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南海幻剑
作品:《蝉翼剑》 丁文松经脉受损,穴道于塞,杨飞真气未行多远,便即停下,他无奈只得强行运功打通那些阻碍之处,若是不行,便另寻道路,如此走走停停,功行一个小周天,已足足耗去一个时辰。
丁文松武功尽失,毫无抵御之力,被他这般冲得几下,已是七窍出血,周身痛疼欲裂,还道杨飞想趁机报复,他挺了半天,实在经受不住,又昏了过去,幸好杨飞这般搞法虽是危险,倒还有效,收功之后,丁文松脸上微见红润,气息匀和,伤势也好了不少。
杨飞睁开眼时,陡觉身畔不远有极细气息,他还道是苏花语,转首望去,那人却缩了回去,他心想此处到底不是自家地头,不敢声张,飞身掠出,一掌劈去。
那人险险避过,娇呼道:“杨大哥,是我!”竟是朱玲芷,她玉手托出,亮光倏现,却是颗夜明珠,只见她瘦弱身体裹在厚厚棉衣之中,更显娇小玲珑之感。
夜入民宅,被主人撞个正着,杨飞脸皮再厚,也颇为不好意思,搔首嗫嚅道:“玲芷姑娘,你为何会到这里?”冰天雪地的,朱玲芷跑到假山所为何事,难道有甚不可告人的秘密?
朱玲芷见了杨飞那身装扮,一声轻笑,不知是否故意的答非所问道:“杨大哥,这是我家,玲芷不在此处应在何处?倒是杨大哥你,不声不响的来到这里,也不告知玲芷一声,好让玲芷尽尽地主之谊。”
“呵…”杨飞老脸一红,迎上朱玲芷那双好似夜空星辰的美目,不觉避开,讪然一笑。
“杨大哥,玲芷见你在运功替朋友疗伤,便未打扰!”朱玲芷盈步轻挪,行入洞中,用夜明珠照着丁文松,瞧了半天,柳眉轻蹙道:“杨大哥,这位公子是你朋友么?受伤不轻,玲芷帮他请位大夫来吧!”
朋友?杨飞暗道仇人还差不多,若请大夫,岂非弄得人尽皆知,何况丁文松死活干他屁事?他见朱玲芷似欲离去,心中一急,拉住她左手道:“不必了,玲芷!”
朱玲芷轻轻一挣,却未挣开,垂下螓首,声若蚊呐道:“杨大哥,你…”
杨飞方才惊觉,松开朱玲芷,讪讪的道:“此人乃朝廷重犯,不可让人发现,我一时心急,真是唐突,玲芷姑娘且莫见怪。”他道出此言,心中暗自纳闷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文诌诌的?难道是受了朱玲芷的影响?
朱玲芷嫣然一笑,轻声道:“杨大哥,天寒地冻的,呆在此地,难保你朋友伤势加重,我闺房之中平时也没什么人,不如先到我那里暂避一下,再想法子送出城去。”
“你闺房之中?”杨飞心儿砰砰直跳,自己这等寒门布衣竟能受邀进入这种豪门千金的闺房,他以前可是想都没想过,客套了两句,随她而去,连在此等苏花语之事都忘了。
来到朱玲芷所说闺房之中,杨飞大失过望,这哪是闺房,闺楼还差不多,朱玲芷所居离假山不远,是一座古色古香的三层红楼,阔达数十丈,只怕住上几十人也不成问题。
深更半夜的,楼中仍明灯高悬,二人步入大堂,杨飞将如同死猪的丁文松放到椅中,一屁股坐了下来,松了口气,暗骂这家伙看起来精瘦,背着却好生沉重。
朱玲芷娇声高呼道:“来人哪!”
自里行出两名宫装少女,生得固是美艳之极,容貌服饰,竟似一人,她们不约而同偷瞥杨飞一眼,齐齐施礼恭声道:“小姐,不何有何吩咐。”声音娇婉,无分彼此。
朱玲芷轻挥玉手道:“你们去将客房收拾一下,这两位公子今日要住在这里。”
二位少女齐声应是,退了下去,身形动作,绝无二致,杨飞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暗叹:若非亲眼所见,怎敢相信天下有如此相象之人?
