飞得了便宜,哪不卖乖,他打铁趁热,一声大吼,手中飞云剑剑芒暴涨,宛若天际闪过一道紫霞,在电光火石间,破过数丈空间,人剑合一,直袭方中翔。
杨飞剑势如虹,来势汹汹,方中翔手无寸铁,退得三步,聚起毕生功力,一拳轰出。
拳剑相交,杨飞剑势一滞,强大力道以二人为中心,飞旋而去,远遁半空。
他眼见方中翔老脸阵红阵白,心知这家夥已是强驽之末,此刻若不趁他病,要他命,恐怕以後再无此良机了。
“方中翔!”杨飞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再无迟疑,一声暴喝,深吸口气,凭空借力,剑招再变,居高临下,飞云剑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方中翔头顶刺去。
他剑势所罩范围几达数十丈,方中翔避无可避,欲行硬碰,溃散真气却怎麽也提不起来,方中翔心胆俱丧,陡的踏到地上一支遗弃长矛,宛若抓住救命稻草,足尖一勾,长矛弹起,双手接过,以矛作枪,舞得密不透风。
剑光没入矛影之中,平空响起一阵低沈的“嗡”声,宛若狂蜂倾巢而出,个中情形,诡异之极。
及得剑光敛去,方中翔手中长矛只余尺许木柄,周围烟尘弥漫,尽是木屑,原来在这数息之间,二人剑矛相接不知凡几,那长矛除矛尖外,矛身皆是木制,如何不断,这一相触,立成齑粉。
杨飞下刺之势未减,方中翔无计可施,矛柄脱手掷去,去势又疾又快,杨飞心无旁鹭,剑尖一颤,将其荡开,却只缓得一缓,方中翔绝望之下,双掌一合,欲将飞云剑用肉掌夹住,却如螳臂挡车,飞云剑已自他双掌从头顶直掼而入。
二人一上一下,一正一倒,模样虽是古怪,却惨烈之极。
蓦地方中翔发出惊天动地一阵惨叫,血雾自头顶狂喷而出,七窍鲜血汩汩,形容恐怖之极。
那些靠得较近的官兵见之大惊,哪敢犹豫,飞矛利箭,齐齐朝上面那个活靶子射来,杨飞见已得手,极是得意,哈哈一阵大笑,飞云剑带起一篷血雨,舞起一团剑网,将那些飞矛利箭挡开大半,即便射近身来,也被他护体真气震开,唯余廖廖数支在他身上划出数道血痕。
杨飞笑声嘎然而止,惨叫一声,连人带剑,摔在地上,再无声息,在一堆残矛断箭之中,旁人看来,只当他已陪葬了。
那些矛林箭雨自然停了下来,众人尽皆望向场中犹自屹立不倒的方中翔,一时偌大的隆光寺前寂静之极。
方中翔却还未死,他环视众人,缓缓举起双手,摸了摸头顶那方已被杨飞削成两半的官帽,仰望高悬红日,再也不支,倒在地上,双目瞪得老大,当真是死不瞑目。
躺在地上装死的杨飞见得此景,心中有些後怕,暗骂一声:“没命了还想当官!”趁此良机,飞掠而起,待众官兵还未反应过来,退入隆光寺寺门之内。
良久,一名百户方敢上得前来,探探方中翔鼻息,陡的一颤,骇然道:“方大人死了。”
杨飞松了口气,心道被老子如此痛快淋漓的一剑破顶而入,若还不死,老子跟他姓方。他内外伤虽也受得不少,可一举击杀方中翔,所受鸟气一扫而空,得意之情,不问可知。
众人皆惊,大军方出,主帅却亡,虽非行军打仗,可是如此情形,士气低落,该当如何是好?再说回去如何对朝迁交待?
三名千户遥望杨飞,聚在一起,略一商量,好生为难,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只因若退,回去上级不好交待,若是不退,这不比行军打仗,点子扎手之极,单打独斗,方中翔前车之鉴,谁肯再蹈覆辙,若数千人一拥而上,倒也不难将隆光寺夷为平地,将杨飞干掉,可如此一来,不怕上头责怪,也惧神佛报应!
