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两难抉择
作品:《蝉翼剑》 第二日清晨,杨飞醒来之时,身畔梅兰已是不见,只道她已然离去,他一向对梅兰恨之入骨,此刻心中竟有些怅然若失,不知是因自他少了个大仇人还是少了个斗嘴的对象。正自呆呆望着屋檐发楞之时,梅兰推门而入,嫣然笑道:“你醒了,你瞧,我把药熬好了。”
惨了,恶婆娘还没走,不过怎么变样了,杨飞怔怔瞧着梅兰,这个梅兰可不似昨日那般做作。
梅兰持着药碗坐在床沿柔声道:“你在看什么?”
杨飞苦笑道:“我总觉得怪怪的。”
梅兰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是皮痒了,要我帮你挠挠。”
杨飞见以前那个梅兰又回来了,哪敢说要,忙道:“不痒,不痒。”
梅兰忽尔又“扑嗤”一笑,方道:“那还不赶快喝药。”
杨飞心道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至理名言果真一点都没错,实在太难捉摸。
还好这次梅兰没有做怪,想是真的欲做一名贤妻良母,服侍杨飞喝完药,放下药碗,梅兰又问:“我们今日便离开这小镇,你是想回长安,还是准备北上去寻你们镖局之人。”说至此处,俏脸一红,显是想起自己劫人之举。
杨飞心道我现在行动不便,想走也走不了。
梅兰见他犹豫神情,自是猜知他心意,笑道:“我去雇辆马车,你这三日便坐到车中,若那个名医名副其实,你那时便可骑马了。”
杨飞哪想得她如此体贴,一切都帮自己想好了,哪还疑她作假,忘形伸手将她玉手紧紧握住,轻声道:“想不到你现在这般好。”
梅兰这两日将杨飞整得惨兮兮的,气已消了不少,昨晚说了那番话后便打算逆来顺受,不再对杨飞恶语相向,即便杨飞打她骂她也生生忍下,可没想杨飞竟有受宠若惊之感,芳心亦觉这个无赖不是自己先前认为那般讨厌了,故意寒着脸道:“我原来便不好么?”
杨飞虽知她是故意装的,可心有余悸,连声道:“一般的好,一般的好。”
梅兰自是知道她以前对他恶形恶状,不但好几次都差点要了他的小命,还将他整成这副德性,还能好到哪去,心中升起一股愧意,柔声道:“我以后不会再那般待你了。”
杨飞得知自己小命无忧,大喜之下,恨不能抱着她亲上一口,不觉将她玉手抓得更紧。
梅兰柳眉轻蹙道:“你干嘛这么用力?咦,你的手。”
杨飞松开她玉手,将手挥了挥,大喜道:“我的手能动了,脚也好象也能动了,那个败家子没骗我。”
梅兰嗔道:“人家好心好意帮你疗伤,你反叫他败家子。”
杨飞知道自己已能动弹,起身一把抱住她,涎着脸道:“你原来不是也叫他败家子么,叫得比我还顺口。”
梅兰本欲推开他,可挣扎一下,便即作罢,佯作寒声道:“我一向叫他名医的。”顿了一顿,俏脸又变作满是坏笑道:“不过败家子叫起来是比较顺口。”
杨飞大生知己之感,若是梅云清,决计不肯用此称呼,对梅兰好感又多三分,心中忽觉有这么一个臭味相投,偶尔还可斗斗嘴的老婆也挺不错,只不过如此一来便不能娶得梅云清为妻了。
梅兰见他神情,知他又想起小姐,不禁神色黯然,轻声道:“你很喜欢小姐么?”