朱玲芷见杨飞一副呆头鹅样,微笑解释道:“杨大哥,她们是双胞胎姊妹,一个叫宝儿,一个叫贝儿,是我的贴身婢女,决计不会泄密的。”
杨飞回过神来,望着她笑道:“我又没说不放心。”
堂中四周燃着暖炉,热气腾腾,杨飞倒还不觉,朱玲芷坐了片刻,小巧鼻梁上渗出细密汗珠,娇艳无比,看得杨飞心中一荡。
杨飞看得目不转睛,大胆无礼之极,朱玲芷殊无嗔怪之意,芳心羞涩,微垂螓首,俏脸微红道:“杨大哥,玲芷衣裳穿得多了些,好生炎热。”
不会是要我帮你脱衣服吧?杨飞心中这般心思,脸上倒是正经的微笑道:“你自个忙吧,不要管我!”
朱玲芷歉然一笑,莲步轻移,便即离去。
杨飞目送她上楼而去,除去身上夜行衣,闲之无事,细看这楼内布局来。
此楼全木结构,楼高三层,底层是宴宾之用,二层显是居室所在,至于三楼,却不知有何用途,杨飞所在便是底层大堂之中,装饰得古朴典雅,四壁悬满字画,即使是杨飞这个外行也看得出自名家手笔。
楼中一木一物,充满书卷之气,不过决非朱玲芷长年闺居所在,杨飞思想前晚之事,暗道此地不会是他们渡假之地吧?不由更是疑惑朱氏兄妹是何方神圣来。
盏茶功夫,朱玲芷下得楼来,已然换过一身宫装,微敝衣领露出一小片如雪肌肤,见多了苏花语冰肌玉肤的杨飞也不禁偷偷咽了一下口水。
与苏花语恬雅自然不同,朱玲芷举手投足,透出一股尊贵气息,显是自小养尊处优方致如此。
许是屋内热气熏的,朱玲芷娇靥满是红晕,一双水汪汪的俏目顾盼生情的望着杨飞道:“杨大哥,客房已收拾好了,玲芷带你去吧。”
杨飞色与魂授,头如鸡喙,连声道:“多谢玲芷姑娘。”
杨飞又负起丁文松,心中暗叹:姓丁的,老子今日对你比老子还好,你还不领这个情!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好心?真是奇也怪哉?他打小便死了父亲,何曾伺侯过?
说是客房,倒比寻常人家客堂更甚,乃杨飞生平见过最最华丽之处,房内所有物事,极尽奢华之能,最夸张的是连那洗漱水盆,金光灿灿的,好似黄金所铸,杨飞心想临走之时顺手牵羊,拿上两件,后半生必衣食无忧了。
杨飞左瞧右望,首先入目便是那张躺上七八人也不觉拥挤的大床,他也未多想,除去丁文松身上那件脏兮兮的囚衣,塞进被中。
朱玲芷右手多出一个玉瓶,笑吟吟道:“这种雪蟾丸乃大内贡品,对医治内伤甚具灵效,杨大哥,你且收下,让你朋友每日服上两烂,伤势或许会好转一些。”
杨飞呐呐道:“玲芷姑娘,深更关夜,如此叨扰你,真是不好意思得紧。”他口中客气,手却不老实的收了下来,依言和水与丁文松服了两粒,暗道大内贡品可是珍贵得紧,用不完拿去卖银子也不错啊,浪费在丁文松身上可真是暴轸天物,他心中愈发笃定朱玲芷乃皇族贵胄。
“杨大哥是玲芷的救命恩人,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朱玲芷稍稍一顿,又道:“宝儿和贝儿从未伺侯过男子,又不好惊动别的奴仆,这些琐事只好劳烦杨大哥了。”
杨飞忙道:“本来就是我的事,怎能说是劳烦?”他心想丁文松这个短命鬼,当然无此艳福让两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服侍了。
朱玲芷嫣然一笑,并无离去之意,反而斟了一杯香茗,递与杨飞,问道:“杨大哥,请恕玲芷冒失,先前我听你与白日那位公子商议劫狱之事,所劫便是此人么?”