远方忽然响起一阵奇特的啸声,连绵数里,不绝於耳,啸声未毕,场中已然多了一人,杨飞一见之下,心中大惊,此人一身黑衣,手中持著一柄独门兵刃,正是曾在太原见过一面的“九旋斩”厉方邪,那晚厉方邪一人力拒明孤鸿梅云清两大绝顶高手,武功之高,只怕较之寺内的那个李万剑不遑多让。这厉方邪迟不来,早不来,偏偏等他杀了方中翔才来,看来是存心找他麻烦。
厉方邪场中立定,不动如山,手中九旋斩仍在轻吟,原来那奇特啸音便是此刃疾速破空所发。
厉方邪斜瞥死不瞑目的方中翔一眼,宛若水潭深遂的眼中爆出两道精芒,对杨飞喝道:“小子,是你这假和尚杀了翔儿麽?”
杨飞闻得此言,暗叫糟了,厉方邪“翔儿翔儿”的喊得如此亲昵,这死鬼方中翔莫不是他的什麽亲戚吧?这可如何是好?承认吧,还不被厉方邪大卸八块,否认吧,众目睽睽之下,任他巧舌如簧,恐难骗得厉方邪一分一毫!他轻咳一声,一脸媚笑,不答反问道:“厉老前辈,方兄弟跟您是何关系?”他片刻之前还当那死鬼是生死仇人,现在倒称兄道弟起来了,脸皮之厚,当真绝无仅有。
厉方邪面无表情道:“他是我外甥。”
杨飞大骇,暗道方中翔除了长得比老子帅外,武功差劲,怎麽有个这麽厉害的舅舅,这可如何是好?早知如此,就不杀姓方的小子了,悔不当初啊,他心惊肉跳的道:“厉老前辈,晚辈”
“废话少说,小子,纳命来!”厉方邪右手一抖,九旋斩脱手飞出,庞大的劲力拉扯之下,整个空间好似被划作两半。
“厉老前辈,请听晚辈解释。”杨飞卑言乞颜,手底却未闲著,飞云剑剑芒暴射而出,化作一点寒星点在高速旋转中的九旋斩七寸之处。
“铛”斩剑相交,九旋斩飞荡回去,杨飞堪堪接下这个据说武功在江湖中排不到前三,也排前五的黑道第一高手一招,还没来得及得意,一股不刚不柔,但却无可抵御的力道,自剑尖直贯入手臂的经脉,再往全身经脉扩散,那种感觉便像一个在海里溺水之人,被一个滔天巨浪迎面盖来。
杨飞魂飞魄散,拼力守住心脉,疾运内息,连变一十八次,方将那股劲力尽数化去,已是七窍流血,较之那死鬼模样更惨三分。
他总算见识何谓绝顶高手,其间差距几可以万里计,自己还道凭白向天遗下的那点功力,数月苦练之功,对上厉方邪就算不济总可抵挡数招,孰知仅一招已让他吃尽苦头。
九旋斩回到主人手中,厉方邪一声朗笑,身上长袍无风自动,一步步向杨飞走了过来。
厉方邪双足顿在地上,山摇地动,发出一阵咚咚之声,可令人奇怪的是他双足如此沈重的踏在松软积雪之上,竟未留下一丝半点脚印,教人惊奇莫名。
厉方邪气机锁定之下,杨飞只觉身体好似不属自己所有,勉强抓著飞云剑,眼睁睁的看著凶神恶煞,满身杀气的厉方邪一步步行近,却连出手抵挡的念头也提不起来,他总算明白白向天所说何谓不战而曲人之兵,厉方邪如此气势,虽未至此境界,恐也离之不远了。
他心胆俱丧,本欲高喊救命,可话到喉边,只发出一阵野兽般的低吼,体内真气似已凝滞,完全不听使唤,厉方邪一斩缓缓挥下,他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偏偏避无可避,只能引颈就戮,那种眼睁睁等死的感觉,难受之极。
蓦地,气海跳动了一下,一缕若有若无的真气缓缓往经脉逆流而去,宛若针刺,杨飞不惊反喜,引领这股真气打通奇经八脉,心中求神拜佛,在厉方邪杀他之前恢复行动,死也不能死得如此窝囊啊?
