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生死之间
作品:《蝉翼剑》 蓦然间杨飞只觉周遭一切似乎皆以千百倍的慢了下来,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他不是用眼去瞧,而是用心去看,去看那湖水的流动、鱼儿的游动、风的拂动,一切都是如此的缓慢,以至于他自信到只需将剑递上去便可刺中那可恶的鱼,便似你眼前不足一丈之处摆了一个大靶子让你用剑去刺,若仍不刺中只能说你睁目如盲了。
杨飞却并未去伤那些鱼儿,非是因玉湖仙子的缘故,而是他感到自丹田之中涌起一道不受他意念控制的内息,从任脉流入膻中,再转入手太阴心经,到右手后便从掌心劳宫穴注入飞云剑中,这一过程不快不慢,大约用了半盏茶的功夫。
手中飞云剑竟尔透出淡淡紫气,杨飞心想难道自己神功大成,这便是紫气神功所为么,不知不觉间将飞云剑朝湖面直直划去。
“轰隆”一声巨响,那湖面竟似被一道巨大的无形利斧从中划开,分作两半,半空中飘下无数瀑雨,那些游鱼大多见势不妙,逃之夭夭,还有几个倒霉蛋躲避不及,被剑气打到,翻白肚皮躺在湖面之上,这皆是杨飞那一剑之威。
杨飞呆呆看着飞去剑,心道难道这便是紫气神功,自己尚只练了第一层便有如此威力,若是练到秘笈上所说的第九层,只需这么一剑挥出,便所向披糜,那岂非天下无敌,还练什么华山、梅花剑法。
他却不知方才玉湖仙子为助他练功,竟不惜将体内一半功力渡入他体内,以他此时功力,便是将紫气神功修至第七层也未必达到他此刻境界,而紫气神功习到第三层才会提及内息运用之法,方才他能使出那威力巨大的一剑正是误打误撞所致。
杨飞心中大喜,便一心一意引领丹田内息照刚才那些经脉运行,可一到劳宫穴便卡在那里,饶是他求爷爷告奶奶死活不流到飞云剑上,他想起刚才情形,心知需将内力运至飞运剑上方可造成刚才之景,便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试炼,心想总该有一次成功吧。
他对内息运使用之法一窍不通,偏偏故作聪明的乱使一通,没搞得再度走火入魔已是万幸。
杨飞每每自丹田引出多少内息,便从散在奇经八脉的那此淡淡内息之中向丹田流入多少内息,故而他在这胡搞乱搞,瞎耗内力,那丹田内息仍不增不减,在丹田之中形成一个漩涡,循环不息。
正在杨飞拼命不断试“剑”,意欲立马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之时,远远忽传来一女子声音:“小姐,你干嘛要来这个地方?”这声音颇为耳熟,杨飞顿觉曾在哪听过。
而回话女子的声音更让他魂飞魄散,竟然是他的另一大仇敌,曾被他唬得一椤一椤的李梦柔:“这里有个玉仙湖,据说湖水有疗伤奇效,我想来试试。”
杨飞举目望去,仍不见她们人影,而且她们谈话之声若有若无,几不可闻,显是距此颇远,此刻他已无瑕去想为何耳力变得如此敏锐,急急将秘笈和穴位图塞到背上包袱中和飞云剑藏在湖畔一蓬灌木之中,悄悄跳入湖中,只露出头来,摒住气息,藏在水草之中。
又闻先前那女子道:“小姐你怎么知道的?”杨飞这才记起,她便是那紫衣侍剑女。
李梦柔道:“我听师父提过,不过这地方极是偏僻,知道之人不多,当年师父他老人家便曾在此疗伤。”她柔美的声音仍有些中气不足,显是内伤未愈之故。
紫衣女道:“小姐何不速回南海,岛中灵药无数,岂非痊愈得更快。”
李梦柔叹了口气道:“我这次败得不明不白,若不报此仇便回南海我实在心有不甘。”
紫衣女道:“小姐还想去找那梅云清么?”