杨飞惊道:“这你也知道。”脸色转和,小声道:“你可别说出去,那可是杀头之罪。”
朱玲芷亦轻声道:“此乃杨大哥密事,玲芷决计不会对第三人道出。”
杨飞心道此刻城中闹得风风雨雨,别说第三人,就是第一万人都知道了,他想起丁文松之事,头痛之急,不由叹了口气。
朱玲芷道:“杨大哥可是心忧你朋友如何出城之事,这个玲芷倒可帮得上忙。”
杨飞大喜道:“真是谢谢你了。”接着又问出老早便想问的问题:“玲芷姑娘,你可是皇族之人。”
朱玲芷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杨大哥,你说呢?”
“要我说的话,一定是的!”杨飞打了个哈哈道:“咱们这些布衣百姓,生平最大的心愿可是瞧瞧当今圣上金面,玲芷若真是皇室中人,可否帮我完成这个心愿。”
他一脸垂涎之色,朱玲芷瞧得“扑嗤”一笑道:“皇上的面哪能说见就见,玲芷无此本事,不过玲芷倒有一个法子,不必他人帮忙,便可偿杨大哥心愿。”
杨飞奇道:“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朱玲芷板起俏脸道:“杨大哥若肯守窗苦读,参加科举,待高中及第,见当今皇上倒也不难。”
“要我去读书。”杨飞惨兮兮道:“还不如杀了我吧。”又问:“玲芷,你没否认,大哥我便当你是皇族了,不知皇宫里面是何光景?”
“皇宫?”朱玲芷怔了一怔道:“玲芷也未去过。”
“这倒也是,并非天下所皇族子弟都居在皇宫之中。”杨飞倒先帮她找了理由,问道:“那你们皇族又是如何活法?”
“活法?你当我们是什么?”朱玲芷笑道:“还不是吃五谷杂粮,生起病来比平民一般无二,看起来风光得紧,其实…”她俏脸泛起一丝淡淡哀愁,言及此处,忽然停了下来。
杨飞愕然道:“其实什么?”心想你们一生锦衣玉食,还愁什么?
朱玲芷幽幽道:“其实若笼中金丝雀,间中苦楚,旁人哪能明白?”
杨飞奇道:“玲芷你满脸幽愁,是否有何解决不了的地方?”
朱玲芷美目盯着他,欲言又止。
杨飞拍胸保证道:“玲芷你有何烦累,尽管道来,若我杨飞办得到的,必尽力而为。”
朱玲芷含含糊糊道:“说难也不难,只要杨大哥能带着玲芷远走高飞,找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就成了。”
“铛”杨飞手中瓷杯落到地上,摔个粉碎,呆呆盯着朱玲芷,活像吞了个大鸭蛋,心想这不是私奔么?我跟你又不是很熟,不必如此吧,难道我杨飞真有如此魅力?所有女子都欢喜自己?他思及此处,不禁暗暗得意起来,寻思自己身为镖局中人,最近老接这种生意,若是收银子,必狠赚一票了。
朱玲芷见他如此,神色黯然道:“杨大哥,玲芷只是说说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杨飞沉吟道:“天下如此之大,带你偷偷藏起来倒也不难,只是如此一来实在对不起你哥哥。”
“我哥?”朱玲芷贝齿轻咬红唇,许久方道:“不瞒杨大哥,其实玲芷此次亦是逃出来的。”
杨飞小心问道:“你到底有何苦衷,要三番两次逃走?”
朱玲芷道:“我家中要我嫁给一个根本不认识之人。”
逃婚!杨飞一副原来如此的神色,心想为了逃婚便甘心跟稍稍相熟的自己私奔么?
“咚咚咚”门口响起敲门声,不知是宝儿还是贝儿的声音道:“小姐。”
朱玲芷开了门,她自是分得出宝贝双姝,问道:“宝儿,有事么?”
宝儿道:“刚刚大公子派人来说官府走了钦犯,要搜查此处,奴婢…”一双美目瞟到杨飞身上,心想这家伙贼眉鼠眼的,必非善类,另外那个伤者容貌模样不就是那个钦犯么?小姐为何跟这些人混在一块了?
