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作品:《风流主任

    正文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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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芳那次走得很急。妈妈在信中要她尽快回去,因为离开学仅仅一个星期的时间了。那天,她从窑洞里出来时,龙腾早已离开。她马上意识她自己刚才一激动忘乎了所以,伤害了龙腾。她追到门口,外边什么也没有,街上空空荡荡,只有白花花的阳光,高高的不着边际的天空,爬在房的阴凉处吐着舌头喘气的狗,躲在用高梁秆插的小笼子里那让阳光晒的发了蔫的葫芦叶下少气无力叫着的蚂蚱。
    吃过饭,她去奶妈家找过龙腾一次,顺便向奶大、奶妈和哥哥、姐姐们告个别。她没有见到龙腾,问奶妈,奶妈说他还没有回来,不知是在地里还是回来又去了什么地方。她也没有告诉奶妈龙腾曾去过她家。她估计龙腾一定是躲在一个什么辟静的地方。她想见他一面,当面跟他解释一下。可她也知道龙腾的脾气,龙腾是有意躲着自己,而她回去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她决定回去后马上给他写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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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龙龙所料,队里的人还以为他没有打招呼而提前回了家。大年初一早上,接班的人下去也就没有去寻找他。要不是他娘到队里找他,他即使饿不死渴不死也得冻死。
    大年初一到了,梨花在家里左等了右等,等啊等啊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了下午,也没有等到龙龙。她心里觉得不对,龙龙临走时说的等一下班就赶回来和娘过年,说他还要出去给本家长辈们拜年。他还说要去幸福矿看一个认识不久的姑娘,莫非他是先去了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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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那个姑娘纯属偶然。
    那是秋天的一个上午,龙龙下了夜班往回走。他在的那个矿离风流山庄有八里路,中间路过幸福矿。
    他那天回家是去拿换洗的衣服。
    八里路,一边得走四十分钟,有时运气好搭上矿上的车,就能少走五里路,剩下的那截路很少有顺车,都得靠步行。不过,对于年轻人来说,走个七八里路也不算个事,就当是锻炼身体。娘早就让他买个车子,他说买那玩意儿做甚,又不是天天跑家,上了班放在宿舍里也不放心。其实,他是舍不的买。那时候,一辆名牌自行车得将近三百块钱,自己不吃一个肉菜不休息一天,三个月才能攒上一辆车钱。这几年家里虽然攒了点钱,可那是用来准备盖房子用的,那点钱离盖楼房还差得远哩,自己哪还敢贪图享受。
    从他们矿到幸福矿,是一条新修柏油马路。路的坡度不大,但要是骑车子的话,不用蹬一下就能溜到那里。路的北面是山,南面是河沟,河沟里流的都是黄不黄黑不黑的臭水,那水是从澡堂和家属楼里流出来的。靠河沟的那一面,新栽了一棵棵松树,树有二米来高,大概是在春天栽的,也没有浇水,有一多半枯了,用火柴能点着。他看着那些干了树想,这是那个人出的主意,在这地方种他妈松树,种十棵就得死两个五棵,纯粹是糟蹋公家的钱。那松树的价格肯定也不便宜,这种一次得花去多少钱哪。要是栽洋槐、杨柳树,省钱不说,成活率也高。
    他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看到幸福矿的办公楼了。这时候是早上九点多,他看到一个姑娘骑着一辆漂亮的山地车,从办公楼的院子里出来上了大路。这条路上除了上下班时间,平时的行人和车辆并不多。那姑娘穿一身银灰色的薄呢套裙,白色高跟皮鞋,他看不清姑娘的面部,从后面看到她烫着发。姑娘走了不多远,从龙龙身边突突突过去一辆红色的摩托车。摩托车上的小伙子不知是在炫耀座下崭新的摩托车,还是技术不怎么老练,离那姑娘还有老远一截,就不停地打着喇叭。原来在中间走着的那个姑娘,听到后面的喇叭声就自觉地往右边靠了过去。可那辆摩托还是不停地打着喇叭,并且也向姑娘那边靠上去。在前边骑自行车的姑娘回头一看摩托车向自觉驶来,呀的尖叫一声连人带车向河沟冲去。
    这个时候,那辆摩托车突的吼叫了一声,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龙龙骂了一声狗日的,就向河沟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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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姑娘倒在流着臭水的河沟里,山地车压在身上。龙龙下去把车子搬起来扔到一边,抱起那姑娘,找了干净点的地方放下。好在路与河沟只有两米来高,而且是缓坡,河里的水也不大,那姑娘的衣服上沾满了污泥,鞋子也让水给冲走了一只,手上有一处出了血。从惊恐中缓过了的姑娘看着龙龙,说:“谢谢你,我今天等于遇到了世界上所有的人。”
    龙龙说:“你站起来活动活动,看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那姑娘按照龙龙的意思,挣扎着站起来,甩了甩胳膊,又走了几步,说:“不要紧,现在还觉不出来。”
