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8集
作品:《魔法学徒》 第二十七集审判大典
第一章越来越熟练的谎言
肆虐的狂风,拍打著用厚实木板钉成的白漆外窗,从窗户缝隙之中钻进来的风,发出“嘶嘶”的响声。
窗外满是狂风呼啸的声音,听著这令人烦闷的声音,恩莱科暗自猜测,住在山下的巴山以及部族之中的其他人,现在怎麽样了。
在云中之城住了几天之後,恩莱科总算明白为什麽那位老者告诉自己,蒙提塔并非自己想像之中那样平静和谐。
在云中之城有温暖舒适的房间,厚实的墙壁抵挡住了肆虐的狂风,厨房的炉子上用小火慢慢炖著一锅羊肉,香气从厨房之中飘溢出来,弄得整个房间都是。
住在云中之城,风暴并不能够阻止人们的行动,如果自己感到无聊,大可出门到处转转,这里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是新来的兵器制造大师。
即便在风暴笼罩之下,住在云中之城上的人也不曾停止过交际和娱乐,那条四通八达的内部通道,将整座城连接在一起。
虽然住在这里只有几天,不过恩莱科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住在这里的人,和其他蒙提塔人之间存在著巨大的差异。
对於蒙提塔人来说,云中之城无异於天堂,而这些生活在天堂之中的蒙提塔人,就彷佛是受到诸神垂青,得以进入天堂的使徒。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循规蹈矩,完全没有草原子民的那股豪迈和野性,显然他们很害怕做错事情,以至於遭到放逐被驱赶到草原上,去面对可怕的狼群和那更为恐怖的风暴。
和身边的人交谈了一番,恩莱科总算明白,为什麽蒙提塔从来不曾存在著贵族。
即便国王和王后对於蒙提塔人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个职位,而并不代表著他们本质上比普通人更加高贵。
他原本并没有注意到,无论是老者还是其他人,谈论起国王和王后的时候,从来不在後面加上“陛下”这个尊称。
恩莱科更惊讶地发现,即便站立在旁边的侍从和卫兵,面对国王的时候,也用“你”、“我”互相称呼,反倒是那些战士看到自己的时候,经常毕恭毕敬地称呼自己为“您”。
彷佛身为兵器打造大师的自己,要比国王更能够令他们感到尊敬。
短短的几天之中,恩莱科对这里的风俗习惯了解了很多,不过随著了解的加深,他却越来越感到糊涂。
对於有些事情,他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对於另外一些事情,显然已经超越了他所能够想像的范围。他越来越感觉自己不属於这里。
刚才在云中之城转了一圈,恩莱科在城东侧编织丝绸锦缎的作坊区,流连忘返了很久,无论在卡敖奇王国,还是索菲恩,抑或是莱丁,他见识了无数华丽的锦缎和精美的丝绸,可以说,那里的上流社会就是用这种昂贵的材料精心包裹起来的。
事实上,他自己也曾经是被这种昂贵材料包裹的物品,那段糟糕的经历,令他不堪回首。
反倒是在蒙提塔王国,他很少看到全部用丝绸制作的衣服,丝绸顶多被拼接在服饰中最亮丽、最显眼的部位。
但是,这种昂贵的布料居然出自於蒙提塔王国,更进一步的说,包裹整个世界的精美丝绸,正是来自於云中之城。
这不由得不令恩莱科感到疑惑不解。恩莱科对於云中之城充满了好奇,不过很多地方对他来说是禁止进入的禁地。
以恩莱科的本领,想要潜入那些所谓的禁地当然轻而易举,不过恩莱科并不打算这样做,因为他实在受到了蒙提塔人太多的款待。
这些盛情款待中,大部分令恩莱科感到非常满意,不过,另一部分则令他深感困惑。
当他被安顿下来的那天晚上,老者送来了四个服侍他的漂亮侍女,不过蒙提塔王国的所谓侍女,显然和其他国家的概念完全不同。
幸好恩莱科及时发现了这件事情,他婉言谢绝了老者的好意,出乎恩莱科预料之外的是,那几个侍女彷佛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般,神情阴沉,显得非常难看。
回到家中,浓郁的羊肉香气令恩莱科食指大动,莉拉这个小丫头的手艺确实出色,这令他感到极为庆幸。
恩莱科听到内屋之中所发出的阵阵兵刃劈空的声音,显然小丫头正在独自演练武技,那是昨天晚上自己传授给她的技艺。
正当恩莱科打算自己动手填饱肚子的时候,突然间传来了一阵敲门的声音。
打开房门,令他感到诧异的是,来的居然是那位王子殿下。
“王子殿下怎麽有空光临寒舍?”恩莱科毕恭毕敬地问道,他毕竟不是一个蒙提塔人,理所当然地用自己早已经习惯了的方式说话,因此不知不觉之中,在王子的後面加上了殿下的尊称。
“勒克累斯先生,您方便接待我吗?”那位年轻的王子说道。
“请进。”恩莱科侧身让达克王子进来之後,说道:“真是巧得很,我刚刚从外面回来。”
“我看到您回来的,我在外边已经等了一会儿。”这个答案令恩莱科感到相当意外。
不过更令恩莱科感到意外的是,王子突然间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说道:“您屋子里面有人在练习武技,我能够欣赏一下吗?”
恩莱科的心突然猛地一跳,如果让王子殿下看到莉拉的武技,想要让他不起疑心,恐怕相当困难。
“莉拉,有客人来了。”恩莱科提高嗓门说道,他转过头对王子殿下笑了笑,说道:“是我的小侍女,她同时也是我的徒弟和助手,我让她帮著试试新打造的兵刃是否合手。”
恩莱科正说著,莉拉已经从内屋走了出来。
小丫头不再是那副假小子模样的打扮,她现在身上的穿著,和部族祭拜他们所崇拜的妖魔那天穿著的长裙,十分相像。
唯一不同的是,原本别在腰间的那柄外表美观的小匕首,被一把模样简朴的弯刀所代替,这是她缠著恩莱科为她重新打造的武器。
王子看了一眼莉拉,不过他更多的注意力显然放在那柄弯刀之上。“您又打造了一把。”王子看著那柄弯刀说道。
“是的。”恩莱科简单地回答道。
“勒克累斯先生,听说您推辞了送给你的侍女,也拒绝了所有的助手。身为一个异国人,推辞侍女我完全能够理解,这样的事情以往也曾经发生过几次,不过拒绝助手是为什麽?难道您害怕别人剽窃您的技艺吗?”王子问道。
“您误会了,也许所有人对我全都有所误会,我并非您和那位引领我前来的老先生所认为的那样,是个打造兵刃的专家。”
恩莱科一边构思著能够说得过去的谎言,一边说道:“在莱丁有很多打造兵刃的专家,他们所追求的是完美的打造技艺,他们所注重的是打造出来的刀剑是否锋利,在战斗之中是否容易折断,以及能够发挥多麽巨大的威力。”
恩莱科看著王子殿下疑惑不解的神情,心中暗自高兴,根据以往的经验,要让别人相信自己的谎言,除了谎言本身必须显得高深莫测和出人意料之外,事先将别人的脑子弄得一塌糊涂,同样也是不二法门。
恩莱科继续说道:“而我最在乎的,并不是武器本身的质地如何,我所在意的是,我的武器在什麽样的战士手中,能够令他发挥出最强大的战斗力。”
说到这里,他突然间想起当初在荒漠之中戈尔斯罗的营地,曾经听过戈尔斯罗和那个厚脸皮小丫头所说的那番话。
灵光一闪,恩莱科终於有了一套完美无缺的说辞。
他说道:“王子殿下,您是一位杰出的武者,您应该很清楚,对於一位绝顶武者来说,再进一步谋求突破是何等困难,而拥有一件强力的武器,几乎等同於武技突然间提升了一个档次。
“但是强力的武器,比如那些拥有特殊力量的魔法兵器,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更何况,哪怕极为幸运的弄到了一柄魔法兵器,那把兵器也未必适合获得者原本修炼的武技。
“面对这种两难的处境,有些武者甚至为了那柄好不容易到手的兵器,重新修炼自己的武技,甚至连我也不得不佩服这些武者所拥有的毅力和决心。”
说到这里,恩莱科突然间想起了那个厚脸皮的小丫头希莱娅,她便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正因为如此,我很久以前便放弃了这条道路,我并不打算刻意去打造一柄强大无比的武器,我所要打造的,是最能够令使用者发挥出自身力量的武器。”
恩莱科招了招手,示意莉拉将腰际的弯刀解下来。
他轻轻地从刀鞘之中抽出弯刀,弯刀之上那银质的镀层,在灯光映照之下,闪烁著绚丽迷人的光彩。
“正如您所看到的那样,这柄弯刀样子非常奇特,它绝对不可能出自我的任何一位同胞之手,除了大魔导士卡立特大师,也许他会赞同我的观点。这并非是因为我盲目的自信,和目空一切的狂妄,而是因为对於大多数兵器打造大师来说,这把武器可以让他们找到无数缺陷。
“这柄弯刀为了达到较为坚韧的目的,因此材质上稍微软了一些,刀身过於轻薄,别的兵器打造大师绝对不会选择这种构造,刃面的弧度如此大,不但不利於用力劈砍,而且攻击的距离也大大缩短。
“按照常规,这是一件不合格的兵刃,一位真正的兵器打造大师,他会令打造出来的兵器,不但具有韧性而且刀口也坚硬锋利,刀身不会过於轻薄,而且弧度也不会太大,那将是一柄完美的弯刀,在他们看来,那适合於所有的武者。
“不过我就不同,我并不在意谁能够得到我所打造的兵器,我所在意的是,我打造的兵器能够令什麽样的武者发挥出最为高超的实力。
“我走过大半个世界,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武者,你们蒙提塔人擅长骑马,武技之中劈砍和击刺并不经常使用,反倒是一掠而过的削切手法数不胜数,我所打造的这种弯刀,就是最适合於这种武技的兵器。
“它并不是用来和别人硬碰硬进行格挡的,也不是为了砍进重重铠甲之中令对手受到伤害,它应该轻盈地飞掠跳动,在对手要害和关节部位寻找目标,它应该被用来轻盈地切开敌人的咽喉,而不是砍下对方的头颅。
“我之所以不需要其他助手,是因为他们只会坏我的事情,您应该很清楚,一个人的习惯是多麽难以改变,那些助手们早已经习惯了用他们的思维来打造兵器,他们会在不知不觉中,在我需要他们用力将刀身打薄的时候,轻轻地落下锤子,而当我只需要轻微的锤鍊的时候,他们却按照习惯拼命锤打。[http://]云霄阁合集”更何况,大多数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想要打造什麽样的兵器,我站在铁砧旁边,脑子里面所想的却是某个我曾经见到过的武者,以及他所擅长的武技。
“对於我来说,灵感远远超过了打造技艺本身,那些站在一边的助手,除了妨碍灵感的产生,他们根本就做不了任何事情。所以我不要助手,不要任何助手,我是一个孤独的打造者,孤独令我得以打造出好的兵器。”
那位王子殿下显然已经被这番言论深深吸引,这实在是他所听到过最为高明的一番见解。
事实上,他曾经和云中之城所有的打造大师密切地交谈过,他们虽然对於打造的技巧了如指掌,不过在那位王子殿下看来,他们都只是优秀的工匠。
而眼前这个年轻的莱丁人,给他的印象完全不同,他无疑是一位艺术家,一位追求完美,同时又充满了寂寞和孤独的杰出艺术家。
在他的领域,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观点和看法,他甚至无法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同道中人。
这位王子殿下很能够理解这种寂寞和孤独,因为他最为崇拜的一个人,正是一位充满了寂寞和孤独的古代英雄。
一个是因为找不到对手而感到寂寞和孤独;一个则是因为得不到理解,而感到寂寞和孤独。
这位王子殿下暗自猜测,也许这样两个人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他们将不会再感到寂寞和孤独,也许他们俩能够尝试合作,并且创造出某种震惊世人的玩意儿。
只可惜时间的长河,将他们两人隔开了足足五百年之久,一个在上游,而另外一个则在下游。
“您是我所见过最伟大的人,我相信有朝一日,您肯定能够超越大魔导士卡立特。”王子无限诚恳地说道。
“对了,您说您走过世界上大部分地方,而且您拥有如此非凡的打造技艺,我感到极为好奇,您到底什麽时候开始学习兵器打造的,您又是从什麽时候,开始获得如此灵感的呢?您的年龄实在令我感到有些惊讶。”
听到王子殿下如此一说,再看到王子充满了崇敬的眼神,恩莱科暗自琢磨,他这次是不是又表现得太过火了,如果希玲这个小丫头在身边,恐怕她又得对著自己痛下毒手了。
恩莱科现在想要掩饰,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得淡然地说道:“我的家族世代以打造兵刃为生,我四岁起便在石磨旁边度过,八岁开始拉扯风炉,对於那时的我来说,那是一件极为辛苦的工作。
“十岁开始,我能够打造一些小东西,我的灵感和我的异想天开都来源於此,不过我的家人并不理解我的思想,他们认为我离经叛道,他们确信我不适合站在火炉旁。
“我的家族同时也经营著一家武器商行,莱丁大多数打造世家都是如此,我被指派给叔叔,跟著他一起行走各地经营家族的产业,虽然这令我远离了家族,不过并没有令我远离火炉,相反地,没有人管束,我可以任凭自己自由发挥。”
恩莱科的话,更令那位王子殿下深感敬佩,因为他的一身武技,是经过多位武技高超的长老精心指点,悉心传授而得来的。
等到他的武技超越了他所有的老师,但是蒙提塔又没有更加高超、已经通晓了武道真谛的绝顶高手,他不得不通过自我摸索和修炼,以提高自己的实力。
最近这几年间,这位王子一直在追求突破自我,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没有老师的教导而想要找到真知,会是多麽困难。
而眼前这个比自己要小得多的莱丁人,显然已经找到了真知。
甚至在他看来,小莱丁人所拥有的独特见解,远远超过了他所知道的其他任何一位兵器打造大师,也许他已经相当接近於大魔导士卡立特的境界。
这位王子殿下发自心底由衷地敬佩,就在片刻之间,他已经将恩莱科当作了最值得亲近的挚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之中,两个年轻人无话不谈,恩莱科一开始还感到一丝拘束,原本在他心目中,只要和王室成员有关,都难免有这种拘束的感觉,唯一的例外,便是和克丽丝待在一起的时候,克丽丝的身上实在没有一丝王室成员的味道。
不过这位蒙提塔第一王子殿下的热情,很快地令恩莱科感到轻松起来,他令恩莱科想起了远在故乡的凯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俩有著很多相似的地方,不过相比之下,凯特反倒显得稍微古板一些,也许这同他从小受到的骑士教育有关。
索菲恩王国的骑士教育,虽然成功地塑造了他坚韧的精神意志,不过同样也令他背负了重重拘束。
而这位王子殿下显然没有丝毫的拘束,看来蒙提塔的王家,也要比索菲恩的普通骑士家族,拥有更多的自由和生气,这样的认知,令恩莱科感到深深的无奈。
说实在的,恩莱科对於这种轻松平和的气氛相当喜爱,很快,他便和王子殿下无话不谈起来。
“对了,那位引荐我进入云中之城的老者,到底是谁?为什麽所有人都对他如此毕恭毕敬,甚至连你的父亲,至高无上的国王陛下也尊称那位老者为「您」?据我所知,这样的称呼并不普通。”恩莱科疑惑不解地问道。
“当然了,我的父亲无论如何不能不对他表示恭敬,毕竟他是父亲大人最为尊贵的岳父,至於别人为什麽对他那样恭敬,那是因为他曾经担任过蒙提塔的国王,退位之後,他总是在蒙提塔四处巡游,经常到牧民中间收集他们的要求和看法,正因为如此,现在的他比当年坐在国王宝座上的他,更加受到众人的崇敬。”王子笑著说道。
这个答案将恩莱科吓了一跳,他确实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那位老者竟然是上一代蒙提塔国王,而大魔导士希茜莉亚就是他的女儿。
这样一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大人物,竟然显得如此平凡,恩莱科确实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你的小侍女难道没有告诉你,我外公的身分?”王子问道。恩莱科看了看莉拉,小丫头居然没有一丝恐慌,仅仅是低下了头。
“有的时候我真想好好教训她一下。”恩莱科无奈地说道。
“哈哈,看得出来你还无法适应这里的一切,你居然让牧师来给你的侍女疗伤,老实说,当时很多人都以为你过於无礼,幸好我的外公替你解释了一番。”王子殿下笑著说道,他显得极为愉快,彷佛所说的是一个有趣的笑话一般。
“这很无礼吗?”恩莱科疑惑不解地问道。
“蒙提塔不比你们莱丁,能够施展神圣魔法的,在这里都是长老,你现在应该明白,你的要求在蒙提塔是多麽荒唐了吧。”王子笑道,他拍了拍恩莱科的肩膀:“更何况,你用鞭子抽打你的女人,原本是要让她接受教训,现在你却让牧师治好了她的伤势,岂不是根本没有达到教训的目的?”
“不是说给予鞭挞的人,同样也要照顾受到鞭挞的人,直到她痊愈吗?”恩莱科立刻问道,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受到了整个部族的蒙骗。
不过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位王子殿下居然点了点头:“是的,这确实是蒙提塔的法律,这是为了避免恶意的虐待和过度惩罚的存在,对於蒙提塔来说,每一个人都无比宝贵,我们绝对不会允许恶意伤害和虐待的行为。”
王子转过头来看了莉拉一眼,然後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你显然误会了照顾的意思,我的朋友,要知道你是丈夫,在蒙提塔丈夫是一家之主,一家之主应该有一家之主的威严。
“在蒙提塔,丈夫对於自己女人的照顾,是想方设法让她吃饱、穿暖、保护她远离危险,并且维护她在部族之中的尊严。而女人则必须精心伺候丈夫,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做饭、缝补衣服,如果女人犯了错误,就要适时地给她一顿鞭子,令她永远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如果我的女人做错了事情,我会让她自己一边默念著她所犯下的错误,一边让她接受惩罚,惩罚完毕之後,她还得精心服侍我和她的姐妹——我其馀的妻子们,我会审视她的表现,以确定她是否真的得到了教训。”
王子殿下的话令恩莱科暗自咋舌,他绝对没有想到蒙提塔人对於妻子如此严厉,不过他暗自庆幸克丽丝没有听到这番话,要不然大难临头的将是他自己。
“我当时没有太过注意,因此下手太狠了一些。”恩莱科摇了摇头说道。
“看你的样子,你也不可能下太狠的手。”王子摇了摇头说道:“被抽昏过去,用冷水泼醒,再昏过去,再泼醒,来来回回好几次,这对於我们蒙提塔人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小时候谁没有挨过这样的揍?无论男孩女孩都是如此。
“那时候还不是得忍著伤痛起来做事,鞭挞毕竟是皮肉之伤,伤不了筋骨的,虽然牵动肌肉会感到痛苦不堪,不过并不代表无法行动。对於我们蒙提塔人来说,这段痛苦的经历,能够令我们将错误牢牢地记在心中,鞭挞时那短暂的疼痛虽然剧烈,但是并不足以令人印象深刻。
“而且为了让伤口迅速痊愈,同时又加深印象,我们还有特殊的偏方,用山羊的尿液再加一些盐涂抹伤口,是令伤势迅速痊愈的极好办法,而加倍的疼痛显然对於记忆力很有帮助,这恐怕是让人牢牢记住教训的最好办法。”
王子殿下的话令恩莱科胆颤心惊,他确信自己绝对不可能像这样心狠手辣。
“如此说来,我得向那位受尊敬的牧师赔礼道歉,居然提出了如此失礼的要求。”恩莱科连忙说道。
只见王子殿下摆了摆手说道:“用不著,用不著,替你妻子治伤的是我的妹妹,别的牧师都不愿意做这件事情。”
这个答案显然大大出乎恩莱科的预料之外,他绝对没有想到,劳动的居然是公主殿下的大驾。
“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你的妹妹,我要当面表示感谢。”恩莱科诚恳地说道。
“用不著,反正对於她来说,救助所有人是她的职责,我的妹妹挺奇怪的,也许她在索菲恩待了太久,因此变得不再像是蒙提塔人了,她甚至当众宣布,要终身侍奉她的神灵,而不愿意选择侍奉她的丈夫。”王子殿下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他的脸上尽是无奈。
“难道蒙提塔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恩莱科疑惑不解地问道,他对於蒙提塔的风俗了解的并不透彻。
“按照道理说,蒙提塔的女人是绝对不允许不结婚的,到了年龄如果还不挑选丈夫的话,部族将会替她选择一个丈夫,要不然就将遭到驱逐,在云中之城则是由我的父亲,大法官来担当仲裁者的角色。
“不过我的妹妹毕竟有些特别,拥有特殊力量、能够施展神圣魔法的她,享有诸多特权,而云中之城创建之初便确定,长老的私人问题,大法官的裁决并不具有影响力。
“我的妹妹很聪明地在成为长老之後,宣布了她的决定,虽然她的决定和蒙提塔的根本相违背,不过这毕竟是她自己的私人事务,她不肯出嫁虽然会令很多青年伤心,不过并不会影响到其他任何人的利益,因此我的父亲也没有管辖这件事的权力。”王子殿下苦笑著摇了摇头说道。
“你好像对於自己的妹妹非常无奈。”
“是的,云中之城的每一个人都对这个丫头毫无办法,她很固执——这一点和母亲一模一样,而且她拥有令人难以想像的魔法天赋,她却偏偏选择侍奉神灵。每一个人都对此感到惋惜,因为这个丫头原本很有希望能够成为蒙提塔第二位大魔导士。”王子殿下叹息道。
“听说公主殿下跟随王后陛下回到蒙提塔的时候,曾经带回来一个圣杯。”恩莱科试探著说道,他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你说那个东西啊!在我看来,那东西可算不上是一个杯子,那是个……”王子用手比划了半天,最终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方法。
“唉——我带你去亲眼看看不就得了,那是个相当奇怪的东西,不过我警告你,千万别给她缠上,那东西是很麻烦的。”王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看他的神情,颇有几分苦恼。
但是恩莱科的心情却兴奋异常,他绝对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进展得如此顺利。
虽然他已经感应到那个圣杯的存在,甚至已经知道它所在的位置,不过恩莱科在没有了解内幕的情况下,并不打算轻举妄动。
毕竟他并不知道,隐藏圣杯的所在到底埋伏著何等可怕的机关,更不知道,大魔导士希茜莉亚在上面布下过什麽样的禁制。
恩莱科很清楚,偷窃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如果他失败了,大魔导士希茜莉亚肯定会加强防备。
无论是恩莱科还是克丽丝,都并不打算从希茜莉亚的手中抢夺那个圣杯。
对於克丽丝来说,约束她的是当年的那句承诺,而对於恩莱科来说,他天性不喜欢抢夺,偷窃已经是他道德准绳的极限了。
一路之上,恩莱科猜想著所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以及有可能看到的隐秘布置。
他一边跟在王子殿下的身後行走,一边回忆著当初在索菲恩郊外的营地之中,乔给他上的那些有关陷阱和机关的课程。
同样有关魔法陷阱、魔法阵、特殊结界的知识,也被他从脑海深处翻了出来。恩莱科很清楚,在行动之前做好充足的准备,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不过当他亲眼看到那个圣杯的时候,仍旧免不了大吃一惊。
他所吃惊的并不是圣杯隐藏的多麽隐秘,也不是有多麽可怕的机关守护在那里,更不是因为大魔导士希茜莉亚在那里布设了强大的魔法阵。
事实上,那个圣杯周围,什麽防御和守护的东西都没有,它就光明正大地摆放在正中央的一座一人多高的台座之上。
平心而论,那东西确实不太像是杯子,如果真的要将它和杯子联想在一起的话,那也是一个被压扁了的杯子。
那座圣杯只有手掌高,杯口同样也有手掌大小,底部很浅,只有两截手指般深,底座和支柱上面盘成一圈圈的螺纹。
整座圣杯闪烁著耀眼的金光,就像海盗岛那座神奇的圣殿之中一模一样,恩莱科确信那并不是因为材质的关系,而是一种他所不知道的魔法能量。
跟在王子殿下身後,恩莱科缓缓地走上了石阶,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圣杯之上,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所在。
他有一种冲动,那便是抢过圣杯转身就逃。这里,没有人能够阻挡得了他的逃跑。
不过蒙提塔人的盛情款待,和王子殿下对他的推心置腹,令恩莱科难以忘怀,说实在的,这位王子殿下的热情,令他对王室成员不再感到畏惧。
恩将仇报显然不是恩莱科做得出来的事情,他现在甚至在苦思冥想,如何从圣杯之中获得永生的秘密,这样对於克丽丝也算有个交代。
将圣杯盗走,实在太对不起这些热情洋溢的蒙提塔人了。
恩莱科完全能够感受到蒙提塔人的那种真诚,这完全不同於当初在莱丁王国的经历。
在莱丁王国,自己同样得到过热情洋溢的款待,一路之上,品嚐了难以计数的美味佳肴。
不过那个时候,恩莱科并不认为,泰米尔是发自真心邀请他和他的同伴。
他原本就猜测,这些莱丁人对自己另有所求,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分早已经败露。
和在莱丁王国完全不同,生活在蒙提塔的每一天,恩莱科都在担心身分会暴露,不过,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让他感到少有的温馨。
这里的草原,养育出了一群纯朴真诚的子民,虽然自己对於他们的很多方面难以理解,甚至根本无法接受,不过恩莱科的确很喜欢这个地方。
生活便是在旅行,在旅行之中生活,每一个人都在为一个团体而辛勤工作,大家齐心协力,度过平静祥和的每一天。
恩莱科缓缓靠近那座圣杯。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每一条纹路,还有那些神秘的魔纹以及符咒。
这座圣杯的表面雕刻著无数魔纹,令恩莱科感到惊讶的是,这些魔纹在不停地旋转变化。这些魔纹彷佛是活著的一样,恩莱科甚至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生命的迹象,那是一种不可预知的波动,更是一种难以理解的振盪.恩莱科很想用手轻轻抚摸,不过他并不敢轻易造次,因为那位王子殿下就站在身边。
突然间,圣杯传来了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当轻响,彷佛是一首美妙的乐曲,正在这神圣的殿堂之上回响。
正当恩莱科感到奇怪的时候,突然间,从杯口的边缘伸出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小脑袋。
他和圣杯一样浑身闪烁著灿烂的金光,有著一对晶莹剔透的蓝宝石眼睛,眼珠紧紧地盯著恩莱科这个不速之客。
恩莱科也同样好奇地盯著那个小东西。
和精灵一族一样,那个小东西有著一对尖翘的耳朵,这令恩莱科想起了天空之城的精灵们,以及那个不幸被自己摸了一下耳朵的仙奴。
说实在的,恩莱科确实有些想念她,不过从内心深处,他又祈祷那个小精灵永远也找不到他的行踪。
有了前车之鉴,恩莱科并不打算再一次抚摸这个小东西的耳朵,谁敢说智慧之神在创造他的时候,没有将精灵一族的风俗和习惯,也一古脑儿的灌输在了里面。
恩莱科很确信一件事情,他用不著通过鞭挞来提醒自己牢记曾经犯下的错误,他自信永远都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不过他并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理由如此自信,这个世界上除了抚摸耳朵之外,还有其他用来定情的方式。
恩莱科绕著圣杯缓缓旋转,那个小东西也跟著一起转动,显然他对於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相当感兴趣。
从那张精致的面容上,恩莱科无从猜测小东西的性别,当初他在歌铃的时候,便没有成功地区分过那些精灵的雌雄,他们简直是一模一样。[http://]云霄阁合集不过只要一想到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这样奇怪的生命形态,那麽这个小东西到底是什麽性别,也就没有什麽好猜测的了。
恩莱科很希望那个小东西能够再探出一些身体,好让他仔细观察,不过小东西彷佛非常怯懦,又彷佛有些害羞似的,只是冒出一个脑袋,闪烁著一对蓝宝石的眼睛,紧紧地盯著他看。
“你已经看到了,这就是你想要见识的东西,你叫它什麽?它像是一个杯子吗?”站立在一旁的王子殿下笑著说道。
那个小东西显然听得懂王子所说的一切,只见他立刻鼓起了腮帮子,恶狠狠地瞪著王子殿下,那个样子实在有趣极了。
“它为什麽被供奉在这里?”恩莱科问道,他四下张望著,这才发现,这里并不是供奉智慧之神的地方。
教堂的四周空旷而又整齐,高高的天顶,柔和的阳光笔直的照射下来,地上布设著几个巨大的魔法阵,不过那并不是用来对付敌人的手段,而是用来和神灵沟通、召唤强大的神圣魔法时所需要的装置。
恩莱科虽然不能够施展神圣魔法,不过他对於神圣魔法所知甚深,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位理论方面的神圣魔法专家。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曾经花费大量心血,致力於“生命圣水”制造装置的开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寄居在他灵魂深处的那个魔物莫斯特,神圣魔法是魔族的克星,这些魔族自然对於神圣魔法也有著特殊的认识。
恩莱科扫视了一遍这些神圣魔法阵,这全都是属於生命女神的力量,再加上这里看不见任何塑像和浮雕,诸神信仰之中,只有生命女神的神殿用不著供奉她的塑像,对於生命女神的膜拜,更是早已治愈了不少的病人。
这座圣杯应该是智慧之神的造物,为什麽它会被摆放在生命女神的殿堂之中呢?恩莱科百思不得其解。
“亲爱的哥哥,你带人来参观,为什麽事先不通知我?我可是这里最好的导游呢!”随著一阵清脆悦耳的话音响起,教堂的侧门被轻轻打开,一位美丽的少女轻盈地走了进来。
不知道为什麽,恩莱科感到那位少女对他来说是那样熟悉,有一丝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却又想要敬而远之。
恩莱科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畏惧,直到那位少女走到他面前,露出温馨祥和的笑容。
那一瞬间,恩莱科不由自主地朝後面畏惧地退开一步,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因为他彷佛突然间感到希玲那位可怕的母亲——那位掌控者组织的最高领导人,站立在自己的眼前。
不过等到恩莱科的心情平复下来之後,他这才发现,眼前这位少女和希玲的母亲,从容貌上来说,并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
相同的是她们的气质,同样高贵典雅,同样温馨恬静,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足以平复任何一颗忐忑不安的心。
恩莱科的反应,令王子和公主全都感到极为奇怪。
在王子的记忆之中,几乎每一个看见自己妹妹的年轻人,无不被妹妹的美貌和气质所吸引,即便偶尔有一两个人能够保持风度和理智,他们也会显露出欣赏和羡慕的神情。
为什麽这位来自莱丁的朋友,竟然会显露出畏惧的神情?