“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搜到这里来了!”朱玲芷沉吟一下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回首望了杨飞一眼,又道:“呆会你来收拾一下。”
宝儿应了一声,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杨飞不待她走远,急急道:“玲芷姑娘,我还是离开这里,免得让你受到牵连。”
朱玲芷微笑道:“有什么牵不牵连的?何况官府的人已至府内,要走也走不了了。”
杨飞心中一慌道:“那怎么办?不如硬闯吧。”心想凭西厂那几块料,自己只身脱险倒也不难,不过说不得要弃卒保帅,扔下丁文松这个累赘了。
朱玲芷道:“杨大哥,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同这位公子,且随我来。”
杨飞大叹命苦,负起丁文松,随朱玲芷行去,走出不远,又进入一间房内,室内迷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杨飞不由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朱玲芷俏脸微红道:“我的卧室!”她匆匆掀开榻上锦被,打出暗格,露出一个暗道,方道:“杨大哥,下面有间可藏身的密室,你到里面躲一下,我没出声的话,你别出来。”
杨飞看得大奇,心想为何有钱人家都喜欢搞这种东东,不过倒挺方便实用的,他犹豫一下,跳了进去。
朱玲芷未待他行远,便砰的一声合上暗格,里面立时一片漆黑。
杨飞运起夜视之术,小心行入,开始是一截楼梯,看来是处在此楼一二层的复壁之中,直通地下。
下得楼梯,杨飞推开两扇沉重铁门,本来昏暗一片的长长通道两旁油灯无火自燃,看得杨飞啧啧称奇,研究半天,才发现灯芯之下藏有火石,设计得精巧无比,铁门一推,火石相击,将油灯点燃。
通道两旁有无数铁门,显是密室,大半紧闭,杨飞缓缓前行,发现这间地下密室工程浩大之极,大概覆盖整座别园下面,姚府那间仅可藏身的密室较之差得远了。
通道七弯八折,好不容易到了尽头,却是一堵石壁,哪有朱玲芷所言那间可藏身密室?
杨飞毫不客气的将丁文松扔到地上,一屁股坐到冰凉青石的地面,与方才楼上待遇相比,可谓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杨飞不禁思起苏花语来,不知她可否寻到南宫燕?若是寻到,来到别园假山,不见自己,可别瞎想。
“杨飞!”丁文松不知何时已然醒来,勉力爬起,来回走了两步,漠然望着杨飞,他的伤势经杨飞那般一搞,又服下两粒雪蟾丸,已然好了一半,下地走路倒不成问题。
杨飞跳将起来,毫不避让的对视道:“姓丁的,老子为了你赔了夫人又折兵,落得东躲西藏,你别不知好歹,否则…”挥挥手中飞云剑,在丁文松面前晃来晃去,颇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
丁文松轻声道:“谢谢你!”
“什么?你说什么?”杨飞竖起耳朵,大声道:“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再说一遍。”
“装腔作势!”丁文松冷冷哼了一声,问道:“此乃何处?”
杨飞嘿嘿笑道:“你的葬身之地。”
丁文松气得七窍生烟,他为人恩怨分明,此番欠下杨飞救命之恩,恐怕此生极难偿清,是以杨飞恶语相向,也只能忍气吞声。
杨飞得意了半天,见他如此,意兴索然,望着丁文松,忽尔思起梅兰,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丁文松哼道:“姓杨的,你笑什么?”他衣着单薄,在这地下呆了半天,已冻得竦竦发抖,又不好说出来。
“没,没笑什么?”杨飞笑得几乎合不拢嘴,活像高中状元。
丁文松虽然不知杨飞所笑何事?倒也知在笑自己,他生平快意恩仇,诸事率意而行,凡事敢作敢当,何曾受过这种鸟气,心中怒不可扼,狠狠一掌击在石壁之上,他武功全失,此举无异自取其辱,在石壁之上留下一个血印。
杨飞瞧在眼中,乐在心里,哈哈大笑道:“丁兄,今时不同往日,如此不自量力,实非智者所为。”心想丁文松是智者么,傻瓜还差不多。
“不用你管!”丁文松抚着受伤右掌,只觉疼痛入骨,面色却是未变,看得杨飞暗自心惊不已,若是自己,早痛得呼爹叫娘了。
杨飞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嘲讽道:“不用我管?别忘了,是谁躺在那里…嘿嘿,嘿嘿!”仰天大笑三声。
“你…”丁文松怒气填膺,瞪他半天,叹了口气,便即无语。
二人无话可说,你望我,我望你,大眼瞪小眼,瞪了小半个时辰,密道中远远响起脚步声,忽闻朱玲芷的声音道:“杨大哥,杨大哥!”