李梦柔点头道:“从前面那座山翻过去,不到三十里便可看到梅花山庄。”她们声音愈加清晰,显是走得近了。
杨飞闻得李梦柔之言,心头狂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竟自李梦柔口中得知梅花山庄所在,他恨不能立马飞去找梅云清。
紫衣女道:“原来小姐还想探察敌情。”
李梦柔不知为何又叹了口气道:“你们帮我守住四周隘口,我这便到玉池湖疗伤,千万别让不相干的人闯进来。”
那七名侍剑女齐齐应了一声,四下散了开去。
杨飞想起马上便可看美人沐浴,心儿忍不住扑扑跳了起来。
李梦柔入水之处离杨飞有十丈之遥,她未想在此僻静之处先有人来,加之杨飞摒住气息,藏得颇为隐密,是以并未发觉这湖中尚有别人。
借着皓月光华,杨飞只见一具白玉无瑕的胴体以一个无比优美的姿势倒插入湖水之中,忍悛不住啊了一声,幸而嘴中立时涌入一口湖水,方未发出声来。
李梦柔世居南海,水性极为高明,宛若美人鱼在湖中游得片刻,便轻轻躺在湖面之上随波起伏,显是极为瑕意。
虽在夜空之中,杨飞却瞧得一清二楚,李梦柔体态丰盈,与梅云清纤细全然不同,随波起伏间,肉光致致,杨飞只觉欲火大炽,恨不能扑上去,立马解决,他右手不觉间摸到一条软绵绵似绳子一般的东西,抓起一瞧,不由吓了一跳,原来是一条水蛇,幸好看来不似有毒,否则将自己咬上一口岂非死得不明不白,冤枉之极。
杨飞心中忽起捉狭之意,捏住那水蛇远远向李梦柔身畔掷去。
他掷得颇准,那水蛇恰好落在李梦柔身畔不足一尺之处,李梦柔正在入定之中,虽觉身畔有些异样,却也无瑕理会。
那水蛇受惊得脱,自是想找个地方速速藏起,偏偏旁边有个李梦柔,它只道已至岸边,勿勿爬到李梦柔胸腹之上。
李梦柔只觉有一条软绵绵物事往胸口急速蠕动,哪还顾得上运功疗伤,睁眼瞥去未想竟是一条蛇,她武功虽高,究竟是个女儿家,最惧这些蛇虫之物,若在平时,她尚可一剑杀死,可此刻她身无寸褛,别无长物,大惊之下连轻功都忘使了,只是奋力向岸边游去。
杨飞早知会有此般情形,心中偷笑,可见她竟无意间向自己这边游来,只得深吸口气将全身皆掩入水中。
李梦柔游到岸边,却并不上岸,反伏在岸边轻轻喘息,忽尔疑心顿起:为何那蛇好端端的会大老远游到湖心去。
杨飞气憋得久了,再也忍耐不住,正欲浮出水面,却碰到两只脚,他知必是李梦柔的双足,心中一动,将之紧紧抱住。
李梦柔胆子再大,亦是惊得花容失色,只道已被水鬼缠住,双足用力一蹬,却是挣脱不开,正欲大声尖叫,一股大力传来,娇躯被拖入水中,再也出不得声。
杨飞在水中将李梦柔紧紧抱住,用嘴堵住她的香唇,让她发不出声来,这才带她浮出水面,而李梦柔只觉手脚酸麻,空有一身高明武功却一丝半毫也使不出来。
过得半晌,杨飞方才将她松开,轻轻抱着软倒在他怀中不住喘息的李梦柔,柔声道:“李姑娘是我。”
李梦柔这才瞧清是他,原来颇是迷茫的眼神恨意大盛道:“是你这油嘴滑舌的小无赖,看我不…”她此言说到一半,忽然“唔”了一声,原来是杨飞咬住她的右耳耳坠,用舌尖轻轻舔动。
杨飞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低声道:“你想把我怎么样?”