杨飞不觉连点其头。
梅兰忽问道:“那你为何喜欢小姐?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杨飞迟疑一下方道:“我只看到她第一眼便喜欢她,决非如你所想那般是为了她的容貌。”
梅兰见他道出此言之时信誓旦旦,显是出自真心,心中不知是应代梅云清高兴,还是应替自己伤心,垂首瞧着杨飞搂着自己纤腰的右手,泪水不觉漱漱而下。
杨飞亦感自己方才言语太伤梅兰之心,当下决心补过,便即柔声道:“若是我没有碰到过你家小姐,一定会喜欢你的。”
梅兰抬头之时已是泪流满面,怔怔的瞧着杨飞轻声道:“真的?”
杨飞忙道:“当然是真的,在下可对天发誓。”
梅兰急急掩住他双唇,柔声道:“我信你便是,别再发什么誓了,只不过你油嘴滑舌的毛病只怕改不了?”
杨飞颇为尴尬的搔头道:“这个我一定改正。”
梅兰瞧他一副窘样,破啼为笑道:“你要是改得了,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杨飞本欲再说,梅兰忽道:“时候不早了,你到底决定是回长安还是北上?”
杨飞犹豫不决,反问道:“你想我北上还是想我回长安。”
梅兰道:“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我便去哪?”
她说得情意绵绵,杨飞没想短短一晚之间她性情转变如此之快,真心诚意道:“你真好。”心里却想我以后再也不骂你恶婆娘、臭婆娘,也不说把你卖到软香居去之言了,忽又想起自己曾发誓要是不把梅兰卖到软香居去便不姓杨,如此一来自己岂非要改姓,姓什么,跟她姓梅么,梅飞,梅飞,这也太难听了。
梅兰哪知他心中所思,还道他真的在想今日行程,瞧着他浅笑道:“决定好了没?”
杨飞心想反正不会再有梅尘千里追杀,自己北上也没什么危险,若是回长安岂非被镖局之人看轻,还是去寻白向天为妙,何况还有分红,就算找不到镖队,就当游山玩水,反正花的又不是他的银子,在外面逛几个月再回长安,想必白向天等人也该回去了,他心中主意已定,便对梅兰道:“我想北上。”
梅兰似早知他会作此决定,点点头道:“既是如此,我先下去准备准备。”
杨飞“嗯”了一声,梅兰便自离去。
还好现在杨飞已可下地行动,虽说不能跳跃跑路,走两步还是不打紧的,他见自己那包袱正在床头,便取出一套衣物穿上,但是秘笈和穴位图并不在里面,他在房中翻了翻,飞云剑也找不到,不过他此刻倒也不急着寻回,照梅兰现下那般温顺模样,只要她不突然翻脸,开口找她要回来应该没啥问题。
正在他思索间,梅兰已打点好一切,进来收拾了一下,见他已能走动,笑道:“那名医果真没有骗我们,好得挺快的。”
杨飞点头道:“那败家子倒名不殊传。”
梅兰微微一笑,搀扶着他行了出去,那客栈掌柜显是受了她不少银两,点头哈腰,满脸堆笑道:“公子,夫人,以后再来啊。”
杨飞心道要来也不来你这个破地方了,不觉轻声问梅兰:“你给了她多少银子,他怎么当你姑奶奶一般的侍侯?”
梅兰却是不答,满脸笑意的扶着杨飞登上马车,方柔声道:“只不过给了一百两而已。”
杨飞倒吸一口凉气,心道我拼了老命也不过赚了五十两,余数还没拿,就差点和表哥翻脸,想想自己一向穷惯了,不知道什么时侯从她身上弄点银子花花。
二人挤在窄小的马车之中,梅兰见杨飞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嫣然笑道:“你在看什么?”她怎知这家伙在打自己钱包的主意。
杨飞忽又想梅兰不过是梅花山庄的一个婢女,便如此有钱,那梅云清岂不是富得冒油,自己此刻还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她只需九牛一毛便可用银子压死自己,在这一刻,他忽然发觉自己又有一方面远远配不上梅云清,不觉长长叹了口气。
马车缓缓驶动,这时那车夫忽然问道:“夫人,我们向北这是去哪啊?”