丁文松低声冷笑道:“又是你的红颜知己么?”
“关你屁事?”杨飞提高声音道:“玲芷姑娘,是你么?我在这里!”
朱玲芷快步行来,见得二人,向丁文松裣衽一礼,急急道:“外面官府正在到处搜查你们,此处不能再呆了,杨大哥,玲芷先送你们出城吧。”
“出城,现在?”杨飞呆了一呆,心道既是官府正在大肆搜寻,现在出去岂非自寻死路?
“请随我来。”朱玲芷也未解释,在前引路,行至不远,在一扇铁门前停下,取出钥匙,开了铁门,里面又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并无灯光,黑灯瞎火的不知通往何处。
朱玲芷轻声道:“杨大哥,此路直通城处,你沿路走出去便成了,途中有不少机关,你切莫触动。”
杨飞点点头,反问道:“玲芷姑娘,那你呢?”
朱玲芷苦涩的笑道:“玲芷命该如此,只好听天由命了。”
若蒙不弃,便随我一起离去吧!杨飞一阵激动,若非一畔有虎视眈眈的丁文松,此言早脱口而出。
朱玲芷又将那颗夜明珠取了出来,递与杨飞道:“前管茫茫,这个赠与杨大哥照明。”
杨飞怎好意思收,连连摆手道:“此物价值连城,无功不受禄,此物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收。”
“杨大哥是玲芷的救命恩人,怎能说是无功?”朱玲芷不由分说,将夜明珠塞入他手中,眼眶一红,哽咽道:“杨大哥,你去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逢,你多多保重了。”言罢,掩面奔出门去,铛啷一声,关上铁门,再无声息。
借着夜明珠发出淡淡莹光,二人顺着通道向外走出,一路上果有不少奇形怪状的机关,杨飞最是胆小,哪敢触动,免得发动起来,小命不保。
行至途中,丁文松终忍不住问道:“那姑娘是什么人?为何家中有如此庞大秘室所在?”
杨飞冷笑道:“你不是说她是我的红颜知己么?”
丁文松早知问了也是白问,冷冷一哼,再未出声。
转过一个弯道,忽见岔道,杨飞不禁问道:“向左,还是向右。”
丁文松暗道我如何知道,他心知若如此回答,必遭杨飞取笑,索性不语。
杨飞咬咬牙,信步向左行去,丁文松怔了一下,方才跟上。
走得半里,又到岔口,这次杨飞也懒得问了,直接拐左,如此反反复复,拐了七遍,足足走了七八里,终于见到出口,他又惊又喜,自吹自擂道:“看我多有眼光,这么多岔路,一下便寻到出口。”
丁文松心中雪亮:当初造此密道之人为迷惑追兵,每条岔路通往一个出口,如此追兵便难以寻到。他也懒得道破,轻哼一声,推开出口铁门,大步踏出。
杨飞乐得他先去探路,免得外面跟韩先生所造密道一般,通向大河,抑或绝壁,遂不及防,出了大糗。
不过外面并非大河绝壁,只是一大片冰雪所封的树林,出口在一个参天古木的树洞之中,洞口枯藤交错,隐密之极,更绝的是,洞内是个熊窝,还好都在冬眠,二人才不致丧生熊掌之下。
“终于出来了!”杨飞跳出树洞,高呼三声,自顾自的走出老远,却觉丁文松似未跟来,回首一望,星光之下,隐见他已分道扬镳,与自己反向反行。
杨飞不觉高呼道:“姓丁的,你到哪去?”