王子朝著自己的妹妹上上下下张望了两眼,他看不出妹妹身上有丝毫足以令人感到畏惧的东西。
“难道我很可怕吗?”那位公主殿下轻声问道,她的直爽令恩莱科大吃一惊。
恩莱科又找到了一个眼前的少女和那位美丽妇人之间的区别,这位公主殿下毕竟是个蒙提塔人,有著蒙提塔人特有的直爽。
“喔——我刚才失礼了……”恩莱科含糊地说道,不过他想不出足以弥补这一切的任何说辞。“也许我们应该告辞了,王子殿下,我很想见识一下,您苦思冥想一直在参悟的那块传奇般的大石。”
恩莱科连忙打起了逃跑的主意,这是他最擅长的一件事情。
那位王子殿下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始终猜不透其中到底有什麽奥妙,不过他并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更何况,他原本就想带著这位新结识的朋友,去看看那块大石。
领悟到兵器打造真谛的他,也许同样能够从中看出一些名堂来。即便仍旧无法参透其中的奥妙,有所提示也是好的。
王子殿下对於恩莱科有那麽一丝信心,除了刚才恩莱科所说的那番话,令他感到莫测高深以外,恩莱科曾经说过,他周游各国见识过众多的武者,这同样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王子殿下很早便有逃离云中之城的念头,只可惜云中之城里面的人,早已经从他的母亲身上汲取了教训,四周的守卫之严密,令他根本就没有逃脱的机会。
正因为如此,当他听到恩莱科那番谎话的时候,虽然颇为他新结识的朋友空有满腹才华,却得不到家人的理解而感到不平,不过他同样也深深羡慕,那能够自由自在游历各国、遍识天下武者的生活。
在不知不觉之中,这位王子殿下将新结识的莱丁朋友,当作是自己梦想的化身。
沿著回廊向城市的西侧走去,一路之上风暴仍旧肆虐,倾盆大雨将大片的广场化作了池塘,池塘之中波光粼粼。
那块大石暴露在风雨之中,大雨劈劈啪啪地击打著石壁。侍从为他俩拿来了雨伞,但是雨伞在狂风暴雨中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恩莱科仰头看著那块巨大的岩石,他难以猜想这些文字是如何刻上去的。石壁上的文字正如托木尔的武技一样,犀利而又充满了锋芒。只可惜,恩莱科对於那上面的文字一个都不认识。
写在石壁上的文字对於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我看不懂,这些都是蒙提塔文字吗?为什麽和我所见到过的蒙提塔文,完全不一样?”恩莱科疑惑不解地问道。
“这是形文,为最古老的文字之一,今天的我们已经很少使用这种文字了,形文的和书写,需要记住几万个不同的字母,是一件庞大的工程,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进行学习。
“现在的蒙提塔文,原本是用来标示形文的读音,你那位同胞,那位来自莱丁的桑特,他创造了这种文字,这种文字很容易被学会,因为每一个蒙提塔人都知道怎样说话,而书写和只是将语言和符号进行转换而已。”
王子殿下笑了笑说道:“你们莱丁人确实聪明,如果没有他,今天的蒙提塔恐怕还处於荒蛮时代之中。”
“是的,我确实为我的同胞感到骄傲和自豪,不过您能不能替我解释一下上面的文字?看不懂这些天书,我对於您将毫无帮助。”恩莱科指了指石壁说道。
“对不起,我的朋友,我并不是一个最好的翻译,形文的特色是言简意赅,而且简单的句子之中,往往蕴藏著深刻的内涵。
“以我的能力,只能够令您明白字面上的解释,但是托木尔显然是个语言大师,他的语句中蕴藏著更加深奥晦涩的意思,我自己能够理解这些意思,但是让我说出来,显然有些强人所难。”王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不过他立刻接著说道:“我的朋友,回头我会请一位真正的大师,向你解释上面写著的文字,你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面耐心地研究这些文字,我请你到这里来,仅仅是让你参观一下这充满传奇的大石,你虽然不是一位武者,不过魔法帝国时代最为伟大的武者所留下的心得,应该同样足以令你兴奋不已吧。”
恩莱科不置可否,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位王子殿下对於托木尔的崇拜,多少有些走火入魔了。
事实上,恩莱科倒是很想告诉他,他曾经和那个时代最为强大的魔法师待了整整两年,而且还服侍了他整整两年。
不过在他看来,那位法力无边的伟大英雄,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糟老头子罢了。
至於这位超绝武者,他的记忆以及技艺,全都通过那柄“暗红泪珠”,成为了自己不可分离的一部分。
恩莱科平静地看著那块大石,突然间他的注意力被旁边的雨滴所吸引。
大石的前方,同样在风暴之中化作了一片池塘,他们就站立在池塘中央,雨滴击打著水面,泛起阵阵波纹。
在波纹之中,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有些阴影在缓缓浮动,那是地面凹凸不平所留下的影像。
如果恩莱科不曾拥有托木尔的记忆,他绝对不会注意到这些毫不起眼的事情。
同样地,如果不是站立在倾盆大雨之中,地面上细微的凹凸不平,也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托木尔最终隐居的所在,是不是就是这里?”恩莱科轻声问道。“你怎麽猜到的?”王子殿下问道。
“如果他晚年隐居於此,并且一直在这块巨石前面修炼武技的话,那麽地上的这些细微的凹坑,会不会便是他修炼武技时留下的痕迹?我觉得雨中的阴影就彷佛是一个个脚印,这些脚印甚至能够完全串联在一起。”
恩莱科的话,令这位王子殿下猛地浑身一震,他呆望著雨水,过了好长一会儿时间,突然间他扔掉手中的雨伞,朝著一处阴影急速奔去。
用自己的脚踩著那个脚印,这位王子殿下寻找著下一个痕迹。一个接著一个,这位王子殿下在狂风暴雨之中,彷佛欢快跳著舞一般地转来转去。
时而急速地划过一连串的阴影,时而犹豫不决地停下来思索很久之後,才放下一直提著的那只脚,时而退後几步,重新回到前一次落脚的地方。
随著那笨拙又轻灵的舞步,这位王子殿下的神情变得越来越激动,越来越狂热。他的眼睛里面放射著灼热的光芒,彷佛要将雨水全部烧乾一般。
突然间这位王子殿下仰天长啸,啸声之中充满了难以抑止的喜悦和兴奋。
每一个听到啸声的人,彷佛都能够感受到同样的喜悦和兴奋一般,周围的人纷纷朝这里围拢过来。
正当每一个人惊奇地望著他们的第一王子的时候,更令他们感到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位王子突然间跪倒在雨水之中,他仰头向天,脸上满是兴奋的泪水,他双手紧紧交握,那副神情充满了虔诚。
恩莱科无从猜测这位王子殿下正在向谁进行著祷告,是赐予他智慧的智慧之神,还是掌管武力的战神,或是留下这些足迹的托木尔的在天之灵。
第二章小丫头
持续了整整十天,暴风雨总算过去了,按照城裏大多数人的说法,下一场风暴来临之前,至少会有半个月以上的晴朗天气。
虽然暴风雨已经结束,城裏的积水也已经退却了,不过地面仍旧是湿漉漉的,一不小心就容易打滑,因此大多数人仍旧在内部的通道上行走。
风暴过後,云中之城显然热闹了起来,到处是行人,连一度关闭的市集也重新开放了,这座城市渐渐恢复了生机。
不过云中之城下方,整个格兰特城仍旧浸泡在一片汪洋之中,街道、小巷、交叉路口,仍旧只看得见粼粼波光,根本看不到行人的踪影。
偶尔能够看到一两个人划著木桶在街上前进,这种交通方式,显然要比涉水而过来得有效和轻松得多。
肆虐的暴风雨,在这座城市之中到处留下了破坏的痕迹,很多帐篷有些倾斜,一些泥墙因为被雨水浸泡而倒塌,一路之上,恩莱科到处能够看到修补漏洞的沙包,显然蒙提塔人早已经习惯了如何面对这场可怕的风暴。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些破坏还没有达到无法修复的程度,风暴过後的格兰特城,并不是一片死寂,几乎每家每户都在修补著房屋,因此显得颇为喧闹。
整个城裏,到处都能够听到钉木头和填土的声响,以及蒙提塔人那粗犷有力的吆喝声。
越往外围,情况显得越是糟糕。
两个世纪以来,格兰特城裏面的人显然已经将地势筑高来抵御风暴,但是外围则没有这样幸运,大多数帐篷完全被浸泡在水中,这些积水恐怕得等到一两天之後,才会消退。
恩莱科走了半天,也没有寻找到部族的踪迹,原本宿营地旁边的那座格兰特湖,早已经消失在汪洋之中。
无可奈何地,恩莱科只得往回走去。
踩著齐膝深的积水,恩莱科缓缓行走在街道之上,他的裤腿高挽著,和所有蒙提塔人一样,脚上穿著草鞋,那是莉拉为他编织的,非常合脚。
突然间前面传来嘈杂和喧闹的声音,恩莱科慢慢地走了过去。
只见两个牧师正在挨家挨户地询问著,那些在风暴中受伤和生病的人,被慢慢抬了出来。
令恩莱科感到奇怪的是,牧师们并没有施展神圣魔法,那些伤势和病情轻微的人被施以神圣祝福,并且给了几帖药剂。
至於那些病情严重的人,牧师身後跟著的侍从,用担架将这些病人带往附近的伊克力雪。
恩莱科完全能够感受到神圣魔法的强烈波动,真正实力高超的神职人员,显然在伊克力雪裏面集中救治这些重病患者。
恩莱科不禁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效率最高的作法,他猜想,这又是那位“他的同胞”在一百多年以前制订下来的政策。
恩莱科并不打算过於靠近那个正在忙碌救治伤者的街区,从积水之中传递过来的那阵阵神圣魔法波动,已经令他的双脚微微有些麻痹。
自从莫斯特找回了它的身躯和力量之後,恩莱科对於神圣魔法更为敏感,这种力量确实是他的克星。
恩莱科正打算绕道而行,突然问他看到远处从伊克力雪走出来那位第一公主,她的神色看上去显得有些疲惫,那是魔力过度透支的结果。
那位公主显然已经看见了自己,她朝著这裏点头致意。
这下子恩莱科不能够再装作没有看见了,他朝著那裏缓缓走了过去,积水之中,神圣魔法的浓度越来越高,虽然还远远不能够和“生命圣水”相提并论,不过也令恩莱科感到浑身麻痹,而且从脚底传来阵阵剌痛。
“公主殿下,您一定很辛苦吧,很遗憾我在这方面帮不了什么忙。”恩莱科抱歉地笑了笑说道。
“我说过叫我安其丽,你忘了?”第一公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说道,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显然也是因为力量透支的关系,不过沙哑中仍旧带著那一丝温馨祥和的感觉。
“我始终无法习惯这一切。”恩莱科挠了挠头说道。
“是指和王子、公主交朋友,还是平等地和任何人交朋友?”安其丽问道,她显然对於问题的答案很感兴趣。
“两者都有一些,事实上我的朋友并不定很多。”恩莱科笑了笑说道,这当然并不足实话,不过他既然在王子殿下面前,扮演了一位寂寞和孤独的、沉溺於追求兵器打造真谛的天才,在公主的面前,自然也要表现出那份寂寞和孤独。
“那么你现在就已经有了两位朋友,我和我的哥哥,为了回报我们的友谊,请你叫我安其丽。”公主微笑著说道。
恩莱科除了点头,还能有什么话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看四周问道:“有很多伤者和重病患者需要救助吗?”
安其丽叹了口气,她微微地皱著眉头,脸上布满了忧郁:“是的,每一次暴风雨过後部是如此,蒙提塔不像你的祖国,这裏能够施展神圣魔法的神职人员,少之又少,每次风暴过後,总有五六百位伤者需要救治,但是整个格兰特城裏,拥有这种力量的神职人员加上我本人只有三十多人,甚至还没有魔法师的数量多。”
“为什么会这样?在我看来,蒙提塔人恐怕是最为虔诚的信徒,当然我也知道这裏的信仰并不是那么单一和纯正,不过我认为,虔诚的信徒应该更容易引发诸神的奇迹才对。”他足神圣魔法方面的专家,自然不会说错,神圣魔法和其他魔法完全不同,修炼的人未必需要什么过人的特殊天赋,不过对於诸神的信仰和虔诚最为重要。
“你说的不错,不过你忘了一件事情,力量来自於日积月累,来自於刻苦的修炼,蒙提塔的神职人员确实极为虔诚,但是蒙提塔却缺乏修炼神圣魔法的指导者。
“您这样无师自通的天才也许无法想像,指导者对於知识的获取是多么重要,我的哥哥因为你的一句指点,得以有所突破,而在此之前,他苦苦寻求了四年之久。
“想当初,蒙提塔王国的魔法师数量之少,简直就如同凤毛麟角,并不是因为蒙提塔缺乏拥有成为魔法师潜质的人才,而是因为没有高超的魔法师,指引那些拥有潜质的人才进行修炼。
“自从我的母亲成为高超的魔法师回到蒙提塔,并且带回了十几位能力高超的魔法师之後,现在蒙提塔魔法师的数量,突然间增长了几十倍,这是在长达两个世纪之久的蒙提塔历史之中,绝无仅有的奇迹。
“这便是指引者的重要性,我们实在太需要一位指引者了。”公主长叹了一声说道,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惆怅和无奈。
“您想要什么样的指引者?”恩莱科问道。
“在我心目中,有两个人可以称得上是最为伟大的指引者。”安其丽说道,她的神情之中充满了无限的敬慕:“其中的一位,便是卡敖奇王国的大主祭梅龙大师,虽然他是一位卡敖奇人,但是他的无私和睿智,受到所有人的推崇。
“我和我的母亲曾经有幸见到过这位受人敬仰的智慧长者,他给予了我们最为重要的指点,正是这个指点,令我的母亲拥有了超绝的实力,也正是这个指点,令蒙提塔发生了这样的奇迹。
“另外那个人,则是最近刚刚崛起的智者,他所拥有的智慧,丝毫不亚於梅龙大主祭,在成达维尔——最邻近我们的卡敖奇郡省,他引发了一连串的奇迹,特别是‘生命圣水’制造装置,那显然是诸神给予的最伟大的恩赐。”
听到安其丽公主的赞誉,恩莱科感到脸上有些发烧,但是他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最令他不好受的,恐怕就是安其丽所显露出的那充满虔诚和敬仰的神情,这比从脚底传来的剌痛,更加令他难以忍受。
恩莱科仿佛突然间回到了成达维尔,仿佛突然间回到了那群生命女神的信徒面前,仿佛突然间回到了达克托老爹、贝尔蒂娜、车夫卡兹和小芸的身边。
虽然所有的灿烂光辉,无疑全部都笼罩在他的身上,除了贝尔蒂娜之外,其他人仿佛全都只不过是一些不起眼的点缀。
不过没有人比恩莱科自己更加清楚,真正拥有圣洁光芒的,并不是传闻中创造出奇迹的他,而是在他身边那些没没无闻却值得他铭记终生的人,其中,达克托老爹更是照亮了他和所有人的一盏璀璨明灯,只可惜老爹并没有看到他毕生渴求和为之奋斗的那一幕。
安其丽的这一番话,无疑将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已久的那一丝羞愧和遗憾,翻了出来。
“唉——可惜那位伟大的智者回到了他的故乡索菲恩,原本我还祈祷他继续旅行,有朝一日能够来到我们蒙提塔草原,我会请求他赐予蒙提塔草原一丝奇迹,就像他在成达维尔所作的那样。”安其丽微笑著说道,那无比谦卑的言辞,令恩莱科的背脊感到阵阵剌痛。
“伤病的人如此之多,想必忙坏你了吧,云中之城裏面的神职人员大概倾巢而出了吧。”恩莱科连忙转移话题,面对尴尬和麻烦的时候,他总定用这一手。
“你这一说,倒令我想起那些病人来了,我也休息得够充分了,还有很多病人正等待著医治,即便所有神职人员全都出动,也远远不够啊。”安其丽微笑著说道。
从公主殿下的身边告辞离开,恩莱科仿佛落荒而逃一般,回到了云中之城。
安其丽的那番话,仿佛是一根鞭子般驱赶著他,惭愧和忧郁是这根鞭子留下的道道伤痕。
恩莱科一直逃回了自己的卧室,只有这裏,才是他的心灵稍稍能够获得安宁的庇护所。
看著莉拉在身边走来定去,以往恩莱科对於这身穿著非常难以适应,不过此时此刻,这身少得不能再少的暴露衣服,却令他的心情得以平静,至少他的注意力从刚才那番令他感到羞愧的话语之中,转移了过来。
虽然恩莱科很清楚这同样也是一种逃避,不过他更清楚他已经习惯了逃避,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也许同样也可以说是他的人生哲理。
也许他想要获得安宁的想法,原本就是一种逃避。
恩莱科看著莉拉。
小丫头显然看出他有些心绪不宁,她端来了一盆热水和两条毛巾,用热水清洗去积水和沾染的泥土,再用毛巾轻轻擦乾。
做完了这一切,小丫头替恩莱科用力的按摩起来,她的手法显然不够高妙,远远比不上在卡敖奇皇宫之中,那位宫廷侍女莲娜小姐所拥有的技艺。不过她那全神贯注、一丝不苟的仔细神态,令恩莱科感到心灵上的抚慰。
他舒舒服服地躺倒在毡毯上,享受著弟子的服侍。
事实上,恩莱科多多少少感觉到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虽然弟子服侍师傅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像当初他在家乡的时候,也曾经服侍过维克多。
和维克多比起来,自己绝对是个不太麻烦而且比较尽职的老师。
不过在恩莱科看来,再怎样服侍老师,也用不著像妻子那样毕恭毕敬,更用不著像妻子那样穿著打扮。
看著莉拉身上穿著的那套衣服,露肩的短袄仅仅能够遮住胸口,紧身束腰,令身材变得更为苗条优美,束腰的前端开著衩露出肚脐,肚脐之上黏著一颗粉红的珍珠,这是蒙提塔女人独有的装饰。
她下身穿著一条宽松的长裤,裤腰轻轻地搭在胯骨上,恩莱科担心它随时会掉落下来。
现在的莉拉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假小子,有著十足的女性魅力,甚至令人忘记了她的真实年龄。
这身衣服与其说是用来遮掩身体,还不如说是用来增加诱惑更加合适,那似露未露、遮遮掩掩的样子,显然具有强烈的诱惑力。
恩莱科知道,蒙提塔女人在卧室之中总是穿著这样的衣服,它们的用处更多是用来取悦丈夫。
恩莱科并不认为身为弟子的莉拉,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他今天想要拜访部族,其中的一个原因是,想要弄清楚族长的脑子裏面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很清楚地发现小丫头变得越来越听话,不但不再像以前那样顶撞和冒犯自己,甚至连吃饭的时候,也总是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著,直到自己用餐完毕,她才以极快的速度胡乱地填饱肚子。
所有这一切,和当初恩莱科所看到的,在帐篷裏面的那些妻子们是何等相似啊。
这种变化令恩莱科感到越来越糟糕,不过对於现在心情充满了烦闷和忧郁的他来说,这种感觉还算不错。
恩莱科翻转身体趴在毡毯上,继续享受著莉拉轻柔的按摩,这种按摩虽然不会消除疲劳,不过却能够令他感到相当舒服。
他感觉到小丫头骑在他背上,轻轻搓揉著他的太阳穴和後颈,这种感觉舒服极了,令他的烦恼烟消云散。
不过,另一种烦恼突然间冒了出来。
恩莱科很快发现,这种按摩手法,虽然和米琳达教给自己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完全不同,不过它们显然有著差不多的效果。
恩莱科有点想要逃离,但是又有点想要继续享受下去,犹豫不决之中,他拿起了放在枕垫下面的那张纸。
将注意力转栘到其他地方,这是恩莱科最拿手的另外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这既不是逃避又不是反抗,因此最为容易接受。
纸片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这是那位老国王陛下所翻译的,那块大石上面的文字的意义。
研究了快一个星期,恩莱科总算明白,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懂这些东西。显然这并不是托木尔对於他所修炼的武技的最高心得,这更像是某种人生的感悟,或者说,是托木尔对於超越极限的力量的感悟。
从字裏行间之中,恩莱科找到了一些他所感兴趣的东西。
那位魔法帝国时代最为高超的武者,显然在力量达到顶峰之後,开始寻求超越力量的存在——时间。
令恩莱科感到惊讶的是,身为武者的托木尔,显然能够感知和领悟到时间的逆流,恩莱科还是在半个月以前刚刚对此有所认知。
不过托木尔对於时间的认识,显然相当有限,他毕竟是一位武者,而不是一位魔法师,因此他并没有从这个世界的构成方面,去理解时间和时间的流动,他的目光仅仅停留在武技方面。
在此之前,恩莱科仅仅从传闻之中听说过,托木尔是一位既寂寞又孤独的绝顶武苦。
看了这篇最後留言之後,恩莱科感觉到,那位武者之所以感到如此寂寞和孤独,也许并不是因为他没有对手,而是因为他根本就生活在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之中。
曾经身为“暗红泪珠”当代主人的恩莱科当然知道,在战斗之中,自己的意识会受到那把吸血弯刀的控制,所有的行动都可以被解释成为力量、速度和变化,这就是通过“暗红泪珠”所看到的一切。
看著纸上所写的文字,恩莱科仿佛能够理解那位最强的武者,他的意志显然过於适应了那把“暗红泪珠”,他不但在战斗之中,即便在平时,也无时无刻不用“暗红泪珠”的意志来扫视这个世界。
生活在那个世界上的人,无疑最为寂寞和孤独。
不过恩莱科很想知道,最终那位至高武者到底看到了什么,到底用另一种眼光来看待世界,这个世界会是什么子。
也许从“暗红泪珠”的角度,反而最容易看清这个世界的本质。
因为对於那个世界来说,根本不存在物体和能量,所看到的只有静止和运动,世界的本质不再由物质构成,存在的仅仅只有空间相时间的变换。
字裏行间之中,恩莱科彷佛看到了两种完全截然不同的力量,一种是超越时间,而另一种则完全相反。
正如文字上所形容的那样,这就像是左右两只手,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一切都全部相反。
恩莱科很难想像,在现实中能够做到这一切。
在他看来,这已经完全超越了武技的范畴,甚至已经超越了魔法,也许只有智慧之神和那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妖,才拥有这样的力量。
恩莱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他进入了意识的深处,寻找著以往战斗中的感觉,寻找著那用“暗红泪珠”观察世界的经历。
现在的他确实有一丝後悔,当初原本应该到那座精致舒适的牢房去走一趟,那个星盘和“暗红泪珠”丢失在那裏,实在足太可惜了。
闭著眼睛寻找著那以往的记忆,记忆却显得异常模糊。
令恩莱科意想不到的是,同记忆的模糊相互比较,身体的感觉显得异常清晰。
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莉拉那轻柔同时又极具挑逗性的按摩,他更清楚地感觉到,莉拉那紧贴著他的背脊的臀部,随著按摩前後左右轻轻地摇摆著。
一种异常舒服的感觉,随著每一次按压缓缓地扩散开来,还没有等到舒适的感觉消散开,另一只手又缓缓地按压了上来,又是一阵舒服的感觉,彷佛水波一般地荡漾开来。
除了那美妙的按压之外,小丫头还若有若无地用尖锐的指甲,轻轻刮过他的脊梁,每当那个时候,恩莱科便感到一阵电击沿著脊髓来回地振荡,不过那电击所带来的并不是令人恐怖的痛苦,而是难以形容的舒适和享受。
恩莱科轻轻闭著眼睛,享受著这一切。
模模糊糊地战斗的记忆,以及那清清楚楚地舒适的感觉,交替在恩莱科的意识深处,争夺著统治的地位。
舒服的感觉循环反覆,交替重叠令恩莱科越来越沉醉其中,那在脊髓之中来回振荡的电击,越来越强烈和频繁。
模糊的战斗记忆,被越来越强大的对手驱赶到意识的一角,突然间仿佛“砰”的一声爆炸开来,那模模糊糊的记忆相舒适的感觉完全混杂在一起,混进来的还有这些难以理解的文字,以及那头妖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同样难以理解的话。
一切都混淆在一起了,就像牧民们最为喜欢的奶茶一般,茶叶和乳汁搅拌在一起,混合成为了一种全新的饮料……
恩莱科现在也完全一样,他根本就分辨不清存在於意识深处的到底是什么,唯一能够辨认的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圆”。
“圆”这个最为简单同样也是最为深奥的图形,它没有开始,同样也不存在著终点,它甚至没有固定的方向。
“圆”同时具有顺行和逆行,相对於一条边缘,另外一边运动的方向正好完全相反,而这种完全相反的运行方式,偏偏又赋予了“圆”继续运行下去的能力。
恩莱科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但是眼前又彷佛空无一物。
这种乱哄哄却又空荡荡的感觉糟糕透了,而这种糟糕透顶的感觉,又和从身体上传来的阵阵舒适美妙的享受,形成了强烈而又鲜明的对比。
恩莱科感到自己好像要被这难以计数的圆压扁了一般,又彷佛想要令自己也溶化到这无休止的循环之中去一样。
突然间他大吼了一声,那是他来自内心深处的发泄,他突然间翻转身体,将莉拉抱了下来。
小丫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一种难以遏止的喜悦,伴随著从来没有过的极度紧张,朝著她的心头涌了过来。这是她一直期待著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间感到异常害怕起来。
虽然身体因为害怕而僵硬,不过小丫头并没有忘记母亲教给她的那些东西。
她拎著裤腰轻轻往下一拉,另一只手往背後一抽,一块雪白的丝巾从束腰底部被抽了出来。
莉拉等待著狂风暴雨的来临,她为了此时此刻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她已经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奇怪而又有趣的师傅。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她颇为看不起这个无比软弱的家伙,他甚至没有一丝男子汉的气概,居然被老婆压得死死的。
即便在成为他的弟子之後,她仍旧不太在乎这个奇怪的家伙。
强大的实力并没有令她增加一丝好感,反倒是因为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还显得如此懦弱,而更加被她看不起。
莉拉自己也不知道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反正当初自己将代表夫权的皮鞭交给他的时候,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那仿佛是一场模模糊糊的梦幻,一场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太清醒的梦,也许那完全是在一时冲动之下作出的事情。
其後的那段日子裏面,悔恨和憧憬交替著她在心头涌起,她甚至好几次考虑过要将鞭子偷回来。
但是不知不觉之中,她放弃了这种打算,也许变化是在那个时候才真正开始的。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改变,也许正如母亲所说的那样,喜欢一个人根本就用不著理由。
莉拉越来越感到难以理解,不过她一直期待著今天的到来。
这同样也没有任何理由。
令莉拉感到奇怪的是,勒克累斯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他仅仅只是紧抱住自己,仅此而已。
莉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是想令喜欢的人得到心灵上的安宁。
刚才她清楚地看出勒克累斯有些心绪不宁,她只能用她所懂得的方法,来纾解喜欢的人心头的烦恼。
这就是她们身为女人的职责。
虽然想像之中的暴风骤雨并没有来临,不过这种感觉对於莉拉来说相当不错,她已经忘记最後是在几岁时被别人拥抱了,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莉拉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亲生母亲要费尽心思和其他母亲竞争,以博取父亲的欢心,有的时候亲生母亲采取的手段,在莉拉看来实在是难以想像,甚至连最基本的尊严都完全丧失了。
但是现在,她总算明白了一切,原来被人疼爱、被心爱的人拥抱在怀裏的感觉,确实舒服极了。
莉拉相信为了能够尽可能的多占有这分温馨和舒服的感觉,她同样也不会在乎任何尊严,她同样也愿意做任何事情。
莉拉轻轻享受著这一切,她的手悄悄地伸进了喜欢的人的怀中。她毕竟没有完全死心,也许再加一把劲便可以达成她的心愿。
她要成为他的女人。
莉拉回忆著母亲教给她的那些事情,从八岁起她便开始学习。
除了学习如何操持家务,这是为了令家族繁衍生息,同样也学习如何取悦丈夫,这是为了自己的幸福。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恩莱科从迷迷糊糊之中醒来,他发现自己抱著莉拉,更愕然地发现莉拉的手伸进了不该伸进去的地方,抓著不该抓的东西。
恩莱科看了一眼飘落一旁的白色丝巾,他在别人和巴山开玩笑的时候,听说过这东西的作用和所代表的意义。
再看一眼被拉到膝盖旁的长裤,显然刚才无论对於他还是怀中的小丫头来说,都是危险万分。
恩莱科怀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查看了一番,令他梢梢感到放心的是,他还没有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
现在,显然已经用不著再去询问族长大人心中的想法了,恩莱科总算意识到这些纯朴直爽的草原人,同样也有狡猾的时候。他轻轻地从小丫头的怀抱之中挣脱出来,帮她将裤子拉好。
悄悄地走出卧室,恩莱科总算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他现在感到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而他最不擅长的便是处理这种麻烦。也许应该尽快将圣杯偷到手,也许现在应该是离开蒙提塔的时候。
恩莱科担心如果再待在这裏,会进一步伤害很多人。
走出房间,他最後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暂时的家。
这是他自从离开故乡以来,感受到最多温馨和安详的地方,现在他即将离去了,勒克累斯将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
恩莱科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朝著上层走去,拥有尊者身分的他,能够不受限制地自由走动。
令恩莱科感到惊讶的是,现在已经是夜晚时分了,天空中无数星辰闪烁著亮丽的光芒。
月亮高高地挂在屋顶上,洒落下一片皎洁的银光。
恩莱科朝著山下张望,格兰特城灯火辉煌,修补家园的工作正在连夜进行。
一路之上,恩莱科并没有遇到几个神职人员,平时在上层,他们是数量最多的一群人。
恩莱科一直感到十分奇怪,为什么在长老之中神职人员是如此众多,而能够派得上用场的,却没有几个。
不过这并不是他需要烦恼的事情,恩莱科甩了甩头,将这些思绪厘清。
他直奔教堂。
那座圣杯仍旧和以往相同,那样孤零零地放在正中央的位置。
看到它,恩莱科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位魔法帝国时代最强大的武者。
也许托木尔和那个金属生命体比起来,要算是幸运得多了,因为他的生命毕竟短暂,总有摆脱寂寞和孤独的时候,而那个金属生命体则接近永恒,他将会永远寂寞和孤独下去。
恩莱科侧耳倾听了一番,四周是一片寂静,神职人员想必都还在山下救治受伤的人。
蹑手蹑脚地定到了圣杯旁边,虽然确信四下无人,不过恩莱科仍旧下意识地作出这种鬼鬼祟祟的动作,因为在意识深处,他正在进行的行为叫做偷窃。
虽然恩莱科已经尽可能地令行动轻盈些,他确信即便是一只猫咪,也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加出色,但是仍旧惊醒了那个金属生命体。
从圣杯的边缘,那个金属生命体再一次地探出头来,黑暗之中,蓝宝石眼睛闪闪发亮。
恩莱科被注视得浑身发毛,他感到自己正在做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也许现在住手还来得及。
不过当他想到一旦回去便得面对莉拉,而且有可能伤害到更多人,恩莱科最终还是把心一横,他急走两步,轻轻拿起那只圣杯。
他现在才看清楚圣杯之中的那个小东西。
她确实像足一只缩小到手掌大小的精灵,不过和精灵有所不同,她的背後居然长著一对翅膀,一对看上去像是雨燕所拥有的翅膀,只不过羽毛显得更加细长,而且闪烁著亮丽的金光。
就著月光,恩莱科并没有看清小东西身上穿著什么衣服。
考虑到那金属的光泽和质地,以及这东西整个世界上只有一只,显然衣物对於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必要。
小东西半跪在圣杯之中,那清脆悦耳的声音,便是她的身体和圣杯摩擦所发出的。
在一片寂静之中,这种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恩莱科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再一次确认周围没有一个人,这才朝著教堂外缓缓走去。
正当恩莱科以为一切都非常完美和顺利的时候,突然问,耳边响起了尖锐剌耳的叫声。
虽然恩莱科听惯了克丽丝所发出的尖叫声,不过仍旧忍受不住这种尖叫。
那绝对不是人类所能够发出的声音。剌耳的声音穿透了恩莱科的耳膜,彷佛两根锐利的钢针一般,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大脑。
恩莱科倒在地上痛苦翻滚著,他感觉到有人在用力搅动著那两个钢针。
突然间,无数道比阳光更为灼热的金色光芒,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恩莱科仿佛掉进了熔岩中一般,浑身上下感受到剧烈的、烧灼一般的疼痛,特别是皮肤裸露的地方,更像是挨著滚烫的烙铁一般。
恩莱科连忙脱下外套,将头和双手紧紧包住,虽然没有刚才那样痛苦,不过笼罩在神圣光芒之下,对於和魔族签订契约的他来说,仍旧无异於一种难以忍受的酷刑。
恩莱科现在倒是极为感谢克丽丝,如果不是她令自己习惯了那痛苦的极致,现在他想必已经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恩莱科艰难地站起身来,他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突然间他感到尖叫声变得更为强烈,那两根钢针彷佛要彻底摧毁他的意志。
这双重的攻击令恩莱科两脚发软,他晃晃悠悠地朝著一个方向走去,令他感到遗憾的是他碰到了墙壁。
沿著墙壁,恩莱科歪歪扭扭地行走著,他的脑子裏面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尽快逃离。
正当恩莱科晃晃悠悠摸索著墙壁往外行走,突然间他感到双腿的膝盖内侧遭到猛击,原本就双脚发软的他立刻仰天栽倒。
正当他挣扎著想要爬起来时,一个沉重的膝盖顶住了他的背脊,并且将他的双手扭转过来。
双手的关节仿佛要脱臼了一般,令恩莱科疼痛无比,不过这一切和神圣魔法的光芒对他造成的伤害比起来,又算不了什么。
“怎么可能足你?”背後传来了清脆悦耳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语气之中带著一丝冰冷的感觉,除此之外还有浓浓的责备。
“他是个小偷,一个卑鄙无耻、鬼鬼祟祟、臭气熏天、肮脏下流的小偷,他想将我偷走。将我从你的身边偷走,他鬼鬼祟祟的走来,那时候,我就感觉到他不是一个好东西,事实上,我早就感觉到他不是一个好东西。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眼睛裏面闪烁著贪婪,他看到我的样子仿佛欣喜若狂,仿佛恨不得将我一把夺走,只不过碍於达克站在一旁,这一次他没有任何顾虑,他肯定以为什么人都不在这裏,以为我和那些浮雕和装饰是同样的货色,以为……”耳边传来尖锐的喋喋不休的说话声。
只可惜恩莱科根本就没有心情听这些话,他实在太疼痛了,如果在以往,他恐怕早就昏死过去了。
偏偏现在他对於痛苦的忍受能力大大增强,这样的痛苦还不足以令他昏厥,而这正是最为痛苦的一件事。
恩莱科感到自己快要发疯了,幸好那位公主殿下总算将他拖出了神殿。
他被双手反拗著,脑袋几乎碰到了脚板。
恩莱科看到无数双脚出现在他的面前,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耳朵总算渐渐恢复了知觉。
到处都是喧闹的声音,更有三个人在那裏激烈争论著。
争论的一方显然是那位王子殿下,令恩莱科感到欣慰的是,王子殿下是自己最为坚强的捍卫者。
王子面对的是他的妹妹和那个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的讨人厌的小东西。
一个人显然不是两个人的对手,更何况那两个人中,一个是侍奉神灵的神职人员,整天在人们面前宣扬诸神的敦义。
而另外一个则是智慧之神最後的造物,智慧之神将大部分的知识都灌输在了她的脑子裏面。
而那位不屈不挠的勇士,虽然他的精神极为可嘉,不过考虑到他坐在巨石前面冥思苦想的时间,远远多於他和别人交谈的时间,因此可以想像胜利的天平会朝著何方倾斜。
“好了,好了,让我们的父亲,尊敬的大法官来作出裁决吧,我将是他的辩护者,我想外公也会愿意帮忙。”王子指了指妹妹说道。
“我同样也正希望能够有一个公正的裁决。”公主气冲冲地说道。
只有恩莱科在心中暗自叫苦,他可不希望将事情弄得这么大。他倒是很想一走了之,只可惜神圣魔法令他一时之间难以聚集起魔力来。
万般无奈之下,恩莱科只能够使出最後一招,也许现在是请求援助的唯一机会。
最强而有力的援助,无疑是他的那位妻子老师,而且他们之间早已经留下了传递消息的办法。
恩莱科看了看天色,夜空令他想起了当初从魔界归来的情景。
不过恩莱科情愿受到克丽丝的惩罚,也好过在法庭上暴露自己的身分,反正他已经习惯了接受惩罚。而令信任自己、喜爱自己的人受到伤害,绝不是他的意愿。
想到这裏,恩莱科终於打定主意。
如何令克丽丝得到消息而又不让她暴跳如雷,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中分寸的拿捏,足以影响到他被扔进地狱的哪一层。
地狱的最深处和最上方,有著天壤之别。
“克丽丝是个贪心鬼,克丽丝是个贪心鬼。”恩莱科在内心深处默念著,怀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恩莱科等待著克丽丝的回应。
他已经设想过所有可能性,最激烈的回应,恐怕是立刻发动那可怕的惩罚,令自己彻底忘记刚才所遭受的一切痛苦。
但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过了很久他也没有感受到长公主殿下的回应。
难道长公主殿下和上一次一样又过於劳累了?
难道暴风雨已经将她设定好的魔法标记,冲得无影无踪?
难道她正在进行重要的研究,因此要让自己等候片刻?
恩莱科的心中忐忑不安,他的脑子裏面充满了胡思乱想。
正当他被公主推推搡搡著朝前走去的时候,突然间他感觉到有人用传心术送来一声冷哼,那声冷哼充满了对他的不屑和浓重的不满。
“至高无上的长公主殿下,求求您拯救我。”恩莱科同样用传心术苦苦哀求道。
“没有用的东西,居然做这样的事情也会失败。”内心深处传来了克丽丝愠怒的声音。
“下一次,我一定成功,请您救救我。”恩莱科再一次恳求道。
“我看看再说,也许会救你一把,不过也说不定,反正偷窃算不了什么大罪,又不会杀了你,用得著这样害怕和畏惧吗?”克丽丝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担心身分会暴露,大魔导士希茜莉亚万一出现,我的身分很可能保不住,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知道您是幕後指使者。”恩莱科小心翼翼地说道。
“放心好了,那个女人很少公开露面,对於蒙提塔的女人,难道你还不了解吗?”克丽丝轻蔑地说道。
“万一别人认出我的身分怎么办?”