梅兰略一沉吟道:“老赵,先到太原再说。”
那车夫是一四旬赵姓中年人,故而梅兰称他老赵,闻言应了一声,便即驭车向北驶去。
杨飞不觉又问:“你那匹马呢?”他明日便是被那匹马害成这副半死不活的德性的,既然现在不能找梅兰寻仇了,便只能找这畜牲出气,心想那匹马若是给卖了,买马之人一时饥饿,最好是把那匹马杀了,吃肉喝汤,他一定会一两银子一碗,以报此恨,然此念究竟太过荒诞,心中亦知不大可能,只要梅兰不要带着它在身畔,瞧着眼不净,心不烦便成。
梅兰的答话果真让他大失所望:“我让它跟在车后面。”
杨飞不死心道:“你是不是打算不要它了?”
梅兰摇头道:“这匹马是我十六岁生日小姐赠予我的,我怎会不要它。”忽然心中一凛,反问道:“你不会因为它伤过你,打算对它不客气吧?”
杨飞怎会说是,连声赔笑道:“我哪会那般小气,只不过瞧那马极是神悛,挺不错的,想借来骑骑。”心想我骑着这畜牲去跳到水中淹死它,不知它肯也不肯。
梅兰瞧他神色,便知他言不由衷,仍在记恨前日之事,自己将他伤成这样,也难怪他念念不忘,只怕以后此事都是二人之间老大一个心结,她不觉神色黯然,透过车窗望着路旁不断倒退的青山绿水,怔怔发呆。
杨飞自是知道自己显得太过小气,让她伤感,尴尬的笑了两声,凑到她俏脸畔轻声道:“你在生气么?”
梅兰笑得颇是勉强,轻轻摇了摇头。
杨飞探出窗外,回头见那黄膘马果真不急不徐的跟在后面,奇道:“那马儿怎么不逃走?”
梅兰面色转和,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柔声道:“它极通灵性,不会逃的。”
这时,后面尘土飞扬,蹄声四起,大约有数十骑远远驰来,驰得近了,杨飞见了前面之人不觉大喜,高声道:“南宫兄,南宫兄。”
他既称南宫兄,自然不是那败家子,而是那败家子的老哥南宫俊,杨飞对自己用嘴救过此人视为生平一大事迹,一直念念不忘,别人常说施恩不求报,他偏偏是施恩就要报,而且要大报特报,最好送一万两银子给他,让他此生衣食无忧,反正南宫世家有钱得很。
南宫俊瞧见是他,疾驰过来驭马在车旁缓缓而行,本来想说:“兄台,别来无恙。”可见杨飞满脸是伤,面目全非,这哪是无恙,简直是有恙之极,便改口道:“兄台,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他尚不知道杨飞名字,只能称兄台了。
杨飞怎敢说是梅兰,苦笑道:“便那妖女李梦柔。”
梅兰见得有人来,早缩回车内,闻得杨飞之言,芳心一阵甜蜜。
南宫俊满脸歉意道:“都是那日兄台为救在下方结下此仇,在下尚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敬请相告。”
杨飞正欲回答,后面又奔过一骑,马上之人却是一与他年纪相若,极为美艳的青衣少女,见了杨飞衣着寒酸,面目可憎,皱眉道:“大哥,这家伙是谁?”心中犹自奇怪这家伙一看便知是个小混混,怎的大哥对他如此恭敬。
南宫俊斥责道:“燕儿,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快赔礼道歉。”又向杨飞赔笑道:“这是舍妹南宫燕,冒犯之处还望兄台多多见谅。”
杨飞见这南宫三兄妹男的俊,女的俏,自己有他们一半模样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灰头土脸了,心里嫉妒得要命,口中却打着哈哈道:“哪会,哪会,在下杨飞。”
南宫燕不断不赔礼,反十分娇俏的皱皱鼻子道:“杨飞,杨飞,名字普普通通。”
杨飞见她拿自己的名字做文章,亦毫不客气道:“在下名字虽然普通,倒与南宫姑娘有一点干系。”
南宫燕莫名其妙道:“我跟你的名字会有什么干系?”
