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作品:《风流主任》 正文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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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茵一个姑娘家作出这种选择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这种决心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医生所能做到的。林茵除了要报答老革命几年来父亲般的关心之外,她同时要用自己的一颗纯真的心向世俗挑战。
黑暗中,林茵脱去了身上所有的衣服,把老革命全身脱了个精光,然后用光滑细腻的胳膊抱住了老革命,两个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此刻的老革命紧张得很,不一会功夫身上就出了汗,林茵反复地对他说:“这是在治病,你千万要放松,放松,再放松。”等老革命身上的汗消失了以后,林茵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在老革命的身上来来回回地抚摸,从脸部一直向下,先是胸,再是腹,然后是两腿中间,林茵握着老革命的生殖器,仿佛握着一只还没有着出毛来的死麻雀,软绵绵的。她感到一阵阵的悲哀,这只原本应该生龙活虎时时处于跃跃欲试状态的男人生命象征的东西,如今却变得如此的软弱无能,缺乏生气。她一定要竭尽全力,想方设法让它早日恢复士气,重振雄风。在自己抚摸老革命的同时,她把老革命的一只手拉过来,也像她一样,从上到下抚摸自己的全身,包括那片神秘的地方。
老革命摸着摸着,突然笑了。林茵问他笑什么,他说他想起了一个故事。林茵说什么故事?他说是一个人听房,听到里边的女人问男人,那男人是个放羊汉,女的问,你今天去过什么地方?他摸着女人的两个奶说,两奶尖山。女人问,后来呢,他摸着女人的肚皮说,四十里平川。女人又问,再后来呢?他摸着女人的两腿交界处说,簸箕转弯。再后来呢?他摸着女人那片毛说,无边的草滩。那在哪儿饮的羊?男人的手往下挪了挪地方说,没底的海眼。女人紧接着又问,那羊掉到里头怎么办?男人说,咱有探海的竹竿。
林茵听着也笑了起来,说:“可你的竹竿现在还不能探海,千万可不敢到没底的海眼去放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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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外面噼噼啪啪没完没了的鞭炮声,龙龙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准有一天会进这个地方。这地方与外界仅仅几百米,走起来也用不了几分钟,可一但进来,就失去了自由。
人犯王法身无主。从古到今,都是这个理。要不人劝人时总是说“犯法的事情不做,反味的东西不吃”。做了犯法的事情,迟早也会遭到报应。即使不报,是因为时辰不到。做了犯法的事情,晚上睡觉心里也不会踏实。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也会疑心是自己的事情犯了,有警车来抓你。
他进了看守所已经四个月了。这四个月,对于他来说比四年的时间还长。在外面,他不觉得天长,只觉得夜短。现在,他觉得这里的天长夜更长,长得好象没有尽头。在这种情况下,他有充足的时间来回忆自己这些年中所做的种种事情,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
父亲是在他十五岁时姑姑的三周年过了没几天死的。他不知道爹得的是什么病,爹从来也没有跟人说过,也没有到医院里看过。
他听人说爹是给气死的。七一年,村里开展整党建党活动,清理阶级队伍,爹让清理出来了。平时一说话一跺脚全村就地动山摇的爹一下什么也没有了,党没有了,自然那官就没有了,官没有了,权也就不存在了。原来吆五喝六走到哪儿也是你捧他敬的爹,一夜间变成了臭狗屎,走到哪儿没人理没有尿,人们像躲瘟疫一样。爹一下子就像霜打了的庄稼,叶子耷拉着,秆儿也软了。还有更让爹伤心的是,家里那从村外几里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的青砖青瓦大玻璃插着飞的五檩上房一夜之间也像长了翅膀的鸟儿飞到了九霄云外。
这些象征地位、象征权利的东西都不存在了,实际上就等于龙兴本人已经不存在了。这样,他的死其实是很自然的事。别说生性好强的龙兴,给了谁也受不了。
说也怪,爹死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犯病的娘反而变的和好人没有两样。他们和奶奶住在原来的老房子里。打发了爹后,娘让他跪在爹的坟前,娘对他说:“龙龙,你爹走了,咱家的房子让大队给拆了,这没有什么。那些原来就不是咱家的东西,是不义之财,你爹不听娘的话,贪财又贪色,最终受了这两种东西的害。现在那些东西都没有了,咱黑夜睡觉也息心,咱也不欠谁的债了,从今以后咱要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财算甚,是好的不愁闹不下,要是赖鬼有多少也不够踢腾。扣五他爹给他留下了万贯家产,没用了几天还不是让他踢腾了个精光?只要俺娃长心,咱什么也不用愁,咱什么也能闹下。龙龙,你告诉你爹,说你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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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龙龙对着爹土还没有干的坟说:“爹,娘的话我记下了,总有一天,我要像你一样,活得比村里所有的人都滋润。我要当官,我要掌权,我要盖一座楼,让全村的人看看,龙兴的儿子是两个龙,不是一条虫!”