“你可以将所有罪名部揽在自己身上,看你伶牙俐齿居然差一点说服我,在法庭之上,你很有希望为自己开脱罪责,何必感到害怕呢?”克丽丝仍旧无动於衷地说道。
看到这条路行不通,恩莱科只得在内心深处,祈求另外一个更加可以信赖的援助者。
魔物莫斯特——这位当年的魔族排名第二的人物,显然要比克丽丝能够信赖得多。
恩莱科想起当初它无数次拯救自己的情景,便感到一丝欣慰。让莫斯特帮忙唯一的缺点,便是免不了要被它压榨一把。
不过对此,恩莱科早已经满不在乎了。
在远处决定著人类命运的那两个佣懒的家伙,其中的一个突然间连连挑了挑眉毛,它感受到了自己的灵魂契约人传来的请求。
轻轻地翻看著契约人的记忆,对於他所遭遇的一切,它颇感兴趣。
邪恶的魔物缓缓地站了起来。
“又要去看好戏了?”另外一个家伙懒懒地问道。
“你想必已经知道了结果。”魔物看了看眼前这个已经算不上人类的人类。
“想要知道结果吗?”另外一个家伙歪著脑袋问道。
“不,那会丧失很多乐趣的,正因为不知道结局,才显得有趣;哪个家伙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确实可以令他占尽优势,不过恐怕就没有丝毫的乐趣可言。”魔物只要一有机会就诽谤它的老对手。
维克多并不打算解释,他只是招了招手说道:“祝你玩得愉快,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一盒奶霜给我可以吗?我已经有六七百年没有品尝那东西了,居然到现在仍旧记得那么深刻。”
那个魔物没有丝毫的表示,它突然间便消失在空气之中,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在远处万里之遥的蒙提塔,恩莱科在灵魂深处不停地祷告著,令他感到惊讶的是,祷告了半天居然没有丝毫反应。
难道是刚才的神圣魔法隔断了自己和莫斯特之间的联系?难道是因为取回了力量的莫斯特,再也用不著自己的帮助,因此自己被当作垃圾一般丢弃在一旁?恩莱科心中越发地感到绝望。
正当他脑子裏面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间传来一阵极为洪亮的锣声。
随著锣声响起,从侧门缓缓地走进一群人来,为首的正是那位国王陛下。
和第一次看到的完全不同,今天的国王显得异样庄严,他的头上并没有戴著王冠,但是他所拥有的气势,却远远超过了头戴王冠的时候。
恩莱科曾经听说过,有种人在最适合他的职位上,才能够表现出自己的威严,让他坐在更高的位置上面,反倒显示不出原本的威严。
不过这种人一般来自於军旅之中,没有想到这位国王陛下也属於这一类。
怪不得连他的子女也称呼他为大法官而不是父王,确实,身为大法官的他更能够受到众人的崇敬。
跟在这位国王陛下身後的人,全都做书吏打扮,不过其中的好几位,恩莱科曾经在王宫的召见仪式上见过一面,显然他们在蒙提塔王国同样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那位引见自己的老者走在队列的最末尾,他的脸上仍旧带著那么一丝微笑,仿佛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令他感到烦恼一般。
进入大厅,除了老者之外,其他人根本不和任何人打招呼,仿佛到了这裏,一切世俗的关系都被彻底断绝了一般,每一个人都自顾自地坐在按照特定顺序排列的座位之正中央位置上,坐著的自然是那位庄严的大法官——蒙提塔王国的国王陛下,在他两边坐著两位年纪非常大的书吏,他们看上去甚至比前一代国王更加年老。
这三个人并排而坐,地位显得极为超然,一张长桌横摆在他们面前。
两位老者将他们手中夹著的巨大书册,轻轻放在长桌之上,并且将书册翻到有关盗窃的章节。
在他们三个人的右侧放置著一张小桌子,一位年轻的书吏坐在桌子前面,桌子上放著厚厚一叠纸张,一支羽毛笔插在墨水瓶之中。其他的书吏则面对面分坐在两边,那裏有两排有靠背的长凳。
恩莱科被带到正中央的位置,他被命令坐在地上。
恩莱科看了一眼身边的那位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的脸上略微带著一丝愠怒,她同样也在看著他,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瞪著他。
那居高临下的感觉,令恩莱科感到非常不妙,就看这架式,他十有八九也会输掉这场官司。
王子殿下和他的外祖父则站立在一旁,他们的位置和那些书吏并排,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法庭没有为他们准备坐席。
身後是一级级的台阶,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建造在成达维尔的露天剧场。
石阶上同样坐满了观众,所差别的,是这裏没有暍采声和喧闹声,安静地异乎寻常。
恩莱科转过头扫视了一眼,观众居然坐满了所有的位置,其中有不少是神职人员,他们的脸上布满了疲惫之色,甚至有人睡眼惺忪,恩莱科无从猜测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另外一些则是战士,他们对於兵器打造大师显然颇为友善,有的人甚至朝著他打招呼。
不过更多的人显然是从下层赶过来的,其中大部分恩莱科都认识,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凝重和关注,显然都是过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的人占据了绝大多数,而且还源源不断有人进来。
观众席显得越来越拥挤,众人不得不紧紧挤在一起,更多的人则只能站在两边,他们擦著手,抱著腰,兴致勃勃地站在那裏.恩莱科很清楚在某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还有一个观众站在那裏,那便是从万里之外的索菲恩赶过来的克丽丝长公主殿下。
突然间又是一阵锣声响起,法庭那沉重的大门,在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推动之下,轰然关闭。
审判开始了。
第三章审判
“首先,让我们来弄清楚,我们所要裁决的是一起什么性质的案件,以及原告、被告双方的身分。”威严的大法官缓缓说道,他的语气凝重而又低沉,非常具有压迫感,至少令坐在地上的恩莱科感到很不自在。
“这是一起恶意的绑架案件。”突然间法庭上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叫声。
那个金光闪闪的小东西,拍著翅膀飘浮在公主的右肩上方,愤怒地尖声叫道。
“喔——亲爱的莉特儿,我知道你对於这件事情非常愤怒,不过我们应该公正,这个人的罪行并没有那么重,我想他并没有打算绑架你,他的行为只能够称得上是偷窃。”站在一旁的公主轻柔地说道,她轻轻地抚摸著那个小东西的小脑袋。
没有想到那个小东西避开了公主的抚摸,飞到一边气呼呼地说道:“我们不是朋友吗?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仅仅将我当作足一件东西、一件物品、一块金属,甚至是一件雕塑。”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很清楚这件事情,只不过法律讲求公正,这位先生所作所为令你感到痛恨,不过我们不能够因为痛恨而加重他的罪名。”第一公主轻柔地说道。
说完这些,她双手合拢将那个小东西捉在手中,贴近嘴唇在她的小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说道:“听话,不要意气用事,我们只要给予罪犯应得的惩罚便可以了,为了乎复你所受到的伤害,晚上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两个。其中的一个要有公主、王子和龙。”小东西讨价还价说道。
“好的。”公主又亲吻了一下那个小东西的脸颊。
“那么好吧,就算是偷窃好了,不过我仍旧保留自己的观点,他的罪行至少要比偷窃重那么一点。”小东西总算在利诱之下稍稍妥协,不过仍旧不想完全“宽恕”那个恶意冒犯她的家伙。
大法官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因为他很清楚那个小东西是多么麻烦。
那个小东西绝对不会在乎法庭的庄严和神圣。而想要勒令和惩罚这个非人类的小东西,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身为大法官,这位国王陛下自然知道,何时应该维护法庭的庄严神圣,何时应该稍微变通一些。
看到小东西总算妥协了,大法官点了点头说道:“还有什么人想要提出疑义?如果没有任何疑义的话,那么我们便将这一起案件的性质确定为偷窃。”
法庭之中鸦雀无声,那位王子殿下原本打算站出来,他身边的老者一把将他拉了回去。
恩莱科自己也没有任何话好说,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确实是在偷窃。
两旁坐著的书吏纷纷打开自己手中的书册,将书册翻到有关偷窃的章节,虽然他们对於偷窃的判决已经了如指掌,不过这是法庭必须遵照的规矩。
“那么,让我们来弄清原告和被告的身分,首先从原告开始。”大法官说道。
那位公主殿下神情肃穆地说道:“我,安其丽,云中之城神殿的主事,是这起案件的原告。”
“你有什么证人吗?”大法官追问道。
“莉特儿是最好的证人,她目睹了一切。”安其丽说道。
“原告显然对於法律并不了解,你所提出的证人,并不具有证人的资格,因为她是直接受害者,受害者的证词肯定会被认为对被告不公。”大法官严肃地说道。
站在一边的王子殿下露出了一丝笑容,刚才他的外祖父已经告诉他,这是对他们最为有利的地方。
“那么,请问法官,能不能由莉特儿担当原告,而我充当证人?”公主问道。
大法官还没有回答,那个金光闪闪的小东西转过头来,飞快的摇动著脑袋说道:“没有用的,你并没有亲眼目击他犯罪的经过,当你到达那裏的时候,他已经被制伏了。”
公主皱著眉头点了点头,她很清楚小东西所说的绝不会错。
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最出色的法律专家,她的脑子裏面,装著有史以来所有的法律典籍。
“原告,看来你们已经了解到自己缺乏强而有力的证据,这一点对於你们能否在裁决中获胜,相当不利。”大法官缓缓说道。“被告,现在说说你的身分。”大法官转过头来朝著恩莱科问道。
“我叫勒克累斯。芬克,我来自莱丁王国,是一个武器打造师。”恩莱科诚惶诚恐地说道,他还是第一次在法庭之上接受审判,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你以往有没有犯罪经历?”大法官严肃地问道。
“没有,我一向奉公守法。”恩莱科连忙说道。
突然间,他感觉到克丽丝长公主殿下用传心术轻蔑地对他说道:“你有资格这样说吗?如果按照索菲恩的法律进行判决,你就算能够保住性命,也得在监狱裏面待一辈子,菲安娜和希玲,这两个小丫头难道不是你拐骗来的?菲安娜也就罢了,希玲还没有成年,你不但拐骗未成年人,还奸污了她,这可是重罪。
“而且你还犯过强奸罪,难道你忘了,要不要我好好提醒你?更何况,当初你为什么不回索菲恩,而执意逃往莱丁?这最轻也是叛国罪。”
克丽丝的话令恩莱科毛骨悚然,他现在在心裏连连庆幸,坐在大法官位置上的是那位公正的国王陛下,而不是长公主殿下。
“被告,你是一个外国人,也许对於蒙提塔王国的法律并不十分了解,为了得到公正的裁决,你可以指派熟悉蒙提塔法律的人,担当你的辩护人。”大法官说道。
话音刚落,旁边的王子殿下便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
“我,独角兽第一大队第一中队第一小队队长达克,愿意担当勒克累斯。芬克的辩护人,我还带来了一位熟悉法律的助手。”王子殿下昂首挺胸地说道。
刚才他和妹妹以及那个小东西之间的争论,以惨败告终,现在他有了外公撑腰,理直气壮多了。
那位老者则笑了笑,站在外孙的身边,身为助手的他倒是用不著介绍身分。
底下坐在观众席上的旁听者们,兴致勃勃地看著这场审判。
这场审判,恐怕可以说是蒙提塔王国有史以来最为豪华,场面也最为宏大的一场审判。
原告的一方,是蒙提塔王国有史以来第二有作为的公主殿下——第一位的占据者是她的母亲大人——同时又是有史以来最年轻却拥有最强力量的主祭,拥有这双重身分的她,仿佛笼罩著一层神圣的光环,大多数蒙提塔人部尊称这位美丽迷人的公主为“圣女”,拥有这个称号的人,在蒙提塔王国的历史上只有两位——另外一位仍旧是她的母亲大人。
而被告一方的阵容同样坚强,虽然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被告到底是何许人,不过被告的辩护人和辩护人的助手,却赫赫有名。
被告的辩护人是蒙提塔当今第一战士,他因为自身的勇武获得的声望,早已经超越了他所拥有的王子身分。事实上,他早已经被蒙提塔人视为未来的国王。更有许多人确信,他将成为继托木尔之後,又一位傲视群雄的最强战士。
至於他的助手,蒙提塔前一代国王,更是受到众人的推崇和敬仰。
止因为如此,这场审判还没有开始,便已经轰动了整座云中之城,如果不是因为能够进入上层的都是尊者和长老,而尊者和长老的数目毕竟有限,恐怕再建造几座法庭,也容纳不下围观的人群。
例行公事的询问之後,激烈的争论立即展开。
身为当事人的恩莱科反倒一言不发,因为他根本就插不进嘴去。
令恩莱科感到相当惊讶的是,形势居然对他相当有利,在辩论之中,第一公主和那个小东西虽然占尽上风,但是没有证人和充分的证据,成为了她们最大的弱点。
虽然有好几位神职人员和第一公主,同时看到罪犯用衣服蒙著脑袋,贴著墙壁缓缓行走,不过偏偏那座圣杯被远远地扔在一旁,而小东西则飞舞在罪犯脑袋旁边,发出那剌耳的、令人感到头痛欲裂的尖叫声。
正因为如此,能够证明恩莱科曾经犯罪的,便只有那个飞来飞去的小东西,但是她偏偏又是受害人,而且当时的情况,又相通常意义上的当场抓获有著极大的出入。
事实上即便当场抓获,如果偷窃者成功地将赃物扔在地上,法庭仍旧无法对其作出判决,除非在此之前,有至少两位目击者提供强而有力的证明。
只不过蒙提塔所发生的诸多盗窃案件,偷盗的一方并不在意能够脱罪,反倒更希望能够被判处有罪,成为对方的奴隶,远比在流浪之中饿冻而死要好得多。
大草原上频繁袭来的暴风雨,对於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来说,永远是最为可怕的噩梦。
正因为如此,大多数小偷会紧紧攥著偷来的钱袋不放,以便被人赃并获。
随著审判的进展,恩莱科越来越感到心情安定,他已经不再害怕,因为他几乎已经确信自己将被无罪释放。
“勒克累斯先生,你难道不在乎自己的道德心受到谴责,难道你想要在堕落罪恶深渊的道路之上,越行越远?你已经成为了一个偷盗者,这一点,你应该比什么人都更加清楚,难道你还想成为一个骗子,一个用谎言摆脱罪责的人?”第一公主愤怒地朝著恩莱科说道。
如果在以往,这番话早已经打动了恩莱科的心灵。
但是被邪恶魔物莫斯特寄居已久,莫斯特不停地将各种各样的罪恶,灌输给灵魂契约人,恩莱科虽然还没有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恶之徒,不过他已经不再足以往那个正直善良纯真的小镇少年。
听到了这番责问,恩莱科一言不发,他畏惧受到惩罚的心情,远多过畏惧自己变得更加堕落。
第一公主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的脸上露出了哀伤的神情:“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与众不同、出类拔萃的人物,没有想到你是个连自己犯下的罪责也不敢承认的懦夫,我原本并没有想过要给予你任何惩罚,即便法庭判决你有罪,我也会放弃惩罚你的权利,我所需要的仅仅是你承认罪责的勇气,以及为什么偷窃的理由。
“我并不认为你会贪图财富,因为你所拥有的才能,可以轻而易举地为你带来难以想像的财富,也许你仅仅只是因为一时好奇,看到莉特儿的每一个人,都曾经像你一样表现出极度的好奇,即便你采取的手法并不正当,但是我并不认为那是犯罪。
“但是,我现在对於你彻底失望,在我看来,你是个下折不扣的罪犯,而且是那些罪犯之中最堕落的一种,因为你甚至没有勇气承认你的罪行。”
第一公主的话语令恩莱科无地自容,从第一公主的语气之中,他听到的是满腔的真诚,显然这并不足某种感情方面的攻势。恩莱科确实不想辜负别人对他的期望,只不过他更害怕受到审判,他低下头不敢看著那位第一公主,彷佛害怕那充满怒火的眼神会将他彻底烧毁,仿佛害怕那满足悲哀的神情,会将他浑身冻结。
“我现在对於你彻底绝望,因为在我看来你已经丧失了最後一丝自尊,现在我倒要问你,你为什么要进入神殿?”公主问道,她的声音冰冷,彷佛是冰川之上刮下来的寒风一般。
“在我认为,原告提出的问题没有丝毫的意义,众所周知,神殿的大门始终敞开,而被告拥有在云中之城随处走动的权力,闲逛是根本就用不著任何理由的,而且也没有什么时间限制,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曾经在三更半夜因为心情的原因,到外面漫无目的地闲逛,至少我本人就有过无数次这样的经验。”作为辩护人助手的那位老者微笑著缓缓说道。
“而且,在我看来,被告被当作小偷遭到攻击,完全是出於误会,我猜测被告是因为某种心情的原因四处闲逛,他正好来到神殿,是不是这样?”老者笑著朝恩莱科问道。
恩莱科连连点头,这个回答多多少少有些违心,因为他根本就是直冲著神殿去的,说得更加明确一些,他原本就想要偷盗那座圣杯。
“曾经见到过莉特儿的被告,肯定对这个神奇的生物充满了好奇,我想这同样也是很多人曾经有过的经验。”老者说道。
恩莱科再一次连连点头。
“大家应该都有所了解,认为被偷盗的那件物品放置在一座石台之上,石台的高度差不多和被告的身高相当。”老者说著朝恩莱科招了招手:“请你站起来,让大家看看。”
恩莱科连忙遵从老者的吩咐,从地上爬了起来。
“大家都应该很清楚,同等高度,很难看清跪在裏面的莉特儿,她的一些有趣的习惯,对於好奇心特别旺盛的人来说,相当不方便。”老者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
“而据我所知,勒克累斯是一个好奇心特别强烈的人,众所周知,大多数最为杰出的魔法师、设计师、发明家、兵器打造师,都是好奇心强烈得超乎寻常的人物,正因为他们具有旺盛的好奇心,才能够在技艺上不断寻求突破,是不是这样,我亲爱的朋友?”老者微笑著问道。
“是的,是的。”恩莱科连连点头说道。
“因此,我猜想,勒克累斯确实曾经将让莉特儿居住的容器拿下来,仔细查看一番,也许正是这样,令莉特儿对他有所误会,这种误会导致了莉特儿发出尖叫,显然这种尖叫声给被告带来了相当大的伤害。
“至於之後发生的事情,我想大家有目共睹,被告在莉特儿的尖叫攻势之下,被逼迫到墙边,而原告此时才进入神殿,出於她和莉特儿之间深厚的感情,原告自然很容易地接受了莉特儿受到伤害的说法。”老者缓缓说道。“事情不是这样的,我确信这个家伙图谋不轨,他想要将我偷定,他甚至已经这样做了,正是因为我确信他图谋不轨,我才进行攻击。”那个金光闪闪的小东西愤怒地说道,为了表示愤怒,她甚至飞到老者的眼前指著他的鼻子说。
“有什么证据吗?”老者只用一句话便将小东西堵了回去。
小东西气呼呼的,但是偏偏说不出话来。
“被告拿著莉特儿和莉特儿居住的杯子往神殿外面走,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当我们到达那裏的时候,容器扔在靠近神殿边缘的地方,在我们之前,没有一个人到达过那裏,而莉特儿又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她根本就不可能挪动那个容器。”第一公主争辩道。
“也许是掉落到地上弹出去的。”老者仍旧微笑著说道。
“绝对弹不到这么远的地方,这件事情我们完全可以试验一下。”那个金色的小东西立刻说道,对於自己的“床”,她自然了解得最为清楚明白。
“这倒不必,一根树枝在极为巧合的情况下,也能够弹出几十米远,这种偶然性是最难以理解,同时也是最难以重复的事情。
“不过就算被告拿著容器和莉特儿往神殿外面走,也许他只是因为神殿裏面光线太黯淡,无法将莉特儿仔细观察清楚,这完全情有可原,是不是这个原因,勒克累斯先生?”老者转过头来朝著恩莱科笑了笑问道。
恩莱科并没有注意到,老者的笑容之中,显然隐含著那么一丝不为人知的意味。
他再一次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正是如此,神殿裏面的光线太暗了,又没有灯光,因此我想拿到外面在月光底下看个清楚明白,我并没有打算偷盗,这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令恩莱科感到疑惑不解的是,那位公主殿下显然没有听他在说些什么,只见她睁大了眼睛看著那位老者,她的神情之中同样满是惊讶和疑惑。
至於那个小东西则绕著老者转了半圈,最後在老者的两侧脸颊上各亲吻了一下,说道:“我原本以为你是个不讲道理的坏家伙,没有想到你是好人。”
正当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那位公主殿下突然间一扫迷惘的情绪,站到了众人面前。
她轻蔑地朝著恩莱科看了一眼,然後理直气壮地对著大法官说道:“公正严明的大法官阁下,还有裁判席上公正的各位,被告自始至终都用谎言在欺瞒著所有的人,俗话说,谎言最终会彻底毁掉说谎的人,站在大家面前的这位被告,显然正在用他的行为证明这句话,他已经掉落到自己用谎言挖掘的陷阱之中,他再也逃不掉了。”
突然间这位公主殿下提高了嗓音说道:“我请求法庭熄灭所有的灯光,真相立刻会显露在各位面前。”
大法官和左右两位书吏商量了片刻之後,答应了公主的请求,旁边的侍从七手八脚地将所有灯光全部熄灭。
当法庭上的光线变得暗淡下来的时候,奇迹就发生在眼前,只见那个圣杯和在空中飞舞著的那个小东西,发出了柔和而又亮丽的金色光芒。
被绚丽金光所笼罩的那个小东西,比刚才在灯光映照之下显得更加光彩夺目,耀眼迷人。
每一个人都被眼前的奇景所吸引,不过这些人中绝对不包括恩莱科。
恩莱科只觉得浑身发软,他看了看那位老者。这时他才发现,老者的嘴角上挂著的那一丝奇特的微笑。
王子殿下同样呆呆地望著自己的外公,显然他也没有料到结局会是这样。
“正义必须得到伸张,犯罪终究会得到惩罚。”老者轻轻拍了拍外孙的肩膀,他仍旧带著那副笑容。
恩莱科现在才知道自己上了大当,他落到了一头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狐狸手中。
现在他总算明白,虽然大多数蒙提塔人真诚而又纯朴,不过偶尔也有狡猾的家伙存在,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家伙,往往就是最需要注意的人物。
大法官和左右两位老书吏交谈了片刻,而两边坐著的陪审团也交头接耳了一番。
过了好一会儿,大法官拍了拍双手,法庭之中立刻恢复了安静。
“被告,你还有什么需要陈述的吗?”大法官问道。
恩莱科被那位公主殿下按著脑袋又坐回了地上,他低著头,有气无力地摇了摇脑袋。
“按照种种迹象看来,可以确认被告在法庭之上撒了弥天大谎,虽然这起案件还缺乏进一步的证据,不过按照被告的行为,认为他确实犯下了偷盗罪,各位有没有疑义?”大法官问道,他扫视著四周。
法庭之上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
“既然大家确认被告有罪,接下来便需要确定,他应该为此罪行接受什么样的惩罚。”大法官威严地说道,他的声音令恩莱科感到心慌意乱。
坐在大法官左面的那位书吏咳嗽了一声说道:“按照蒙提塔王国刑典上写明的有关偷盗罪行的规定,犯有偷盗罪的犯人,应该被判处成为被偷盗者的奴隶,至於犯人属於被偷盗者所有的年限,需要按照被偷盗物品的价值来进行核算。除非被偷盗者愿意赦免偷盗者的罪名,放弃对於偷盗者的惩罚。”
“原告,你愿意赦免偷盗者的罪名,放弃对於偷盗者的惩罚吗?”大法官问道。
那位公主殿下看了恩莱科一眼,冰冷的目光之中还带著一丝悲哀。
“不,尊敬的大法官,我认为仁慈是不能够随意给予的,对於真正的罪犯进行宽纵,只会令他陷入更加难以自拔的深渊,在我看来,被告已经堕落到了极点,他需要的并不仅仅是惩罚,我会尽力令他变得更加高尚,更加正直。”公主殿下语气坚定地说道。
“既然原告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权利,那么所需要做的,便是确定年限,我们应该如何估价被告所偷盗的东西?”大法官指了指那个飞来飞去的小东西,一本正经地问道。
那个小东西这一次倒并没有因为被别人指为物品而感到生气,她轻飘飘地飞到恩莱科的头顶上方说道:“我是智慧之神在离开人间前往神界之前,亲手创造的最後一种生灵,那个圣杯同样也是智慧之神亲手打造的神器,我们的价值几乎近於无限,因此相对的,期限也应该是永恒。”
小东西的狮子大开口,令恩莱科吓了一跳,不过那两个在暗中看白戏的家伙,却暗自点头,显然这个小东西对於他们来说,是非常能够谈得来的志同道合的人物。
“亲爱的莉特儿,任何事情都需要有所节制,虽然他令你受到伤害,不过也不能够因此给予他过度的惩罚,任何判决除了必须公正之外,还要合情合理。”那位公主拍了拍小东西的小脑袋,温和地说道:“而且将一切奉献给神灵的我,用不著什么奴隶,让被告在神殿服役并侍奉诸神,也许能够消弭他心中隐藏著的罪恶,剥夺一个人毕生的自由,无论对谁来说,都太过严厉了,两年的期限,在我看来正好合适。”
“你的心肠太过於软弱了,不过,谁叫我们是最为亲密的朋友呢?两年就两年吧,不过他绝对不允许离开神殿半步,我要他随时随地都听候我的吩咐。”那个小东西尖声说道,她的刁蛮,再一次令那两个不怀好意的旁观者忍不住连连点头,颇有志同道合的感觉。
“人类有很多不方便的事情,难道他臭烘烘的时候,你也愿意他待在你的身边?”公主将小东西一把抓过来轻声问道。
小东西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她总算愿意稍稍妥协。
“那么这样,每天他拥有四次,每次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平常得随时待在我的身边,听候我的差遣,这是我最後的退让。”小东西理直气壮地说道。
“人类需要睡眠。”公主殿下摸了摸小东西的头说道。
“我会让他睡觉,只不过在我有事情让他做的时候,他必须立刻醒来。”小东西说道。
公主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她很清楚这个小东西一旦打定了主意,将会变得多么固执。
“陪审团,对於这样的判决还有什么疑义?”大法官问道。
左边最靠近大法官的那位书吏站起来说道:“作为保护原告一方利益的我们,认为此判决公正合理,而且和法律上规定的条例毫不违背。”
对面的那位书吏同样站了起来:“我代表被告说两句,被告虽然直接侵犯的是受害者,不过受害者并不是原告,我认为被告的支配权在原告手中,受害者不能够任意支配被告,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受害者毕竟不是人类,也许会作出她自己不知道,但是严重危害到被告生命的事情。”
两方面陈述完毕,大法官站起身来。
原本坐在地上的恩莱科,被那位公主殿下一把拉了起来。
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笔直站立著。
“本庭宣判如下,被告勒克累斯。芬克被确认犯有偷盗罪,罪名成立,因此按照蒙提塔王国法律有关偷盗罪的相关处罚规定,被告勒克累斯。芬克将被判处给原告安其丽当两年奴隶,在此期间,原告不得在法律允许的规定范围以外伤及被告,被告不得以任何理由和藉口拒绝服从奴役。”
大法官用平缓的语调作出了判决,旁边伏案抄录的小书吏,将两份誊写好了的判决文书,拿到了原告和被告面前。
恩莱科垂头丧气地在判决书上签署了名字。
突然间,他感觉到克丽丝用传心术直接和他沟通:“现在你的机会来了,你和那个小东西将会有很多机会待在一起,没有人比你更加靠近她,正好趁此机会从她那裏得到永生的秘诀。
“如果有可能的话,也可以多套出一些秘密来,智慧之神既然将大多数知识灌输到她的脑子裏面,应该可以找到一些令你感兴趣的货色。”
克丽丝的话令恩莱科暗自叫苦不迭,他原本打算等到神圣魔法的效力过去,便立刻逃离这裏.当然有可能的话,顺便将那个小东西也一起带走,恩莱科颇有一些想要报复的念头。
不过听克丽丝这样一说,想要脱离苦海根本就没有任何希望,除非自己获得了永生的秘密,要不然克丽丝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一阵洪亮的锣声响起,庄严神圣的审判终於落幕了。
恩莱科被第一公主拉著朝神殿走去,那个小东西在一旁来势汹汹,仿佛是一位严厉的主人。
回到神殿後,出乎恩莱科预料之外的是,他被带进了一间小房间,四周光秃秃的,什么东西都没有,正中央面对面放置著两把椅子,以及一个低矮的小茶几,便是所有的摆设了。
“坐吧,这裏是我的房间。”原本那冰冷的神情仿佛已经消融,公主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和安宁。
“现在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进行偷盗,正如我刚才在法庭上所说的那样,我并不认为你很在意财富,你肯定有某种特殊的理由,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助你。”公主语气温和地说道。
恩莱科除了一言不发,根本就没有第二种对策,他总不能将幕後的克丽丝长公主殿下招供出来,虽然他很希望这么做。“我相信你不愿意说,也必定有著特殊的理由,不过这样一来,我没有办法帮助你。”看到恩莱科仍旧坚持一言不发,这位第一公主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这样,我也就帮不了你什么忙了,反正两年的时光对於你漫长的人生来说,算不上很长。”
突然间,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公主亲自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只见值班牧师就站立在门口,在他身边还跟著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女孩的眼神之中透著一股倔强和野性,不过同时又显得忧郁和哀伤。
“主祭大人,这个女孩一定要见您,我怎么也拦不住,只好带她前来。”那位值班牧师诚惶诚恐地说道。
公主又看了那个女孩一眼,略加思索,便猜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她朝著客厅看了一眼,轻轻地抚摸著小女孩的额头,将她拉了进来。
莉拉看到师傅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垂头丧气,她很想上前安慰个两句,但是公主却带著她往卧室定去。
莉拉毕竟不敢过於倔强,而且她希望自己能够打动仁慈的第一公主。第一公主的宽大仁厚传遍了蒙提塔草原,也许她可以放过自己的师傅。
恩莱科同样也感到奇怪,莉拉这个小丫头是怎么到这裏来的?
没有长老的带领,守卫在交界处的侍卫,根本就不会让她通过,难道她凭藉自己的武力强行闯入禁区?
不过恩莱科转念一想,如果强行闯入,上层的所有人,恐怕早已经怀疑到自己的身分了,不可能这样安安静静地让她见到公主和自己。
恩莱科有心偷听卧室裏面的交谈,偏偏那个小东西就在眼前,而且时刻警惕著自己的一举一动。
卧室的房门紧闭著,两个女孩之间的交谈持续了很久,甚至连恩莱科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房门终於打开了,出来的竟然只有公主一个人。
“她太担心和忧愁,再加上劳累了一整天,我让她睡在这裏了。”说著,公主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紧紧盯著恩莱科,过了很久才缓缓说道:“从莉拉的口中,我对於你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你确实是一个相当奇怪的人物,而且你好像并非像我刚才想像中的那样堕落和邪恶,我感觉到你的身上隐藏著很多秘密,不过我并不是一个特别好奇的人。”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家伙?”空中飞来飞去的小东西尖声说道。
“莉特儿,和勒克累斯成为好朋友,而不是随意驱使他的主人好吗?我想,你可以从勒克累斯那裏获得很多快乐,他懂得的东西远远超过我。”公主微笑著说道。
“不,我是他的主人,他是我的奴隶,他要为他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他居然想要将我偷走,你想像一下你将再也看不到我,难道你不感到愤怒和悲伤吗?”小东西飞到恩莱科头顶上,揪起几根头发,愤怒地用力拉了拉说道,不过她的力气并不足以令那些头发和恩莱科的头皮分离。
“为什么要用仇恨和报复来解决问题呢?你不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充满智慧,同时又最为高雅的生灵吗?”公主将一连串的帽子扔在了小东西的头上,她很清楚小东西的脾气,小东西喜欢听这些。
“也许你可以让勒克累斯用其他方法来弥补对你的伤害,比如每天讲十个有趣的故事。”公主进一步诱惑道,她从小便和小东西相识,自然明白对於那个小东西来说,什么最具有诱惑力。
那个小东西显然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她在狠狠教训自己的奴仆和听故事之间摇摆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飞到恩莱科的耳朵旁边,揪了揪他的耳垂。
恩莱科吓了一大跳,他立刻将耳朵捂了起来,小东西的尖叫声所拥有的杀伤力,令他感到心惊肉跳,在这种尖利的叫声面前,克丽丝的声音也变得仿佛是天籁之声般,美妙动听。
“怕什么,我如果要伤你,你早就没命了。”小东西又揪了揪恩莱科的耳朵,不以为然地说道:“如果你想要得到平安的话,你就答应每天给我讲一百个故事,而且不许讲我以前听过的。”
转一转口便翻了十倍,小东西的贪得无厌甚至令恩莱科也吓了一跳。
“我帮不了你任何忙,你自己和她去讨价还价吧。”公主笑著说道,不知为什么,自从她和小丫头在房间裏面密谈过之後,她便一直盯著恩莱科,彷佛在寻找著某样东西一般。
朝著窗外张望了一眼,公主感到一阵浓浓的睡意。
她劳累了一整天,不停地救助受伤的重病患者,不但令她精神力大大透支,同样也令她困顿不堪,她原本已经休息了,这场意外将她从睡梦中吵醒。
明天,还有很多受伤的人和重病患者等待著救治,每次暴风雨过後,总是她最为忙碌的时候。
正当公主想要给她的“奴隶”暂时找个安身的所在,突然间她想起一件刚才一直想要询问,却因为那场判决,而始终没有机会询问的问题。
“莉特儿,刚才神殿之中笼罩著一层‘神圣光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没有丝毫的力量吗?”公主问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确实相当奇怪,我不可能发动神圣魔法,我的叫声也绝对不可能引发这种奇迹,神殿之中怎么可能布满了‘神圣光芒’呢?”小东西疑惑不解地自言自语道。
她飞到恩莱科的面前,用那对蓝宝石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恩莱科,喃喃自语道:“难道是这个家伙,引发了神圣魔法?”恩莱科感到相当好笑,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和魔族签订了灵魂契约的他,别说施展神圣魔法了,即便受到神圣魔法的照射,都会令他感到痛苦不堪。
“当神圣光芒笼罩神殿的时候,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公主朝著小东西问道。
“我没有作任何事情啊,除了对准这个家伙尖叫,这是我所拥有的唯一的自卫力量。”小东西歪著脑袋,在那庞大无比的记忆之中迅速翻找著。
智慧之神赐子她的庞大记忆,虽然包罗万象,不过并不存在对於这件奇怪事情的合理解释。
“也许我们到神殿裏面去再来一次,就可以将事情彻底弄个明白。”小东西提议道。
这个建议令恩莱科魂飞魄散,他不但要再一次遭到那尖利叫声的袭击,更要再一次惨遭神圣光芒的烧灼。
看著恩莱科充满畏惧地直摇头,那个小东西气鼓鼓地飞到他的头顶上说道:“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我的要求,别忘了,你现在的身分是我的奴隶,你必须绝对服从我的命令。”
幸好那位公主一把将小东西捉在手中,放在眼前轻声说道:“刚才说好的,你们俩要和睦相处,怎么又反悔了?”