杨飞笑道:“燕子不是会飞的么。”
南宫燕方知杨飞调侃于她,俏脸一红,娇哼一声,转过脸去不再理他。
南宫俊苦笑道:“杨兄莫要见怪,我这小妹自幼任性,我这做大哥的也管不了她。”
杨飞道:“令妹个性率真,比我这油嘴滑舌之人好得多了。”他倒有自知之明。
南宫俊颇是关切道:“不知杨兄伤势如何,我那二弟精通医术,不如我让他来帮杨兄瞧瞧?”
杨飞道:“昨日我和他恰巧碰到,蒙他赠予灵药,还请南宫兄代我向他致谢。”他决定与那败家子搞好关系,一来少个仇人,二来将来有什么伤病也可找他医治,况且让南宫俊与那败家子去说也不费自己什么唇舌。
“一定,一定,杨兄的救命之恩在下还未谢过呢。”南宫俊在马背之上深深作了一揖,自从那日被李梦柔击败,他傲气消了不少。
南宫燕忽问道:“杨飞,你有没有瞧见我二哥身边跟着的家伙。”
杨飞见她说话之时语中带羞,心道原来你是那小白脸的旧情人,还好我现在与梅兰和好,不用考虑将她送给那小白脸了,点点头道:“燕子说的是华山派吴云鹤么?”南宫燕既直呼其名,他也不客气帮她取了个小名。
南宫燕听得一呆,嗔骂道:“谁是你的燕子。”忽觉这句话语病太重,不觉连耳根已然通红,再也不好意思呆在这里,娇叱一声,驭马向前疾驰而去。
南宫俊哈哈笑道:“这小丫头总算碰到对手了。”
杨飞问道:“不知南宫兄此去意欲何为?”
南宫俊面色忽转沉重道:“还不是为了那个妖女。”
“李梦柔。”杨飞颇是吃惊,但转念一想,虽然那日梅云清调解之时说得极好,但江湖仇怨哪有这般容易化解,看看李梦柔死心不息的想找梅云清麻烦便知道了,南宫世家与南海幻剑派这个梁子只怕是结定了,南宫俊自然要在李梦柔尚未回南海之前将她在在中土格杀,免得消息走露,让她回到南海,再来中土只怕是那个无人能敌的李万剑了。
南宫俊道:“不知那妖女是在何处伤及杨兄。”
杨飞摇摇头道:“那方位我也记不大清楚,只知是在离梅花山庄不足数十里的北面的一处名叫玉仙湖的小湖边。”
南宫俊忽然唤过一名手下询问几句方道:“多谢杨兄指点。”
杨飞想起李梦柔欲对梅云清不利之言,为何不让南宫俊去通知她,便道:“我听那妖女说过想找我那未婚妻的麻烦,还望南宫兄代我转告于她,南宫兄或可在梅花山庄左近找到那妖女。”他虽与李梦柔有过一夜夫妻之情,但想起被她害得差点丧命,心有余悸,巴不得她早死早了。
南宫俊点点头道:“在下这便前去告知。”
杨飞想起一事,又道:“还有一事,烦请南宫兄代我向她道谢,并说声杨飞对不住她,下次定然不会了。”
南宫俊听得莫名其妙,却又不好多问,只得大点其头道:“在下一定带到。”
杨飞道:“谢谢南宫兄。”
“不用客气。”南宫俊忍不住又问道:“杨兄此刻欲往何方?”