这一切方之虽长,不过转瞬之间,飞云剑剑身紫气一闪即逝,杨飞已然恢复自如,一声大喝:“厉老邪,别以为老子怕你。”他心想反正已跟厉方邪结此深仇大恨,多说无益,不如拼死一战,死也要得象英雄般轰轰烈烈的死,说不得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杨飞灵台清明,思起白向天临死前那式“紫天无极”,飞云剑信手挥出,毫无目的的刺在空处。
杨飞此剑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循,正中厉方牙劲力破绽之处,使得他外放气机滞了一下,这步伐再也走不下去。
“好”厉方邪面现赞赏之色,已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丧身在他此招之下,杨飞不但能恢复过来,还能挥出如此精妙剑法,若再练上几年,说不得便可抵挡他十招。
杨飞此招未尽,飞云剑回荡开来,斜撩而出。
厉方邪九旋斩微微一旋,划了一个完美的圆圈,形成一道气劲将飞云剑圈在正中,杨飞使尽全力,竟刺之不进,欲待抽回,却又不能。
光凭这一手,杨飞心知再练上十年八载,恐怕也办之不到。
杨飞性命攸关,无暇多想,未加迟疑,舍剑用拳,一拳直捣厉方邪胸口,另一支手曲指成爪,直插厉方邪双目,双脚也未闲著,连环向厉方邪下阴踢去。他这几著甚是阴狠歹毒,实在不似高手所为,可杨飞为求保命,哪管得了许多,更歹毒的招式还未用出来呢。
厉方邪微觉诧异:常言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江湖中剑客爱剑如命,又有几人似杨飞这般泼皮无赖,不拘一格!他九旋斩再转,不避不让,杨飞四肢不分先後几乎同时击中,不过吃亏的却非是他,而是以攻为守的杨飞。
杨飞只觉蕴满内劲的双手双脚好似碰到一块铁板,火辣疼痛,难受之极,厉方邪俊朗邪笑的面容在眼前一晃而过,他再声大喝,幻起漫天拳影,再度攻去。
厉方邪黑袍无风自动,气劲反卷而去,以二人为中心,形成一个足为十丈之高的气旋,使得余人无法瞧清场中情形,只有那柄飞云剑高飞半空,久久不落。
待得一切恢复平静,拳影已然敛去,杨飞双拳被厉方邪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全身上下被一股莫名大力紧紧压制,再也动弹不得。
“厉兄,为何跟个後辈过不去?”二人身畔空气如水纹般波动开来,凭空多出一人,正是先前杨飞见过一面的李万剑,他那悠闲恬淡的模样,浑不似江湖中人。
李万剑成名之时,厉方邪尚未出生,待他在江湖中竖名立万,李万剑已淡出江湖,少离南海,故而二人虽同为江湖绝顶高手,却从未谋面,但李万剑能无声无息,不知不觉欺近身来,武功之高,恐不在他之下,他见识广博,微一思索,立时认出。
“原来是李兄?”厉方邪心中一凛,武功练至他们这般境界,已近天人,之间神念感应甚是玄妙,是以他早知寺内藏有高手,未料却是缘悭一面的李万剑。
“厉兄,久仰大名,未曾得见一面,今日真是幸会幸会!”李万剑大袖一挥,杨飞只觉周身压力一轻,不由自主挣脱厉方邪大手,哪敢犹豫,飞云剑也懒得管了,退到李万剑身後,退得数丈,深施一礼,还未道出谢语,只闻厉方邪道:“此子弑我外甥,厉某蔫能不为他报仇?李兄绝世英雄,若与这无赖小子有何干系,请不要插手其间!”
李万剑古井不波的脸庞泛起一丝笑容道:“不巧得很,他正是我的徒儿。”
“啊”杨飞张大嘴巴,心道我何时拜过你师父了?不过大敌当前,有这麽一个大靠山当然再好不过,他也不会出言反对。
杨飞小命得保,心中正自庆幸,忽觉身畔传来淡淡幽香,一双柔荑轻轻握住自己右手,回首望去,却是李梦柔。
李梦柔娇靥含笑,俯在他耳边以细不可闻的声音道:“人家可是求了师父老半天,他老人家才答应求你的,还不快谢谢人家。”
杨飞闻得她娇言软语,心中一荡,暗道好妖女,你在你师父皆未来公公面前,竟敢跟我如此亲昵,给他那宝贝儿子绿帽子戴,岂非存心害我?他轻轻挣脱李梦柔玉手,目不斜视,看也不敢看她,揖手施礼道:“多谢李”他脑筋转得倒快,本想说李姑娘,可一想自己既算是李万剑的徒儿,当然得称李梦柔为师姐,免得被厉方邪看出破绽,便改口道:“师姐!”