仿佛责备似的,轻轻弹了弹小东西的额头,尖锐的指甲碰到那个小小的脑袋,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声音。
责备完小东西,公主轻轻走到恩莱科眼前,将他的右手轻轻捧起说道:“你应该已经看到了山下那凄惨的景象,有那么多人需要获得治疗,而我们的人手又远远不够,如果能够找到引发那个奇迹的关键,不但对於那些受伤患病的人来说是天大的福音,甚至对於整个蒙提塔王国来说,也是最为伟大的奇迹。”
说到这裏,她用充满真诚的眼神,温柔地看著恩莱科轻声说道:“答应我,找出那个奇迹来。”
恩莱科仿佛要被溶化了一般,他现在才真正领教到什么东西最为可怕。
不是克丽丝的疯狂和威胁,也不是莫斯特那邪恶而又难以拒绝的智慧,最为可怕的莫过於充满真诚、令人无法拒绝的眼神,那甚至要比克丽丝的契约和莫斯特的智慧,更加难以抵挡。
恩莱科很清楚对於这样的攻击,他毫无招架之力,他只得缓缓地站了起来。
说实在的,对於这件事情,恩莱科是一百万个不愿意,不过那充满真诚的目光令他无法拒绝。
恩莱科早已经忘记自己刚才站在什么位置,不过那个小东西却显然有著惊人的记忆力。她可以分毫不差地,将恩莱科的每一个动作描述地清清楚楚。
引发那神圣光芒的时候,恩莱科所站立的位置,正好足一个魔法阵的正中央,这么一来,无论是那个小东西还是公主,都更加确信引发神圣魔法和恩莱科有关。
只有恩莱科自己对此丝毫不信,他这个和魔族签订契约的家伙,如果能够引发神圣力量,那真的变成一场大笑话了。
在公主的再三恳求之下,恩莱科终於鼓足了勇气,他用上衣将脑袋和双手重重包裹,以避免再一次受到神圣光芒的直接照射。
那令人恐怖的尖叫声再次响起,恩莱科又一次感受到了钢针刺脑的痛苦,幸好这一次针刺并不长久。
从浑身上下所传来的阵阵剠痛,恩莱科绝对可以确信,神圣光芒将再一次的笼罩神殿。
不过恩莱科可没有胆量探头往外张望,现在他已经感到浑身针扎一般的疼痛,虽然经历了诸般痛苦,他对痛苦似乎有些麻木了,不过“天罚”对於他,仍旧有著明显的效果。
“真是太神奇了!”
恩莱科听到公主兴奋的欢笑声,而且在欢笑声中,嘈杂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更多的欢笑声包围在四周。除了欢笑之外,还有阵阵惊叹,隐隐约约之中,恩莱科还能够听到有人在那裏虔诚祈祷。
难道自己真的能够引发神圣魔法?如果真的如此,那么肯定和精神振荡有著不可分割的关系。
带著疑惑不解的心情,恩莱科搜索著神殿四周,突然间他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共鸣,那个共鸣就仿佛是另外一个自己。而那个自己却又截然相反,神圣魔法的力量,从他的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恩莱科很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不过他偏偏畏惧神圣魔法的光芒。
他用精神振荡朝前延伸,突然间他浑身一震,仿佛遭受了强烈的电击一般,不过这一次的电击并没有令他感到痛苦。
恩莱科直觉中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远比受到电击更加危险。
那是强大的魔法能量在瞬息之间通过他的身体,如果不是因为他早已经熟悉了,混沌晶壁吸收和转化魔法能量的特性,对於外来的巨大魔法能量,有著特别强的吸收能力,恐怕他早就爆炸开来,或许在那一瞬间已经化作了片片飞散的血肉。
显然这种能力和混沌晶壁有著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两者最终转化成的能量,却截然不同。
不过恩莱科感觉到,那并不是神圣魔法的能量,要不然他早已经被刚才那一击打倒在地,如此强烈的神圣魔法十有八九已经夺走了他的性命。
恩莱科再一次将精神振荡移向另外一个自我,这一次他事先有所准备。
强大的魔法能量再一次的通过了他的身体,不过这种力量显然并不能够为他所吸收。
这股能量感觉不到拥有任何属性。
它不属於火,不属於风,不属於土,也不属於水,但是它又有著所有一切的特性,它仿佛是包罗宇宙万有的力量,但那又不是恩莱科最为熟悉的混沌力量。
恩莱科正苦思冥想努力寻找著答案,直觉却已经告诉了他,这种力量非常熟悉,丝毫都不陌生。
突然间,一个苍茫的声音从他的内心深处响起。
“生命。”
那声音是如此虚无缥缈,又仿佛无比熟悉。
几乎在刹那之间,恩莱科彷佛看到了莫斯特躲藏在自己灵魂深处的身影,但是虚幻之中,他又看到在莫斯特的背後还站著另外一个身影。
两个身影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仿佛太阳般光芒四射,而另外一个则如同无尽的黑暗,吞噬著天地问的一切。
“生命?”恩莱科喃喃自语道。
“放开心扉,仔细去感受,那就是生命。”那一正一反两个莫斯特同时说道。
恩莱科紧闭双眼,他感受著那通过身体的力量。
这种力量,和他原本就拥有的黑暗力量实在太相似了,彷佛同样都属於混沌,丝毫没有任何属性。
但是它们又如此不同,正如那两个莫斯特一样。
恩莱科迷失在意识的深处,正当他想要继续询问时,那两个莫斯特的身影已渐渐消去。
“莫斯特,请你再多给我一些指点,这生命之光到底预示著什么?”恩莱科祈求道,他甚至愿意用一切来换取对於眼前这一切的认知。
“我并非隐藏在你灵魂深处的那个魔物,不过我和它又是一体的存在,就像是同一个物质的两个面一般。
“你现在所看到的,是过去的我,意识最初生成的我,同样也是最终的我,重新回到平衡和统一的我。”那个影象越来越淡,渐渐从恩莱科的意识之中消退。
当它几乎只留下了一抹淡淡的痕迹的时候,却又仿佛爆炸一般,突然之间光芒一闪。
在那片灿烂而又显得迷蒙的闪光之中,恩莱科看到了一个淡淡的影像。
原本那两个模模糊糊、一正一反的莫斯特形象,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熟悉的、他曾经见过无数次的身影——那至高无上的诸神的首领。
恩莱科被彻底惊呆了,因为这一切实在难以想像。
难道这就是宇宙的本源,难道这就是诸神和魔族的真相?
那么它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那么神魔大战又为何而发生?
不过所有的疑问之中,最令恩莱科感到困惑和极力想要弄明白的,便是那被称作为“生命”的力量,到底意味著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恩莱科始终感觉到,那种被称作为“生命”的力量,和他身上原本就拥有的“混沌”的力量,如此相像,就像那一体两面的两个影像。
也许这两种力量也同样来自於一个本源,只是表现出截然相反的特性,以至於一个被称作为“混沌”,而另外一个却是“生命”。
就像那两个影像,一个被世人所害怕,成为魔族的首脑莫斯特拉卡奥费斯,而另外一个则被所有的人所虔诚信仰……
第四章天使的心
诸神的奇迹降临在云中之城的神殿之中,几乎在一夜之间,消息传遍了整座格兰特城。
每一个人都朝著神殿的方向顶礼膜拜,即便他们之中原来并不信仰诸神的人,同样也充满了虔诚之心。因为无论足夜晚还是白天,神殿总是笼罩在一片圣洁的金色光芒之格兰特城几乎每一个人都为此欢喜雀跃,特别是那些受到救治,渐渐得以康复的人们,他们中的大部分立刻成为了诸神最为坚定和虔诚的信徒。
随著诸神展现的奇迹,神圣的教义仿佛风暴一般,迅速席卷过广阔的草原。
几乎每一个人都在为诸神的奇迹而庆祝狂欢,唯一的例外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恩莱科。
如果不是因为害怕在诸神的殿堂咒骂高高在上的神灵,会立刻招致可怕的天罚,恩莱科恐怕早就在心底咒骂诸神无数遍了。
神殿整天笼罩著一层强烈的神圣光芒,对於别人来说,无疑是诸神最伟大的奇迹,而对於恩莱科来说,却有如灾难降临一般。
但是令他感到啼笑皆非的,却是令自己蒙受苦难,并造成这种奇迹的,居然是他本人。
正是他自己,令神圣光芒无时无刻笼罩在神殿之上。
那座智慧之神亲手打造的圣杯,拥有和“混沌晶壁”一样的力量,它能够将一切能量,转化成为一种被称为“生命”的能量。
生命的能量,足以推动任何形式的神圣魔法。
正因为如此,只要恩莱科不长时间离开神殿,神圣光芒就不会消退,而这正是恩莱科无穷苦难的根源。
所以神殿之中出现了一位,无时无刻都守护在这裏的、奇怪的神的侍者。
之所以说他奇怪,是因为他总是将全身紧紧地笼罩在一件宽大又厚实的隐者长袍之畔。
即便在室内,也总是低低地压著帽檐,甚至连面容,都用一个钢铁打造的面具遮蔽起来,连眼睛的部位都镶嵌著厚厚的玻璃,玻璃的颜色竟然是黑色的。
这样一个奇怪人物,同样也成为了顶礼膜拜者谈论的对象。
不过众人对他更多的是畏惧而不是崇拜,因为这身装束,实在很容易令人联想起死神的侍者。
对於虔诚朝拜者的畏惧,恩莱科早已经是视若无睹,事实上,还有很多麻烦纠缠著他。
那个小东西是诸多麻烦之中最麻烦的一个,现在恩莱科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那头远古智慧巨龙,要用那样激烈的言辞来形容这个讨厌的小东西。
恩莱科只要稍微想像一下,那头远古智慧巨龙居然和这个讨厌的小东西相处了长达三万年之久,他便发自心匠佩服那头巨龙的忍耐力。
仅仅相处了三天,恩莱科便感到自己快要发疯了。在他看来,这个小东西恐怕是智慧之神最不负责任的创造物。
恩莱科甚至认为,那是因为智慧之神急著打开空间的通道,将神族迁入神界,因此偷工减料地创造了这个满是缺陷的生命体。
相处的第一天,恩莱科就发现这个小东西拥有著极为旺盛的好奇心。
不过这种好奇心并不是对世界相知识的认知,她那比拇指稍微大些的小脑袋裏面,实在装著太多的知识。正因为如此,小东西将旺盛的好奇心,表现在打探别人的隐私上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小东西没有妖精一族那能够读取别人思想的能力。
另一个令恩莱科感到头痛无比的原因是,这个小东西有著和精灵一族一样贪得无厌的性情,恩莱科从来不曾忘记那些精灵对於音乐的热情,以及她们那喜斩厌旧和不停纠缠的脾气。
智慧之神显然忘了将这些讨厌的东西去掉,以至於他所创作出来的最後一种生物,将这种讨厌的个性发挥到了极致。
而更令人讨厌的是,金属生命体根本就不会感到疲劳,更没有厌倦的时候,恩莱科无时无刻不受到这个麻烦的小东西的骚扰。
短短三天之中,恩莱科已经想过无数次逃离这裏的可能,不过只要一想到克丽丝愤怒的神情,他便浑身颤抖。也许唯一能够令他脱离苦海的方法,便是尽快地从小东西那裏获取有关永生的知识。
当然恩莱科也曾想过,通过自己的研究擭取永生。
不过他对於永生所知甚少,对於成功的机率没有丝毫的把握,而那个魔物莫斯特又是出了名的高利贷,恩莱科已经有过太多惨遭吸血的经历,能够不麻烦到它,就尽可能敬而远之。
另一个令恩莱科舍不得离开这裏的原因,是他确实想好好研究一下,那神秘的生命的力量。
这是一种从来不为人所知的力量,在任何一本魔法典籍上,都没有提到过它的名字。
不过恩莱科很怀疑维克多对此有所认知,毕竟他曾经是最为伟大的魔法皇帝之中的一个。
而且他还送给自己一根木棍,这根原本被自己看不上眼的“神棍”,现在反倒成为了唯一能够给自己指引方向的力量。
事实上,从海盗岛归来的时候,恩莱科确曾感觉到他对於知识的采求,已经达到了极限。
拥有禁咒法师的头衔,能够打造出神器,已经掌握了精神振荡,除了在他看来,最好敬而远之的永生不死之外,恩莱科绝对相信,自己已经站在了力量和知识的巅峰之上。
除了克丽丝,和魔法帝国时代的那几位顶尖人物,恩莱科甚至有一种傲视群雄的感觉。
他仿佛已经掌握了宇宙的本质,仿佛已经找到了无所不在的真理。
直到维克多再一次将那根木棍交到他的手中,恩莱科这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存在。
恩莱科这才发现,他连自己为何能够存在也一无所知。
维克多曾经为他打开了通向魔法世界的大门,而现在他又为他打开了另外一扇大门。门背後的世界更为广阔,而开门的钥匙,无疑便是那根不起眼的“神棍”。
想到这些,恩莱科不知不觉,从怀中将那根木棍掏了出来。
当初一时恶作剧,他在木棍的一段雕刻了维克多的脸,那时候在他看来,维克多就和这根木棍一样,是个不折不拙的神棍。
“这是什么?”突然间旁边有人轻声问道。
恩莱科抬头一看,原来是公主,在她的身侧还跟著莉拉这个小丫头。
自从他住在神殿之中以来,莉拉就一直跟在这位公主殿下的身边。
恩莱科隐隐约约之中,感觉到她们两人之间,必然存在著某个不为自己所知的秘密。
恩莱科并不知道,莉拉曾经对这位公主殿下说过些什么,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公主殿下对於自己的身分肯定有所猜测。武侠屋:http:///不过恩莱科并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了多少。恩莱科唯一知道的便是,她在帮他掩饰身分。
就拿这一次引发的奇迹来说,无论是小东西还是公主殿下,甚至是莉拉都知道,这件事情和自己有关。
但是公主殿下却吩咐小东西和小丫头不要向其他人宣扬,这个秘密才得以保存至今。
恩莱科并不认为公主殿下这样做,是有意将功劳往自己身上揽,她根本就用不著这样做,便已经受到了蒙提塔人的敬仰和崇拜。而且她也没有像那个小东西一样,极力想要将自己的底牌揭得一清二楚。
“这是我的老师送给我的一件珍贵礼物,是我所拥有的最重要的宝物之一。”恩莱科笑了笑说道。
“你的老师?可以和我说说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吗?”这位公主殿下缓缓地坐了下来,坐在神殿的地板上,和恩莱科一样。
小丫头也兴致勃勃地坐了下来,她紧紧地靠著公主,样子显得极为亲昵,仿佛足调皮的妹妹跟在姐姐身边。
不过令恩莱科感到心惊胆颤的是,他看到那个讨厌的小东西,正悠悠地朝著这裏飘了过来,显然她对此也很感兴趣。
“我的老师是个年纪很大的人,也许是因为他经历了太多沧桑,因此他变得对於一切部有些漠然,每天沉溺於酒吧的长桌前面,生活在半醉半醒的感觉之中。
“一开始的时候,在我看来,他只不过是靠著本能在生活,仿佛在混吃等死一般,不过他令我得以启蒙,而且这样的启蒙不仅仅只有一次。”恩莱科笑了笑说道。
“看得出来,你很敬佩你的老师。”这位公主殿下笑了笑说道。
听到这句话,恩莱科只能在心底苦笑,这实在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你一定同样很敬佩你的母亲大人吧,拥有一位大魔导士母亲,并不是常人所能够企盼得到的。”恩莱科连忙将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开去。
原本恩莱科以为这是一个没有任何疑义的问题,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他居然看到第一公主的神情之中,显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
这同样也令莉拉感到难以理解。
“母亲身上,确实有很多地方令我无比钦佩,事实上,她曾经是我心目之中最为伟大的人物。”第一公主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但是当我稍稍长大了一些,当我对於这个世界,以及我的母亲更加理解之後,我心中的敬慕便渐渐地消退了。”
“为什么会这样?”恩莱科疑惑不解地问道,不过,他并没有想过能够从公主殿下的口中得到答案。
正因为如此,当公主将内心的想法坦白地告诉他的时候,他确实吓了一跳。
公主满怀遗憾地笑了笑说道:“也许正如所有人说的那样,我在索菲恩长大,因此多多少少受到了异国文化的影响,我的脑子裏面,多了一些无法令蒙提塔人理解和接受的思想,或者说我对於蒙提塔的很多方面无法理解。
“甚至包括了我的母亲,我们互相之间虽然非常了解,但是我们却偏偏不能够理解对方。
“我的母亲是一位彻彻底底的蒙提塔人,她的思想来自她从小所接受的教育,即便当她拥有了超绝实力的时候,她仍旧是个蒙提塔人,依然受到蒙提塔诸多传统的束缚。”
第一公主的话令恩莱科难以置信,因为那位大魔导士希茜莉亚一向以来在他心目之中,完全无法和蒙提塔草原上温顺柔美、小心翼翼伺候著丈夫的蒙提塔女人,联想在一起。
这位王后陛下在幼小年纪,就主动挑选了比自己年长许多的男人,来担任自己的丈夫。
刚刚成年,便离家出走,不告而别,孤身一人前往万里之遥的索菲恩王国。
除此之外,那绝佳的天资,以及身为大魔导士的超绝实力,更是令恩莱科深感钦佩。
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和蒙提塔王国的其他女人相提并论?
那位公主殿下显然完全能够理解恩莱科的惊讶和疑惑,她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不过这是事实。”
“据我所知,你的母亲当年不顾家庭的阻力,执意要选择你的父亲做她的丈夫,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恩莱科惊叹道。
“所需要的勇气,绝对没有你想像的那样大,因为这个蒙提塔草原上,每一个女人天赋的权力,我们可以挑选任何一个我们喜爱的男子,成为我们的丈夫,婚姻是由恋爱之神所操纵,而与父母没有任何关系。
“和父母有关的,只有嫁妆的丰厚,和在婚礼上的祝福,事实上,对於蒙提塔草原上的女人来说,婚礼所意味著的,并不仅仅只是将要和另外一个人共同定完漫长的人生旅程,同样也意味著和父母以及父母所在的部族,彻底的斩断关系。”公主殿下长叹了一声说道。
“但是,您的母亲孤身一人前往索菲恩王国,寻求超越一切的力量,这总应该称得上是不凡的勇气了吧。”
令他感到惊讶的足,公主殿下竟然摇了摇头,她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我也曾经像你一样敬佩自己的母亲,而她最令人感到震撼的地方,莫过於她前往索菲恩,并且在那裏获得的辉煌成就。
“但是随著我的年龄增长,我终於知道,如果每一个蒙提塔女人都拥有这样的眼光和机会,她们都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因为这根本和勇气无关,蒙提塔草原上的女人,全都拥有这样的勇气和毅力。”
说著,她轻轻地抚摸著莉拉的头,抚弄著小丫头的秀发,对恩莱科说道:“你应该能够理解这一点,因为在你面前便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听到这句话,恩莱科感到极为尴尬。
看到恩莱科尴尬的神情,公主殿下轻轻地笑了笑,她现在总算相信莉拉所说的一切,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她继续说道:“索菲恩人也许会将这一切看作是奇迹,他们绝对无法理解,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勇气,但是你应该可以理解,蒙提塔草原的子民,无论男女,都充满了勇气和毅力,因为我们要抵抗狈群、风暴和难以计数的灾难。
“更何况,当初我的母亲孤身一人前往索菲恩,她最终的目的,是让我的父亲重新获得自由。”
看著恩莱科脸上惊讶的神情,那位公主殿下说道:“草原上并非你想像的那样,只有纯真和善良,同样也能够找到狡诈和贪婪的踪迹,而这样的人,往往比别人更加容易获得成功。
“曾几何时,云中之城被狡诈和贪婪所笼罩,长老们违背法规让子女住在上层,盘根错节的血缘上的连系,令他们稳稳地盘踞在云中之城的最上端,蔓生的毒藤甚至攀援到当时的国王,我的外公的身边。
“这些狡诈贪婪的家伙,几乎掌控著蒙提塔的一切,外公的法令只能够传递到走廊外面,虽然有很多人站出来想要驱逐这群败类,但是蔓生的毒藤早已经布满了云中之城,甚至连神圣的独角兽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我的父亲,便是妄图披荆斩棘的诸多勇士之中的一位,只可惜他连自己都无法保全,再严密的法律也无法保证绝对的公正,更何况在那些任意扭曲它的人手裏,神圣的法律也会变成帮凶和帮凶手中的利器。
“那些狡诈贪婪的家伙,一向肆无忌惮,我的父亲之所以能够保留一条性命,只不过是因为两个原因,其一便是我的母亲掌握著神秘而又强大的魔法力量,虽然那时的她还算不上强大,但是任何人都害怕一位魔法师的无情报复。
“另一个原因,便是我的外公虽然不喜欢这个女婿,不过他仍旧极力保全这个小小的法官,虽然他的权威所剩无几,不过国王的名义至少还有几分力量。当时母亲几乎没有任何选择,她前往索菲恩与其说是学习魔法,还不如说是去请求援助。
“幸运的是,大魔导士纳加看出了母亲所拥有的魔法潜质,母亲的力量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增长,更幸运的是,她曾经获得卡敖奇王国梅龙大主祭的指点,在某个不为人知的遗址之中,遇到了莉特儿,并且得到了她所居住的那个容器。在莉特儿的帮助下,母亲获得了超绝的力量。
“十多位实力超绝的魔法师,跟随母亲回到蒙提塔,来到云中之城,他们全部是索菲恩魔法师中的精英,更有两位圣骑士随同而来,他们是特使、同样也是母亲大人的护卫。
“历史只会将美好的东西留下,现在在蒙提塔草原上,流传著的是母亲归来时的辉煌。蒙提塔人将整座城市彻彻底底地清洗了一遍,云中之城穿上了节日的盛装,珍贵的香料被涂抹在所有地方,整个格兰特城万人空巷,迎接母亲的到来。
“但是人们可曾知道,之所以要将云中之城彻彻底底地清洗一遍,并不足为了迎接母亲的到来,而是为了洗去遍地的血迹,涂抹珍贵的香料,更足为了掩盖弥漫在城裏的血腥气。
“很少有人知道在庆典召开的前三天,我的母亲已经回到了她幼年玩耍的寝宫,很少有人知道那天傍晚,这裏的每一座宫殿都洒满了血迹,魔法师们将上层的每一个通道统统封闭,一切都笼罩在迷雾之中,母亲亲自制定了名单,那上面是能够活下来的人的名字。”
说到这裏,公主殿下充满忧伤地,缓缓摇了摇头。
旁边的恩莱科听得心惊肉跳,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血腥恐怖的事情。
如果那份清单上,罗列的是需要铲除的人的名字,这样的肃清已经够骇人听闻,名单上只有能够活下来的人的名字,那意味著什么,恩莱科自然非常明白,只是他不敢想像下去而已。
那位公主殿下显然继承了蒙提塔女人刚毅的精神,她将恩莱科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说了出来:“屠杀——从傍晚时分开始,操纵著云中之城长达二十多年的盘根错节的势力,在短短的一个小时之中烟消云散,你眼前的这片广场,曾经被鲜血淹没,就彷佛是一片红色的池塘一般。
“因为,当屠杀开始的时候,这裏成为了那些绝望的人,能够想像得到的最後避难的所在,每一个人都在神殿之中祈祷,祈祷诸神能够给予他们拯救,但是……
“到现在为止,有的时候我一睁开眼睛,那红色的池塘仿佛仍旧在眼前一般,就像现在。”那位公主殿下缓缓地提起手掌说道:“我好像仍旧能够感受到,黏答答的血液沾满了我的手掌。”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放弃魔法天赋,而致力於侍奉诸神?”恩莱科轻声问道。
“不,在此之前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侍奉神灵,也许你无法相信,我曾经进入过智慧之神亲手建造的神殿,那光辉和灿烂,永远铭刻在我的心头。”公主殿下缓缓说道,她目光之中充满了憧憬和想望。
“在我看来,魔法师更多的是用他们的力量进行破坏,我不喜欢破坏,我更加喜欢创造,创造任何美好的东西,例如房子、雕塑、绘画、衣服、装饰等等,创造美好的一切。
“不过大多数创造用不著魔法,事实上在这些事情上,一个熟练的工匠,要远比一个魔法师有用得多。我曾经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伟大的学者,一位发明家,一位能够创造出一切美好事物的人,就像你那位伟大的同胞,我是他最衷心的崇拜者。
“不过拥有特殊的力量同样也不错,可以给予别人特别的帮助,正因为如此,我选择成为一个神职人员,这样既不浪费我的天赋,又能够做我喜欢的事情,唯一可惜的是,在这方面,蒙提塔缺乏高明的指点。
“我也曾想过像我母亲那样离家出走,但是我的身边有著无数双眼睛,那些魔法师甚至在我的身上布下了魔法记号,我哪怕仅仅只是离开格兰特城,便会被他们发现。”那位公主殿下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你的哥哥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显然你们俩有著同样的困惑。”恩莱科笑著说道,他想起了当初那位王子殿下愁眉苦脸的样子。
公主露出甜美的微笑,她笑著说道:“确实如此,我的哥哥想要离家出走的心,比我更加迫切,他曾经两次偷偷溜走,甚至试图反抗抓他回去的魔法师。”
“最後怎么了?”恩莱科问道,不过他完全能够猜到结果如何,单打独斗,魔法师绝对比战士占尽了上风。
果然那位公主笑了笑说道:“第一次,他被一阵风卷了回来,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几乎连东南西北部分不清楚;第二次,他显然找到了某种能够令魔法记号变得微弱的办法,魔法师们找了他半天,也毫无所得,最终逼得母亲大人亲自出手,反正他最终被封在一块冰块之中,带了回来。”
“但愿,他能够记住教训。”恩莱科笑著说道,这样的王子殿下令他感到和蔼可亲,仿佛是一个整天喜欢惹祸的邻家男孩,而不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储君。
“你事先知道他的离家出走吗?”恩莱科问道,他已经忘记了身边坐著的是一位公主殿下,仿佛交谈的对象是青梅竹马的知己。
“他的保密本领颇为高超。”公主笑著说道,不过从她眼神之中游栘不定的目光,恩莱科肯定她是知情者之一。
“那么他前往何方?”恩莱科又问道。
“我想是莱丁王国,卡敖奇是我们的敌国,而卡敖奇王国那些武力超绝的高手,全都是赫赫有名的骑士、将军和外藩领主。莱丁则完全不同,到处是武馆和训练场,虽然圣骑士的数量不如卡敖奇和索菲恩,不过从崇尚武风以及武技水平来说,莱丁或许还在另外两国之上。
“至於索菲恩王国,离得实在太远,虽然凭藉著母亲的威望,在那裏绝对能够得到绝顶高手的传授,不过同样也有可能会被立刻押回蒙提塔,毕竟母亲大人在那裏颇有权威。”安其丽公主笑著说道。
“那么你呢?如果你离家出走,你打算前往何方?”
令他吃惊的是,公主想都没有想立刻说道:“索菲恩。”她停顿了一下,说道:“在前往索菲恩之前,我首先会到成达维尔看看,见识一下传说之中诸神祝福之地的辉煌灿烂。
“最近几个月,源源不断有人从边境逃进草原,他们之中大部分是莱丁人,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卡敖奇人,因为斯崔尔郡是我们的近邻,这些逃亡者大多数曾经到过成达维尔,见识过诸神祝福之地的辉煌和灿烂,几乎每一个人都发誓,那裏是最美丽和充满欢乐的地方。
“那些不得不离开那裏的斯崔尔郡人,每当提到他们的家乡,那种幢憬和敬仰之情,简直难以用语言来描述,我原本以为蒙提塔人对於信仰最为坚定,但是即便连回到草原的蒙提塔人也宣称,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比斯崔尔郡人更加虔诚的诸神信徒。
“从这些人口中,我听说诸般奇迹,彷佛是人间天堂一般,令病人和伤患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得以治愈甚至净化的医院:那个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和乐相处,并且竞相展露自己的才华的剧场;那个令世人平起平坐,用智慧以及证据来解决问题的议院;以及那被称作为奇迹之中的奇迹的‘生命圣水’制造装置。
“每一个曾经到过那裏的人,都在诉说这座城市的美丽,都赞颂著成达维尔的和谐公正,那裏有令所有人得以过上幸福美好生活的共济会,这显然是一种超乎我所能够理解范围以外的伟大创造,很多人都说,那甚至比‘生命圣水’制造装置更为伟大,那是智慧之神最高的恩赐。”
看著安其丽公主那因为过於专注而有些失神的双眼,恩莱科总算放下心来,显然对於自己所创造的一切充满狂热的公主殿下,并没有猜到自己真实的身分。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要前往索菲恩王国?你想要在蒙提塔草原上,重新建造起另外一个成达维尔?”恩莱科轻声问道。
那位公主点了点头,语调之中充满了憧憬和想望地说道:“是的,和我的父亲一样,我希望蒙提塔草原变得更为美好,我希望草原的子民,不再生活在绝望和死亡之中,我希望遇到灭顶之灾的部族,能够获得救助得以生存下来,就像那些原本无助的斯崔尔郡矿工一样,我希望云中之城再也没有上层和下层的隔阂,我希望当年用屠杀来维护正义的惨剧,再也不用重演。”
恩莱科缓缓摇了摇头,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成达维尔的一切搬到蒙提塔草原,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裏无论是人、还是环境,和成达维尔根本大相径庭。
反倒是一百多年前,那位莱丁人国王所规画出来的蓝图,更加符合蒙提塔草原的情况。
“蒙提塔人不是经常说,就算是一座金山,也比不上成群的牛羊吗?成达维尔的奇迹搬到蒙提塔草原,也许未必像你想像的那样灿烂辉煌,这裏的草原并不是斯崔尔郡的草原,这裏的人民也不同於斯崔尔郡的人民。”恩莱科说道。
“所以我要前往索菲恩王国啊。”安其丽公主笑著说道。
“虽然无法将诸神祝福之地搬到蒙提塔的草原上来,不过可以将创造出这番奇迹的智者,请到大草原上啊!前往索菲恩王国除了学习高深的神圣魔法,领受更加深奥的敦义指点之外,更重要的是,我希望能够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智者,伟大的先知,恩莱科先生。
“听说他的年龄和我相同,但是他已经拥有了常人难以想像的成就,我虽然并不看重那禁咒法师的头衔,作为神职人员,我更不喜欢那死灵君王的头衔,不过在我心目之中,他仍旧是最为伟大的存在,我对他的崇拜,甚至不亚於圣者荷裏——蒙提塔草原上的救世主。”那位公主兴奋地说道,她紧紧地搂著莉拉,仿佛将她当成了心目中伟大英雄的替身。
坐在对面的恩莱科本人听著这样的赞美,几乎感到无地自容。
他的脸胀得通红,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膝盖,如果不是因为有那块面具阻挡,恐怕他的身分早已经明确无误地暴露出来了。http://for公主的赞美令恩莱科无福消受,不过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深处的苦笑。
如果这位公主殿下知道,那位被她高高的捧到天上,和伟大圣者并列在一起的先知,就是因为偷盗她的物品、被判处成为她的奴隶的自己,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是梦幻的彻底破灭,还是惊讶地跌倒在地。
“你怎么知道恩莱科已经回到了索菲恩王国,他不是失踪已久了?”恩莱科说道,自己称呼自己的感觉相当滑稽,不过恩莱科并不打算引起这位公主的怀疑。
“你在草原上旅行了太久,因此不知道最近所发生的事情,我一直都全神贯注地搜集著有关他的每一条讯息,从莱丁王国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消息,整座海盗岛莫名其妙地从海洋上消失,方圆近千公里的海面被彻底冰封,海洋上仿佛突然间出现了一块冰的大陆。
“从大陆的中央,原来海盗岛的位置,飞起一条巨龙,那是世人从来未曾看见过的恐怖生物,唤醒并且驾驭这条巨龙的人,正是恩莱科先生的老师,那位索菲恩王国长公主克丽丝殿下,而与她同行的除了恩莱科先生,还有那位被无数卡敖奇人誉为护国女神的费纳希雅小姐。”
说到这裏,安其丽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她的心情仿佛才平静下来地继续说道:“之後,索菲恩王国同样也传来了消息,恩莱科先生和他的老师在凯琴岛出现,这是我所知道有关他的最後的消息。”
“你怎么会对索菲恩相莱丁的消息知道得如此清楚?”恩莱科小心翼翼地问道,自从经历了掌控者组织的那场灾难之後,他对於这种事情变得极其敏感。
“蒙提塔和各国教会都有密切的联系,在那裏都派驻了负责联络的神职人员,除了负责联络之外,我还请他们顺便搜集一下有关恩莱科先生的消息。”
公主突然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道:“我知道这实在很不应该,为了私欲而动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除了虔诚的信仰之外,还要用刑罚来约束人们的行为规范,甚至连我自己也无法彻底摆脱欲望的诱惑。”公主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说道。
恩莱科并不是傻瓜,而且他也已经不再是那纯情无知的少年了。
安其丽公主心中,那隐隐约约不为人知的爱意,他当然能够感受得出来,这更令他感到无地自容。
他只得转移话题问道:“有别人知道你心中的秘密吗?他们是否给予过你某些指点呢?”
公主茫然地望著恩莱科,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说的实在太多了,很多内心的思想,甚至连她的父母都一无所知,她居然对这个陌生而且并不十分清楚其底细的少年说了出来。
安其丽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莉拉所说的那番话,令她将这个同龄人当作是能够倾诉的对象。
也许是因为那个判决,令自己不知不觉中将他当作了属於自己的一部分。
也许是这份感情压抑在心头实在太久,以致需要对著一个人来倾诉。
公主苦笑著摇了摇头:“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够帮我保守秘密。”
恩莱科知道自己刺伤了公主殿下的心。
这位第一公主显然并非如她自己想像中的那样坚强,又或许每一个恋爱中的女人,部显得极为脆弱,恩莱科并不知道哪个答案比较接近正确。
“你对於恩莱科先生有多少了解?”恩莱科轻声问道,他彷佛是在询问,又彷佛足在安慰。
公主原本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是恩莱科的话语偏偏触动了她的心弦。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後,安其丽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所知道的,仅仅只有那些传闻而已,他的强大、他的睿智、他的远见卓识、以及和他命运相连的那位费纳希雅小姐。”
“也许恩莱科先生和费纳希雅小姐的关系,并非如你所想像的那样,也许这仅仅是外人的误会。”恩莱科连忙解释道。武侠屋:http:///不过,他的解释在安其丽听来只不过是安慰。
这位公主殿下忧郁地用手托著腮说道:“不过那命运双生子的传闻,总不会有错,只要看恩莱科先生和费纳希雅小姐互相之间刻意避开,我相信这个传闻应该是真实可靠的事实。
“因为精神上的联系,互相之间能够获知对方的思想,这确实会令人感到难堪和迷惘,每一个人多多少少总有一些属於他自己的秘密。
“不过我又十分羡慕他们俩,两个人能够亲密得彷佛是一个人,传闻中他们之间拥有神奇的力量,哪怕隔著千山万水,其中一个也能够在瞬息之间到达另外一个的身边:而他们俩的合作,更能够发挥出难以想像的威力。
“所有的人都在猜想,那冻结方圆近千里的恐怖禁咒,同样也是他们俩合作所引发的奇迹,因为在此之前,他们曾经引发过同样堪称奇迹的‘精神风暴’,而那个禁咒不但能够带来毁灭,还能够净化人们的心灵,无疑是诸神假手於他们俩而将神迹降临於人间。
“另外一个证明便是,在海盗岛上,没有人曾经亲眼见过恩莱科先生,这和当初在斯崔尔郡引发的‘精神风暴’,是何等相似啊!而恩莱科先生无疑确实到了那裏,一艘莱丁商船上的所有船员,绝对肯定这件事情,同样对於卡敖奇王国来说,他们也确信无疑,因为有一支舰队曾经是恩莱科先生的俘虏,他们绝对不会认错人,也不至於会无中生有。
“恩莱科先生是强大力量的泉源,而费纳希雅小姐则是控制和操纵这股力量的关键,这是多么绝妙的组合呢?命运的双生子,多么贴切的形容啊!”