杨飞想起梅兰先前之言,答道:“我有事要去太原。”
南宫俊一揖手道:“既是如此,杨兄,我们便在此分道扬镳,后会有期了。”
杨飞亦道了一声“后会有期”目送他掉转马头向南驰去,心想南宫世家总算有这么一个好人。
南宫燕亦转身驰了过来,经过杨飞车旁时,手中马鞭狠狠向他伸在车窗外的脑袋疾挥而来,鞭势又快又疾,正当杨飞脑袋缩之不及,心想这下定会皮开肉绽,脸面再添新痕之时,窗口多出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巧巧的将那鞭梢接到手中,又反手抖了开去。
南宫燕呆了一呆,娇叱一声,方才驭马疾驰而过。
那玉手自然是梅兰的,杨飞缩回头来向她连声道谢,梅兰反似笑非笑的瞧着他道:“你好象对每个漂亮女子都不放过,喜欢油嘴滑舌的。”
杨飞见她吃醋,一把轻轻搂住她,大是委屈道:“我只不过多说了两句,是她先对我不客气的,我还了两句,礼尚往来而已。”
梅兰哼了一声,却不再搭理他。
杨飞忽尔想到梅云清,心中一动,心想她现在是不是也在吃他的醋啊。
※※※
南宫燕快马追上南宫俊,神秘一笑,低声道:“大哥,那杨飞车中还有名女子?”
南宫俊道:“你现在才知道,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南宫燕嗔道:“大哥,连你也嘲讽人家。”
南宫俊笑道:“难道大哥只学你二哥一次也不行?”
南宫燕娇哼一声,忽又问道:“大哥,我们为何要回头向南?”
“刚才那位杨兄托我带个口讯给梅花山庄的梅庄主。”南宫俊皱了一下眉头,自己家的这个娇娇女一向以麻烦出名,此次来长安虽说是助他援手,还不如说出来游山玩水,顺便私会情郎。
南宫燕颇为不服气道:“那个杨飞是什么人?竟然要大哥带口信,架子倒不小。”
南宫俊苦笑道:“他于我有救命之恩,又恰好是梅庄主的未婚夫,大哥我能不带么?”
“公子”前面一名南宫世家弟子疾驰到二人身前,纵身下马,恭声禀道:“梅花山庄的梅庄主拜见。”
“这么巧?”南宫俊未想会在途中遇到,反问道:“梅庄主现在何处?”
那弟子恭声答道:“便在前方数里那小镇之中。”
南宫俊略一沉吟道:“你先去回禀梅庄主,说我马上便到,烦请她稍侯片刻。”
那弟子应诺一声,骑马疾驰而去。
南宫燕颇是兴奋道:“天下第一美人到底是何模样?”
南宫俊笑道:“比起你这丑丫头至少漂亮一百倍。”
“大哥又取笑人家。”南宫燕满脸不悦之色,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抢过马头,向前驰去。
数里路程转瞬即到,梅云清正侯在杨飞曾居那客栈之中,身畔还随着八名年岁大小不等的女子,显是梅花山庄庄中高手,见得南宫俊,俏脸方现出一丝欣悦之色道:“南宫公子,可找到你了。”
南宫俊奇道:“梅庄主是有事要找在下么?”
梅云清点头道:“那李梦柔前日并未回南海,反蛰伏长安洛阳一带,敝庄弟子便曾在附近见过李梦柔形踪,云清担心她欲对南宫公子不利,特来相告。”那日是她放走李梦柔的,南宫俊若是有何损伤,这笔帐岂非要算到她头上。
南宫俊哑然失笑道:“在下也为此事在找梅庄主。”顿了一顿,又道:“梅庄主,这等区区小事,只需派个人告知在下一声便行,何必劳烦梅庄主大驾,在下真是悔不敢当。”
梅云清道:“哪里哪里,梅花山庄离此不远,片刻即到。”迟疑一下,奇道“公子也在找我?”
南宫俊正色道:“方才我在路上碰到杨兄,他托在下告知庄主,请庄主小心提防李梦柔,因她说过欲对庄主不利之言。”
梅云清怔道:“你说的是杨飞么?”她心中颇是惊异为何李梦柔明明已然败在她剑下还不知死活的找上门来。
南宫俊点头道:“杨兄被那妖女打成重伤,还好经我二弟医治,此刻已然无恙。”
梅云清听得杨飞受伤,芳心不觉颇是担心,但闻得经南宫逸诊治过,方才放下心来,轻声道:“那可真是要多谢二公子了,那杨飞现在何处?”