李梦柔娇媚的横了他一眼,似在说:“我什麽时候成了你的师姐了?”
杨飞心中一热,几乎想抱住她亲上一口,但自知不是时候,只能佯作未见,向场中二人瞧去,他一见之下,不由“啊”的一声,失声道:“李师傅,剑,剑。”
原来他的那柄飞云剑此时方才下落,不偏不夷,正中李万剑头顶,而李万剑凝立场中,神色泰然自若,似乎丝毫不知凶机已临,待锋利绝伦的飞云剑一插下来,李万剑武功再高,护体神功再厉害,恐怕也跟与死鬼方中翔一般死法。
杨飞见得此景,心想这李万剑莫不是浪得虚名!他倒不是担心李万剑,而是李万剑一死,厉方邪再无敌手,自己这小命可就难保了。
飞云剑明晃晃的剑尖距李万剑仅寸许之遥,他依然未动分毫,连厉方邪亦感愕然:殊知头顶乃人体最薄弱的罩门所在,这一剑插将下去,连他都自忖无法善保,难道李万剑真的不要命了麽?他心念电转,朗声大笑道:“看来今日李兄是存心跟厉某作对来了。”
李万剑淡然一笑,那飞云剑终临其身,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李万剑并未血溅当场,飞云剑反直立半空,滴溜溜的转了起来,远远看去,只见一柄利剑插在他的头顶,却是不倒,情形诡异之极。
“李兄,厉某领教你的高招了!”厉方邪九旋斩斜指地面,气势凌空而发,二人相距数丈空间内的空气被抽得一点不剩,连远在十丈之外的杨飞亦觉一呼一吸困难之极。
须知武功到厉方邪这等境界,随时可以探知十丈范围内一举一动,可他竟然察觉不到李万剑牵引气机,若单论这一招,已是他输了,故而只能先发制人。
“厉兄,请!”李万剑右手一引,头顶飞云顶已然不见,狂风陡起,天地骤然变色,漫天乌云铺天盖地的将高悬豔阳罩得严严实实,方才仍是烈日当空,现在便成了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四下寒气大起,惊马狂嘶。
飞云剑电闪而至,与厉方邪九旋斩凌空相击,在“夜”空中发出“铮”的一声轻响,李万剑右手前伸,飞云剑已然回到他手中,剑尖吐出伸缩不定的尺许淡黄色光华,那是传言中剑术练到极致,足以让任何凡铁无竖不催的剑罡。
厉方邪目射奇光,双手握住九旋斩,厉声大喝,竟使一式刀法“力劈华山”,其势之猛,生似要将面前的隆光寺化作两半。
李万剑面色不变,淡然带笑,飞云剑不快不慢,不轻不重,横起撩出,恰到好处的格住厉方邪这惊天动地的一斩。
厉方邪十成力道的一斩劈实,斩剑相接,却是无声无息,尘土不惊,他内息急转,正欲变招,却闻轰隆一声巨响,一道厉雷当头劈来,强光照得他几乎睁目如盲。
李万剑竟能以自身之力引发天雷降世,其间神妙,令人惊叹。
这一雷却只能让厉方邪身形稍稍滞得一滞,时间虽短,已足以让李万剑取得先机。
就在此刻,李万剑一剑刺了过来。
这一剑看来平淡无奇,势作前刺,毫无变化,速度不快,角度亦并不刁钻,可看著这一剑,厉方邪心中竟生出无从招架之感,在他的眼中,这一剑妙到毫巅,利过线路没有半分多余,不管自己如何变招,总会受制此剑之下,不管自己如何躲避,亦总会伤在此剑之下,正是因为这一剑变化太多,速度太快,角度太刁,方使人生出一种相反的错觉。