李梦柔本欲说一剑杀了你,可仅是自耳坠传来那酥麻的感觉已是让她意乱情迷,何况还有那双在她身上搞怪的淫手,她此刻全身半点力气也无,别说杀人,便是让她此刻爬上岸去也不大容易,宛若呻吟道:“人家想杀了你这个小无赖。”
杨飞瞧她媚眼如丝,情欲大动,哪有一丝半点要杀自己的意思,轻笑道:“你想怎么杀?”
李梦柔亦学杨飞在他耳坠轻轻咬了一口,腻声道:“我要学毒蝎子一口吃了你。”一双玉手却不觉间慢慢解去杨飞身上衣物,心中不觉诧异为何自己这般轻车熟路。
杨飞嘿嘿满脸淫笑道:“在你吃我之前,我得先咬你两口。”
李梦柔正欲说话,却不觉“嗯”了一声,原来杨飞将淫嘴挪向她高耸的酥胸
半晌,李梦柔方轻轻道:“你这小无赖怎么会在这里?”
杨飞忍不住又在她娇艳欲滴的香唇吻了一下,方道:“我知道你要来这里疗伤,便早早守侯在此,你可知道那日我见了你一面,一直念念不忘,吃饭想着你,睡觉想你,甚至拉屎也想着你。”
他说得颇为粗俗,李梦柔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又在骗人。”她虽明知杨飞在骗她,心中却是欢喜,殊无责怪之意。
杨飞道:“我对天发誓,要是我骗小柔柔,便让我死在小柔柔的肚皮上。”心中却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再说这种死法连他自己也没听过。
李梦柔闻得杨飞誓言发得太也奇怪,尚未思及其中深意,又听他叫自己小柔柔,这个称呼实在太也羞人,不觉窘得将螓首深深藏到杨飞怀中。
杨飞再也按捺不住,将李梦柔横抱起来,轻轻从水中一跃而出,站到湖畔之上,这个平时他想也不敢想的动作此刻做来竟是如此轻而易举。
那七名侍剑婢女皆守得颇远,只防外盗,却没想这有个内贼,是以这里虽已热火朝天,却仍无一人过来察看。
李梦柔见得这般光景,自是知道杨飞意欲何为,宛若呻吟道:“你这个小无赖,人家有未婚夫的,你不是也有未婚妻么?你不怕你的那个天下第一美人知道?”她嫉妒梅云清的美貌,言语之中不觉满是醋意。
杨飞将李梦柔轻轻放到湖畔草地,听她吃醋,瞧着无限春光的李梦柔,轻笑道:“咱们这对无媒苟合的奸夫淫妇偶尔偷偷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李梦柔娇媚无限的横了他一眼,似在说:谁和你是奸夫淫妇。她本来便对她那个未婚夫师兄看不顺眼,亦未想对他从一而终,此刻有了这么个刺激又新鲜的事儿,不觉大是心动,这个家伙虽然武功不高,人也长得不俊,可说话却极讨人喜欢,在芳心之中却只觉杨飞较她自己那个师兄好得太多。
杨飞见李梦柔似已默许,他早已欲火大动,暂将梅云清抛到九霄云外,伸手除下身上“硕果仅存”的内裤,将李梦柔压到身下。
只过得盏茶功夫,杨飞已然一泄如注,兵败如山倒,软软躺在李梦柔娇躯之上,却未想丹田内息宛若脱缰野马同精元狂泄入李梦柔体内,他心知不妙,本欲推开李梦柔,可李梦柔宛若八爪鱼般紧紧缠住他,让他一丝半毫也半弹不得。
良久,杨飞精元泄尽,内力已然全无,较没练紫气神功之前更是糟糕,而且元阳尽丧,生机微弱,气若游丝。
李梦柔轻轻吻着他的耳坠,在他耳边轻笑道:“你不是说要死在我的肚皮上么,这下你得偿夙愿了。”
杨飞没想誓言应得可真快,脸上不觉露出一丝苦笑。
李梦柔柔声道:“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杨飞哪还有说话的力气,此刻虽是满怀温香,却处在垂死边缘,双目满是怨恨之色的瞧着李梦柔,只觉这个女人虽国色天香,貌美如花,看似天真无邪,其实毒辣无比,自己偷鸡虽成,却蚀了自己的命,心中暗自苦笑。他只觉生命正离自己一点点远去,心中只恨自己贪图一时美色,竟至命丧她手。
李梦柔轻笑道:“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不告诉人家就算了,不过你一定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杨飞亦是百思不得其解,若是行房会行出人命来,那天下还有谁敢成亲。
李梦柔媚笑道:“我练的是!女功,最擅长的是吸阳补阴,你元阳尽泄,哪还不一命呜呼,不过我真没想到,才一天不见,你的内力竟会变得如此深厚,竟不在我之下,你究竟是有何奇遇?”