说到最後,安其丽的神情之中充满了无奈。
坐在对面的恩莱科则哑口无言,他绝对没有想到别人居然是这样想像的。
一时之间,恩莱科不知道应该加以劝解,还是进一步将这位公主殿下推入绝望的深渊,显然这是摆脱麻烦的最好办法。
还没有等到恩莱科作出决定,旁边的莉拉已经发言,只见她轻轻推著安其丽的肩膀,悄声地说道:“安其丽姐姐,即便那两位命运的双生子是真正相爱著,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於我们蒙提塔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我们是否深爱著对方,如果我是你,我就直接展开热烈的追求,我不会在意爱人拥有另外一个女人,是否会瓜分了对我的爱意。”
小丫头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坚定和刚毅,恩莱科却发自心底地沉重叹息著。
而更令他感到头痛的是,那位公主居然抱著小丫头亲吻著,神情之中仿佛充满了感激。
恩莱科极力的避免自己昏倒在地,他无奈地看著一个接著一个的麻烦,朝著他身上聚集过来。
受到小丫头的启发,安其丽仿佛突然间轻松了许多。
她曾经为自己是个蒙提塔人而感到深深烦恼,现在她却感到无比庆幸,庆幸她是个蒙提塔草原上的女人。
蒙提塔人对於婚姻的看法,令她讨厌和反感,不过蒙提塔人对於爱情的观点,倒是很能够令她接受。
如果说,卡敖奇王国那看上去浪漫的爱情是疯狂地索取,那么蒙提塔女人对於爱情的观点,便是毫无保留地付出。
不仅仅安其丽对此有深深地了解,连恩莱科也隐隐约约有所察觉。
正当恩莱科苦思冥想著对策的时候,那位公主殿下突然间握住了他的双手,神情之中充满了诚恳和真挚。
恩莱科吓了一跳,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身分已经暴露,不知道何时开始,安其丽公主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分,刚才那一切只不过是一种试探,也许更是另一种迂回进攻的方式。
现在小丫头的一番话令她打开了心扉,也许公主终於想明白了一切,打算用直接的方式,向自己表露爱意。恩莱科只感到自己的心在怦怦地剧烈跳动著,又感到了仓皇和不安,想要爬起身来转身逃跑,现在他深深後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将星盘带离掌控者总部,现在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显然是有多远逃多远。
“勒克累斯,我希望你能够帮帮我的哥哥,我之所以过来,原本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这是我唯一的请求。”公主殿下轻声说道。
她并不知道,听到这句话,恩莱科差一点瘫软在地,这个转变显然大大出乎他原本的预料之外。
“莉拉已经告诉我你那不平凡的身分,作为托木尔技艺的传承者,你回到蒙提塔草原後,我请求你将武技传授给我的哥哥,他从懂事开始,便是托木尔最真挚的崇拜者,就像我对於恩莱科先生的崇拜一样,他对於那位伟大武者的热爱,已经近乎於狂热的地步。”
安其丽的语气之中,充满了真诚和渴求。
恩莱科仿佛从一块巨石掉落了下来,他甚至因为这剧烈的心灵动荡,而浑身虚脱乏力。
他倒并不在乎多传授一个人武技,事实上,他原本就在盘算著如何在不知不觉之中帮助达克。
这位王子将他看作是最好的朋友,为了他,甚至和自己的妹妹对簿公堂。更何况王子对於高超武技的渴求,同样也令恩莱科感到敬佩和同情。
只因为这种对於未知的渴求,令他想起了当初的自己——那个什么都不会的魔法学徒。
除此之外,另一个令他安心的原因是,安其丽公主既然将他的身分设定成托木尔的继承人,那么暂时他的其他身分,会因为这个误解而显得安全一些。
现在的恩莱科越来越懂得如何利用各种各样的误解,而且利用别人的误解对於他来说,远比自己撒谎在心理上的负担要小得多。
恩莱科缓缓地点了点头。
令恩莱科措手不及的是,他赢得的是安其丽一记热情的亲吻,亲吻的地方是他的脸颊,或者说是那厚厚的面具最为宽广的地方。
“谢谢你。”安其丽轻声说道,她的眼神充满了真诚和感激。
恩莱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他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真诚和温情了。
他害怕这种温情会将他彻底溶化,不过,在他心底隐隐约约还有另外一种恐惧,那种恐惧却偏偏充满了甜美和温馨。
走出神殿,从那神圣的光芒之中出来,恩莱科总算松了口气。
那浑身如同针刺般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天罚所造成的原因,从来都不会令他的感觉麻痹。
恩莱科轻轻地摘下面具,沐浴在灿烂的春光之中,他感到心情非常舒畅。
唯一的遗憾,也许就是云中之城缺少盛开的鲜花,风暴令任何娇弱的美丽不复存在,能够生长在这裏的,都是一些强悍而又顽强的生命。
恩莱科只感到现在的自己,很需要一束鲜花来陪衬他的心情,仅仅是拿在手中欣赏一番,也能够感到无比的幸福。
怀著仿佛花蕾绽开般舒畅的心情,恩莱科朝著远处走去,他很清楚在哪裏能够找到那位王子殿下。
这个时候,除非有重大事情发生,要不然这个为武技而痴狂的王子,肯定在那块巨大的岩石前面冥思苦想。
突然间恩莱科转身看到不远处,那个麻烦的小东西正飘飘荡荡跟在他的身後,看那样子,仿佛在跟踪他。
有小东西在一旁,令恩莱科感到很不自在,不过他又没有办法将这个讨厌的家伙赶走。
在这个地方,这个讨厌的小东西有著超然的地位,她仿佛是众人的宠物,又仿佛是守护这裏的神明。
恩莱科转过身,自顾自继续前进。
那仿佛春光一般明媚灿烂的心情,因为这个讨厌的小东西的存在,而显得有些黯淡。
第五章武者的记忆
明媚的阳光照射在巨岩之上,巨岩的表面映射出一片通透的白光,令刻在其上的文字越发显得清晰。
那位嗜武成痴的第一王子,如同以往那样坐在巨石前面。
在他的面前横放著一柄弯刀,金光闪闪的刀身,将四周笼罩在一片黄金般的光芒之中。
巨岩四周空无一人,第一王子修炼武技的时候,不让任何人打扰,几乎已经成为了云中之城的惯例。
不过那些守护在外面的侍从们,并没有阻止恩莱科的进入,因为这裏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新来的兵器打造大师是唯一的例外。
他不仅仅是第一王子最为亲密的好友,更是令王子的武技得以获得大幅度突破的指点者。
事实上在此之前,第一王子的武技已经停滞很久了,这点令他颇为烦恼,也大大增加了他离家出走的可能性。
对於云中之城的每一个人来说,王后希茜莉亚一家老小,都有著极其糟糕的不良记录。拥有这无比优秀又有些桀骛不驯血脉的人,一旦稍加不注意,就有可能会溜出云中之城。
正因为如此,第一王子能够安心修炼武技,比什么事情都更加令侍从们感到高兴和安心。
同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位新来的勒克累斯先生成为了最受欢迎的人物。
从一道小门进去,恩莱科远远地便看到了达克王子。两腿盘在一起,一只手托著腮帮子,另一只手紧紧地握著那柄弯刀,这位王子殿下在那裏冥思苦想。
恩莱科完全能够猜得到他在想些什么,从第一天在那座宫殿之中看到达克王子的武技之时,恩莱科已经知道他所缺乏的是什么东西。
地上的脚印对於这位王子殿下来说,无疑是一条线索,不过这还远远称不上是指点。
单单依靠这点线索,想要窥探托木尔武技的全貌,根本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达克王子一上来便走错了路,他的武技和托木尔的武技背道而驰。
“有点眉目了吗?”恩莱科问道。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令那位王子吃了一惊。
等到他看清是刚刚结识的好朋友到来,他的脸上顿时绽开了彷佛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你好,我最亲密的朋友,我的妹妹没有对你提出过分的要求吧,如果她冒犯了你的话,就告诉我,作为长子,我还有那么一点权力能够约束我父亲的所有孩子,包括我那位与众不同的妹妹。”达克王子笑著说道。
“不,在我看来,安其丽公主是一位天使,她的心灵充满了仁爱和真诚,她的品性纯净得如同一颗透明的水晶,却偏偏有著比钢铁还要坚强的韧性。”恩莱科说道,他缓缓地坐了下来,坐在达克的面前。
“喔——你用不著这么恭维她,我很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物,小时候她可没有少给大家惹麻烦,再加上她的身边还有那个讨人厌的小东西。”
说到这裏,突然间王子探出身来问道:“对了,那个小东西没有作弄你吧!她的性情恶劣实在是颇为少见,如果是我,我会有多远就躲多远,但是你可能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说著,达克长叹了一声,拍了拍恩莱科的肩膀。
恩莱科摇头苦笑,对於那个小东西的看法,显然他和眼前这位好友没有什么两样,那个小东西显然不是诸神值得称颂的奇迹。
“对了,你的妹妹要求我做一件事情。”
“如果,你觉得要求有些过分的话,我可以帮你去拒绝,那个小丫头至少还听我的话。”达克王子打断了恩莱科的话头,插嘴说道。
恩莱科笑了笑说道:“她要我在武技之上给予你一些指点。”
达克王子惊奇地看著新结识的好朋友,不过他绝对不认为这位朋友是在开玩笑,同样也不会认为自己的妹妹在开玩笑。“勒克累斯,我的好朋友,你是一位武者?”达克王子捏了捏恩莱科的肩膀,虽然很有弹性,却显然不够强壮有力,正因为如此,这位王子殿下显然对他的话有些难以置信。
“事实胜於雄辩,我们先来比试一下,确定各自的实力之後再说吧。”恩莱科笑著说道。
说这番话的时候,突然间恩莱科有一种感觉,那是一种充满了自信,同时又渴望能够将技艺传授给别人的感觉。
两个人的身影在他的脑海裏面一闪而过。
其中的一位,便是那位在自己踏上这条旅途之初,给予自己指点的麦考伦大魔法师,正是这位值得尊敬的长者,真正将自己引向了一条探求魔法真谛的道路。
而另外一位则是玛多士魔法师,这位冥神的降神者,为自己打开了更为广阔的天地,那已经远远超越了魔法的世界。
那位第一王子显然并不知道恩莱科的脑子裏面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却能够感受到,好朋友的身上流露出来的那份自信。
这份自信,显然更加增添了恩莱科在那位王子心目中的神秘感。
“好,我正渴望能够见识一下莱丁王国的武技呢!莱丁一直是我向往的圣地。”王子双腿一用力,猛地跳起身来。
这乍看之下平平常常的举动,正好显示出他的功夫底子之扎实,没有绝佳的腰力和腿劲,根本就作不到这一点,同样如果柔韧性不好,动作会显得僵硬,而且很可能弄伤筋骨。
恩莱科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本事,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那可能要令你感到失望了,我的武技并不来自於莱丁王国。”恩莱科笑著说道,他缓缓地解开了系在腰际上的那条鞭子。
那根鞭子一下子弹了开去,向前舒展著仿佛是一根用来垂钓的鱼竿,近一米左右的部分挺得很直,只略微有些弯度,後半段随著鞭梢变得纤细而缓缓垂落下来。
出乎恩莱科预料之外的是,那位王子殿下连连摇著头说道:“不干,不干,我不和你打,这是用来抽老婆的玩意儿。”
说著,他看了恩莱科一眼,说道:“我相信你并不是故意羞辱我,这东西是你房裏面的那个小丫头送给你的吧,你不知道,在蒙提塔,每一个女人在喜欢上某个人之後,都会制作这样一条鞭子,这条鞭子象徵著夫权,同样也表示那个女人愿意绝对服从男人的支配。
“如果那个被爱的男人接受了鞭子,按照你们莱丁人的说法,就是已经订立了婚姻的盟约,不过对於蒙提塔人来说,稍微有些区别,接受鞭子的意识,更接近於结婚,只不过婚礼必须得等到成年仪式过後才举行。”
听到这番话,恩莱科呆呆地张大了嘴巴,他已经没有任何话好说,现在他只能祈求,蒙提塔王国也同样拥有能够主宰一切的大长老存在。
恩莱科越来越感到头痛,这件事情对於他来说糟糕透顶,绝对不亚於当初在歌铃之中摸仙奴的耳朵那次。
恩莱科在心底暗自打定主意,从今往後,每到一个不曾去过的地方,第一件重要事情,便是问清楚当地有什么不为他所知的求婚方式。
弄错这个,恐怕是最最糟糕的事情。
那位王子殿下看著好朋友发呆的样子,感到相当有趣,他笑著说道:“我必须警告你,在蒙提塔,悔婚是绝对不允许的,那个女孩所在的部族会以此为极大的侮辱,甚至有可能会和你拼命,我的父亲更会告诉你,悔婚是多么严重的罪名,他肯定会将法典上的文字,给你逐字逐句详细解释。”
恩莱科按著太阳穴连连摇头,这件事情确实令他感到痛苦不堪。他感到自己仿佛已经将脖子伸进了绞架。
更令他感到恐怖的是,在绞架的另一头站立著克丽丝、希玲和菲安娜三个女人,恩莱科甚至仿佛看到她们已经拽紧了绳索,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随时都准备将自己高高吊起。
“你现在还有心情和我比试吗?”王子微笑著说道。
恩莱科拍了拍脸颊,将那些胡思乱想全部驱赶出去。
既然麻烦已经发生,唯一要作的事情便是解决麻烦,无论是再次逃亡,还是想法设法解除婚约,抑或是请求克丽丝接受这个惹来麻烦的小丫头,反正总能找到一个解决麻烦的办法。
不过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是,给予这位王子殿下武技上的指点。
不知道为什么,恩莱科感到自己无法拒绝安其丽公主的请求。
迄今为止,安其丽的请求对於他来说,多多少少都有些困难甚至是痛苦。
第一个请求,令他不得不时时刻刻饱尝著神圣魔法那针刺一般的痛苦,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安其丽那仁慈善良的心。武侠屋:http:///恩莱科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么高尚,要不然那个邪恶的魔物也不会选择他,并且潜伏在他的灵魂深处。
而且在成达维尔的时候,也已经证明,如果不是因为贝尔蒂娜在自己的身边,自己恐怕只会在那裏稍作停留,最多也仅仅只有请郡守大人照顾一下小芸和她的家人。
不可否认,经历了成达维尔的一连串事件,特别是老爹的死,给予他的心灵带来的震撼,恩莱科多多少少对於仁爱和奉献有所了解。
正如贝尔蒂娜所说的那样,这是达克托老爹留在人间最宝贵的财富。
不过恩莱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还远没有高尚到为了别人的痛苦,而痛苦地站立在神圣魔法之中的境界。
令他这样做,除了克丽丝的命令之外,更多是因为安其丽的缘故。
她身上的很多地方,令恩莱科不知不觉中想起了达克托老爹。
和贝尔蒂娜那虚幻的、凭藉著虚无缥缈的仁爱而产生出的梦想,完全不同的,是达克托老爹同样也存在自己的梦想——一个无比美好的世界。
不过达克托老爹亲身感受过这个世界的黑暗和残酷,因此他的梦想并非虚无缥缈,不著边际。
事实上在临死之前的那段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按照著自己的梦想,一步一脚印地建造著医院、剧场、创建和维持著共济会。可以说,现在的成达维尔已经相当接近於老爹心目中的理想世界了。
而安其丽显然也是如此,她很清楚蒙提塔人的苦难,她的心中同样有著一个理想的世界。
唯一遗憾的是,她还没有找到能够帮助她实现理想的人。
对於这件事情,恩莱科感到相当惭愧,因为他就在安其丽身边,却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隐瞒著自己的真实身分。http://for也许正因为这种种原因,恩莱科对於安其丽的请求,全都竭尽全力去完成。
事实上,迄今为止,安其丽的请求就只有这两个。
恩莱科怎能令安其丽感到失望呢?
他摆了摆手说道:“我想这还不圣於让我彻底丧失斗志,唯一遗憾的是如果不用这件兵器,你恐怕无法看到我真正的实力,也许你会感到不可思议,这件兵器确实是最为适合我的武器。”
恩莱科的话令王子吃了一惊,他看了一眼那条鞭子,鞭子的样子确实有些奇怪,鞭身如此挺直,想必需要特殊的技艺来操纵。
面对这样一件兵器,也许蒙提塔的任何一位战士都会感到尊严受到侮辱,不过这裏面绝对不包括这位王子。
只因为他是个嗜武成痴的武者,同样也因为他对於这位新结识的朋友,有著无比的信赖。
他相信勒克累斯不可能侮辱自己。
同样,他也渴望能够见识一下与众不同的武技。
“好,既然是这样,我就要领教一番了。”王子再一次拉开了架式。
他的双脚一前一後微微分开站立著,浑身上下的肌肉稍稍放松,右手握紧弯刀平伸向左侧,这是全力进攻的架式。
恩莱科对於达克王子的武技了如指掌,他甚至已经预料到,达克下一步准备进攻的方向。
曾经在乔的手底下接受过训练,恩莱科很清楚,第一影响对於受训者所具有的特殊意义。
当初乔用一套花招,令所有佣兵对他服服帖帖,而且一个个都渴望著能够学到,和乔所展现的一样精采的长枪技艺。
事到如今,恩莱科已经很清楚地知道,那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不过那时候乔给予他的影响却深刻无比。
更何况,他同样也清楚地记得,自己和凯特为什么对於克丽丝言听计从,她和老狼的那番惊天动地的对决,显然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正是因为这场超乎想像的对决,令他们对克丽丝崇拜和畏惧得五体投地,对於她的命令,不敢有丝毫的违背和猜疑。
想到这裏,恩莱科打定主意,他必须在达克的心目中树立起一个强大无比,几乎不可战胜的印象。
在心中默念著那电系魔法的咒文,恩莱科感觉到周围的一切,仿佛变得缓慢了下来。
克丽丝在将别人当作实验品的时候,同样也没有忘记他这个最好的试验品的存在,而改进别人的魔法,无疑是克丽丝最擅长的一件事情。
恩莱科将鞭子向後甩去,鞭梢软垂著拖在地上。
与此同时,他用意志紧紧镇定住了达克的精神,虽然失去了那枚“制裁之戒”,不过自从莫斯特寻找回了自己的力量之後,他仍旧能够有限度地获得别人脑子裏面的思想。
只不过经历了那两只妖精和掌控者组织的教训之後,恩莱科越来越厌恶“偷窥”别人的思想。
唯一的例外,就只有在战斗之中,知道对手脑子裏面在想些什么,无疑是最有力的武器,这件武器不但能够用来进攻,同样也能够令防御变得固若金汤。
不过恩莱科也很清楚,这些力量对於真正的绝顶高手,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像海格埃洛这样的圣骑士,他们的出手和变化更多是来自於本能的反应,而不是靠大脑的思索。
除此之外,没有“制裁之戒”,灵魂之眼只对十米范围有效,见识过剑气和那漫天“星辰”的恩莱科,很清楚这种武技的局限性。
如果面对真正的高手,他仍旧情愿飞到空中用魔法对付,这显然要稳妥得多,恩莱科从来不认为自己拥有武者的尊严,那对於他来说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恩莱科准备好了一切,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达克进行的准备,一切都是针对他的武技。
正因为如此,当那位王子殿下发起攻击的那一刹那间,他的对手已经脱离了攻击范围。
更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当他的弯刀划出一道优美的圆弧,伸展到尽头的时候,那条长鞭便如同闪电一般劈在刀背之上。
金色的弯刀旋转著飞了出去,在阳光的照耀下,化作一道美妙无比的金色圆环。
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弯刀掉在了很远的地方。
达克王子睁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望著眼前这个来自远方的朋友。
这一次恩莱科给他带来的震撼,远远超过第一次的感觉。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比试几次都可以,直到你感到满意为止。”恩莱科笑著说道,笑容之中充满了自信。
达克王子二话没说地朝著那柄弯刀奔去。
太阳渐渐朝著西方倾斜,空荡荡的广场之上,只有两个人静静地坐在那裏.那位王子殿下喘著粗气,他双手捧著那根鞭子,仔仔细细地查看著。
“这只是一根普通的皮鞭。”过了好长时间,那位王子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将皮鞭还到恩莱科手中。
王子愣愣地看著恩莱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从来不曾听说过像你这样的武者。”
皱著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之後,他说道:“以你的实力,即便在拥有圣骑士实力的绝顶高手之中,也能够排得上数一数二的位置,但是我从来不曾听说过有像你这样年轻的武者。
“据我所知,年轻一辈的武者之中,最有名的,莫过於莱丁的冰雪剑士卡丽恩,和索菲恩的魔法骑士凯特,不过无论是卡丽恩还是凯特的年纪,都应该比你大一些,你和我的妹妹同年龄,也就是说还没有完全成年,你到底是谁呢?你所说的身世又有几分是真实的?”
对於达克王子的怀疑,恩莱科并没有感到惊讶或者不满。
事实上,他倒是颇能够体谅王子殿下的心情,如果别人欺骗了他,他同样会感到和那个人之间存在著一道隔阂和不可逾越的距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直到现在,他对於希玲仍旧有种若即若离的陌生感,以及一种淡淡的恐惧和警惕。
“我确实是一个四处旅行的商人後裔。”恩莱科坦然地说道,这确实是实话,只不过现在连他也不相信自己还会回去继承那个杂货铺。
“而且我确实没撒谎,你身边的那把弯刀,绝对能够证明我的兵器打造技艺。”恩莱科耍了个滑头,他并没有明确的指出到底在什么地方没有撒谎。
“我生活中的一切,在我得到一柄魔法弯刀之後,彻底改变。”恩莱科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说道。
这同样也是实话,他的力量来源於隐藏在他灵魂深处的那个魔族,同莫斯特巧遇,是发生在那次的魔界之旅,而那柄吸血弯刀,正是克丽丝送给他用来防身的武器。
“那柄弯刀的名字叫‘暗红泪珠’。”恩莱科凝望著达克缓缓说道。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王子殿下显然对於这个名字根本无动於衷,丝毫没有像他原本预料的那样,表现出大吃一惊的神情。
恩莱科忍不住疑惑不解地问道:“难道你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为什么我需要知道这个名字?”王子殿下更加感到疑惑不解。
“看来你确实对此一无所知。”恩莱科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来指了指那块石壁:“留下那些文字的人,就是那把弯刀的前一任主人。”
这一次效果立刻变得极为明显,那位王子殿下张大了嘴巴,根本就合不拢,他愣愣地看了一眼那块巨石,又愣愣地望著恩莱科。
“你……你是说……你继承了托木尔大人那柄充满魔力的弯刀?”突然间一道灵光从他的眼前闪过,这位王子殿下彷佛被电击了一般,浑身一震,然後用手指著恩莱科说道:“难道……你刚才所展现的,就是托木尔传承下来的武技?”
恩莱科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所修习的武技,确实源自於托木尔,不过在修炼之中,我增加了自己的理解和创新。”
那位王子呆愣愣地在那裏点著头,他仿佛在喃喃自语一般地说道:“可以想像,因为你拥有说这番话的实力,你对於一切部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无论是兵器打造,还是武技。”
达克的话,令恩莱科感到无地自容,这样的夸奖,显然已经超越了他的想像。
不过恩莱科仍旧得硬著头皮冒充绝顶高手,他甚至希望能够表现出托木尔当年那股放眼天地之间,遍寻不到对手的寂寞和孤独。
恩莱科并不是一个出色的演员,但是那个魔物则完全相反。
当年它能够冒充神灵,将人类引向邪恶,讲到装假和冒充的功夫,没有人能够超越过这个家伙。
它欣然地离开了那个小镇,钻进了恩莱科的意识深处。
突然间,一种空虚到了极点的感觉,从恩莱科的心底油然而生。
“在我一生所见过的武器之中,那柄‘暗红泪珠’算不上是最强有力的武器。”恩莱科缓缓地说道,他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寂寞和苍凉。
“但是因为一件事,令那柄弯刀成为了无可争议的最强兵器,那柄弯刀拥有著无数使用者的记忆,那都是绝顶武者毕生武技的精华。”
“我能够亲眼见识一下那柄弯刀吗?我能够感受一下那些武者的技艺吗?”达克王子急不可耐地问道,他已经毫无疑问地接受了恩莱科所说的一切,因为从恩莱科身上散发出来的寂寞和孤独的感觉,令他感到如此地熟悉。
同样,也因为那股苍凉但是彷佛能够压倒和摧毁一切的气势,更令这位王子殿下确信,眼前坐著的这位,正是傅承了托木尔所有武技的武者。
不知不觉中,王子殿下坐直了身体,他的神情严肃得仿佛是面对著父亲和导师。
恩莱科猜到王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恩莱科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对於那柄弯刀没有丝毫了解,正如传说之中那样,那是柄充满魔力的邪刀,它绝对称得上是最强的武器,因为那柄邪刀能够将拥有它的人,造就成为最强大的武者。
“正因为如此,即便这柄弯刀本身算不上是最强大,但是它被握在最强武者的手中,它便无疑是最强力的武器。
“我这一生之中见识过无数把神兵利器,其中的一些甚至是诸神留下的武器,但是没有一把像那柄‘暗红泪珠’一般神奇。
“‘暗红泪珠’的强大在於它封存著的记忆,但是要得到这些记忆,必须能够驾驭这柄弯刀,我不曾见过哪件武器比‘暗红泪珠’更加充满邪气。
“正如传说中所说的那样,托木尔极少使用那柄‘暗红泪珠’,恐怕连他这样高绝的武者,也害怕被这股邪气所操纵。”
说到这裏,恩莱科看了好友一眼,虽然他不想令好友受到打击,不过为了避免麻烦,他还是得这样说道:“对於那些无法驾驭它的武者,死亡将是他们的结局,这柄弯刀仿佛是一个邪恶的魔物,它需要吸收生命。
“我曾经犯下无数错误,将这柄邪刀展现在很多人面前,但是唯一没有受到邪刀操纵的,就只有戈尔斯罗,那个纵横荒漠的盗贼首领,正因为如此,我已经将那把邪刀加以封印,让它安安静静地等待著下一位拥有者的到来。”
说到这裏,恩莱科看了一眼达克脸上失望的神情,他笑了笑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已经将‘暗红泪珠’之中所有的记忆,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之中,并且创造出了完全属於我自己的武技。”
恩莱科扬了扬手中的鞭子,笑著说道:“你看,我甚至不再使用弯刀,因为我用这件武器更加能够发挥自己的实力。”
“最强的武器便是自己。”达克王子喃喃自语道。
恩莱科没有想到,王子殿下最终竞然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不过,他并不打算说破。
“我的朋友,我真诚地请求你,传授我武技。”王子诚恳地说道,他的脸上充满了坚毅。
“当然,我就是为此而来,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替我保密,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是托木尔的传人。”恩莱科笑著说道。
“你的心思,我实在无法理解,不过我绝对不会向别人透露一个字。”王子郑重其事地举起弯刀指著天空说道。http://for恩莱科高兴地点了点头,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皮鞭被他收了回去,盘成了一团拎在手裏.“我是否也要用皮鞭作为武器?”王子看了看手中的弯刀,疑惑不解地问道。
“我会教你‘暗红泪珠’裏面的武技,不过,总有一天你应该寻求自己的武器,最强的武技,就是最适合自己的武技,最强的武器,同样也是最适合自己的武器。”恩莱科说道。
这宛如绕口令一般的话,并没有令王子感到可笑,反而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对於专心一志做某件事情的人来说,时间过得飞快。
对於达克王子,恩莱科绝对非常满意。这位王子殿下的基础极为扎实,而且他对於武技有著绝佳的天资。
在恩莱科看来,他唯一所缺乏的,只是高明的指点。
一旦有人为王子殿下指明了正确的习武方向,他就能够自行领悟到更加高深的层次。
一个下午的对练,令王子殿下心旷神怡。
他彷佛是一个在荒漠之中行走了很久的旅人,突然间遇到了一片绿洲,便一头栽进了湖裏一般。
又像是一块巨大的海绵,不停地吸收著水分。
对於高深指点的渴求,令他彻底遗忘了时间,甚至到了太阳下山,他仍旧感到意犹未尽。
达克王子甚至想要点起火把,在夜晚继续练习,恩莱科好说歹说才将他劝服下来。
看他显然有些口是心非的模样,恩莱科相信,这位第一王子回去之後,恐怕会通宵达旦地练习武技。
这令他想起了在克丽丝的实验室裏面,学习魔法阵知识的自己,那时候的他同样充满了兴奋和激情。
好说歹说地将王子殿下劝回了自己的寝宫,恩莱科满头大汗往回走去。
虽然仅仅只是在一旁指点,他也感到全身乏力,他的基础确实无法和那位王子相提并论,达克从小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苦功,确实令他难以相比。
正当恩莱科朝著神殿走去,半空之中竟然又飞来那个讨厌的小东西。
恩莱科装作没有看见,径直朝著回家的路走去。
“你隐瞒了很多东西,你是个魔法师,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甚至瞒著安其丽?”那个小东西轻声说道。
那纤细的声音对於恩莱科来说,无异於晴空霹雳。
“我……我怎么可能是魔法师?”恩莱科硬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没有想到,那个小东西根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加快了速度往前飞去,一边飞,一边冷冷地说道:“也许是我看错了,我只要找几个魔法师询问一番就可以了,对了,希茜莉亚是最好的人选,我去问她准没有错。”
听到她这样一说,恩莱科更加慌张起来,他一把将小东西抓在手中。
正当恩莱科想要解释几句,突然间他看到这个小东西鼓起了她的腮帮子,脖子微微往外伸展。
恩莱科对於这一手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这是尖叫攻击的前兆。甚至连想都没有想,恩莱科连忙用手指堵住了小东西的嘴巴。
不过,他立刻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小东西虽然没有发出尖叫,不过恩莱科自己却忍不住大声惨叫起来。他打定主意,这辈子再也不将任何东西塞进一个金属生命体的嘴裏.恩莱科现在总算知道,坚硬的核桃在核桃夹子裏面感受到的痛苦,同样也终於明白,为什么用铁钳拔钉子会如此轻易。
小东西的嘴巴无疑是最为可怕的武器,无论是用尖叫声,还是仅仅用牙齿咬,都能够令对方痛苦无比。
面对如此强大而又可怕的对手,恩莱科只得求饶,他的请求并没有打动小东西丝毫,不过他的许诺令小东西终於停止了伤害他的行动。
当恩莱科答应给小东西说十年分的故事之後,以及告诉她所有的秘密之後,小东西总算松开了嘴巴。
手套已经被咬掉了一块,缺口这裏血肉模糊,手指已经高高地肿起,恩莱科猜想指骨可能裂开了,疼痛令他龇牙咧嘴,幸好他已经习惯了诸般痛苦,因此才能够忍受到现在。
恩莱科急著回去治疗,神殴之中,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缺乏药物,高级神职人员数量不够,有的时候也有好处。
当然,恩莱科知道更加简单的办法,就是引发神圣光芒,不过他畏惧“天罚”给他带来的可怕痛苦。
只可惜那个讨厌的小东西在旁边不依不饶,一定要立刻得到答案,而且答案还必须足够详细,更须令她感到满意。武侠屋:http:///恩莱科用魔法力量感知了一下四周,确认四下无人,才忍著疼痛说道:“好吧,我承认自己确实是一个魔法师,我是为你和那个圣杯而来,我的老师是一位伟大的魔法师,她对於魔法世界无比痴狂,她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得知了你的存在,你是智慧之神创造的最後一种生物,智慧之神将大部分的知识,储存在了你的脑子裏面,正因为如此,你对於我的老师来说是无价之宝,她渴望能够从你那裏获得所有的知识,这个答案你是否满意?”