盛名之下无虚士!厉方邪心生寒意,在剑势临身前,总算仗著多年经验,灵光一闪,九旋斩凭空出现在左侧空处,和飞云剑接个正著。
气劲爆开,厉方邪身形一晃,退了半步,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敌人的踪影。
他与敌人激斗正酣,气机锁定之下,即使敌人逃到天涯海角也能将其追到,怎麽可能突然间失去了对手,除非是
他自创的成名绝技“潜踪匿影”便有此效用,难道李万剑也创了一门同样的功夫。
剑气破空而发,飞云剑挽著一朵朵剑花,仿若不是在与人对敌,而是在舞剑自娱,可是诡异的是,只见长剑,不见其人。
厉方邪自忖亦可如李万剑般藏得无影无踪,却不得如李万剑这般同时攻敌,如此看来,他又逊了李万剑一筹。
厉方邪冷哼一声,双手将九旋斩一抹,忽然多出一把来,其中一把脱手飞出,带著尖锐的呼啸声,向只见其形,不见其影的李万剑方位迥旋斩至。
飞云剑再生变化,爆起一点寒星点在那柄飞翔九旋斩上,强大的力道传至,那九旋斩竟不落地,如受无形牵引,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又斩将回来。
厉方邪朗声大笑中,双手如穿花蝴蝶,故技重施,一连甩出八柄九旋斩,封住李万剑上下前後左右周身三丈空间内所有空隙,向李万剑交错斩至。
九乃极数,那九柄九旋斩,来回飞旋,如若活物,一击不中,便迥旋开去,借力打力,交错之时,绝不相击,之中玄妙,莫可言状。
“厉兄的九斩连环果然名不虚传!”李万剑的身影缓缓现出,蓦地凭出现出九个李万剑来,未等九旋斩袭至,飞云剑一抖,九影齐动,爆出九点寒星不分先後点在那九柄九旋斩上。
九柄九旋斩如遭电击,威势尽失,竟不再受厉方邪控制,向下跌落,若非厉方邪眼明手快,九刃合一,抢在手中,恐将面临失刃之危。
厉方邪这扬名天下,令无数江湖人丧命的九斩连环竟被李万剑如此轻巧的破去!
李万剑花招层出不穷,而他却有些黔驴技穷,没什麽绝技拿出来献丑了。
李万剑忽然向前跨出一步,飞云剑脱手飞出,向厉方邪不疾不徐的飞去。
厉方邪冷哼一声,一斩斩去。
飞云剑回荡过来,李万剑接到手中,却是捏著剑尖,用剑柄向厉方邪“刺”去,如此招式用在实战之中,恐怕旷古绝今,绝无仅有了!
他在玩什麽花样?二人正在拼死拼活,李万剑怎会如此好心赠君宝剑?厉方邪心有此念,不动声色的伸出左手接去,欲看李万剑如何用剑柄伤敌?
剑柄晃动中,厉方邪将之握个结实,飞云剑之上毫无力道,眼下只需他左手往前一送,李万剑武功再高,飞云剑透体而过,刺出前後两个透明窟窿,必死无异了。
厉方邪毫无喜色,面色阴沈,不假思索,右手运足劲力向前送去。
李万剑依旧面带笑容,捏住剑尖的双指反倒松了开来,浑不似自己命悬他手的样子。
飞云剑毫无花巧的从他胸口穿了过去。
没有血,没有伤,没有厉方邪预想的一切,等他反应过来,心知不妙的时候,涛天力道自飞云剑的剑柄传来,如附骨之蛆,往他的奇经八脉狂涌而去。
“厉兄上当了!”厉方邪耳边传来李万剑不温不火的声音,心中大骂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李万剑既有幻剑之名,什麽花样玩不出来?