杨飞恨恨的瞧着她,只恨全身无力,要不非得将这个“毒蝎子”反咬上一口。
李梦柔轻笑道:“算了,不跟你多说了,要是让我的那几个婢女瞧见就不大好了,永别了,我的情郎!”言罢,一把将尚趴在她身上动弹不得的杨飞推开,跳入湖水洗净身子,穿好衫裙,再看杨飞之时,却见他出气多,进气少,只怕离死不远。
李梦柔本欲一掌将他震死,芳心忽掠过一丝悔意,喃喃自语道:“你玷污了我,我害死了你,我们两不相欠,你做了鬼也别来找我。”此刻她功力激增一倍有余,内伤亦已痊愈,娇躯一晃,身形已如鬼魅般的到了理丈之外的密林边缘,召来七名侍剑女,便即离去。
杨飞便似一条死鱼躲在草地之上,一动不动,此时他体内空空无也,只觉三魂七魄似欲离体而去,他虽已是周身乏力,双目翻白,离死不远,神智却是清醒得很,心中不觉大叫:玉湖仙子,快来救我。忽又思及玉湖仙子已是重伤垂危,自身难保,哪还有力救他。
杨飞又想到梅云清,在这一刻,他忽然发觉自己并非那般喜欢她。
蓦地,自百会穴缓缓流出两道极为微弱的内息,杨飞大是奇怪,自己全身内息都被那毒蝎子盗去,哪里还会存得有一丝半点,细细一想,方才思起自己刚练紫气神功之时,曾引入这么两道暖流,进了丹田化作内息便不听话的四处乱窜,自己找个位置藏了起来,心中一动,心想只怕还得靠这两道内息救自己小命,不觉心中默念:好宝贝,乖宝贝,只要你救了我的小命,我便让你当老大,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想往哪窜便往哪窜。
他不敢以念相引,由得那两道微弱内息转入任督二脉,缓缓向下朝会阴穴流去,那内息流得实在太慢,过了大半个时辰方汇入丹田,可那两道内息实在太弱,便似一滴水注入这玉湖之中,转眼不见。
杨飞不觉大失所望,又转念骂了起来:真是两个不争气的东西。殊不知这两道内息虽只是这么转了一圈,却又让他多活了几个时辰,正是牺牲了自己,成全了杨飞。
忽然间杨飞只觉自己身子一轻,似乎飘了起来,好半晌他低下头去,方始发觉自己又到了玉湖仙子助他练功时的情形,因为他看到了自己正赤身裸体躺在湖畔草地之上。
“难道这便是灵魂出窍么?”杨飞心道,是不是人临死前都有这么一遭,不过为何在同玉湖仙子练紫气神功之时也会出现这般情形,还有便是为何不见阴曹地府的黑白无常两位大哥。他向来怕死,此刻真的要死,反而觉得不是那般可怕。
杨飞人(应说是鬼)在空中飘来飘去,他以前从未似此刻这般轻盈,悠然自得,心中自是极为惬意,忽尔想起梅花山庄所在距此不远,何不趁黑白无常两位老大尚未到来之前去瞧瞧梅云清,见她最后一面也是好的。
他此念方生,“人”已来到一片梅林之前,当真是念到形至,心中忽觉做鬼也挺不错的,不用走路,想到哪便到哪,而且不用吃东西,连肚子不饿了。
眼前那片梅林极为辽阔,在夜空之中,远远望去竟似不着边际,杨飞心想梅花花山庄既有梅花之称,自是遍植梅花,这片梅林后面自然便是梅花山庄了。
杨飞脚不着地,轻飘飘的从梅林上空飞了过去,他不觉一阵苦笑,自己名字之中有一个飞字,做人的时候从来没有飞过,却不想要死后才名副其实。
只见下面东西北三面群山环绕,形成一个小山谷,一座极为宏伟的庄院便座落其间,占地几达百顷,里面亭台楼阁,花水桥榭,错落有致,宏大之中却不失清新典雅,想必这便是名扬天下的梅花山庄了。