十五岁的龙龙从那天起,就背了一卷铺盖,一个人离开了风流山庄。
他记得他那时身高不足五尺,体重不满一百,担着一担水还站不稳来回晃悠。他怀里揣着娘给她的五块钱,步行着来到了幸福矿旁边的车站,心里盘算着该去什么地方。
他记得那时候是秋天。那天他没有买票,等天黑了偷偷地爬进了一节车厢里。车厢里黑乎乎的,尽是煤面。车一开,煤面就飞起来,打的脸上生疼。他就把铺盖钉在头上,靠在车厢的一个角落里,慢慢给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给冻醒了。虽然是秋天,但北方的夜还是有点冷,尤其是后半夜,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车一走开,那风呼呼的,冻的他直打哆嗦。车又走了一会儿,在一个站上停下了,他从车厢里爬出来,一跳下来,突然想起自己的铺盖还在上面,想上去,车已经开了,他急得喊了起来,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火车把自己的铺盖拉走了。
他这一喊,没把车喊住,却喊来了车站上的人。过来的人手里拿着灯,他知道那灯,是用来同车上的人联络用的,那时候,电影和戏常演《红灯记》,戏里的李玉和提的就是这样的灯。
看他是个孩子,那人把他带到家里问了几句,就让他走。他不走,说:“你们的车把我的铺盖拉走了,你得给我找见铺盖,找不见了就得赔我。”
他的话把那人逗笑了,说:“这世上还真有强盗不依失主的。你偷扒上我们的车,连票也不买,现在你自己把铺盖丢了,反倒让我们赔,这是哪家的道理?”
“我不管,反正我的铺盖是放在你们的火车上。你得给我找回来。要是找不回来,我娘肯定得把我打死。”
“你娘也是,怎么能打发一个孩子到外面来,也不怕走丢了。”
“我已经大男人,男人要走四方,闯天下。”
“还闯天下呢,什么也没有干就把铺盖给丢了。”那人说着,顺手拿起了电话:“外,是小和车站吗,我是老王,那趟零单车到了你们站上,你让人到空车厢里看看,有没有一副铺盖。对,你要是捡到了就想办法捎到我这儿来。是一个小孩丢的,现在急得快哭鼻子了。”那人放下了电话,对他说:“这下放心了吧,你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凑合一夜,要是有的话,明天就能拿到你的铺盖,省得让你妈把你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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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的那卷铺盖真的回来了。只是和他的脸一样,成了花的。
他呆了一夜的那个车站,是石城车站。折腾了一夜,他连石城还没有走出去。那时候,他觉得石城很大很大。
提溜着那卷脏兮兮的铺盖,龙龙在车站周围转了个圈儿,最后还是回到了车站上。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找谁。因为他现在是举目无亲,两眼一摸黑。从风流山庄到石城,他只认下了一个人,就是给他找铺盖让他在那间家里呆了一黑夜的那个人,可他还不知道人家就什么名字。当他提着铺盖再次出现在那间办公室里时,他要找的那个人不见了,有一个小后生问:“你找谁?”
他说:“找夜天黑夜在这儿的那个人。”
小后生又问:“你找我们站长干啥?”
“找做的。”他把铺盖往地下一扔。
“找甚做的?”
“做甚也行。”
小后生笑了笑说:“你的口气还不小,好象你什么也能做了。我们站长跟你是什么关系?”
“甚关系?”他没有听懂小后生的话。
“站长和你家沾着亲?”
“沾的点。”这下他听懂了,就胡应承了一句。
“车站上想找几个临时工,可那是抬石子,你受不行。”
“我能行,在家里拉平车背石头掏茅子起圈甚没做过。俺家穷,我连小学没念完就在队里受苦,都三四年了。”龙龙从小没念几年书,这是真的,但不是因为家穷,而是因为他看见书头就疼,龙兴先是不管,等想管时已经管不住了,后来就让他跟着大人们干活。别看龙龙所的文化不高,这小子心眼够数。他感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
“那就试一试,不行了再说。”
龙龙在铁路上当临时工时认识了不少人,这给他以后开煤窑运煤要车皮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在车站上干了整整五年后他终于离开那里。他觉得老呆在那儿不行。他不是吃不了那苦,经过这五年的锻炼,龙龙变成一个愣后生了。个子有一米七几,体重一百三四十斤,扛上二百斤重的麻袋上火车脸不红腰不软。在车站上其它的待遇倒还可以,就是工资太低,一个月三十来块钱,紧仔细馒打省一个月下来落不下二十块钱。像这速度,维持生活可以,要指望这几个钱成家立业修房盖屋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听说当建筑工能挣钱,他就去建筑队当临时工。在建筑队干了几个月后他才知道,建筑队工资是比其它行业高点,但那指的是当大工的,也就是有技术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干体力活的在哪儿也挣不了高工资。后来的几年中,他倒过好几个地方,最后选择了煤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