他连退数丈,内息连转,堪堪化解了一十八道或柔或刚,或阴或阳炯然不同的力道,第二波攻击又已临身。
厉方邪闷哼一声,已然受了极重内伤,数月之内,休想再逞凶与人斗狠。
须知二人武功在伯仲之间,若非李万剑连出奇招,战到明日也未必分得
方才一切言之虽长,却不过转瞬之间,杨飞只见二人闪过几下,心中好奇,运起夜视之术,欲一窥究竟,孰知一道厉雷劈落场中,吓了他一大跳,他惊魂未定,两股强大的劲力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
忽闻李梦柔的声音响起:“小心!”杨飞还未缓过神来,那股劲力已将他硬生生迫退数丈之遥,立时旧伤迸发,若非李梦柔助他,伤上加伤,在床上躺个三年五载也不足为奇。
电闪雷鸣间,杨飞隐约可见两人身影,仿若天神,不由心惊胆寒,暗道高手过招难道便是如此惊天动地,看起来哪似武功,倒象茅山妖道斗法。待得他缓过神後,乌云已然散去,场中二人相对而立,唯一不同的是中间多出一个数丈方圆的大坑。
李万剑巍然峙立,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淡然道:“厉兄,请!”空中回旋飞云剑倒飞回来,直直插在杨飞面前,吓了他一大跳。
厉方邪好似刹那间老了十载,苍白老脸上抹过一丝豔红,狠瞪杨飞一眼,冷哼道:“小子,今日看在李兄面上,暂且放过你,李兄,後会有期!”身形方动,便至十丈之外,几下起落,已然不见,临末之际,竟然看都未看他的好外甥方中翔的尸首。
杨飞犹自魂不附体,呆呆道:“谁输谁赢?”
李梦柔轻笑道:“当然是我们师父!”她言及我们之时,故意拖长语气,以作提示。
那三名千户商议数句,一人翻身下马,行上前来,躬身施了一礼,恭声道:“李老前辈,令徒失手伤了我们方大人,还请李老前辈高抬贵手,让令徒跟我们回去向上司交待交待。”他们虽是官府中人,李万剑大名,却是如雷贯耳,知其厉害,是以恭敬之极,言语间对杨飞的罪责说得亦是轻无可轻。
“滚!”李万剑一声低吼,大袖一拂,那名千户只觉一股大力传来,他抗之不得,退了十步,劲力不减,又退十步,心口一甜,鲜血狂喷而出。
那些官兵大惊,自是有人将他扶起,一时间箭拨弩张,挥戈相向,只等另两名千户一声令下,便将寺前三人射杀当场。
李万剑自是不惧,冷哼道:“再不快滚,休怪我李万剑手下无情!”他声音虽轻,在场数千官军个个听来却如洪锺齐鸣,炸得他们震耳欲聋。
那两名千户心中骇然,对视一眼,犹豫半晌,下令道:“撤!”
李万剑回过身来,双手合什,叹道:“阿弥陀佛,佛门清净之地,我在此大开杀戒,实乃罪过!”他低声轻语,竟然念起经来。
那些官兵见得方才奇景,将李万剑惊为神人,巴不得离他愈远愈好,免得他一时发起火来,死都不知是怎麽死的!闻得军令,不到片刻功夫,已然撤得一干二净,连尸首也未留下一具,若非场中那些血迹和大坑,哪看得出这里刚才曾有过一场大战。
杨飞眼见小命得保,当下一揖在地,毕恭毕敬的给李万剑磕了三个响头,恭声道:“多谢李老前辈救命之哎哟!”话犹未毕,给李梦柔在屁股踢上一脚,直跌了个狗吃屎。
李万剑面带微笑道:“柔儿,你为何欺负你师弟?”
李梦柔莲步轻移,依偎到他身边,好似撒娇的娇笑道:“这不识趣的家夥不知礼数,不吃点苦头怎行?”
杨飞听他们一唱一和,不由暗暗叫苦,大叹倒霉,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又磕了三个响头道:“徒儿拜见师父,徒儿愿一生一世孝敬师父,以报师父救命大恩。”心中自是将二人祖宗十八代都问侯了一遍。
李万剑笑而不语,李梦柔盈盈笑道:“恭喜师父收了个好徒儿。”说著将杨飞扶了起来。
在李万剑面前,杨飞自然守礼得紧,目不斜视,连李梦柔的漂亮脸蛋也没多看一眼两眼。
李梦柔忽道:“师父,咱们进去吧!”