梅花山庄面南座北,东西北三面皆是险山峻岭,难以逾越,而且北面的那座高山还挡住了自北方吹来的寒风,南面庄门正对那那片梅林,若是到得冬天,寒梅绽放,出门便是扑鼻的梅香,必定惬意之极,真不知梅花山庄第一代庄主是如何找到这么一处绝佳所在。
杨飞缓缓落到地面,却毫无脚踏实地之感,仍虚虚悬在空中,他心中不禁在想:此生只怕再也不会有实感了。忽尔又自苦笑,自已死都死了,还谈什么此生,说不定马上便要投胎转世,过得来生。
云清闺房究竟在何处,杨飞一步步向前“走”去,梅花山庄内虽小桥流水,花香宜人,他却无瑕欣赏,只顾去寻梅云清闺居,此刻已是子时,梅花山庄一片寂静,想找个人问问路都不成。
不知不觉行到一幢花树环绕的红楼之前,杨飞抬头望着楼牌上所书“红妆别馆”四个娟秀的大字,感觉到里面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正是这股气息引他走到这里,他毫不犹豫的飘了进去。
这红妆别馆有上下两层,杨飞顺着那熟悉气息到了楼上,在一间房门前停住,那气息便是自里面传来。
杨飞伸手敲去,却敲了个空,方始想起自己已是个鬼,哪还用敲门,毫不客气的自门口透入,里面又隔成里外两间,当杨飞看往里间之时,心儿骤然跳了起来。
杨飞现在已没了身体,哪来的心跳,这纯粹只是一种感觉,里面床上躺的正是梅云清,只见她宛若一截白藕的玉臂轻轻放在螓首处熟睡,玉手捧着俏脸正面对杨飞,娇靥泛起一丝甜蜜的笑容,说不得梦到哪个情郎。
杨飞心知她决计不会梦到自己,定是那个败家子,心中嫉意大盛,转念又是一阵苦笑,自己现在都变成鬼了,还去跟南宫逸争风吃醋,思及此处,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谁?”梅云清忽尔拥被而起,定定的瞧着门口,杨飞虽在她面前不足三尺许处,她却视若不见。
“难道她可以听到我的叹息声?”杨飞心中转过此念,不觉轻轻唤了声:“云清。”
“原来是作梦。”梅云清轻轻叹了口气,显是根本未曾听到杨飞呼唤之言。
杨飞大失所望,人鬼殊途,难道真的无法互相沟通,自己连这最后临别之言都无法说出,以后真的只能象个跟屁虫般跟在她身后,只能看着她,连摸摸她的小手也是不行。
他不觉抬起右手抚向梅云清的俏脸,恰巧梅云清自床上起身,他右手径自穿过梅云清娇躯,却摸了一个空。
梅云清拿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坐到临窗的檀木椅中,手托香腮倚窗远眺天上时而掠过的流星,怔怔出神。
杨飞静静站在她身后,双手虚虚的搭在她香肩之上,大感无奈。
“杨飞。”梅云清忽尔轻轻唤出杨飞的名字。
杨飞心中一颤,忘形欲将她抱在怀中,却抱了个空,心头却是狂喜,原来她还是想着我的。
蓦地心中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那股无比伤感的哀愁之意震得杨飞几欲魂飞魄消,面前梅云清的倩影似潮水般忽尔淡去,全身忽然一阵沉重,睁开眼时,那张酷似梅云清的俏脸便在眼前,可杨飞一眼便即认出眼前之人是玉湖仙子。