“杨兄说他正欲前往太原。”南宫俊见梅云清面露焦色,便道:“他现下离此尚不足百里,庄主若想见他可向北快马赶去。”
梅云清摇摇头道:“刻下庄中有事,云清怎能擅离。”忽又问道:“公子可否见过他身畔有一名叫作梅兰的年轻女子。”
南宫俊道:“杨兄坐在车中,在下瞧不大真切,他身畔倒是有一位年轻女子,却不知是否便是庄主所说的梅兰姑娘。”他心知梅兰必是梅花山庄中人,是以言语之间对梅兰颇为客气。
梅云清略加沉思道:“大概错不了吧。”
“对了。”南宫俊又思起一事道:“杨兄还让我带句话给庄主,他说他很感谢庄主,并说他很对不住你,以后定然不会了。”
梅云清听得莫名其妙,满头雾水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南宫俊苦笑道:“这个在下怎会知道?”
梅云清忽想起一事,心想难道是因梅兰之故,杨飞方说出此言,那后半句又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了。
南宫逸见梅云清娇容神色阴晴不定,定是因为杨飞之故,心中忍不住吃起这小子的醋来,这家伙也太有艳福了一些,怀里抱着一个,这里还有一个天下第一美人。
南宫燕蹦蹦跳跳的走到梅云清面前,轻声道:“梅庄主,梅庄主。”她见了梅云清,自叹远远不如,倒未生嫉妒之意,而是羡慕惊叹皆而有之,本来想叫梅姐姐,可碍于她庄主身份,一时尚叫不出口来。
梅云清这才回过神来,急急掩饰自己失态,她这时方才注意南宫燕,嫣然笑道:“这位妹妹以前未曾见过,不知…”
她尚未问完,南宫燕已急急插言道:“梅姐姐,我叫南宫燕,梅姐姐,你长得可真漂亮,江湖传言你是天下第一美人,我原本不信,现在亲眼见到姐姐,方知那些传言非虚。”
梅云清见她天真浪漫,芳心顿生好感,笑吟吟的瞧着她,柔声道:“姐姐老了,妹妹才是长得俏呢。”此女想来必是南宫俊的妹妹。
“才不会呢,姐姐看起来比我还年轻许多。”南宫燕羡慕之色溢于言表,就差就没把一张俏脸凑到梅云清脸畔让人比对一下。
南宫俊见她费话越来越多,微显不耐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南宫燕哼了一声,嗔道:“大哥,人家都十七了,还小孩子,你说是不是梅姐姐。”
梅云清微笑道:“是大人了。”
这时南宫燕忽然象个燕子般飞出客栈,口中犹自娇呼:“云鹤哥哥,云鹤哥哥。”原来她虽在同梅云清说话,眼角却瞟见吴云鹤在客栈门口闪了一下,迅即不见,她此次来中原便是为了找吴云鹤,自是不能轻易放过,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立马追了出去。
南宫俊自嘲道:“梅庄主,舍妹不知礼数,还望见谅。”
梅云清笑道:“哪里,哪里,令妹待人毫无心机,公子需得提防有人打她主意。”
南宫俊一向防备南宫燕胡闹捣蛋,还从未思及此事,闻言匆匆揖手道:“梅庄主,在下得去跟着舍妹,防她走失,就此告辞了。”他面上现出无奈表情,心道我为何现在倒似老妈子一般。
梅云清还了一礼道:“后会有期,公子也要小心提防李梦柔偷袭于你。”
南宫俊亦道:“梅庄主也要小心,后会有期。”言罢,率着南宫世家高手向南宫燕离去方向追去,若是她出了事,家里那个老奶奶发起火来,所有人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梅云清瞧着客栈门口怔立半晌,忽回首对身后一四旬妇人道:“青姨,劳烦你率花语堂八名弟子前去太原,跟在小兰身后,不要让她察觉,另外须得小心保护她旁边那位杨公子,他虽不大会武功,倒挺喜欢惹麻烦。”言及此处,俏脸不觉露出一丝笑意,显是想起杨飞好笑之处。
那名被称作青姨的妇人领命而去。
“庄主,你真的答应那杨飞嫁给他。”问话的亦是一名妇人,听语气同梅云清颇是亲近。
梅云清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那妇人轻声道:“庄主年岁已然不小,既已作此决定,须得尽早完婚。”
梅云清自是知道她言中之意是说免得梅花山庄后继无人,不觉又叹了口气道:“此事缓两年再说吧,孙姨还担心我嫁不出去么?”