恩莱科急不可耐的说道,他感到手指渐渐有些麻痹,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你最好实话实说,我绝对可以分辨出你是否在撒谎,你别将我当成那个整天要弄刀子的笨蛋白痴。”
小东西飞到恩莱科眼前,瞪大了那双蓝宝石眼睛,双手擦腰,志高气昂,这样的神情再一次令恩莱科想起那些精灵,同样的个讲道理,同样的胡搅蛮缠。
看著渐渐发紫变灰的手指,恩莱科忍不住说道:“无论你想要知道些什么,也请你等到我治好手指再说,要知道我和你不同,你是由金属组成的生命体,你下会受伤,更不会死亡,而我则是活生生的人,任何部位受伤如果不及时治疗,肢体就会死亡,而我们自己也总有一天会死亡,待在安其丽身边,你应该已经看到过死亡。
“只要是人,就总有一天得面对死亡,我总有一天会死去,安其丽也是同样如此,我并不害怕死亡,不过我不会刻意令死亡更接近或者远离,就像现在,我得去治疗我的手指。”恩莱科说道,说著,他转过身朝著神殿大步走去。
出乎他预料之外的是,那个讨厌的小东西并没有阻止他,反而安安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後。
过了好一会儿,眼看快要到了神殿的时候,突然间小东西飞过来咬住恩莱科的耳朵。
恩莱科曾经被很多人咬过耳朵,不过绝对不是现在这个原因。
“回答我的问题,要不然我就咬下去。”小东西说道,她的声音足那样悦耳动听,不过内容实在无法令恩莱科恭维。
“好吧,不过求你快一点。”恩莱科愁眉苦脸地说道。
“安其丽也会死吗?”小东西怯生生地问道。
“是的,只要是人,就必须遵循几条基本准则,其中的一条便是必然会面对死亡,因此安其丽也总有一天会死,除非她脱离了命运的循环,拥有永恒不死的生命,就像五百年前魔法帝国的那些魔法皇帝们一样。”
说到最後那句话的时候,恩莱科心头怦怦直跳,因为突然间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比接近目标。
这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不过再好的机会也比不上受伤的手指更加重要,对於恩莱科来说,虚无缥缈的永生,远不如治好手指来得重要。
更何况,对於永生所知甚深的他,并不认为获得永恒的生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无论是那位封印在戒指之中的威皇,还是自己的老师维克多,这些获得了永恒生命的人,最终好像都对此感到相当厌倦。
在恩莱科看来,拥有永恒的生命,又活得有滋有味的,恐怕也只有莫斯特这个魔物了。
不过,将莫斯特作为对照物,显然非常地不合适。
捧著手指急匆匆地跑进神殿,令恩莱科感到惊讶的是,安其丽就站在神殿的正中央,她竭力维持著那渐渐黯淡下来的神圣光芒,不过对於没有领悟精神振荡的她,这件工作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因为精神力透支的原因,安其丽的脸色有些苍白,汗水顺著脸颊源源不断往下流淌。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是哥哥不小心造成的吗?”安其丽一眼便看到了恩莱科那受伤的手指,她轻声问道。
清越的问候声,令恩莱科感到一丝暖流淌过全身。
“没有,不是你哥哥的错误。”恩莱科指了指身後,他绝对不在乎告那个讨厌的小东西的状:“是这个家伙用嘴巴咬的,”
安其丽满含责备地朝著小东西看著,一边摇了摇头。
小东西显然没有想到讨厌、狡猾、卑鄙、无耻、擅长撒谎、甚至还有偷盗劣迹的人类,竟然敢反咬一口,在最要好、也是唯—的朋友面前告状,说自己的坏话。
如果在往常,小东西早已经极力争辩,甚至还要想方设法狠狠报复那个告状者,但是今天,心事重重的她甚至连争辩的力气也没有了。
小东西垂头丧气地飞回自己的巢——那个金光闪闪的圣杯之中,她躺在圣杯裏面,愣愣地望著神殿的天花板,恩莱科的话令她想起了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生物都必将面临死亡。
这就意味著,有朝一日安其丽也会死去,那时候,自己将会孤零零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知道为什么,小东西感到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感,她甚至感觉到,有某种东西应该从眼睛裏面流淌出来,但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小东西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并不属於这个世界,顿时感到了寂寞和孤独。
缓缓地坐起身来,小东西和以往—样趴在杯沿,睁著那双蓝宝石眼睛看著远处的安其丽,和那个讨厌、卑鄙、无耻、狡猾的撒谎小偷。
安其丽正将那个讨厌家伙的手指,放在嘴唇之中吸吮著,而那个小偷则低著头,绷紧了面孔,脸上满是奇怪的神态,那既不像是兴奋,也不像是喜悦。
事实上,现在的恩莱科痛得只想跳起来吼叫两声,虽然经历过那无比可怕的惩罚,以及精神振荡令他脱胎换骨的痛苦之後,他已经明白,纯粹的痛,绝对算得上是诸般痛苦之中最容易忍受的,不过这仍旧太痛了。
在神圣光芒的照耀之下,骨骼正在迅速生长、愈合,破损的肌肉和淤血被安其丽用嘴唇吸走,神圣魔法令他受伤的部位迅速愈合。
不过治愈仅仅是相对恩莱科的身体来说,对於恩莱科的意志和灵魂,则无疑是在忍受天罚。
随著骨骼重新愈合,随著血肉重新生长,痛苦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清晰。
如果不是因为安其丽给予他的抚慰,恐怕他早就忍受不住逃离这个神殿了。
甚至连恩莱科自己都感到诧异的是,在剧烈的疼痛之中,他居然还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安其丽柔软的嘴唇,和那轻轻吸吮的感觉。就像剧烈的痛苦是那样清晰一样,这种舒适的感觉,同样如此清楚明白。
恩莱科甚至希望这一刻能够持续到永恒,因为这种感觉不仅仅令他感到舒适,更令他感受到一直在寻找和追求的那分宁静安详。
“好一点了吗?”安其丽问道,她看了一眼恩莱科的手指,肿胀已经消退,变形破碎的伤口已经愈合,皮肤露出鲜艳的粉红色,就像初生婴儿的肌肤。
“还……痛得厉害,而且……而且我还……还感到越来越痛了,还……还是刚才你帮我用嘴吮吸的时候好些。”恩莱科低著头说道,他感到自己的脸上阵阵发烧,这一次他的的确确在撒谎。
安其丽微笑著,重新将恩莱科受伤的手指放回了嘴唇之中,轻轻吮吸起来。
远处那个小东西将—切看在眼裏,她很清楚那意味著什么。
虽然她从来不曾感受过这样的感觉,不过智慧之神在她的记忆之中,留下了一些与此相关的东西。
突然间,一个念头从小东西的脑子裏面跳了出来。
在智慧之神留给她的记忆之中,原本就有获得永生的方法存在。
当初那个脾气臭臭的龙,就曾经千方百计地想要从自己这裏,获取那永生不死的秘密。
在要求它整整说了一万年的故事,并且又陪自己玩耍了一万年之後,自己才将永生的秘密作为交换,告诉那头坏脾气、不守信用、无耻又赖帐的龙。
虽然没有任何力量的自己,无法给尹安其丽永生,不过那个讨厌、卑鄙、无耻、狡猾的撒谎小偷想必有这个本事,那个家伙已经招认自己足个魔法师,而且凭藉自己的观察,这个讨厌家伙的实力恐怕并不简单。
再看那个讨厌、卑鄙、无耻、狡猾的撒谎小偷所表现出来的神情,他应该对安其丽有一份爱恋,也许可以凭藉这一点,让那个家伙听从自己的命令。
唯一令小东西感到烦恼的是,她从刚才的话中听得出来,显然那个家伙对於永生并不是相当在意。
在记忆之中,在人类裏面确实有这样的家伙存在。
同样在记忆之中,小东西也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永生对於人类来说,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除非去除情感中的—部分,要不然永生对於人类来说,最终将转化为一种痛苦。
不过如果有两个相爱的人同时永生,这种痛苦将变得淡薄。
小东西在脑子裏面盘算起来,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让唯一的朋友获得永生,不过,这显然也同样意味著,有个令她讨厌的家伙将从中得益。
小东西在乎的,倒并不是那个讨厌的家伙将得到永恒的生命,而是她不得不面对唯一的好友,因为寻找到爱情,而怱视了和她之间的感情。
她将不再是安其丽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刚才那满含责备的眼神,便说明了所有问题。
安其丽将会把大部分的爱意和时间奉献给她的丈夫,而自己将常常处於被遗忘的境地。
然後,更加讨厌的竞争者将会出现,一个孩子,或许会更多,他们将彻底将安其丽的注意力完全夺定。
而且他们中的一部分,十有八九会将自己当作宠物,就像那些小狗小猫一样。而自己绝对不能够像对待那个讨厌、卑鄙、无耻、狡猾的撒谎小偷一样对待他们,要不然安其丽肯定会相当生气。
小东西无精打采地躺在圣杯之中,她心裏面乱极了。她不希望失去唯一的朋友,但是又害怕安其丽将不再是现在的安其丽。
小东西越来越怀念以前的生活,怀念著那个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走进神殿,将自己带走的小丫头;怀念著那牙牙学语,整天和自己玩游戏的安其丽。
小东西感到非常失落,她仰望著天顶,她很希望至高无上的父亲,能够给予她正确的答案。
现在的她,最需要藉助的,便是父亲那无比的智慧,而不是父亲给予她的庞大记忆。
小东西将手指伸进嘴裏轻轻吮吸,她感觉这的确是相当的舒服,不过如果是安其丽帮她轻轻吮吸的话,也许感觉会更好。
小东西又悄悄地爬了起来,她满怀羡慕地睁大了眼睛。
神殿之中静悄悄地,只有那轻轻的吮吸声。
第二十八集
第一章庆典之前
清晨,云中之城的景色无疑最为美好,因为可怕的暴风时常光临这个充满苦难的草原,因此草原上的每一个人都特别珍惜美好的时光。
更何况,这几天对于蒙提塔王国、乃至整个世界来说,都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
每一个人都为庆典忙碌着。
恩莱科看着那些忙碌的人群,心中感慨万千,在不知不觉之中,又迎来了光辉日庆典。
和一年前比起来,恩莱科对于光辉日庆典已经有了完全不同的认知。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儿童,光辉日祭典也不再是尽情欢乐,和得以放松心情的难得假日。
他不再像一年以前那样,对于光辉日所代表的诸神和魔族的最终战役,充满了憧憬和敬畏。
从那头远古智慧巨龙那里,得知了神魔大战的真相之后,恩莱科几乎丧失了一切信仰,庄严的大战变成了一场可笑的闹剧。
事实上,不但神魔大战失去了原有的光辉,包括感恩日和胜利日在内所有过往的辉煌,在恩莱科眼中,都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神圣和庄严。
特别是胜利日庆典。
那些英雄再也不是高高在上,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
恩莱科清楚地知道,他们之中饱含着辛酸、悲哀和惆怅,至于那两个至今存活在人世间的古代英雄,他们早已经将过去的灿烂和辉煌抛到脑后。
“你这个懒鬼,干什么停下手中的工作?”
尖锐而又严厉的叱责声,将恩莱科带回了现实之中,那个讨厌的小东西俨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严厉的监工。
恩莱科看了一眼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小东西,小东西双手抆着腰,将那对蓝宝石眼睛瞪得大大的,气鼓鼓地看着自己。
这个小东西对于庆典居然充满了异样的热忱,不过恩莱科很清楚她并不在乎庆典所蕴含的真正意义。
对于这个小家伙来说,光辉日庆典上真正有意义的,仅仅是那充满欢笑和喧闹的节日气氛。
一直以来,恩莱科便对小东西喜欢热闹的性情感到颇为惊诧。
他很难想像拥有如此性情的小东西,是如何度过那些漫长的、充满孤寂的无尽岁月。
想到这里,恩莱科又不禁有些同情这个讨厌的小东西,同时他也能够深深理解,为什么这个小东西那么渴望能够给予安其丽永生。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安其丽是她唯一的朋友。
不过恩莱科更怀疑,恐怕真正的原因是,安基丽是唯一能够忍受那个讨厌小家伙的吵嚷的人类。
随着在神殿之中待的时间越长,随着对第一公主认识的加深,恩莱科越来越感觉到这位第一公主确实能够称得上是人间天使。
有这位天使般的小姐待在身边,一切都变得那样温馨祥和,甚至连那个小东西也显得不再如此讨厌,她也不再那般不讲道理。
“快点干活!”
恩莱科突然间感到背心上一阵刺痛,就仿佛一只铁钳子在那里狠狠地夹了一下似的。
“不许再咬我,要不然我告诉安其丽。”恩莱科威胁道。
他知道这是唯一有效的阻止方法,因为安其丽曾经警告过那个讨厌的小东西,禁止她再用牙齿咬人。
“你快点工作,我会看着你的。”小东西飞到恩莱科耳边厉声说道,不过听得出来她的语气算不上强硬,显然确实有些心虚。
恩莱科耸了耸肩膀,扶着梯子往上爬了两格,将手中捧着的花环小心翼翼地系在屋檐底下。
蒙提塔人很爱惜一切财物,他们绝对不会将珍贵的丝绸用于华而不实的地方,因此这里虽然是丝绸的产地,不过绝对看不到维德斯克的那番绸带锦缎迎风飘扬的景象。
蒙提塔的大草原到处盛开着差丽的鲜花,虽然它们的美丽是如此短暂,不过足以为庆典争光添彩。
爱热闹的小东西这一次倒是太太平平地在一边帮忙,她飞到下面从箩筐之中将一个个花环拖上来,递到恩莱科的手中。
这是安其丽的吩咐,恩莱科猜想安其丽这样做,是为了化解他和小东西之间那根深蒂固的矛盾。
不过,看一眼小东西那气鼓鼓和时不时在旁边指手画脚一番的样子,显然想要和小东西和解,并非像安其丽想像的那样容易。
正当两个人忙碌于工作之中的时候,恩莱科突然间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勒克累斯,你能停一下吗?”
恩莱科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达克来了,同样他也用不着猜想便能够肯定,达克之所以来找他,绝对是因为在武技方面碰到了什么难题,这位王子殿不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甚至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恩莱科还没有回答,便听到底下开始争吵起来。
“去去去,别妨碍我们工作,那个家伙原本一有机会就打算偷懒,现在他更有借口了。”
那个小东西飞到第一王子眼前,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和恩莱科不同,达克并不是一个非常擅长说话的人,他坐在巨石前面冥思苦想的时间是如此多,显然对他的交流能力造成了妨碍。
除此之外,蒙提塔草原上的子民比起其他国度的人来说,更多一份冲动,也更喜欢用行动来代替争论。
那位王子殿下显然有备而来,他一把抓住了那个小东西,还没有等到她高声尖叫,便将她塞进了一个出口袋里面,然后用绳子一圈一圈结结实实地绑起来。
透过那厚实的牛皮和密密麻麻的绳索,恩莱科仍旧能够听到一丝尖叫声,不过尖叫声变得轻微了许多,也不至于如此刺耳。
将绑成一团的小东西顺手扔进了那个圣杯之中,达克摆了摆手轻松地说道:“好了,喜欢惹麻烦的家伙给我处理掉了,在我的妹妹回来之前,你有一段自由支配的时间。”
“这样不太好吧,安其丽回来,小东西肯定会告状的。”恩莱科皱着眉头说道。
“不要紧,这是我和她之间从小就一起玩过的一种游戏。”达克不以为然地说道。
恩莱科兴致勃勃地问道:“从小?那是什么时候?”
“我七、八岁的时候,母亲派人将我带到了索菲恩,我第一次看到那个讨厌的小家伙,那时候我居然还觉得她很有趣。”达克摇着头叹息道,显然他正在为那时候的愚蠢而后悔不已。
恩莱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个金属生命体和第一王子之间的关系如此糟糕。
每当那个小东西提到第一王子,总是用野蛮、暴虐、残忍、恶劣、卑鄙、无耻……等等最糟糕的字眼来形容第一王子,而且往往将第一王子归类为野猪、狗熊、猩猩的同类。
恩莱科看了一眼被结结实实绑成一团的小东西,他居然有些同情她了。
被王子殿下拉着,恩莱科朝王子的寝宫走去。
一路之上,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为光辉日庆典作准备,云中之城到处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团和花环,甚至连人们的身上都装饰着这些东西。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仿佛提前一天已经感受到了节日的气氛。
唯一和节日气氛格格不入的,就只有恩莱科和他身边的那位王子殿下。
也许是为了更好地感受那位最强武者的孤独和苍茫,也许仅仅是模仿,王子殿下穿着一条和恩莱科一模一样、极为宽松的、既说不上是长袍又不像是斗篷的东西。
王子殿下的寝宫位于云中之城北侧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寝宫的正前方有一座平台,平台远远地延伸出去。
凛冽的北风发出阵阵咆哮之声,白色的地面上到处布满了斑斑点点焦黑的痕迹,那是可怕暴风之中致命闪电留下的印记。
即便不是风暴期间,这里仍旧是一个令常人望而却步的所在,云中之城上的人们将这里称作为“哭号之角”。
不过恩莱科同样也很清楚,达克王子那坚实的基础正是在这狂风呼啸、充满惊雷闪电的可怕之地修炼而成的。
肆虐的风暴,迅疾的闪电。锻造了这位王子殿下坚强有力的身躯。
恩莱科并不喜欢站在平台的边缘任凭狂风吹拂。
虽然这对于王子殿下来说仿佛是清风拂面,虽然从平台上放眼望去,那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以及那仿佛溶化于天地之间的感觉,常常令人热血沸腾。
不过对于恩莱科来说,更多的感觉是提心吊胆、胆战心惊。
他曾经以自己拥有绝顶武者的实力而感到自傲,不过自从站立在这狂风呼啸的平台之上,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位真正的武者,他有的仅仅只是一个光辉灿烂的武者外壳而已。
不过恩莱科不想让达克看出自己的怯懦,他苦苦忍耐着,忍耐着那摇摇欲坠、提心吊胆的感觉。
“每一次看到眼前的美景,我就感到心旷神怡。”达克感慨地说道。
恩莱科唯有发自内心深处的苦笑,他叹了口气说道:“我更喜欢温暖舒适的房间、精美的食物以及可口的饮料。说到底我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武者,没有像你那样的武者的觉悟。”
“那倒也是,你是我所见过最为奇怪的人,你所拥有的武技堪称绝顶,偏偏基础又很不扎实,不过最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你居然拥有超乎想像的力量,很难相信,如此纤细的肌肉,能够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达克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说道,所有这一切都是身为武者的他梦寐以求的。
听到这句话,恩莱科感到深深的无奈,他猜测拥有这些天赋,恐怕和他体内流淌着的妖精一族的血液不无关联。
不过这绝对是一件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而且恩莱科很怀疑自己即便将真相和盘托出,也没有几个人愿意相信。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总不会请我来欣赏眼前的风景吧。”恩莱科问道。
“噢!对了,昨天晚上我翻阅了过去的资料,发现了一些极为有趣的东西,一些从来不曾有人注意到的东西。”达克说道。
他领着恩莱科,朝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和蒙提塔王国大多数房间一样,这位王子殿下的寝宫朴素而又简洁。
唯一能够证明住在这里的人身分远比一般人要来得高贵,恐怕就只有房间的大小了。
这里虽然只比普通房间宽一些,不过却长得多,因此整体显得颇为狭长。
房间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毡毯,正面最显眼的地方挂着几把兵器,颇为符合住在这里的主人的身分。
恩莱科看了一眼自己打造的那柄弯刀。
那柄弯刀被放在正中央的位置,显然它被当作最为珍贵的宝物看待。
不过恩莱科一眼便看出,还有两件武器显然比自己打造的弯刀更加出色。
特别是那柄双手大剑,剑鞘之上浮动着一层火光,显然是一件相当出色的魔法兵器。
恩莱科倒是完全能够想像这把魔法兵器被冷落的原因,显然达克是个非常坚忍的人,他并不愿意为了一把兵器,而放弃自己追求的武技。
恩莱科猜想,也许这是因为,在达克的心目中有自己的神灵存在,那便是最强武者托木尔,背弃托木尔的武技,对于他来说恐怕是一种亵渎。
恩莱科扫视四周,但是四周空空如也,甚至还及不上普通蒙提塔家庭的摆设和装饰。
这里几乎和他自己的房间一模一样,不过自己只是一个外来人,原本就没有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因此不在意房间的装饰和布置还情有可原。
看着这朴素到极点的房间,恩莱科更加确信,达克沉迷于武技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这裹除了比恩莱科自己的房间多了一张长桌以外,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恩莱科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需要这样一张长桌,因为年轻的王子殿下并不仅仅只有一位妻子。
这绝对是一个庞大的家庭,和蒙提塔王国其他家庭比起来,唯一缺少的恐怕就只有那些在桌子旁边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了。
令恩莱科最感到不习惯的是,那些王妃们穿着得就像小了头在卧室之中一模一样。
恩莱科很清楚,在蒙提塔王国的礼节之中,这表示,他被眼前这位第一王子当作了亲兄弟一般看待。
和其他国家不一样,王子并没有斥退自己的妻子们,显然蒙提塔人并不认为妻子在一旁听丈夫们谈论机密事情,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恩莱科猜想,蒙提塔人大概确信自己的妻子绝对不会背叛家庭。
从卧室之中取出一卷羊皮纸,羊皮纸已经有些泛黑,上面甚至沾上了一块青色的霉斑。
达克小心翼翼地将羊皮纸铺开,因为年代久远,羊皮纸已经有些破损皱褶。
恩莱科看了一眼那张羊皮纸,令他感到还憾的是,上面书写的文字仍旧是那种他所不认识的古代蒙提塔文,不过在一些段落旁边,有着用极为细小的新蒙提塔文写的注解。
“这是和托木尔大人同时代的另外一位桑特大人——舍格瑞留下的手卷。”第一王子郑重其事地说道。
“舍格瑞?”
恩莱科对于这个名字显然十分陌生,不过他知道这位胜利日十二英雄中的一位,肯定存在着另外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
“对于这位桑特,我的所知也十分有限,他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十二英雄之中最为神秘的一位。”达克耸了耸肩膀说道。
“把你知道的说给我听好吗?”恩莱科说道。
第一王子点了点头,他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传说中,这位舍格瑞大人是一名残障,不过也有一种说法,那位桑特大人是名深藏不露的武者,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这位桑特大人在胜利日战役之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说到这里,达克显得颇为自豪,他的脸颊甚至因此而微微发红,那是热血沸腾的象征。
“传说中,那彻底扭转局势的最终战役,正是这位大人一手策画的,他显然是位天才的战略制定人。”王子提高了嗓门说道。
这件事情倒是出乎恩莱科的预料之外。
原本在他想像之中,直接攻击维德斯克,毫无疑问应该是维克多这个家伙的主意,没有想到提出者竟然另有其人。
“也就是说,这位舍格瑞大人是魔法帝国时代反叛军的参谋总长?”恩莱科开口问道。
“参谋总长?那是你们的称呼,在我们这里有一个更加贴切合理的称呼——军师。”达克意气飞扬地说道。
对此恩莱科不置可否,反正对于他来说,无论是参谋总长还是军师,都是一回事情,坐在那个位置上面的家伙所要做的工作就是,运用头脑引导军队取得胜利。
“这本手卷上记载了一些什么?有关胜利日战役的进攻策略吗?抑或是对于如何领导军队走向胜利的建议?”
恩莱科看了一眼那幅手卷说道,那上面的注解实在太细小了,而且经过岁月侵蚀,很多地方变得模糊不清,为手卷撰写注解的人,显然没有考虑到蒙提塔王国那多雨的风暴气候。
“不是,依我猜测,这卷手卷应该是舍格瑞年轻时代的一段见闻。”王子用手指着手卷之中的某一行说道。
“手卷上提到魔法帝国时代末期,曾经有一位魔法皇帝破天荒地对武技突然充满兴趣,他召集了近千人,众集了几百个不同派别的武者,所为的就是创造出一种奇特的、完全与众不同的武技。
“没有人猜想得出那位魔法皇帝的目的,只知道武技的开发在最初的阶段并不顺利,武者们的意见完全相左,而那位魔法皇帝又无法给予明确的意见。
“武技开发获得进展好像是在舍格瑞加入之后,也许正是因为这位桑特大人,武技开发才得以步入正轨,这是我的猜测。”第一王子笑了笑,说道。
“从手卷上看来,舍格瑞当时从事的工作是收集和整理武者们研究出来的成果,从字里行间之中,我甚至怀疑,舍格瑞原本就是那位魔法皇帝的部下之一。”
第一王子连忙使劲摇了摇脑袋,仿佛要将这充满亵渎的念头,从大脑裹面扔出去一样。
不过恩莱科却并不以为然,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魔法帝国崩溃的底细,这个曾经盛极一时的庞大帝国,正是毁灭在那两位帝国最高领导者的手中。
和亲手葬送了魔法帝国的维克多比起来,这个有可能曾经是魔法帝国子民的舍格瑞,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将脑子清理干净之后,那位王子殿下继续说道:“舍格瑞大人显然偷偷地藏起了一部分研究成果,不过他并非真正的武者,因此对于这批丰厚得难以想像的宝藏根本束手无策。一切的改观发生在他逃亡于蒙提塔的路途之上。
“在半路上,他遇到了一位受到放逐的蒙提塔人,那个人正是托木尔大人,传说中托木尔曾经是个脾气暴躁、桀骛不驯的人物,他被自己的部族唾弃和放逐,不过他的强悍令他得以在草原之上独自生存下来。
“托木尔成为一个伟大武者,想必正是因为那次偶然相遇,拥有无比天赋的他显然从舍格瑞那里获得了那份宝藏,我甚至怀疑,现在归属于你的那柄什么泪珠,原本同样也是舍格瑞的佩刀。”
听到这里,恩莱科默默点了点头,他的猜测和达克的差不了多少。
“从手卷之中,你想必有了新的发现。”
恩莱科说道,他很清楚这位王子殿下的性情,他可不是一个喜欢研究历史和进行考虑的人物。
“你还记得托木尔留在巨石之上的那段文字吗?我从这份手卷之中找到了更加原始的部分。”王子兴奋地说道,看他两眼放光的模样,显然这才是真正令他感兴趣的地方。
“你是否曾经听说过‘冥神之双手’?这显然是某种并不为世人所知的强大武技,那位魔法皇帝最终的研究成果,显然正是这种不为人知的武技。
“只可惜舍格瑞大人无缘领略这种武技的全貌,不过对此真正感到还憾的恐怕是托木尔大人,托木尔大人毕生都在追求这种极致的武技。”达克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和第一王子不同,对于魔法帝国时代了如指掌的恩莱科,一听到“冥神双手”这个名字,立刻便联想到那位率领大军进入莱丁王国、用邪恶又充满悲剧色彩手段将魔法帝国仅有一丝血脉融会到敌国的血脉之中的人物;立刻联想到那位堪称最为邪恶的魔法阜帝,那个连自己的子孙后代都不肯轻易放过的冥皇。
“赫利斯,维德斯克,魔法帝国时代最为可怕的魔法皇帝,如果真的有‘冥神双手’这种武技存在的话,它的拥有者肯定就是这位极度邪恶的君王。”恩莱科叹了口气说道。
他极其不愿意提起这位邪恶到极点的魔法皇帝,因为这不可避免地令他想起很多不愉快的回忆。
这个世界上和赫利斯相关最为密切的莫过于罗兰家族。
只要一想到出自于这个家族的那些可怕的人物,以及那些可怕人物给予自己的迫害,恩莱科便感到不寒而栗。
在恩莱科看来,这个家族的子孙后代毫无例外,都残留着冥皇那邪恶的血统,其中更是以希玲那个麻烦的小了头为最。
只要一想到这个小妖精种种令他不堪回首的过去,恩莱科便感到浑身不自在。而偏偏他的命运已经和这个充满邪气的小了头紧紧联系在一起。
很多时候,恩莱科不得不怀疑,为什么厄运之神那么喜欢光顾于他?“入侵莱丁的那位死神?”达克显然听过这位魔法皇帝的大名,他立刻说道。
“手卷上是否记载着如何修炼‘冥神双手’?”恩莱科忍不住问道。
他突然间想到,当初在总部他和那位总座大人的那场对战。
现在想来,总座当时施展的力量正是来自于那位幽冥之主,冥神的魔法竟然能够销蚀暗黑龙枪的能量,这不能不令恩莱科感到敬畏。
恩莱科倒是很有兴趣追查“冥神双手”的真相。
而且他依稀记得自己的妻子克丽丝长公主殿下曾经提到过这个名字,也提到过这种力量至今仍旧掌握在罗兰家族的手里。
令他感到失望的是,达克居然摇了摇头,“这份手卷之上只是提到了舍格瑞的一些经历,除了‘冥神双手’令我感到相当在意之外,也许就只有手卷上提到的那两件号称最强的兵器。”
恩莱科连连摇头,他绝对不相信存在最强的兵器,因为魔法兵器之中最为强大的莫过于那三大神器,不过恩莱科绝对相信他所拥有的“暗红泪珠”不比任何一件神器稍微差一些。
更何况他所创造的“生命圣水”制取装置,也绝对不会在任何一件神器之下,“我可没有撒谎,手卷上确实提到了两件魔法兵器,舍格瑞称它们为最强大的神器,其中的一件想必就是你告诉我的那个什么泪珠,手卷上的说法几乎和你告诉我的一模一样,正因为如此我才作出如此猜测:至于另外一件,那是舍格瑞亲自使用的武器,好像是一柄匕首,一柄能够轻而易举杀死任何生物的匕首。
“手卷上提到,舍格瑞正是依靠这柄匕首才得以在残酷的草原上保住性命,那柄匕首可以轻松夺走任何生物的性命,仅仅被那柄匕首划破一道伤口,也足以致命,手卷中记载,没有一种生物曾经幸免于难,舍格瑞甚至用这柄匕首杀死了十几头龙,依靠那柄匕首,屠杀巨龙甚至比杀鸡还要轻而易举。”
对于达克王子所说的这种致命的武器,恩莱科倒并不认为是异想天开,魔法的世界广博没有边际。
轻轻拿起那张薄薄的羊皮纸凑到眼前仔细观瞧,恩莱科真正戚兴趣的是那些注解,他可不认识那些古代蒙提塔文字。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些写在夹缝之中的文字,似乎不太像是一种注解,没有哪种注解会如此详尽,详尽地甚至超出了所注解的句子。
而且从书写的流畅度看来,写下这些文字的人显然对于那充满神秘的“冥神双手”有着独特的理解和认识。
恩莱科甚至怀疑那位撰写注解的人,有可能比最初书写这卷羊皮纸的人,更加了解“冥神双手”。
不过那个人对于手卷上提到的两件神兵利器显然一无所知,后半段几乎没有留下一点注解。
恩莱科同样对那两件神器不太感兴趣。
“暗红泪珠”曾经为他所有,恩莱科虽然从这把吸血弯刀之中学到了超绝的武技,不过和他身为魔法师所拥有的强大力量比起来,这些超绝的武技很显然的又算不得什么了。
事实上恩莱科常常在怀疑,当初凯特执着于魔武技的修炼和研究,是否太过可惜了。
无论如何,一个魔法师的力量都要远比武者强大得多。
“能够做到这一点确实是一件了不起的武器,不过就算再厉害的武器,也得能够造成伤害才会起到作用,这样的武器也许更加适合用于对付魔兽。”恩莱科不以为然地说道。
一提到武技,那位王子殿下立刻兴奋起来,事实上,他找勒克累斯并非仅仅为了让他看一下这份被还忘已久的手卷。
现在的达克无时无刻都渴望着,能够从好朋友那里获得武技上的指点。
这个机会他苦苦等待了多年。
当初勒克累斯揭穿隐藏的身分,告诉自己,他是托木尔所有技艺的传承者,那一瞬间,达克仿佛看到了诸神降临人间,将幸运加诸于他的身上。
这些日子以来,这位第一王子即便在睡梦之中也无时无刻不在练武。
他如何能够忍受整整一天的时间被白白荒废,即便节日和庆典也无法阻挡住他寻求武技的热忱。
“走,到外面去。”
达克说着,走到墙边摘下挂在墙上的那柄弯刀。
“你不担心,弯刀从山顶上掉下去?”
恩莱科可没有兴趣在那呼啸的狂风之中和别人比试武艺,他很清楚用什么办法能够令这位王子打消念头。
果然一提到那柄心爱的弯刀,王子便显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
“今天还是算了吧!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明天就是庆典,神殿之中还有很多布置工作要做呢,”恩莱科笑着说道。
他和这位不事生产的王子殿下可完全不一样。
“放心好了,你不动手,别人也会完成的,如果你担心我的妹妹会找你麻烦,我会帮你解决的。”第一王子理直气壮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恩莱科只能摇头苦笑,他已经没有任何话好说了。
恩莱科很清楚,达克在蒙提塔拥有相当多的特权,这不仅仅因为他是第一王子,更因为他受到蒙提塔人的拥护和爱戴。
不过恩莱科并不愿意让好朋友在安基丽公主的面前,使用他身为兄长和第一王子的特权。
至于原因连恩莱科自己都一无所知。
“我看还是算了,反正就只有几天时间。”恩莱科笑着安慰道。
达克连连摇晃脑袋,这显然不是一种他能够接受的提议。
“把桌子搬出去就可以了,小时候每逢暴风雨来临的时候,我就是在房间里面修炼武技的。”说着,达克指挥着自己的妻子们动手搬动桌椅。
看着女人们忙忙碌碌地将桌子和椅子往卧室里面搬,恩莱科只能在一旁摇头苦笑,他只是站在一旁袖手旁观。
因为按照蒙提塔的风俗,房间里面的一切工作都由女人负责。
不过达克显然对此习以为常,他从刀鞘之中轻轻抽出那柄弯刀,然后将刀鞘小心翼翼地挂回墙壁之上。
女人们被驱赶进了卧室,她们和桌椅板凳挤在一起,在恩莱科看来就像是栏圈里面的绵羊一般。
“你还用皮鞭吗?”达克问道:“这里有些窄,对你来说恐怕有些不利。”恩莱科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房间的宽度和高度确实令他难以施展手脚。
不过恩莱科并不在乎,毕竟除了武技之外,他还拥有魔法。
当初他就是依靠魔法来弥补自己力量上的不足。
不过当他被捕获到掌控者总部之中的时候,一切都彻底改变。
和两个妖精关在一起那段荒淫的日子,令他血液之中混杂的来自远古妖精一族的血脉为之苏醒。
妖精一族的血脉令他拥有了超绝的身体和力量,令他成为一个绝强的武者。不过自从他成为了一个真正武者之后,在不知不觉之中忘却了以往的一切。忘却了自己曾经是个依靠些微魔法、冒充超绝武者的门外汉,忘却了魔法和武技相互结合的那种感觉,令他回忆起这一切的,正是当初和达克比试武技时的那一击。
为了给达克留下深刻印象,为了令自己真正符合托木尔传承者的身分,他再一次将魔法运用到武技之中。
结果竟然异乎寻常的完美。
正是那一击,为恩莱科打开了一片全新的天地。
只不过恩莱科还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他还无法确认自己到底发现了什么。
“我用双手好了,这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武技,你最好小心了。”恩莱科说道,后半句话其实只是为了令达克不至于感到过于自卑。
他可不想伤害好朋友的尊严。
“太好了,我正想见识一下其他的武技,越是没有见过的,我越是欢迎。”说完这句话,那位第一王子摆开架式,轻而又迅疾地削出一刀。
这一刀已经近乎完美,千锤百炼的基础配上托木尔传承下来的武技,现在的达克足以向任何一位武者挑战。
如果是在以往,恩莱科首先会想到躲避,然后依靠诡异的身法切入达克的死角进行反击。
不过前提是他的手中必须拥有武器。
没有武器,手臂的长度制约了他进行有效的反击。
当然恩莱科也可以施展风刀,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解释为,那是一种特殊的剑气。不过恩莱科自认自己还不至于这样无赖。
不能够躲避,因为躲避会拉远自己和对手之间的距离,就只有尽可能接近对手。恩莱科对于自己的反应和出手速度一向很有信心,因为他的体内流淌着妖精一族的血液。
而速度正是妖精一族的专长。
除此之外,那激发潜能的电属性魔法,同样也令他的速度提高到超越极限。
恩莱科信手顺着弯刀轻轻一拍。
这信手拈来的一击,居然令他的对手露出了破绽。
达克往后连撤,他重新摆开了架式。
恩莱科则恍恍惚惚仿佛捕捉到了什么,不过那种感觉和以往一样模模糊糊。突然间,他回想起了,当初在那个武技场之中所看到的那一连串比拼。
突然间想到接替海盗王罗赛姆,抵挡住马克鲁的巨斧的那位神秘老者。
没有人比恩莱科更加清楚马克鲁的全力一击是多么可怕,无论是他还是那个妖精都不敢正面招架那柄巨斧。
但是那位老者却凭借一双手掌做到了这一切,这简直不可思议。
一瞬之间,恩莱科仿佛明白了那原本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双手交错在胸前,抱成一个圆球的架式。
达克感到莫名其妙,他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武技。
不过武者的热血在他的体内沸腾着,他挥起了弯刀。
一整天的对战练习,对于恩莱科来说,足以令他感到腰酸背痛,妖精一族的血脉给予了他超绝的力量和反应,不过在坚韧和耐力上面好像稍微欠缺了一些。
达克同样也是全身疼痛,不过那是因为恩莱科还不太擅长把握力量。
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武技对于恩莱科来说居然驾轻就熟,仿佛那原本就是他所熟悉的武技,只不过因为疏于练习而渐渐淡忘了而已。
仿佛这种武技原本就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记忆深处,只不过被其他堆积起来的记忆压在了最底下而已。
那种模糊的感觉,经过一个下午的对战变得越来越清晰。
同样随着对这种武技的认知加深,恩莱科的出手越来越具有威力。
不幸的是,他对于这种武技的认知还没有达到自由控制力量的境界,正因为如此,那位第一王子的身上增添了不少伤痕。
幸好对于一个武痴来说,这些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这位第一王子甚至为能够看到如此高妙的武技而大呼值得,看他的样子显然是发自内心深处感到庆幸。
破天荒的,当恩莱科宣布停止对练的时候,那位王子殿下没有显露出意犹未尽的样子,显然他身上的伤痛稍稍消磨了一些对于武技的热忱。
令恩莱科感到惊讶的是,洗澡水竟然已经准备好,达克的众多妻子之中竟然有两个一直在厨房之中烧水。
看着那两位女子大汗淋漓的样子,以及从厨房里面涌出的那股热气,恩莱科只能够发自心底重重叹息,蒙提塔的女人真是太能够忍辱负重了。
不过恩莱科同样也很清楚,这两位蒙提塔女人恐怕未必会认为她们自己是如何坚忍。
虽然身处在同一个世界,不过恩莱科却感到,他和蒙提塔人的思想仿佛完全属于两个不同的天地。
尤其看到当达克洗完澡出来,那两位女子脸上露出的幸福笑容,恩莱科更加确信了这件事情。
不过平心而论,劳累之后能够舒舒服服地洗一个澡,确实是绝佳享受。
披上达克的妻子们为他准备的罩袍,从浴室里面出来,恩莱科看到那位第一王子舒舒服服地躺在一条锦毯之上,享受着妻子们的轻柔按摩。
看到好朋友出来,达克指了指旁边铺着的一条锦毯。
“噢,不用了,我想我还无法习惯蒙提塔的按摩手法,莉拉曾经帮我按摩过一次,感觉相当糟糕。”恩莱科连连摇头说道。
那位第一王子显然一愣,他并不清楚恩莱科所说这番话的意思,不过他的妻子们显然明白了这番话的含意,她们个个抿着嘴偷笑。
那笑容令恩莱科感到非常尴尬。
达克朝着妻子们瞪了一眼,妻子们连忙诚惶诚恐地趴在他的耳边轻轻说着什么。
只见达克突然间大笑起来,笑声甚至远远地传到了门外,如果不是因为那呼啸的狂风阻挡住笑声继续传播,恐怕整座云中之城都能够听到那洪亮的大笑。
“我亲爱的朋友,抛弃你的忧虑,放心好了,让我的妻子们替你解除疲劳,每一个蒙提塔女人都是最优秀的按摩师父。”王子笑着说道。
突然间,他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她们全都精通好几种按摩手法,其中有一种完全是为了她们自己的利益,不过我可以保证,你用不着担心我的妻子们会将这种按摩手法用在你的身上,受害者只可能是我。”
看着达克那诡异的笑容,以及他的妻子们的微笑,恩莱科自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他实在无话可说,只得乖乖地躺在锦毯之上。
感受着三双手分别按摩着酸痛的手臂、肩膀和双腿,正如达克所说的那样,这些蒙提塔女人全都是按摩专家,她们的技巧丝毫不比那位宫廷侍女长莲娜小姐逊色分毫。
恩莱科感觉到酸痛和疲劳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挤出体外,生机和力量随着那轻轻按摩着的手,渐渐从身体之中升起。
“感觉还不错吧,我相信你房间里面的那个小了头肯定也会这些,你可以吩咐她为你服务,不过你得担心她中途偷偷改变手法。”
达克瞪了妻子们一眼,那些女人们羞怯地低下了头,“这些女人都是一些贪得无厌的家伙,她们总是千方百计想要榨出你最后一丝精力。”
对于这番高论,恩莱科不敢发表意见,身为索菲恩人,这是他所无法理解的事情。
“对了,你的武技真是高明至极,隐隐约约我感到那正是托木尔留在巨石上面的最终武技。”达克惊叹道。
恩莱科看了一眼四周。
“放心好了,我的妻子们不会和别人说一个字,事实上她们很少和外人接触,而且更不敢闲谈家里的事情,在蒙提塔闲谈家中事务,是非常沉重的罪责。”达克说道。
对此,恩莱科倒是完全能够理解,他很清楚结婚之后,对于蒙提塔女人来说,生活的天地就局限在家庭之中,也许正因为如此,蒙提塔的女人们才能够如此亲密相处,毕竟丈夫的其他妻子们,就是她唯一能够交谈和往来的对象,如果关系搞得很僵,即便拥有丈夫所有的恩宠,也同样会感受到无比的寂寞和孤独。
恩莱科知道,这同样是他所难以理解的事情,毕竟他不是一个蒙提塔人。
“也许吧,不过我刚才展现的武技,来自于一位老者,我曾经亲眼看到他施展这种武技和一个强大的对手交锋,他的对手,你大概也听说过,那便是莱丁王国最近崛起的狂法师。”恩莱科说道。
一听到狂法师的名字,达克立刻来了精神,显然超绝武者和超绝武技一样,对他这个武痴来说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这位第一王子缠着恩莱科将那场交锋说给他听。
恩莱科被缠得没有办法,不过他尽可能地将有关自己的一切隐瞒过去。
想要满足狂热者对他所狂热着的东西的追求,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当初恩莱科在斯崔尔郡,在贝尔蒂娜和那些生命女神信徒身上,便已经了解了这件事情,后来又从野蛮人马克鲁的身上进一步明白这种狂热的可怕,马克鲁缠着他比试时的疯狂和可怕,至今令他心有余悸。
现在从这位第一王子的身上,再一次获得了证实。
当恩莱科离开那位王子殿下寝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拖着沉重的步伐,恩莱科回到神殿。
令他感到讶异的是,神殿之中居然还有人忙碌着。
安其丽爬在梯子上面,正小心翼翼地结着花团,在她脚下那个金色的小东西忙忙碌碌地在一旁帮忙。
神殿之中大部分地方已经布置和装饰好了,现在只剩下很小一块,这令恩莱科感到非常惭愧。
恩莱科难为情地搔着头缓缓走了过来。
那个金色的小东西首先看到了他,只见她扔下手中的花环径直飞了过来。
凑着那亮丽的金色光芒,可以清楚地看出小东西脸上充满愤怒的神情。
“回来,难道你忘了,刚才向我承诺过的事情?”