寒风中远远传来丁文松的声音:“不用你管。”
杨飞心道又是不用我管?如此正好,免得跟他这个朝廷重犯一起逮住遭受池鱼之秧。
他走了两步,思起一事,回首运功高呼道:“姓丁的,青青被你所累,现在孤苦无依,你怎么也得去太原瞧瞧她…”
声音远远传出,未闻丁文松回音,也不知他听到没有,杨飞暗道这家伙对姚柳青薄情寡义,又武功尽失,多半靠不住,还得劳自己往太原一趟。
杨飞环顾四周,此地离石家庄已然甚远,前不搭村,后不着店的,不知所处何处?回去自然不对,逃远也不对,不知苏花语二女现在如何?他想了半天,遂决定打个地方歇歇脚,待明日再偷偷潜入城中打探她们的消息。
杨飞走得不远,闻得水流之声,他疾奔出林,原来面前是一条宽仅十丈的小河,何中水流甚疾,故而寒冬腊月的也未结冰。
白日杨飞到别园喝酒,所食不多,饿了大半日,腹中已饥,咕咕叫了起来,他暗道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刚在绝谷捱了四个月,刚一出来,便成了钦犯,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落得深更半夜的,还要流落荒郊野外,而且连两个老婆都搞丢了,外加未出世的宝贝儿子一个。
杨飞自叹自哎,沿着河水向西走了半个多时辰,河道忽然拐了个大弯,不远一个小山前阴建有一座宏伟的寺庙,正是可堪一宿之地,他心想总算祖宗积德,方能绝处逢生,大喜之下,懒得寻桥,掠过河去,来到庙前,只见庙门上高书隆光寺三个大字,他也懒得多看,铛铛铛敲响门环。
未过多久,一个胖和尚前来开门,见了杨飞,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深夜来至,有何贵干?”
杨飞暗道贵干没有,贱干倒有一些,他有样学样,双手一合道:“在下想到贵寺借宿一宿,不知可否方便?”
“这个…”那和尚面现难色,还好杨飞衣着光鲜,一副暴发户的样子,是以他未立刻赶人。
杨飞哪还犹豫,从门缝钻了进去,笑嘻嘻道:“打扰大师了。”
“施主请随我来!”杨飞左一句大师,右一句大师,那和尚受用之极,关上大门,持着油灯,领路前行。
这隆光寺占地极广,杨飞随他七弯西拐,走了老半天,在一间房前停下,他看了半天,怎么看都象柴房一间,暗道我在这还不如宿在荒郊野外呢?杨飞打了个哈哈,呐呐道:“大师,这好象人睡的地方吧?”
那和尚道:“两边厢房皆已客满,只有柴房空着,施主暂且在这休息,还请施主多多见谅。”
“不知大师法号是…”杨飞心道你左一声施主,右一声施主,不就是想老子施点银子花么?自己银子没有,银票倒有不少,看来只好施一施了。
那和尚宣了声佛号道:“不敢当施主大师之名,贫僧法号圆满。”
杨飞暗道圆满圆满,你他妈长得如此之胖,果然又圆又满。他也未多想,自怀中取出一张百两银票,恭敬奉上道:“圆满大师,这是在下捐给贵寺的香油钱。”
圆满借着星光,偷偷瞧了银票一眼,又阿弥陀佛道:“施主,这是不合规矩的,贫僧看守寺门,并非收取香油钱的僧人。”
杨飞往圆满怀中一揣,笑道:“有什么不合规矩的,这香油钱本来就是捐给大师你的,在下也不会说给第三个人知道。”
“这个…”圆满小眼一瞟,见左右无人,极快的接过银票,塞入僧袍之中,换上笑容道:“施主请随我来。”
圆满带着他来到一间房门前,细语道:“施主,这里本来住着寺中一位长老,不过他数月前云游去了,暂时空着,施主,你就在此歇息一宿吧。”
“多谢大师!”杨飞心中大操他十八代祖宗,待他离去,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终骂出声来。
燃起油灯,房内陈设简陋之极,吃的当然没有,床也是硬梆之极,杨飞心想那老和尚真不会享受,睡此硬床,真是活受罪啊,不过自己花了一百两才住一晚,比在软香居还贵上十倍有余,实在太不划算,要是有空,必在此住上个三年五载,赚个够本,哎哟,不对,自己住在和尚庙干什么?不但要吃素,还要听那些和尚念经,想当和尚么?他躺在床上胡想了半天,终禁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未睡多久,黎明初晓,杨飞便被寺内钟声惊醒,刚想再睡,耳中又传来一干和尚念经的声音,想必这禅房离大殿不远,听起来也特别清楚宏亮。
好不容易捱到念经声止,寺内又喧哗起来,那些上香拜佛的信徒已然来了,杨飞哪还睡得下去,口中大骂如来佛祖教的那徒子徒孙,强撑爬起,推开窗格,眺望片刻,忽尔听得远远传来一个年轻女子婉转动听的声音道:“师父,你真的打算在这里长住下去么?”