那妇人正是梅云清的奶妈,亦是长安如归客栈孙掌柜之妻梅芙,自小将梅云清带大,故此才敢问及此等儿女私事,闻得梅云清之言,打趣道:“庄主哪会嫁不出去,就怕消息传出去,梅花山庄的门槛被挤破了。”
梅云清娇靥满是笑意,忽尔道:“此处事已了,大家回去吧。”
她身后那些女子虽个个年岁较她大了老大一截,却依然恭恭敬敬齐齐应诺一声,便即随她向梅花山庄所在掠去。
※※※
山西山多路险,杨飞乘车走了一天,只行了不到两百里,虽然窝在小小的车厢中颇觉气闷,不过还好现在有个性情大变,十分温顺的梅兰在身畔说话解闷。
杨飞偶尔摸摸她的小手,搂搂她的纤腰,亲亲她的俏脸,心中已是大乐,心想以前定是自己所为伤她太深,方才令她对自己如此毒辣,心中倒只盼这一路越长越好,可忽又想起梅云清,便觉这个念头太过对不住她,到底此事以后该如何向她解释,杨飞伤透脑筋,仍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作罢。
二人终在日落之前抵达一名曰临汾的小城,此城虽远不及长安洛阳之繁华,但较之先前所居小镇却远有过之,城中客栈倒有四五间,杨飞心想反正梅兰有钱,便特地找了最大的那间住了进去。
用过晚膳,梅兰服侍杨飞喝完药,又帮他在全身敷好金创药,杨飞闷了一天,怎么也睡不着,便央梅兰陪他到楼下客栈大堂小坐。
这小城颇是繁华,虽已是夜晚,外面依旧灯火通明,远处汾河之上不时传来丝竹之声,不问便知那是何等所在。
客栈大堂之中尚有不少人,二人临窗而坐,刚好可遥望外面美丽夜景,杨飞边喝茶边想以前在振威镖局的时候哪会想到有这般光景,心中不禁得意之极。
梅兰瞧着他一声不吭,却又面带微笑,不时又用色迷迷的眼神瞧瞧自己,傻瓜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觉嗔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杨飞脱口而出道:“我在想怎么把你卖到软香居去?”见梅兰玉容立时变色,心知这个玩笑开得太过,连忙赔笑道:“开玩笑呢,小兰兰现在对我这么好,别人拿座金山来向我买,我也不卖。”心想你现在算我老婆,要真的把你卖去软香居,岂非自己给自己绿帽戴。
梅兰面色稍和,玉手忍不住伸到桌下在他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道:“你再胡说八道,我便一剑杀了你。”
她正拧在杨飞痛处,杨飞忍受不住,毫无格调的宛若杀猪般惨叫一声,当真又大又响,数里可闻。
客栈大堂内之人皆齐齐瞧着他,杨飞略显尴尬的连连赔礼道:“我们夫妻二人开开玩笑,大家莫要见怪。”
众人脸现恍然大悟之色,心中皆想原来又是个惧内之人,不过倒挺羡慕这小子娶了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老婆,而且小两口还这么恩爱。
梅兰窘得俏脸通红,轻声道:“都怪你。”想起这尚是杨飞第一次当着如此多人之面承认自己是他妻子,芳心不觉满是甜蜜之意。
杨飞哭丧着脸道:“你拧在我伤口之上,我哪忍得住。”偷眼瞧着梅兰殊无责怪之意,心道好险,万一她旧态复荫,自己当真是冤枉之极,当下下定决心以后闻上嘴少说为妙,免得惹祸上身。
梅兰闻言满脸关切之色道:“我一时太用力了,你别在意,呆会回房我帮你瞧瞧。”
杨飞见她神色,绝非作假,正欲问她紫气神功秘笈所在,客栈门口传来颇为粗鲁之声:“小二,拿上好的酒菜来,军爷我吃饱喝足好赶路。”
杨飞所坐之处离门口颇远,远远望去,只见两名官兵喘着气冲了进来,在离他不远的桌旁坐下,店小二忙不迭点头哈腰道:“军爷要住店还是打尖?”