安其丽那轻柔缓转的声音,阻止了小东西正要爆发的愤怒。
“一定是哥哥拖着你一整天修炼武技,你想必累坏了吧,真是谢谢你了,勒克累斯。”从梯子上缓缓爬下来,安基丽轻声说道。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最令恩莱科感到手足无措的话,那便是温柔。
一时之间,恩莱科仿佛傻掉了一般,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幸好那个平时看上去非常讨厌的小东西帮他解了围。
“哼,为什么要感谢他,他自己的工作还不是我们帮他完成的?”小东西气鼓鼓地说道。
“作为回报,你应该报答我。”小东西突然间飞到恩莱科的头顶之上,用力跺了一脚说道。
“不害臊,作这点事情就要求别人回报。”安基丽微笑着叱责道。
“哦——没有什么,我确实应该有所报答。”恩莱科连忙耸了耸肩膀说道,他现在总算不再感到尴尬了。
“你想要什么?”
恩莱科将那个金色的小东西抓在手里,举到眼前问道。
小东西从恩莱科的手掌之中挣脱开来,显然她并不喜欢恩莱科如此对待她。
飞舞在空中,手托着腮想了老半天,一时之间小东西竟然想不出要什么报答。
如果按照她的本性,这是狠狠敲上一笔的好机会。
只不过为了咬恩莱科手指的那件事情,她刚刚被安其丽狠狠训斥过。
安其丽甚至还处罚她和她最讨厌的讨厌、卑鄙、无耻、狡猾的撒谎小偷在一起工作。
在小东西看来,这并不能够改善她和讨厌、卑鄙、无耻、狡猾的撒谎小偷之间的关系,相反地令她对于这个家伙更加缺乏好感。
不过小东西无法违背安其丽的意愿,甚至当安其丽取消了讨厌、卑鄙、无耻、狡猾的撒谎小偷对她承诺过的、那讲故事十年的许诺时,她也无可奈何不想争辩。
小东西很清楚,对于这个讨厌、卑鄙、无耻、狡猾的撒谎小偷,不能够提出过分的要求,这个家伙是个会在安其丽面前告状的可耻之徒。
而安其丽并不总是站在自己这一边,而且随着他们俩越来越熟悉,这种趋势显得越来越明显。
小东西对此已经深深感到威胁,因为她感觉到讨厌、卑鄙、无耻、狡猾的撒谎小偷,正渐渐分薄安其丽的友情。
但是她要保留那剩下的友情,又不得不忍受这个讨厌、卑鄙、无耻、狡猾的撒谎小偷的存在。
就像现在,她只能看着那个讨厌、卑鄙、无耻、狡猾的撒谎小偷爬上梯子,看着安其丽站在底下往上递着花团和花环。
这原本是她和安其丽两个人的工作。
在此之前,小东西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工作有什么乐趣存在,但是现在失去这份工作之后,她突然间恨死了那个讨厌、卑鄙、无耻、狡猾的撒谎小偷,仿佛这个家伙偷走了她最珍贵的财宝一般。
充满嫉妒的小东西在旁边不停的飞来飞去,仿佛要显示自己的存在一股。
但无论是恩莱科还是安其丽都没有过于注意她,注意这个失意的、满怀嫉妒的小东西。
恩莱科沉浸于那种温馨祥和的感觉之中,这令他回想起当初和父亲一起的平静而又显得单调的生活。
恩莱科曾经极力想要从这种生活之中逃出去,他不想继承那个窄小的杂货铺,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像那些过往的旅行家一样,自由自在到处旅行。
不过现在经历了重重繁华之后,恩莱科突然间感到这种平凡生活的可贵,只可惜当他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过去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回。
恩莱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平静,但是他却意外地在安其丽的身边找到了那久违的温馨安详。
而且和在父亲身边的时候比起来,现在的感觉甚至更好。
恩莱科很希望能够永远这样持续下去,很希望能够在这美丽的月色之下,和同样美丽的公主殿下和谐地待在一起。
只可惜剩下的工作并不是很多,尽管恩莱科已经刻意放慢了速度,不过这点工作仍旧很快结束了。
“好了,全都结束了,明天就是庆典,祝你过得愉快,明天你拥有一整天的假期,神殿之中用不着你照料,生命女神的圣光就让它暂时熄灭一天,你可以好好玩玩,你会发现蒙提塔的光辉日庆典,绝对不比莱丁王国的任何一个节日逊色分毫。”
说着,安其丽轻轻地吻了一下恩莱科的脸颊,这一次没有面具阻挡,感觉真是好极了。
公主殿下当然也没有忘记亲吻那个金色的小东西,仿佛为了补偿,也许她发现了小东西心中的嫉妒和落寞,因此给予了小东西比平时多一倍的温柔呵护。
小东西鼓起的腮帮子渐渐平复了下来,虽然她的心中仍旧有着那么一丝怨愤,不过至少已经比之前平息了许多。
不过恩莱科绝对不会在乎那个小东西的感觉,既然安其丽说用不着令圣光保持明亮,他就用不着整夜待在神殿之上。
就像那个小东西厌烦恩莱科一样,恩莱科同样也很讨厌那个金色的小东西,他们俩就像是天生的对头,前世的仇敌。
正当恩莱科想要跟在安其丽身后离开神殿——安其丽为他准备的房间,就在安基丽的寝宫隔壁,突然间他感到有人拽住他的头发。
用不着回头看,会作出这种无礼举动的,只有那个讨人厌的小东西。
“嘿||不许调皮,让勒克累斯回去休息,他劳累了一整天了。”安其丽微笑着叱责道。
“我保证只耽误他一会儿,我要和他商量一下刚才他承诺的回报。”
小东西争辩道,她突然间加了一句:“你快点回去休息吧,我们的谈话不会很久。”
安其丽看了看小东西,从小东西的神情之中她看到了一丝任性、一丝执拗。
“不许过于淘气,更不许提出非分的要求,要不然我会生气的。”安其丽微笑着说道。
她甚至故意板了板面孔,不过在恩莱科看来,这故作生气的神情更显得美丽。
安基丽再一次亲吻了一下那个小东西,仿佛这是预支的奖励,奖励她的宽容,又仿佛是一种安慰,安慰她孤寂而又受到伤害的心灵。
看着安其丽远去,直到能够确定她听不到一点声音,小东西仍旧不放心拉着恩莱科躲在神殿的一角,“你想要干什么?你需要什么样的回报?”
恩莱科坦然地对小东西说道,有了安其丽那番话,他再也不怕这个金色的小东西漫天要价。
“你想不想拥有超凡人圣的力量?你想不想成为诸神一般的存在?”小东西在恩莱科眼前一边飞舞,一边用着充满诱惑力的声音说道。
只可惜这一切对于恩莱科来说并没有多少用处,因为在此之前已经有两个家伙经常对他施展同样的手法。
恩莱科绝对不会忘记当初的自己和凯特两个人,是如何愚蠢地自己将自己送进克丽丝的手掌心裹。
和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女比起来,眼前这个小东西的手法显然稚嫩了许多。
而另外一个家伙,又比克丽丝这个魔女要高超无数倍,毕竟那是个曾经欺骗了整个人类的极端邪恶的魔物,这种手段它恐怕已经施展了无数次,恐怕已经研究了几万年之久。
“我对于超越人类所能的一切事情全都不感兴趣,诸神既然不让人类掌握这些,恐怕有其理由存在,创造你的智慧之神是一位伟大的神灵。”
恩莱科说道,不过在内心深处他补充了一句——“不过将你创造出来,恐怕是智慧之神的最大错误。”
说着恩莱科径直朝着神殿外面走去,他只想获得安宁,只想尽可能离得小东西远一曲一。
“我可以让你获得永生。”小东西再也不想用什么手段了,她直接将目的说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恩莱科怦然心跳,因为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不过就在那一刹那间,他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一日一达到目的他就得离开这里,离开蒙提塔大草原,离开这座神殿,离开安其丽的身边。
在这里他找到了难得的安宁,找到了他一直希望的生活,甚至找到了一丝难以理解的情感,而一旦回到索菲恩,等待在那里的,除了恐怖的克丽丝长公主殿下之外,还有希玲这个天大的麻烦。
唯一能够令他感到温馨的恐怕只有菲安娜,不过菲安娜想必不敢违拗克丽丝长公主殿下这位超级恐怖的强权。
只要一想到那地狱般的生活,恩莱科便浑身颤抖。
一时之间他感到茫然。
“我——我从来不认为,获得永恒的生命对于人类来说是一种幸福。当朋友亲人都死了,而自己还存活在人世之间,寂寞和孤独会令漫长无尽的人生变成一种痛苦。”
恩莱科说道,这确实是他真正的思想,是他从那些最终获得了水生的魔法皇帝口中得到的警告。
小东西突然间感到有些无可奈何,因为在智慧之神赐予她的记忆之中,拥有这种觉悟的人类很难劝服,事实上不会受到永生诱惑的人类,全都是一些智慧和眼光超凡之辈。
“我并不是想要让你获得永生,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完全由你,我只想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希望安其丽能够拥有永恒的生命,我不希望安其丽步入死亡,我不希望唯一的好朋友离我而去。”
令恩莱科感到惊讶的是,小东西居然不再是平常那副横行霸道的模样,她的神情之中充满了悲伤和孤寂,突然间,恩莱科感到很同情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智慧之神创造了她,却没有抹去她的情感,更不幸的是,她没有同伴。
几万年来,唯一和她相伴的就只有那头巨龙。
在恩莱科的印象之中,那头巨龙绝对称不上是一个适合作朋友的对象。
“那对安其丽同样不公平,你想要将她和你紧紧拴在一起,这会令你自己感到高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安其丽的心情,也许她同样会感到孤单和寂寞,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种感觉是多么糟糕。”恩莱科轻声说道。
他的语气异常平静,这确实是他发自内心的话,此时此刻他已经忘却了克丽丝的命令。
说完这些,恩莱科转过身,再一次朝着神殿外面走去。
“我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极力忍受你和安其丽在一起,难道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吗?我知道人类并不适合获得永恒的生命,不过如果有两个人分享永生,同样也共同承担永生的痛苦,情况就不会太过糟糕。”
那个小东西轻声说道,夜色之中那声音显得如此清晰。
对于恩莱科来说,这无疑是一种难以想像的震惊。
他完全呆住了,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不过恩莱科同样也很清楚,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那个小东西突然间提高嗓门说道:“正因为如此,我希望你能够和安其丽一起获得永生,这是我的请求,这是我向你索取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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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光辉日庆典
喧闹声和阳光一起透进卧室之中,看着那朦胧的微亮,恩莱科简直无法想像蒙提塔人居然如此等不及想要庆祝他们的节日。
在索菲恩,光辉日可绝对没有这样热闹。
在恩莱科的记忆之中,光辉日可以算是最为烦闷的一个节日。
以往在这一天,他总是被父亲早早地叫起,好像这一天总是从忙碌的大扫除所开始。
晌午时分,镇上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小镇的教堂之中。
唯一令恩莱科感到有些意思的,就是听牧师讲述神魔大战的历史。
对于小时候的恩莱科来说,那是最为有趣的神话传说之一。
除了听牧师先生讲故事之外,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就是那顿圣餐。
这顿圣餐,是恩莱科小时候难得能够享受一顿美味佳肴的机会。
小时候的恩莱科对于诸神仁爱和教会仁慈的理解,恐怕仅限于这顿丰盛的圣餐。
直到他稍微长大一些才知道,镇上的每一户人家都要为这顿丰盛的圣餐而慷慨解囊。
正因为如此,恩莱科从小就不太喜欢教会和神职人员,直到他和贝尔蒂娜在成达维尔见到那些生命女神的信徒。
恩莱科并不知道蒙提塔人会如何庆祝光辉日。
不过他并没有兴趣了解这一切,因为他浑身酸痛异常。
恩莱科确信对于那种武技,他肯定有什么地方理解错误,因为一个晚上的休息,令体力获得恢复的同时,也将身体的糟糕情况显露得清清楚楚。
两条手臂仿佛断掉了一般,恩莱科只感到就算不挪动分毫都异常酸痛。
那种酸到了骨髓之中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他只想这样躺着,也许躺一整天会感到好受一些。
恩莱科的脑子里面寻思着那种造成这一切的武技,从老者的身手,以及那块巨石上面的记载之中,感悟出来的这种武技,显然颇有威力,不过恩莱科确信,一旦使用不当受到伤害的恐怕并不只是对手。
一种有可能伤害自己的武技,恩莱科不禁摇头苦笑,模模糊糊之中,恩莱科感觉到自己在昨天的对战之中用力过猛,显然这种武技需要的仅仅是恰到好处的力量,过度的力量并不能够令这种武技发挥出更大的威力,甚至不能够给予对手更加有力的打击。
“要我帮你按摩一下吗?”
突然间小丫头走了进来,她的手中托着托盘,托盘上放着洗漱的用具。
恩莱科对此倒是习以为常了,不过他至少已经明白一件事情,这绝对不是弟子对待师父的尊敬和恭顺。
不过恩莱科对此也无可奈何,甚至连他自己也有些怀疑,他喜欢这种被人精心服侍的感觉。
而现在恩莱科更加不想拒绝小丫头的好意,因为他即便挪动一下手臂,都感到酸痛异常。
“我听说蒙提塔王国的女孩子全都精通好几种按摩手法,有没有能够让人从疲劳之中恢复过来的技巧?如果你只懂得那天的按摩手法,那就不必了。”恩莱科笑了笑说道。
小丫头的脸颊微微有些晕红,自从住在这里之后,她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一丝当初那假小子的痕迹。
服侍着恩莱科洗漱完毕,小丫头将托盘拿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她的手中拿着一个陶质的瓶子,瓶子顶端塞着软木塞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油绸和一条毛巾。
毛巾是全新的,上面的羊毛显得蓬松柔软,甚至还带着一股阳光的芬芳。
将油绸铺在睡褥之上,恩莱科对此倒是相当熟悉,当初那位公主殿下的随身侍女莲娜小姐也是同样如此。
恩莱科躺在油绸之上赤裸着上身,小丫头则拔掉了陶瓶的软木塞子。
一股呛鼻的气味令恩莱科感到很不习惯。
不过他知道这肯定是最好的药油,因为他已经闻出了其中的几种成分,当初在克丽丝的实验室中,贝尔蒂娜经常用这些药物为他治愈伤口,正因为如此,恩莱科对于这几种药剂实在是熟悉极了。
小丫头小心翼翼地将药油涂抹在手掌心中,然后她轻柔地按摩起来。
恩莱科呲牙咧嘴地忍受着那酸到骨髓之中的感觉,不过他也很清楚这确实非常有效。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药油正渐渐渗透进肌肉之中,微微的刺痛正渐渐替代那要命的酸的感觉。
同样从那微微发热的肌肉之中,恩莱科感觉到阵阵跳动,那是肌肉迅速复苏的迹象。
恩莱科闭着眼睛享受着小丫头那熟练的按摩技艺,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凯特告诉他,他的家中那位跟随了父亲多年的按摩师父被当作上宾看待。
确实一位出色的按摩师,对于武者来说有着无可替代的价值。
而蒙提塔人显然特别幸运,因为每一个蒙提塔女人都是最优秀的按摩师父。
恩莱科轻轻闭着眼睛,耳边传来窗外喧闹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响亮,欢笑、吆喝、歌唱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声响。
这些声音交叠在一起,有些来自很远的地方,而更多的仿佛就在身边、口外。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突然间,恩莱科感到酸痛的所在,传来一阵异样舒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熟悉了,那个爱恶作剧的小丫头,显然偷偷地改变了按摩的手法。
恩莱科睁开眼睛,正打算叱责一番。
不过他最终也叱责不出口,因为他所看到的是小丫头那满头大汗,看到的是那被汗水浸透了的窄小背心,看到的是小丫头将全身力气集中在双手之上,显然对于她的体重和年龄来说,这份工作过于沉重了一些。
恩莱科重新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阻止小丫头。
迷惘令他感到心虚。
“今天在湖边要召开草原上最为热闹的部族大会。”小丫头轻声说道。
“你如果想要去观看就去好了,顺便替我向你的父亲和族长问好,那柄放在箱子里面的长刀是我为巴山打造的,我想他会愿意接受这份礼物。”恩莱科说道。
虽然闭着眼睛,不过恩莱科清楚地感到小丫头浑身一震。
“小康丹的武技修炼得怎样了?我知道你每天都悄悄地溜出去,应该是去将我传授给你的武技教给小康丹,是不是这样?”恩莱科问道。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莉拉偷偷摸摸的举动早就被他看在眼里,不过他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
小丫头显然有些怯懦,这绝对不是她以往的性情和脾气。
恩莱科很清楚,她正像其他蒙提塔女人一样,极力压抑着自己原来的性情,极力想要让自己变成真正的蒙提塔女人,变成一个能够令丈夫满意的妻子。
只不过恩莱科从来没有考虑过成为这个小丫头的丈夫。
“我违背了你的意愿,除了小康丹,我还教给了巴山武技,事实上我们一直瞒着你将武技传授给巴山,当初你同意让我们和你共乘一辆马车同行,巴山就已经猜到了我们的意图。”小丫头怯懦地说道。
对此恩莱科并不感到惊讶,更没有感到丝毫愤怒,他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没有我妻子调制的药剂,以及她刺在你们身上的纹身,想要在武技方面获得成就,并不是那么容易。”
恩莱科突然间睁开眼睛问道:“是巴山让你们传授他武技吗?”
“不,请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的哥哥,他对于你充满了真诚,事实上他是最反对向你隐瞒这件事情的人,传授他武技是族长大人——我们曾祖父的请求。
“曾祖父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将来巴山能够顺利地继承族长的位置,在他的设想中,小康丹应该进入云中之城,应该成为蒙提塔最强的武者之一,只有那样,部族才能够真正兴旺发达,才能够成为更为庞大的盟。”莉拉缓缓说道,她手下的动作更显得轻柔。
“等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看看,顺便指点巴山一些诀窍。”恩莱科笑了笑说道:“省得你和小康丹为此总是提心吊胆,这就算是我和我的妻子给予你们的报答,报答你们一路之上的照料。”
听到恩莱科这样一说,小丫头显然兴奋异常。
也许是因为确信恩莱科很好说话,小丫头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只见她突然间跨坐在恩莱科的右臂之上,晃动着身躯用两腿问的所在轻轻摩擦着恩莱科的臂膀,一边轻声细语说道:“师父,你收了我吧,就算将我当作侍女也行啊,如果你害怕你的妻子发现这件事情,我不会令她察觉的。”
听到小丫头轻声细语的恳求,恩莱科感到非常头痛。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惹上了麻烦,不过在此之前,莉拉至少还没有将这件事情正式说穿。
恩莱科感觉到自己仿佛是一只将脑袋埋在沙子里面的鸵鸟,不过这确实是他所能够想到唯一的躲避方法,现在他连这最后一招都不能够使用了。
“过两年再说吧,你的年龄实在太小,也许对于蒙提塔人来说,你已经到了适合婚配的年纪,不过我并不属于蒙提塔,你还远没有成年。”
恩莱科轻轻拍了拍莉拉那小小的臀部说道,这是他从那位乖乖不得了的皇后陛下那里学到的手段,那位米琳达皇后曾经告诉他,这种手法用来哄骗女孩子最为有效。
不过令他感到还憾的是,米琳达的手段恐怕仅仅局限于卡敖奇王国。
小丫头仍旧不依不饶,她轻轻抓住恩莱科的那只手,再也不让它离开自己的身体,仿佛那是最为珍贵抵押品,又好像这是承诺的证明。
“据我所知,其他莱丁人对于蒙提塔的风俗并没有感到不妥啊,就拿您那位同胞,至高无上的桑特大人,他就迎娶了好几位年少的妻子,他甚至说过,看着她们仿佛鲜花盛开一般一天一天变得越发娇艳迷人,没有什么比这更加美妙的了。”小丫头凑近恩莱科耳边亲说道。
“这个家伙绝对是个色鬼,一个无耻变态的老色鬼。”
恩莱科在心底已经为那位来自莱丁王国的桑特,作出了明确的定义。
这下子没办法了,恩莱科只得将小丫头一把抱了起来扔到一边,这样的作法虽然粗鲁了一些,不过却是他现在唯一想得出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去换衣服,我们该出去了,我听到外面越来越热闹了。”恩莱科说道。
小丫头的神情之中充满了失望和无奈,不过她二话不说朝着厨房奔去,等她出来的时候,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很大的木桶,木桶之中腾腾冒着蒸汽。
“洗澡水我早已经烧好,一直温着呢,现在温度正好。”小丫头轻声说道,她的样子就和达克的那些妻子们一模一样。
恩莱科长叹了一口气,他感到自己的心中充满了歉意,他缓缓走到莉拉身边,捋了捋小丫头额头上的乱发。
他轻声说道:“我相信你会成为最完美的妻子,不过我并不是适合成为丈夫的对象,如果你真的如此在意,就跟在我的身边,直到你成年之后再说。
“如果我有朝一日离开蒙提塔草原,我也会带你离开,到外面去看看定走,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一种生存方式,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仍旧坚持现在的想法……”
说到这里,恩莱科连忙住口,他可不想作出什么承诺,更何况决定权并不在他的手中,在他的背后还有三个强悍的女人站在那里,而且她们的手中都握有极为致命的契约,自己丝毫都违拗不得。
恩莱科轻轻地在小丫头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令他感到诧异的是,莉拉突然间跳了起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额头上的一吻,变成了热情洋溢的嘴唇接触。
全身浸没在热水之中,令心情稍稍平息,恩莱科仍旧在回味着刚才那阵突如其来的热吻。
那阵热吻明显带着草原上那狂放不羁的野性,在那一刹那莉拉又恢复了往日充满朝气的神情,有所区别的是她再也不是那个调皮任性的假小子,这种感觉和以往的亲吻完全不同。
在记忆中只有菲安娜才会投入如此浓烈的深情,不过菲安娜没有这样的野性,却多了一份蜜意浓情。
在记忆中希玲也喜欢亲吻,不过那仿佛是一种游戏,她的亲吻最充满技巧,花样和手段也最多最为高明,不过恩莱科从来没有从中感觉到一丝情意,那只是一种有趣的游戏。
在记忆中克丽丝并不喜欢自己亲吻她,好像亲吻比她的胴体更加珍贵更加高不可攀,不过在那圣山之下的那记亲吻至今令自己记忆深刻。
那时的克丽丝充满了迷惘,甚至有点怯懦想要回避,淡淡的却又有一种化不开的情感充斥其间。
从浴室之中出来,恩莱科换上了莉拉为他准备好的衣服。
一件黑色的羊毛上衣显得异常松软,胸前缝着一排蒙提塔风格的绳扣。
一条同样质地的宽松长裤在小腿附近收缩起来,裤腿还缝着脚蹬,这是蒙提塔特有的风格。
这是恩莱科自作主张的设计,样子虽然并没有很好看,不过最大的特点就是轻便舒适。
经历了众多繁华之后,恩莱科已经不再注重于外表,那建造在莱丁深山之中的简朴而又舒适的小屋,令他产生了众多共鸣。
那双长靴同样实而不华,没有丝毫的装饰,不过那厚实却又柔软的牛皮却绝无仅有,那是恩莱科独有的发明。
恩莱科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越来越接近于克丽丝,他并没有感觉到这种大材小用有什么不妥,仿佛这就是他们这些超绝魔法师独有的特权。
外面仍旧罩着一件长袍,这已经成为了他特有的招牌,甚至还有一位仿效的仰慕者。
莉拉早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她的头上梳着一串小辫,辫子的末稍系着银色的丝绳。
那套白色的节日盛装令她显得精神奕奕,更充满了青春朝气和活力。
恩莱科上上下下看了小丫头两眼,小丫头现在确实充满了青春的魅力。
莉拉的腰际佩戴着她心爱的弯刀,这令她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她还抱着另外一柄长刀,那是恩莱科为她的哥哥巴山打造的神兵利器,小丫头仿佛怀抱婴儿一般紧紧抱着这柄长刀,因为她很清楚这对于部族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直以来,莉拉始终在深爱的人和部族利益之间摇摆不定。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很希望深爱的人拿走她最珍贵的东西将她收在房里,那时候她就再也用不着为了这件事情而忧郁踌躇。
出了房口,云中之城显示出难得的悠闲,到处是倚墙闲谈的人们,甚至连那些平日里不允许出口的、已经结婚的女人们,也在丈夫的带领下欢笑游玩,到处都铺着羊毛毡毯,毡毯上放满了精美的食物。
一家人坐在毡毯上,孩子们则在四周奔跑欢笑,他们是最为快乐的一群人。
那些神职人员也乐在其中,完全没有索菲恩王国光辉日庆典的那种庄严和古板,显然对于蒙提塔人来说,光辉日仅仅是个能够尽情欢笑娱乐的节日。
这里又和卡敖奇王国不同,显然蒙提塔人并不认为盛大的庆典,辉煌的场面有助于增加节日的快乐。
这种想法很对恩莱科的胃口,以至于他甚至怀疑,这些草原的子民是最懂得享受生活的一群人。
令恩莱科感到稍稍失落的是,他在神殿之上并没有看到安其丽。
神殿之中冷冷清清的,只有那个从圣杯之中采出脑袋的金色小东西。
小东西显然也感到非常寂寞,孤独令她朝着恩莱科缓缓地飞了过来。
至少在她看来,这个讨厌、卑鄙、无耻、狡猾的撒谎小偷,是个还能够说几句话的对象。
“安其丽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恩莱科可不想搭理这个麻烦的小东西。
“今天一整天,她必须和家人待在一起。”
小东西飞到恩莱科脑袋上坐了下来说道,显然她想赖在这里不离开了。
小丫头站在一边,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可爱”的小东西。
不过她不敢露出丝毫好奇和好戚,因为她很清楚师父是多么讨厌这个小家伙。
“你为什么不跟着她一起去?我记得你很喜欢热闹的。”恩莱科疑惑不解地向她问道。
“那个粗鲁、野蛮、卑鄙、无耻的大猩猩肯定也在那里,我可不想看到他,更何况,除了希茜莉亚之外,安其丽的家人都不太喜欢我,特别是那两个长胡子的家伙。”
小东西说着仿佛发泄一般拔扯着恩莱科的头发,就像一个正在生气的撒娇小孩,愤怒地拔扯大地上的青草。
恩莱科倒并不在乎几根头发,不过他无法忍受小东西的无礼,他将小东西一把抓了下来,放回到圣杯之中。
“我今天也不能够陪伴你,我要到山下去,如果带着你,我无法和安其丽交代。”恩莱科地说道。
“你们每一个人都有理由,却从来没有人考虑过我的心情。”小东西气鼓鼓地说道,语气之中除了愤怒还有浓浓的孤寂。
不知道为什么恩莱科感到一阵心酸,他开始有些同情起这个讨厌的小东西来。
他用手指摸了摸小东西那小小的脑袋,后者连忙将头缩回圣杯之中意图躲避,显然这种亲匿举动仍旧是安其丽一个人的专利。
“安静地待着,你只有今天一天时间会感到寂寞和孤单,同你和安其丽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起来,一天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好好待着,回来之后我会给你带一份礼物。”恩莱科说道。
“我不要什么礼物,礼物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没有意义,我想要你昨晚的承诺,你应该很清楚我需要些什么。”小东西嚷嚷道。
“我会考虑,给我一些时间,毕竟对于我来说,这是个难题。”恩莱科叹了口气说道,这倒是实话,他一直犹豫不决难以取舍。
说完这些,恩莱科朝着神殿外面走去,神殿之中只留下那孤零零的小小身影。
恩莱科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走走了,节日之中的蒙提塔确实热闹非常,不过令恩莱科最感到惊诧的,恐怕是蒙提塔的庆祝方式。
每一个路口广场都铺满了毡毯,那里就是庆祝典礼的会场,大街之上到处坐满了人,甚至连房顶之上都满是欢歌曼舞的人群。
用洞琴演奏的那节奏明快的音乐此起彼伏,少女们则穿梭在人群之中轻歌曼舞,她们仿佛是草原上盛开的鲜花,点缀在格兰特城的四面八方。
时而还有少男少女追逐打闹,令恩莱科感到难以理解的是,追逐打闹者大多和莉拉同样年龄,反而是和自己同样大小的青年们显得稳重许多,不过看到他们的身边大多跟随着自己的妻子,恩莱科又好像能够理解了一般。
另一个有趣的景象就是到处抛掷的花团,投掷花团的人那情意绵绵的眼神,令恩莱科的内心深处充满了警惕。
“在蒙提塔王国,这代表着什么含意?”恩莱科凑近莉拉身边轻声问道。
“您用不着担心,那是男人向女人求爱的方式,花团表示爱意,如果女孩愿意接受这份爱意,她会将花团带走,如果不想接受这份爱意,她们就会将花团投掷回去。”小丫头解释道。
恩莱科点了点头,听这样一说,他才发现那些被拒绝的男子,往往会受到旁边人们善意的嘲笑。
“那么那些追逐打闹的小孩呢?这也是蒙提塔的风俗吗?”恩莱科问道。
“在节日里面,蒙提塔的女孩子得忍受男孩子们肆意挑逗和抚摸,不过相对的当男孩们摸够了之后,他们也得为刚才的行为付出代价,惩罚的轻重除了他们行为的肆意程度之外,同样也和女孩子对他们的好恶有关,你看那些被女孩拎着皮鞭抽打的,显然是最过分最下流的家伙,不过这些家伙往往腿脚很快,想要抓住他们狠狠抽一顿并不足那么容易。”
正说着,一个满脸鞭痕、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的少年,从他们身边走过。
小丫头竖起大拇指,指了指那个少年说道:“这就是不自量力的后果。”
看着那个少年可怜的样子,恩莱科对于蒙提塔草原男人和女人的地位反倒更加模糊起来,至少他可以肯定,在索菲恩王国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事情。
如果发生类似的情况,那个少年固然会受到重罚,不过那个女孩子恐怕会被判处更重的罪责。
“这种游戏有年龄限制吗?为什么我只看到和你差不多年龄的人追逐打闹?”