杨飞顿觉这声音好生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是自己认识的哪一位女子。
接着又闻一名男子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充满磁性,似极苍老,又似极年轻,忽左忽右,忽东忽西,让人不可捉摸。
杨飞不觉探首出去,望向出声之处,他不看还好,一瞧之下吓得魂飞魄散,那名年轻女子正是与他有一夜夫妻之情,盗他精元,害他差点丧命的南海幻剑派妖女李梦柔,此番若被她撞见,见他不死,便没这般好运道了。
李梦柔正搀扶着一名男子款款行来,那男子容貌俊朗,面白无须,双肩极宽,一头未束黑发披洒在肩后,写意自然,乍一眼瞧去,看不住多大年纪,不过光从外表看去,绝对不超过三旬,若真是李梦柔的师父,那可真是驻颜有术了!最奇特的是他那双眼睛,好似一汪潭水,深遂无比,却又给人一种历尽苍桑的感觉,而且身上自然而然的透出一股王者之气,不怒自威,令人心折。
杨飞呆了一下,急急缩进房内,关上窗格,心中求神拜佛,保佑李梦柔莫要发现他。
他武功虽然大进,对上李梦柔,仍是连半成胜算都没有,何况旁边还有她那个高深莫测的师父。
他心中暗奇:寒冬腊月,这小妖精好好的不呆在南海,和师父跑到这里干什么?难道千里迢迢来这隆兴寺烧香拜佛也太夸张了吧!她师父是谁?似曾听谁说过。
李梦柔的下一句话更是吓得他心神俱丧:“师父,慧能禅师房中好象有人,难道禅师昨晚回来了?”杨飞不禁大骂那个圆满,什么地方不好带,偏偏带自己住在一个什么什么禅师房中?
那男子微微一笑,双目射出两道寒光,透过窗格,望向房内。
李梦柔又道:“师父,听说这位老禅师德高望重,精通佛理,反正有暇,不如前去拜访一下吧。”
杨飞心中大骂:臭婊子,又要来谋杀亲夫了,你有暇老子没暇。他环目四顾,禅房内三面皆是实壁,别无出口,他心念急转,望着几上放着的那套僧衣,忽然灵机一动,急急除下身上衣物,换了起来。
“笃笃笃”随着敲门声,只闻李梦柔的声音道:“慧能禅师,弟子李梦柔,同家师前来拜访您了。”
杨飞匆匆换上僧袍,戴上白向天所留,未曾见过的人皮面具,将头皮全部盘到僧帽之中,藏好旧衣,看看没有大的破绽,方以故作苍老的声音应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老衲刚刚回寺,暂不见客。”他暗道自己真是越混越惨,先前一语言中,真成和尚了。
李梦柔道:“慧能禅师,家师亦好佛学,一向仰慕您德高望重,精通佛理,想与您共研佛道。”
共研个屁?杨飞心知今日若不见她恐怕不肯离去,便搏上搏了,他故作老沉的站起,缓步行到门边,开了门,见到李梦柔的如花娇靥,心儿一阵狂跳,咳嗽了几下,凝定心神,方道:“二位施主请进。”
“禅师请!师父请!”李梦柔似未看出破绽,同那男子行入房内,与杨飞在房内圃团上相对而坐。
坐了片刻,那男子双目似睁似闭,未曾出声,杨飞当然不敢说话,免得说多错多,在那默念连他自己也不懂的经文。
最后还是李梦柔先出声打破僵局问道:“听方丈大师说,禅师出去云游了,昨晚刚刚回来么?”
杨飞故作镇定道:“阿弥陀佛,老衲昨晚匆匆回到寺中,已是三更时分。”
李梦柔道:“怪不得禅师一脸倦容,原来如此,弟子还是再来打扰吧。”
杨飞巴不得她这丧门星速速离去,连催带赶道:“多谢二位施主关心,既是如此,老衲不远送了。”
那男子面色不变,向杨飞微施一礼,与李梦柔转身离去。
杨飞心惊肉跳的将二人送出房门,刚刚松了口气,李梦柔忽然转过身来,嫣然笑道:“禅师,您也习武练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