那两名官兵瞧衣着一名是个总旗,另一个是小旗(明朝兵制自京师到郡县,在要害之地,如属一郡设所,连郡者设卫,五千六百人为卫,一千二百人为千户所,一百零二人为百户所,辖二总旗,十小旗,官制核五千人为指挥,一千人为千户,一百人为百户,五十人为总旗,十人为小旗。),官虽不大,到了地方上却嚣张得很,一路传递公文常常不去驿所,反来滋扰民居,这两个家伙便属这么一伙,还好寻常百姓见他们总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民不与官斗,总是忍气吞声,就此了事。
那总旗白眼一翻,喝道:“你这贱种没听军爷我说要赶路么。”
店小二心中虽早已将他祖宗十八代操了个遍,仍连连赔笑道:“军爷教训得是,小的一时没听清楚,小的这就去备酒菜来。”
杨飞见这家伙哪象官兵,倒比强盗更横几分,忍不住皱眉对梅兰轻声道:“小兰,这小官怎么这副模样,幸好我去年怕死没去当兵,要不可惨了。”
梅兰见他竟然承认自己怕死,低声轻笑道:“胆小鬼,小心给他们听见了,拉你去送死。”
没想那总旗嗓门大,耳朵更尖,二人悄声细语都听得见,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碗筷飞落在地,朝杨飞大声吼道:“你这臭小子是不是说军爷的不是?”他到底到不是顺见耳,只听到二人似说到自己,却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身畔那小旗劝道:“总旗大人,我们呆会还要赶路,不要惹麻烦。”
那总旗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步步向杨飞走了过来,厉喝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找死,敢在背后数落军爷的不是。”他右手已握住刀把,行到杨飞身畔之时,一刀挥出,将杨飞身前那木桌砍成两半。
杨飞向来胆心怕事,连声赔笑道:“军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给军爷赔礼了。”
那总旗果真没再找他麻烦,反满脸堆笑的瞧着梅兰道:“小娘子是何方人氏,不知可曾嫁得人家。”看梅兰衣着和杨飞亲密情形明眼人一望便知她是杨飞妻子,他这么说分明是故意找磋。
杨飞方知这家伙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里是找自己麻烦,实际上是看上他老婆(他已经当梅兰是他老婆了),心中大怒,口中仍不露声色,满面堆笑道:“军爷,她是小人的妻子。”
那总旗冷哼一声道:“臭小子,本军爷又没问你,你答什么话?”言罢,又是一刀挥出,这次不是木桌,而是杨飞的脑袋。
梅兰本来想让杨飞吃吃苦头,可见得此景,再也按捺不住,正欲出手相救,只见眼前闪过一道黑影,那总旗一声惨叫,大刀落地,右手掌心穿了一个血洞,不远处木梁尚有一只筷子,直插见底,上面血迹斑斑,这总旗右手显是此木筷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