玉湖仙子玉容依然苍白无一丝血色,自美眸轻轻滑落一串晶莹的珠泪,滴落在杨飞脸颊之上,使得他感到一阵冰凉。
“我又有感觉了,难道我没死,又活过来了。”杨飞瞧着玉湖仙子,心知必是她救了自己,不觉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谢谢你救了我。”杨飞无法说话,只能心中闪过此念。
玉湖仙子伸出玉手,轻轻的掩住他的嘴唇。
“对不起。”杨飞心中满是歉意。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云清。”玉湖仙子的心声依旧带着无比的哀愁。
杨飞闻她之言,似乎与梅云清极为熟稔,心中掠过一丝惊异,方心道:“我对不起云清,更对不起你。”连他自己亦不知为何道出此言。
玉湖仙子却不接言,忽然挪开玉手,垂首向他吻来。
四唇接实在,却无一丝销魂之意,杨飞只觉自她三寸丁香处传来一股真气,缓缓渡入他的体内,此刻他的情形便似久旱之禾突逢甘露,舒服得他差点忍不住呻吟出声来。
可睁眼瞧着玉湖仙子,只见她每过得一刻,俏脸便愈加苍白,心知她必是以本命真元救他之命,以致如此。
“不要。”杨飞瞧着玉湖仙子苍白得几欲透明的俏脸,心中涌起一股强烈之极的念头,便是此生再也见不到她,不觉大喝一声。若是玉湖仙子为他而亡,还不如让他自己己去死,他欲奋力推开玉湖仙子,却是半点力气也欠奉。
玉湖仙子美眸之中满是绝别的情意,玉手轻轻抚上杨飞额头,杨飞只觉全身一震,立时昏迷过去。
※※※
“我这是怎么回事?”杨飞醒来之时,已是天光大亮,从地上爬起方觉周身酸软无力,而且身无寸褛,急急找到藏在秘处的包袱,取出一套旧衣穿好,细细回想昨晚之事,他只记得昨日自梅兰处逃脱,奔到这玉仙湖畔,后来碰到李梦柔,做了一次色狼却被反咬了一口,被她盗尽全身精元,以致昏迷不醒,差点丧命,后面的事全然记不起来了。
这其中究竟发生过何事,依李梦柔之言,他元阳泄尽,自是早登西方极乐世界,为何他此刻除了全身乏力,仍活得如此悠闲自在,其中必是有人救他,但究竟是谁?杨飞隐隐记得那是一个很熟悉的女子,他忽然想起,是梅云清,梅花山庄离此不远,定是她救了他,在得知他与李梦柔苟合,便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杨飞想通此节,虽觉其中有些关节仍有些不大对头,却只好如此作罢,不觉间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这才想起自己已近十个时辰未食,还是找户人家弄些吃的,填饱肚子再说,最妙的莫过于是去梅花山庄,不但解决肚皮问题,还可见到梅云清。杨飞忽尔又想不知梅云清是否回到家中,若冒然找上前去,他一个无名小卒,梅花花山庄中又不识一人,别被当成一个吃白食的无赖给赶了出来,若是梅云清在家中,她此刻正在生他的气,知得前来,也定会闭门不见,他思及此处,不觉呵呵自嘲笑了起来。
收拾好行囊,仍将飞云剑紧紧缚在背上,瞧着湖中漂着的自己那套只穿了一天的镖局新衣,早已破破烂烂,成了洞洞装,虽觉有些可惜,也只得放弃,正欲离去之时,只闻远远传来梅兰那阴魂不散的臭婆娘的的声音:“小无赖,总算找到你了,看你还往哪跑?”