李万剑沈吟道:“此地不宜久留,柔儿,你进去收拾一下,我们立刻离开。”
李梦柔诧声道:“难道咱们还怕”
杨飞连忙接过话头道:“师父当然不是怕,而是师父为了徒儿,惹上了官府,他们人多势众,师父虽然不怕,可是他们人多,师父和师姐杀不胜杀,还是避避得好。”
李梦柔哼道:“就你会说话。”蓦地想起杨飞曾几何时,亦对她道过这句乱改的杀不胜杀,忍不住狠狠白了他一眼。
杨飞嘻嘻一笑,对李万剑道:“师父,离开此处,咱们要去哪?”心想咱们最好分道扬镳,你回你的南海,我去我的长安,咱们爷俩从自天各一方,别再见面了。
李万剑却是不答,反对李梦柔道;“柔儿,你不是要去找梅云清,报昔日战败之仇麽?”
李梦柔大有深意的望了杨飞一眼道:“柔儿又不想去了。”
杨飞情知她不欲自己去见梅云清,心中大骂,但转念一想,李梦柔去找梅云清打架,自己夹在中间,真是猪八戒照镜子,两头不是人,再说李梦柔有李万剑撑腰,梅云清再厉害也是有输无赢,还是不去为妙,他心下这般寻思,便压下对梅云清思念之情,连声附和道;“对极对极,冤冤相报何时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师姐得悟禅理,甚有慧根。”後面那句来日必定遁入空门当尼姑的话当然不会说出来。
李万剑盯著杨飞看了半晌,直看得他心惊肉跳,才道:“你身上有一股强大之极的异种真气,若能将其练化,来日成就必不在为师之下。”
杨飞暗道:“你这也看得出来?”他心中暗惊,但得李万剑此言,又不禁沾沾自喜,心想李万剑的武功不算天下第一,也算天下第二了,看来自己来日可期了。
他又施了一礼道:“还望师父指点!”
李万剑却转过话头,对李梦柔道:“那就回南海吧。”
李梦柔讶然道:“师父不找南宫世家为师兄报仇了?”
李万剑面现无奈之色,叹道:“恒儿命数使然,怨不得别人,再说南宫世家号称天下第一世家,家大业大,难道为师一人就能将他们都杀光?”顿了一顿,又道:“我们滋扰了佛门清修之地,为师自觉罪孽深重,要去向方丈大师请罪,求其谅解!”言罢,衣袂飘飘,缓步入内,眨眼不见。
李梦柔毫不避嫌,一把拉起杨飞,硬将他扯入寺内。
杨飞随她进入一间厢房,见她开始收拾,闲极无聊,信口胡扯道:“师姐,南海热不热,蚊子多不多?”
“本来很多,可是你一去,就没剩几个了,你肉多皮厚的,谁敢咬你啊,咬也咬不动啊。”李梦柔本来说得一本正经,说到後来,再也忍悛不住,娇笑出声。
杨飞见得美人笑语,心思立时活络起来,笑嘻嘻道:“生得出师姐这麽漂亮的人儿,那南海一定也不会差了,就怕”
李梦柔愕然道:“就怕什麽?”
杨飞支吾道:“就怕你师兄何时看我不顺眼,喀喇一声,砍了我的脑袋,那可就呜呼哀哉了,不如”
李梦柔玉容陡寒,冷冷道:“你的意思是去见你的梅云清,不想和我一起回去了?”
杨飞赔笑道;“当然不是,只是我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命都没了,哪能跟我的好柔柔花前月下,双宿双飞!”
李梦柔面色稍和道:“有我在,师兄他不敢拿你怎样的?”
杨飞苦著脸道:“可是我总不能成天跟在你屁股後面吧?难道你上厕所的时候我也要跟著你?万一你师兄趁你不在,找我的麻烦怎麽办?”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梦柔再无怒色,啐骂道:“什麽上厕所的时候跟著我?没骨气!”
杨飞惨兮兮的道:“跟著你,我都觉得我自己象个吃软饭的,想要有点骨气也没办法。”
李梦柔听他自己骂自己,“扑嗤”笑出声来,道:“你放心好了,师兄他受罚被师父面壁三年,你回南海想见他都难。”
杨飞佯作喜色道:“真的?”心道在叫惨了,看来这次不跟她回南海都不成了!这该如何是好?
“当然是真的!”李梦柔打了个包袱,看著杨飞,皱眉道:“看你还穿著一身僧袍,不伦不类的,快快换了,师父最是敬佛,你这副模样在他老人家晃来晃去,想不被责罚也难。”
“好吧!”杨飞取出自己的衣物,忽然回首道:“好师姐,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下,小弟要换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