    “你的鞋就剩了一只,我用车子送你回家吧。”
    姑娘看看自己这副狼狈相,点了点头。
    后来,他们就认识了,成了朋友。姑娘叫路远,在幸福矿的财务科工作,她的父亲路畅是幸福矿的矿长。这些是路远后来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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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花想了又想,觉得还是有问题。龙龙大年初一怎么能空着手去那姑娘家里,他年前就准备下的东西都在隔壁家里放着,一点也没有动。还有,大年初一都是互相拜年,人们一般不走亲戚,龙龙二十四五的人了,这点规矩还是知道的。再说,龙龙就是去了她家,吃了午饭,也该回来了。她越想越不对劲,会不会出什么事吧?她心里这么说,可谁能打保票呢?现在没有别的办法,看来只有亲自去一趟了。大年新节,她不想麻烦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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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花到了矿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听老人一说,龙龙他们队的领导这下了急,书记让队长在坑上的办公室陪老人坐着,他领着队里的核算员、库工、验收员风风火火地下了井。并悄悄地告诉队长,随时等他的电话,暂时不要汇报矿上。
    几个人来到了工作面,这个班看工作面的人说他下来的时候工作面连个鬼影儿也没有。于是,他们决定在正付巷先找一找,如果找不到的话,再兵分两路,扩大寻找的范围。
    他们从付巷转到皮带巷,从里到外寻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龙龙。眼看已经到了巷到的尽头,而且里边还亮着一盏灯,有人没人一眼就看的清清楚楚。就在他们分了工准备从付巷的斜坡下去,到其它地方找人时,验收员突然说:“会不会掉在溜煤眼里。”
    核算员说:“他又不是瞎子,看着明晃晃的灯能掉走到那黑窟窿里。”
    验收员反驳他说:“你这是球不懂才说的话,在黑地里走着,对面来了汽车,灯一晃,眼睛一下什么也看球不见了,那个时候最容易出事。”说着,就来到了溜煤眼口上,摘下头灯向里晃了晃,并且放开嗓子喊了几声龙龙。
    在阴冷潮湿的溜煤眼里呆了近三十个小时的龙龙,此刻正迷迷糊糊地丢盹。毕竟这么长时间没吃没喝了,精力也不可能时时处于高度集中。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还有从上面照进来的那团灯光,他心里想是不是自己的寿数到了,阎王打发小鬼来勾魂。管他呢,既然寿数到了,不想走也不由你,这灯光也许像阳间的人一样,是一种联络的信号吧。管他哩,他下意识地打开了自己的头灯。
    “看,下面有灯光。龙龙,龙龙。”验收员看见下面的灯光,大声喊叫着。其它几个人听说了,都过来爬在溜煤眼的周围,一面朝里边打信号,一面大声吆喝。
    这下龙龙听的科室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他一下来了精神,站起来摇晃着头灯,同上面的人对了话。人们找来了一根电缆,把一个拴在旁边的柱子上,让龙龙抓着另一头,上面的人拽着绳子,硬是把他从十几米深的溜煤眼里拉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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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二上午,龙龙提着年前就准备好的烟呀酒呀以及点心敲响了路远家的门。路远的父亲不在,她母亲哈达热情地招待着这位客人。看女儿乐得连嘴都合不上,哈达自然也跟着高兴。趁龙龙坐在沙发上喝水的功夫,她不声不响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伙子。
    龙龙的个头有一米七十出头,身子长得很匀称,头发黑黑的,还像梨花一样,带点儿自来卷,长方脸中间竖着一副高挺的鼻梁,浓重的眉毛下面嵌着一双黑亮的眼睛。那眼睛和眉毛,简直同路远的一模一样。
    龙龙是第二次来路远家。第一次当然是路远骑自行车受伤后龙龙把她推回来时。那次,哈达问龙龙是那儿人,龙龙告诉她是风流山庄的。她又问,家里有些什么人,龙龙说,爹和娘。
    看着龙龙和路远如出一个模子里复制出来的眼睛个眉毛,哈达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人。那一年,她二十岁,曾经在龙龙的那个村子里搞过一年四清。从小看见老鼠就拼命喊叫的她让房东编的瞎话吓得一个人白天都不敢呆在屋子里。于是,在一个雷鸣电闪的晚上,脸色惨白的她吓得钻进了房东的怀中。一连几天,她依偎在那个男人不算宽阔但却很结实的胸膛上,她庆幸自己有了依靠,忘却了暂时的害怕,那时,她当然不知道房东早有预谋。没有过了多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很快,她就嫁到了这里。直到今天,她当矿长的男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竟是别人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