杨飞吓得心神俱丧,恨不能插翅而逃,方奔得几步,梅兰骑马自密林中穿了过来,迅疾赶上杨飞,一把将他抓上马背。
梅兰玉容憔悴,显是一夜未眠,原来她昨晚向北疾驰数百里,找到振威镖局中人,偷偷夜探,却是不见杨飞,才知自己追错方向,又回到原处向南寻去,找到一个小镇,在镇上唯一的客栈细细一问,方知杨飞亦未向南,本欲回长安去寻,不过她对梅云清到底心有忌惮,心中寻思杨飞狡诈无比,会不会故意向东,果如其然,只向东穿过这片密林便即寻到杨飞。
她一夜之内往返六百余里,虽与她所乘黄骠马之神悛不无干系,亦不能不说她精神可嘉,毅力惊人。
杨飞心中不觉懊恼自己为何不速速逃远,反呆呆的在此过了一宿,又被这臭婆娘逮个正着,这下苦头可有得吃了。
这次梅兰一口气将他周身上下穴道封了好几十处,杨飞连舌头都动弹不得,被她象个木头般横放在前鞍,梅兰骑在后面驭着黄膘马在林中驰过,不时有树枝打在杨飞身上,待得梅兰驰出密林,杨飞已周身剧痛,到处是伤。
到了大路之旁,梅兰提起杨飞狠狠掼在地上,也不管他血流满面,找来一根长长的绳索将杨飞双腕负在背后紧紧缚住,另一端系在一株古树之上,这才解开他周身穴道。
梅兰对他心中恨极,行动之间自是毫不客气,杨飞痛得哇哇大叫,心中早已将梅兰操了几十遍。
梅兰找一处干净之处坐下稍加歇息,自马背行囊中取出几张薄饼和着清水吃了起来,她亦如杨飞一般还是昨日中午吃过东西,为了追寻杨飞一直不眠不食。
杨飞肚中早已饿得咕咕直叫,瞧着她一口口将薄饼吃下肚去,双目不觉直勾勾盯着梅兰那张不住张合的樱桃小嘴,心中直想为何那张嘴不是自己的。
梅兰瞥了杨飞一眼,见他紧紧盯着自己,不觉愈看这无赖愈不顺眼,芳心大怒,提起马鞭狠狠在杨飞身上抽了一鞭。
杨飞受了这无妄之灾,身上虽痛得厉害,可为了生计着想,也只得涎着脸坐到梅兰身畔,低声道:“小兰姑娘,你一定是误会在下了。”
梅兰哼了一声道:“我哪误会你了?”
杨飞闻她与己搭言,精神一振,忙道:“其实在下并非逃跑,而是小兰姑娘你昨日打坐之时在下口渴得厉害,便去寻水解渴,并非逃跑。”
梅兰冷哼道:“你要是会说真话,母猪也会上树。”
杨飞故作委屈道:“小兰姑娘,在下要是存心逃跑,为保不跑远,反呆在那等你寻来。”心中却道:你不就是一头大母猪么。
梅兰冷笑道:“那你找水也要找几十里远么?”
杨飞道:“我进林中找水,不想越找越远,迷失方向,要不是小兰姑娘寻到在下,在下说不得永远找不到出路,饿死林中。”其实那树林虽林木葱幽,却也不致迷路,即便迷路,那林中野果颇多,哪饿得死人。
梅兰被他骗得多了,哪会信他,不过心中恨意却减低不少。
杨飞见梅兰似信他之言,心中大喜,低声道:“小兰姑娘,可不可以分点吃的给在下,在下三日三夜未吃东西,腹中实在饥饿得很。”他故意夸大其词,一天说成三天,可巧的是他说话之时,腹子咕咕叫了两声,倒真似三天没吃东西。
梅兰拿过一张薄饼,见杨飞双手不便,正欲递到他嘴边,忽起捉弄之心,故意手一松,“哎哟”一声,那薄饼掉在地上。
杨飞知她是故意而为,情知她必不肯将饼捡起,便不去求她,使出自创的狗食式,俯身用嘴去咬那饼,还好那饼掉在草地之上,并未沾得多少尘土。
梅兰瞧他糗样,忍不住格格娇笑起来。
杨飞闻得她嘲笑之声,早已恨得牙痒痒的,心道若是来日不把你卖到软香居去千人骑,万人嫖,老子便不姓杨。
梅兰笑吟吟的瞧着他将薄饼吃完,又取出一张晃了晃道:“还要不要。”
杨飞腹中饥饿之情稍减,怎敢还要,连连摇头。
梅兰却是脸色一寒,杨飞哪还敢摇头,又连连点头,还好这次梅兰没有将薄饼扔到地上,而是轻手轻脚喂到他嘴边。
杨飞受宠若惊,却不知这臭婆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飞一口气吃了五张,腹中塞得满满的,梅兰却仍将薄饼递到他口中,而她另一只手中尚持了好几张。
杨飞赔笑道:“小兰姑娘,在下已经吃饱了,小兰姑娘还是自己慢慢食用吧。”
“你不吃也得吃。”梅兰似笑非笑道。
杨飞只得又吃了三张,哭丧着脸道:“小兰姑娘,在下实在吃不完了。”
梅兰冷冷哼了一声,右手在他双齶一捏,杨飞不得不张开口来,梅兰便一古脑将剩下三张全部塞入杨飞口中。
杨飞被塞得哇哇大叫,正欲吐出来,又闻梅兰那宛若罗刹鬼婆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你若吐出来,我便让你再吞下去。”
杨飞大惊,心道这恶婆娘的心肠之毒只怕较那李梦柔更胜三分,急急将口中薄饼咽下,没想吞得太急,差点噎得透不过气来。
梅兰满脸柔情的拿了牛皮水袋,递到他嘴边。
杨飞喝得几口,气顺了些,刚想说不用喝了,梅兰又一口气将剩下之水尽数倒在他口中,不过还好有一半洒到他身上,要不他不是被噎死便是被撑死。
梅兰自己倒没吃几口,全部都塞给了杨飞,拍拍手站了起来。
杨飞也只得跟着她站了起来,不过他此刻肚中塞得满满当当,连走路也不大灵光,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吃饼了。
梅兰又轻轻解开缚住杨飞那端的绳索,将他双腕从正面缚住,杨飞这才感觉好受了些,至少还可用手拿拿东西。
梅兰然后又取下系在大树那端,系在马鞍之上。
杨飞初时尚满脸疑惑的瞧着梅兰,不知她意欲何为,待得她上马,心中大惊,正欲大喊,梅兰已驭马不疾不徐的奔了起来。
那黄膘马奔得不快不慢,杨飞需一路小跑方跟得上,初时十余里尚可,可到二十里之时,已然累得气喘吁吁,杨飞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梅兰却并不停下,反拖着他快马疾驰起来,这土路上不少树枝石块,不时撞上,只奔得七八里,杨飞已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自是早已昏迷过去。
前面不远便是一处小镇,梅兰这方才停下,解开绳索将杨飞扶到马上坐好,轻轻搂住他进了这小镇。
杨飞迷迷糊糊中只觉自己躺在床上,耳边听一老者声音道:“杨夫人,尊夫肾虚体弱,兼之全身是伤,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老朽这就给他开张药方,夫人每日喂他服两贴,再去药铺买些上好金创药敷在他伤口这上,如此十天半月或可痊愈。”
又闻得梅兰的声音道:“多谢赵大夫,这是诊金。”
那赵大夫又低声叮嘱道:“还有一事,夫人千万记住,在杨公子病体痊愈之前万万不可再行房事。”
梅兰应了一声,似乎送那赵大夫离去。
杨飞这才睁开眼,瞧瞧四周光景,显然这是间客栈的客房,梅兰把自己带到这来干什么,转念一想,这恶婆娘定是不想他现在就死,好慢慢折磨于他。
他方欲起身,只觉周身一阵剧痛,不由一声惨叫,又倒在床上。
这时梅兰勿勿而入,惊呼道:“相公,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