恩莱科对于各地的风俗习惯一向都很戚兴趣,他的好奇心同样的也表现在这种地方。
“男孩子们通过这种游戏得以了解女孩子的身体,不过稍微大一些的男孩,一般来说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妻子,再玩这种游戏会被别人笑话。在草原上,总是被人笑话、没有尊严的男人一般来说不会受到尊敬,同样也不受欢迎。”
突然间莉拉看了一眼恩莱科,连忙闭上了嘴巴,显然她注意到自己的师父是个特例。
恩莱科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仍旧兴致勃勃地看着四周,蒙提塔的节日对于他来说充满了奇异的色彩,这里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一路之上恩莱科发现,越朝着城市边缘走,就变得越发热闹。
当他站立在城市边缘,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只见广阔的草原上到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围栏之中,正在举行各种各样有趣的比赛。
这些比赛之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为恩莱科所知,而另一些则令他感到匪夷所思。
恩莱科站在高处兴致勃勃地望着喧闹的大草原。
那些比赛十有八九和骑马有关。
恩莱科很清楚,马匹对于蒙提塔人来说所具有的意义,甚至超过了他们的双脚。
吆喝声加油声响彻草原,每一个人看上去都显得热血沸腾。
在栏圈外面,那些即将参加比赛的选手,正抓紧时间做着准备活动,不但人需要准备充分,连马匹也不敢怠慢。
除了骑马之外,射箭则是这些草原子民另一项最为擅长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比赛的项目之中,必定不会没有射箭的存在。
对于蒙提塔人来说,那些固定的靶子显然只是小孩子用来游戏的玩意儿,只有骑在急速飞驰的骏马之上开弓发箭,才能展现男子汉的风采。
“嘣”的拨动弓弦之声,混杂着箭矢“嗖嗖”破空的声响。
从那轰然的喝采和散碎的嘲笑声,可以听出射箭者那一发的成绩。
看着那些开弓发箭的比赛者,恩莱科感觉到自己好像也有些手痒,不过他至少知道一件事情,他那引以为傲的射箭技艺,在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堪一击。
他曾经见识过莉拉这个小丫头的箭技,小丫头能够准确无误地射中五十米外屋檐下挂着的风铃,而他自己的箭矢则牢牢地钉在了屋檐底下,这曾经令他感到颇为没有面子。
“比赛的优胜者能够得到奖品吗?”恩莱科兴致勃勃地问道,他看着远处一匹飞驰在最前面的骏马和马上那位身材瘦削的骑手。
“这就是我们蒙提塔人和莱丁人的区别,对于我们来说,冠军的称号要比任何奖品都来得珍贵。那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空泛的荣誉,这样的荣誉足以令获得称号的人进入云中之城。
“而且整个部族都能够分享冠军的荣誉,获得冠军较多的部族将有幸滞留在格兰特附近,至于那些在某一个项目之中长年垄断冠军头衔的部族,他们将在格兰特附近拥有一片世代相传用以放牧的草原,对于蒙提塔人来说,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奖赏了。”
小丫头详详细细地解释道。
“就是这个原因,你们要赶往格兰特城?”恩莱科问道。
“是的,对于那些拥有自信的大部族来说,光辉日和胜利日这两个最大的节日,是绝对不能够放过的大好机会,更幸运的是这两个季节全都集中在上半年,春夏两季格兰特附近水草肥美,雨水也相当充沛,迁徙到这里绝对不会遇到任何麻烦。”小丫头说道。
“你们的部族曾经在格兰特附近停留过吗?”恩莱科又问道。
“是的,有过两次这样的机会,第一次的时候,部族之中几乎没有一个人想到居然如此幸运,那时候我们的部族刚刚经历了那次灭顶之灾,也许是我们的神灵——那个妖魔给予我们的恩赐,部族之中连续降生了好几位了不起的祖先,他们连续拿到了两年冠军,两年之中部族的牛羊和人口增加了好几倍,这正是我们繁荣兴旺的开始。
“第二次恐怕意义更大,因为格兰特城里的一位铁匠,居然愿意加入我们的部族,你绝对无法想像,那时候部族之中有多么兴奋!
“有了铁匠就有了一切,没有铁匠的部族连迁徙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正因为拥有自己的铁匠,我们部族才能够每年来到这里,来到这个希望之地。”小丫头兴奋地说道。
她的脸上红光满面,仿佛这是一件非常伟大的壮举。
“难道格兰特城养活不了这些部族?我看这里的水草颇为丰盛。”恩莱科一直感到疑惑不解,他忍不住问道。
“水草从来不是问题,不过等到到了下半年风暴会变得渐渐稀少,格兰特湖会渐渐干涸,没有充足的水源,草原上的青草生长得再茂盛也丝毫没有用处。那时候只有很小一部分部族得以停留在格兰特附近,大多数部族必须迁往他方。”小丫头语气沉重地说道。
恩莱科完全能够理解小丫头的心情,对于蒙提塔草原生活的艰难,他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今年你们部族将参加哪些比赛?”恩莱科问道,这是个能够改换心情的话题。
“所有,任何一场比赛都是不能放过的机会。”小丫头挺起胸膛说道。
“那么赢得几个冠军,你们的部族便能够留在格兰特城呢?”恩莱科又问道。
“只要有三、四个冠军就可以了,我们的部族在蒙提塔还算不得最大,大多数冠军都掌握在那几个最大的部族手中,毕竟他们个个有数万人口,牛羊和骏马布满了草原,数都数不尽,这些部族往往还有各自的绝活。”小丫头讪讪地说道。
恩莱科轻轻点了点头,他拍了拍莉拉的头说道:“我们到下面去为你的族人加油,也许这会对他们有所帮助。”
草原上人山人海,拨开人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恩莱科并不喜欢和别人挤在一起,他朝着围观者最少的围栏走去。
那里正在进行之中的是射箭比赛。
走近一看,恩莱科总算明白为什么这里的围观者如此稀少。
比赛的参加者全都是一些小孩,最小的看上去只有七、八岁,最大的也只不过十一、二岁上下。
“这只是玩玩而已,小孩子的比赛即便成为冠军,也丝毫没有意义。”小丫头拉了拉恩莱科的衣角说道。
不过恩莱科却被另外一件事情深深吸引,他指了指远处一个正在调整弓弦的小孩:“那不是你的弟弟小康丹吗?”
莉拉顺着恩莱科的手指瞧去,她的脸上层露出灿烂的笑容,她用力挥舞着双手高声叫喊着弟弟的名字。
小家伙显然听见了姐姐的叫喊声,他蹦跳着同样挥舞着双手,他的手里还握着弯弓和长箭。
恩莱科站在围栏旁边,他的一只脚蹬在横杆之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比赛。
这对于蒙提塔人来说也许并没有什么意思,不过对于恩莱科却充满了新奇。
令恩莱科感到奇怪的是,参赛者射击的是同一个靶子,靶子上面密密麻麻地插满了五颜六色的箭矢。
每一位参赛者所使用的箭矢全都涂成了一种特定的颜色,显然箭矢的数量决定他们的成绩。
十几个小孩站成一排,两个裁判者坐在旁边的两张椅子上,椅子中间摆放着一张木桌,桌子上放置着一个沙漏。
一个裁判双眼紧盯着沙漏,他的手中握着一柄木锤,旁边竖着一面铜锣。
另外一个裁判,则紧盯着参赛的孩子们,他的双眼敏锐又犀利,显然不是平常人。
恩莱科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些孩子们展现他们的弓箭技艺。
孩子们的箭技令他感到有些汗颜。
在他看来这些小孩个个都是射箭高手,他们擒住握把的那只手总是夹着好几根箭矢,因此开弓发箭几乎没有丝毫停顿,一支支箭矢如同雨点一般射向靶子,这样的箭技恩莱科连想都不曾想过。
“小康丹肯定能够得到冠军。”
站在旁边的小丫头甚至已经发表了胜利宣言,恩莱科疑惑不解地看着莉拉,他不知道小丫头从哪里获得的这种自信。
小丫头耸了耸肩膀说道:“小康丹用的是重弓,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别人钉在靶子上面的箭矢劈落下来,你看着好了,冠军绝对属于我们,只不过这个冠军拿到手没有什么用处。”
恩莱科半信半疑地继续观看着,不过他很快便不得不承认小丫头的先见之明。
在恩莱科看来小家伙多少有些无赖,他射出的箭矢就像是一把巨斧,将钉在靶子上面密密麻麻的箭矢,一下子劈开一大片。
飞落的箭矢带着靶子上的稻草梗撒得满地都是,而小家伙自己的箭矢则全都牢牢地钉入靶子正中央的木桩里面。
“胜负已分。”小丫头得意洋洋地在恩莱科耳边轻声说道。
“这有些不太光明正大。”恩莱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为了生存不得不使用一些手段,这就是草原上的规则,只是我们会牢牢守住界限,超越界限无论是个人还是部族都将不受欢迎。”莉拉解释道。
恩莱科看了一眼赛场,果然一同比赛的那些孩子们虽然个个对着小康丹怒目相向,不过却并没有引发争执,显然小康丹的作法并没有违反比赛的规则,这令其他参赛的小选手无可奈何。
恩莱科同样也看得出来,事实上其他选手也在互相射落别人的箭矢,只不过没有人撼动得了小康丹那些深深钉入木桩的箭矢,恩莱科总算对于蒙提塔人的另一面有了些许认识。
除了单纯淳朴的性情之外,蒙提塔人也有着狡诈的一面。
不过因为这份狡诈是为了整个部族的利益而施展,平时人与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单纯淳朴的那一面,才不令恩莱科感到恐惧和讨厌。
正当恩莱科胡思乱想的时候,这一轮的比赛已然结束,几乎用不着清点便可以肯定胜利者是小康丹。
箭靶上插满了他那个颜色的箭矢,其他颜色稀稀落落地点缀其间,显然无法相提并论。
铜锣声响起,其他参赛孩童个个无精打采,而小康丹也并没有题不出兴奋的神情。
他背起那张弓径直朝着姐姐和师父走来。
自从跟随师父学习武技以来,他的心眼早已经像草原上的雄鹰一般,展翅翱翔在云霄之上。
事实上他根本就对这种小孩子的比赛瞧不上眼,他渴望着能够在正式的比赛之中崭露头角。
甚至他已经不想跟普通的战士交手,因为在他看来,普通战士根本就没有资格向他这个最强武者托木尔的传人挑战。
能够作为他的对手的,就只有那些独角兽之中拥有勋徽的人物。
“族长知道你出城来,肯定会高兴得发疯。”小家伙兴奋地说道,特别是当他看到姐姐的手中抱着一把长刀的时候,他那兴奋的表情就更加浓重了。
小家伙很清楚,自己的师父所使用的并不是这样的武器,而且看姐姐的神情,这把长刀应该是送给部族的礼物。
小家伙倒并没有想过将这把长刀据为已有,有那柄弯刀他已经很知足了。
他并不曾忘记,当初族长吩咐姐姐交出她那柄弯刀,并且要将那柄弯刀献给达克王子,为了心爱的弯刀姐姐痛苦流涕,那哀伤的模样至今仍深深印刻在小家伙的心头。
蒙提塔草原上的子民很懂得知足,这是他们从小便磨炼出来的品格。
虽然这柄长刀并不属于自己,小家伙仍旧感到相当兴奋。
因为对于蒙提塔草原上的部族来说,一件堪称传世之宝的神兵利器,是何等难得,拥有这样一件武器,无形之中便大大提高了部族的地位。
这样的武器一般来说,都被云中之城上的独角兽勇士精心收藏,即便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世代传承的珍宝。
普通部族的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看一眼这样的神兵利器。
每当想到这些,小康丹便感到自己无比幸运。
同样他也对部族的未来感到庆幸,因为他所看到的是光辉灿烂的明天。
“最后的比赛得等到吃过午饭才开始,我带你们去看巴山,族长对他的期望最大,如果他能够如愿以偿地拿下两个冠军,再加上安查已经到手的那个,姐姐你就用不着担心会和我们分离了。”小康丹说道。
莉拉显然对于弟弟的直言不讳非常生气,不过她确信自己喜欢的人并不清楚这番话的含意。
更何况刚才那番承诺令她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荡然无存,小丫头现在甚至在犹豫,现在她是否应该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虽然师父还没有最终确认,不过也许应该将自己真正当作是他的妻子。
在此之前小丫头始终徘徊不定,她既想成为师父的新娘永远待在他的身边,又担心最终会遭到还弃,那个时候如果连部族也远离自己,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独自生存在这茫茫无际的大草原上是多么艰难。
正因为如此,她一直和部族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不过她同样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担心师父讨厌自己的所作所为。
莉拉很清楚,有些事情如果被师父知道,他绝对不会感到高兴。
小丫头小小年纪便面临着人生重大的抉择,一边是养育自己的父母和部族,而另外一边是自己所深爱的人。
一边是光明未来,但是一旦踏错一步就有可能掉下万丈深渊,而另外一边是平坦的草原,不过却没有自己的所爱。
小丫头始终无法作出抉择,她甚至询问过安其丽公主。
令她感到还憾的是,安其丽公主并没有给予她答案,甚至告诉她,这件事情没有绝对正确的选择,而且除了她本人之外,没有人能够替她选择前进的方向。
不过无论如何,她确实希望部族能够留在格兰特。
毕竟养育了她十四年的亲情并不是想像中的那样容易割舍,部族和父母毕竟赐予了她生命,这是永远难以偿还的恩情。
小丫头发自内心,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够获得胜利。
莉拉猜想虽然时间短暂,不过托木尔传承下来的技艺,应该能够令哥哥增加很多胜算。
唯一还憾的是,巴山修炼托木尔传承下来武技的时间过于短暂,而且他从来没有喝过师父的那位神秘而又严厉的妻子所调配的药剂,并没有拥有像自己和小康丹那样超越常人的力量和速度。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朝着远处走去,那里是人群最为密集的一处比赛场地。
从人群中传来阵阵叫好的声音。
除此之外还有那马蹄踩踏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以及那时而传来的木棒互相碰撞的声音。
一声惊叫声令小丫头感到揪心,幸好她很快听出那不是自己的哥哥巴山的声音。
一把木头长剑高高地飞了起来,显然那正是失败者的兵器。
一声响亮的铜锣声预示着这回合比赛的终结,除了喝采的声音之外,也有对那位不幸失败者的嘲笑和奚落。
这倒并不是蒙提塔人过于刻薄,而是因为蒙提塔王国是个崇尚胜利的国度。
散碎的锣声伴随着同样散碎的马蹄声响起,显然另外一场比试正要开始。
小丫头朝着师父看了一眼。
她很清楚师父的为人,师父有着万事退让的脾气,他绝对不会主动挤进人群。
小丫头暗自扯了扯弟弟小康丹的衣角。
后者愣了一会儿之后,总算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他朝着人群之中挤去。
密密麻麻的人群立刻露出了一丝缝隙,当人们看到肇事者居然是个小不点,全都禁不住大感讶异。
恩莱科看着小康丹粗鲁的举动,只能够暗自摇头,这令他回想起当初和那个野蛮人马克鲁待在一起的时候。
恩莱科猜想这个小家伙也许能够和那个野蛮人谈得异常热络,因为他们有很多共通之处。
一边摇着头,恩莱科朝着前方走去。
那里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比赛,栏圈中战马奔腾、刀光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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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光辉日庆典2
骏马飞奔,马蹄踏过草地,飞溅起一蓬蓬夹带着青草的泥土。
马背上披着厚厚的羊毛毡,护甲的战士们挥舞着手中的利刃,那是真正用来生死搏杀的武器。
不过这些致命的兵刃并不是用来互相砍杀,那些摆放在木桩上的西瓜才是真正的目标,恩莱科看到这种有趣的布置,不得不承认蒙提塔人的聪明和智慧,搁在木桩上的西瓜确实和人类的头颅非常相似,而且西瓜被砍开时飞溅出来的液水,看上去又很像鲜血。
不过这一切却没有一丝暴虐和血腥的味道,观看比赛的人们只会感到有趣。
另一个令恩莱科赞叹不已的事情便是,用这些西瓜,确实能够轻而易举地分辨出,那些纵马狂奔,挥刀劈砍的战士,他们的身手到底如何。
搁在木桩上的西瓜,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想将它切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飞驰的战马虽然令骑在马上的战士拥有惊人的速度,不过也对出手时机的把握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恩莱科看着那一匹匹一掠而过的战马,看着那骑在马上如同闪电一般迅疾出刀的战士,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仅仅拥有一支轻骑兵团,而且相对其他国家显然要弱小得多的蒙提塔王国,居然能够无数次击退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卡敖奇王国的进攻。
虽然眼前这些战士的武技在他的眼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即便莱丁王国也拥有数量和武技远远超越他们的武者。
不过一日工了战场,这种干净俐落的武技再配上蒙提塔人骁勇彪悍的性情,以及被暴风和狼群磨炼出来的百折不回的意志,这确实是一支难以战胜、不可摧毁的军队。
侧耳倾听那咻咻的刀剑劈空的声音,恩莱科完全可以清楚地分辨出那些纵马狂奔的战士的技艺高低。
“这一批真是差劲。”突然间,小康丹不以为然地说道。
恩莱科看着小家伙一眼,小家伙像一只猴子一样吊在栏杆之上看着远处,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
恩莱科知道小家伙所说的确实是真话,虽然在如此短暂的时日之内,还无法将两个小家伙造就成为真正的高手,不过克丽丝那令自己毛骨悚然的魔法实验,再配合托木尔传承下来的武技,两个小家伙面对这些普通战士,确实拥有说两句大话的本钱。
想要击败这两个小家伙,恐怕至少需要达到米琳达那一票手下的境界,才能够做到。
毕竟克丽丝进行这种有些缺乏人性的可怕试验,是为了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创造出一支匝为强悍的军团。
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先例,魔法帝国时代那几支威名远扬的军团,就是克丽丝所追求甚至超越的目标。
而在恩莱科看来,克丽丝几乎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莉拉和小康丹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们俩几乎已经不能够被当作是人类来看待,他们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为了战斗而被创造出来的生灵兵器,就像远古神魔大战时期,魔族所创造的妖精一族一样。
恩莱科并不知道这对于小康丹来说,是否意味着幸运或者不幸,不过他至少知道一件事情——小康丹很强。
突然间一块西瓜飞了过来,那位一掠而过的战士,显然没控制好力度。
几乎是下意识的恩莱科往旁边一闪。
而小康丹和莉拉的反应则完全不同,他们俩双双出手。
那片西瓜被凭空掰成两半。
姐弟俩相视一笑,立刻开始津津有味地啃起西瓜来。
“师父,我现在才发现你为什么拥有如此高强的实力却胆子那么小,你老是躲来躲去的。”小康丹一边啃着西瓜一边说道。
这直言不讳的话令恩莱科感到脸上发烧,他不知道这是童言无忌的表现,还是小家伙发自内心的鄙视。
也许自己确实过于擅长躲避,也许在不知不觉之中,躲避已经成为了自己作出抉择时最先想到的策略。
比赛仍旧在继续,纵马飞奔挥砍西瓜的较量,显然淘汰了一大批选手。
凡是切口不太整齐,或者被切开的西瓜明显有大小之分的,都是失败者。
这些失败者垂头丧气地牵着战马朝着围栏的缺口走去,他们已经丧失了继续比赛的资格,他们注定和冠军无缘。
围拢在四周观看比赛的人们,甚至没有给予他们嘲讽,显然在蒙提塔王国连嘲讽和奚落都只给予拥有一定实力的赛手。
留在场上的战士,将他们手中那锋利而又致命的兵器交给族人,他们拿起了大会为他们准备的木质兵器。
在赛场的一侧放置着各种各样的武器,长剑,短剑,链条,棍棒应有尽有,不过最多的仍旧是弯刀,这是蒙提塔草原子民最为喜欢的武器。
除此之外,地上还高高堆起一叠盾牌,不过只有一两个选手拿起了盾牌,而大多数赛手则对此不屑一顾。
一位裁判缓缓走了过来,他的手中拿着一蓬竹签。
每一位赛手都从中抽取了一根,竹签的一段涂抹着颜色。
红蓝两色代表了两种阵营。
“如果剩下的全都是手持一种颜色竹签的战士,如何确定冠军人选?”恩莱科问道。
“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裁判会用抽签的方式从人数较多的那一方选出赛手,补充到人数较少的那一边。”
小丫头解释道:“如果数量正好不巧是单数,裁判会将表现最差的人逐出,以便将对战双方凑成正好相当的人数。”
正说着的时候,一声洪亮的锣声预示着正式比赛的开始。
这一次围观的人群如同沸腾了一般,喊叫和吆喝如同雷声一般在四周轰鸣,每一个人都兴奋地叫着跳着,仿佛他们也在那骏马奔腾的赛场上厮杀一般。
轻骑的对战方式异常迅速和简单,两队战马交错擦肩而过,兵刃的交击仅仅发生在战马相交的那一瞬间。
同样胜负也在一瞬间决出,失败者立刻摔落马下。
虽然赛手身穿着厚厚的羊毛毡护甲,头上更是戴着铁丝编成的头盔,而且击中他们的武器并非锋利的金属刀剑,不过飞驰而过的战马,赋予了木质刀剑惊人的打击力。
正因为如此,受伤对于那些失败者来说在所难免。
不过这些蒙提塔战士显然都很清楚,如何将伤势较少到最小的程度,他们中的大部分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有很少的人是被别人抬下赛场。
队列重新排好,现在其中的一方已经明显少了许多人,正如小丫头所说的那样,手持竹签的裁判再一次出现在赛场之上。
对战双方重新分列两旁,随着又一声锣响,骏马再一次飞驰相向。
“咚咚”的木头交错的声音之中,又有人从马上摔了下来……
虽然这些战士的武技远比不上莱丁的那些武者,不过恩莱科却感到更加的为惊心动魄。
也许是因为莱丁的武技过于讲求个人的技艺,武技的高低几乎决定了一切。
而这里更像是一个真正的战场,武技仅仅是决定胜负的一个原因,对于胜利的执着以及勃勃的战斗意志,同样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恩莱科看着那位最终的胜利者,在他看来虽然差别不是那么明显,但是那个失败者显然拥有更加高超的武技,不过前者正当盛年,无论是体力还是意志都处于颠峰,而后者显然已经不再是那最颠峰的时期,虽然他们看上去仅仅相差几岁,不过这几岁的差距显然决定了战斗的胜负。
看着那个失败者颓唐的神情,恩莱科几乎可以猜到他心中的想法,对于颠峰不再的那个人来说,已经失去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声洪亮的锣声将恩莱科的意志,再一次拉回到了比赛场地。
令他感到惊奇的是,还没有开始比赛周围的人群已经吵嚷起来。
“该死,这家伙不是早已经不再参加比赛了吗?为什么这一次会出来凑热闹,他已经用不着冠军的头衔替他增添光采,他所属的盟也绝对不必担心无法在格兰特立足,他们占据着附近最肥美的草地,为什么这个家伙还要复出?”小丫头喃喃自语道。
恩莱科看了一眼两个小家伙,无论是莉拉还是小康丹都皱紧了眉头。
“巴山这一次恐怕无法如愿以偿,但愿他不要受伤,也许还可以在别的比赛中获得一项冠军。”小康丹愁眉苦脸地说道。
“能够向我解释一下吗?”恩莱科轻声问道。
莉拉指了指远处一位满脸落腮胡子的中年人说道:“那个家伙是马扎尔盟的冈塔,草原上很有名的战士,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进入独角兽,他甚至击败过几位独角兽队长,云中之城曾经给予他正式的邀请,但是他却拒绝了这份荣耀。”
“为什么?”恩莱科惊奇地问道。
“马扎尔盟原本和我们一样,只是一个较大的部族,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才会变成现在这番规模,他连续五年把持着好几个比赛的冠军,凭借这件事情令部族获得了一块世代传承的草地,他放弃了族长的地位,令另外几个规模颇大的部族和他联盟,马扎尔盟是草原上发展最为迅速的一个部族。”莉拉说道。
“不过自从马扎尔部落结成气盟”之后,冈塔早已经不再参加比赛,他几乎已经成为了过去的回忆,正因为没有人想到他会复出,族长才认为这一次巴山希望极大。“小康丹插嘴说道,他的神情看上去忧心忡忡。
“这样一位传奇人物也被允许参加比赛吗?这岂不是太不公平了?”恩莱科轻声问道。
“这并没有触犯规则,大会只是禁止独角兽成员和长老们参加,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大显身手。”
莉拉叹了口气说道:“只不过像冈塔这样拥有进入云中之城的实力,却放弃这个机会的人,少之又少。”
听到这里恩莱科连连点头,他转过头来看着那位名扬草原的传奇人物。
那个中年人有着高大的身躯,胸膛和肩膀厚实得令恩莱科羡慕不已,他的双眼炯炯有神,而且和那些独角兽骑兵团的战士比起来,更多了一份威严。
铜锣声预示着比赛的开始,不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中年人的身上。
轮到他上场的时候,喧闹声响彻了整个赛场,仿佛众人已经在替那位中年人庆祝胜利一般。
不过对于恩莱科和那两个小家伙来说,真正在意的是他的实力。
令恩莱科感到惊叹的是那个中年人精湛的骑术,同样的也包括他所骑乘的那匹骏马。
那片战马神骏无比,奔跑起来如同在空中滑翔一般,显得那样流畅和平稳,马蹄声清脆而又悦耳,丝毫没有杂乱的声音,而飞溅起来的泥土笔直射向后方,不像其他战马飞奔的时候溅得到处都是。
那个中年人的出手同样劲道非凡,弯刀如同疾风般掠过,将西瓜平平地切成两半,被切开的西瓜竟然仍旧严丝合缝,以至于旁观者大多数都没有弄懂,全都呆愣愣地看着那些完整无缺的西瓜。
不过当裁判将西瓜轻轻分开的时候,那喧闹的欢呼声再次响起,“巴山恐怕危险了。”小康丹皱着眉头说道。
莉拉的神情之中也隐藏着深深的无奈和还憾。
两个小家伙在那里闷闷不乐,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心情继续观看比赛。
不过这轮比赛的结果正如众人预料的那样,那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取得了绝对的胜利。
“他并不强。”小康丹噘起嘴巴说道:“不过巴山恐怕没有什么机会,如果他喝过那种药水就好了。”
“那些药剂对你的哥哥恐怕起不了作用,幸好你们没有从我的妻子那里试图偷窃那些药水,要不然你的哥哥恐怕早已经死去。”
恩莱科完全听得出小家伙的言下之意,他甚至能够听出那一丝懊悔的意思。
显然这些草原上的孩子并不将偷窃当作是一件坏事,这同样是他们寻求生存的办法之一,当然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铜锣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在上场的人群之中,恩莱科看到了巴山的身影,两个小家伙立刻爬上栏杆,他们用高声叫喊来引起注意。
他们的叫喊引起了巴山的注意,他轻轻地举起手中的弯刀朝着这里挥手致意。
弯刀映着阳光闪闪发亮,恩莱科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替小康丹打造的那件兵器。
显然族长对于比赛的胜利志在必得,恩莱科很清楚想要让小康丹忍痛割爱是多么不容易,哪怕仅仅将他心爱的兵器借给哥哥一天,小康丹恐怕都会感到难以割舍。
三个人站在栏圈外面看着赛场之上,他们期待着巴山能够拥有出色的成绩。
赛手们一个接着一个骑士了战马。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利刃掠过木桩。
被切开的西瓜四处翻飞,只不过这一次人群之中再也没有什么声息。
显然那个中年人的出现提早终结了这场比赛,没有人还会对最终的冠军人选存在怀疑。
不过恩莱科他们三个人的热情丝毫未减,当巴山骑士战马的时候,小丫头高高地将弟弟举起,而小康丹则将双手做成喇叭的样子,他的高声叫喊甚至遮盖了那踏地的马蹄。
恩莱科还是第一次看到巴山挥舞起战刀,虽然出刀如同闪电却听不到丝毫风声,显然巴山已经掌握了托木尔留下的武技的最基本特征。
那急速削出的快刀没有丝毫颤动和倾斜,就仿佛是一只贴着地面飞行的雨燕,轻轻一掠而过。
没有丝毫的声息,甚至没有任何动静,当战马飞掠而过之后,那个摆放在木桩上面的西瓜纹丝未动。
嘘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和刚才那个中年人挥刀之后的情景,完全截然不同。
甚至连那两个裁判也连连摇头,显然他们也没有看出其中的奥妙。
真正看懂那一刀的只有恩莱科他们三个,毕竟他们所拥有的武技早已经超越了那一刀的境界。
“好像还有一些希望。”莉拉轻声说道,她不知道是在说出心里真实的想法,还是仅仅在安慰自己。
“没有可能的,巴山如果用的不是我那把弯刀,他的出手未必像现在这样干净俐落,不过凭武技,他也许不会输给冈塔,但是再加上骑术和战马的影响,想要取得胜利恐怕并不容易。”小康丹皱紧眉头说道,他的眼光甚至令恩莱科感到惊诧。
“这不公平,马扎尔盟盛产良马,他们拥有草原上最好的骏马。”小康丹忍不住嚷嚷道。
恩莱科朝着小丫头投去询问的眼光。
莉拉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并人马扎尔盟的几个部族之中,有一个部族原本以养马闻名,正因为如此,马扎尔盟的每一个人都成为了养马的好手,再加上他们原本就有最好的马种,格兰特附近最丰厚的草地又为他们所有,十几年来马扎尔盟已经成为了蒙提塔出产最优秀战马的地方,这些优秀的战马巩固了马扎尔盟的地位。”
“你刚才说蒙提塔草原上的部族能够凭借某种绝活,得以繁荣昌盛,所指的就是这件事情?”恩莱科问道。
“是的,草原上能够称盟的那几个部族,全都拥有各自的绝活,正因为如此,他们可以独占固定的草地和水源。”
小丫头说道,她的神情之中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第一回合的比试很快便结束,一般来说,第一批被淘汰者不会产生什么疑义,只不过这一次有些特别,巴山显然对裁判的裁决很不满意。
围观的人群中再一次响起了一片嘘声,不过嘘声在裁判中的一位碰了一下那个西瓜的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裁判同样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随着他轻轻的一拂,西瓜平平地从中间一分为切断面是如此光滑平整,甚至连汁液都没有溢出分毫,最令那个裁判感到讶异的是,其中的一粒种籽同样被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
轰然的欢呼声再一次响起。
围观的人个个精神奕奕,对于他们来说,这显然是一个难得见到的场面。
在他们看来,新的勇者绝对有力量挑战那位从前的冠军。
所有人都期待着新老勇者决战的时刻。
那位如同传奇一般的老冠军,在赛场之上一向所向披靡。
众人倾慕他勇武的同时,总是会感到一丝还憾。
现在足以挑战老冠军的赛手已然出现,每一个人都相当期待着能够看到一场龙争虎斗。
不过这些人中,绝对不包括恩莱科和那一对姐弟。
当嘘声一片的时候,他们充满了热情,但是当欢呼声响彻草原的时候,他们渐渐变得冷静。
“以后还有机会。”
恩莱科轻轻拍了拍姐弟俩的肩膀,不过他很清楚这算不得很好的安慰。
在沉默中,三个人迎来的第二回合的比试,这一次巴山显露出了真实的武技。
托木尔的技艺并不崇尚力量,速度和反应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巴山显然已经得到了几分真知,他的刀法迅疾而又凑厉。
虽然在两个小家伙的眼中还有不少缺失和破绽,不过对于那些普通赛手,巴山已经是个不可战胜的强敌。
恩莱科对于巴山的看法和他对那位王子殿下的差不了多少——基础不错,不过在技艺上不太成熟。
“你们的哥哥好像曾经很刻苦地练习过武技。”恩莱科轻声说道:“他的基础不错。”
“草原上海一个男孩子都曾经刻苦练习过武技,成为独角兽中的:贝,是每一个人最高的梦想。”小丫头在一旁轻声说道,小家伙则连连点头表示肯定。
“他对于武技的领悟也很出色,只不过缺乏时间和进一步的练习。”恩莱科轻声说道。
“以后会有机会的。”
恩莱科再一次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肩膀,他第一次真正将两个人当作弟子看待,而不是为了让他们帮助自己隐瞒身分。
时间一点点过去,围观的人渐渐有些感到不耐烦起来,他们渴望着看到真正的战斗,而能够达到他们心目中的标准的,恐怕就只有那两个新老勇者的决战。
喧嚣声变得越来越没有力量,嘘声变得越来越多。
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一场场比试终于过去,二十位优胜者站在众人面前。
在这些人中将出现一位冠军,不过除了巴山和那位中年人,没有人认为其他人拥有获胜的希望。
裁判显然同样明白这件事情,他们可不希望让两位最强的勇者不幸在比赛中间相遇。
最糟糕的结果恐怕就是两败俱伤。
万一出现这种事情,让不该得到冠军的人取得最终的胜利,这可绝对不是一件众人愿意看到的事情。
蒙提塔人对于胜利极为执着,而他们对于公正更是有着独特的理解。
商量了好一会儿之后,裁判最终决定在决赛之前,再进行一场淘汰赛。
更多木桩被钉在了场地之上,这一次木桩并不全在一边。
木桩中间空出一条能够令马匹通行的走廊,西瓜重新被放置在木桩之上。
没有人用心听裁判的讲解,每一个人都明白他们该作些什么,目的显而易见。
赛手一个个骑士战马,他们再一次朝着木桩冲去,只不过这一次要困难许多。
“如果平削,左右两根木桩上的西瓜很可能会漏掉其中的一个,而从中劈开的话,在飞驰的战马上恐怕不容易命中目标。”莉拉喃喃自语道。
“你会在乎这些吗?”那个弟弟斜着眼睛看着姐姐,不以为然地说道。
后者立刻在他的头上狠狠地击了个爆栗。
“我是在为巴山担忧。”小丫头气鼓鼓地说道,突然间她又恢复了以往那副凶巴巴的假小子的模样。
“好好说话不行吗?为什么又要敲我,这样凶小心勒克累斯不要你了。”小家伙嘟囔着说道。
最后那句话对于莉拉来说显然是极为致命,只见她怯怯地望着恩莱科,双手老老实实地低垂着,和刚才那副凶巴巴的模样完全两样,现在的她乖巧得像是一头小绵羊一般。
“你别小看了巴山,对付这些东西,还难不倒他。”小家伙爬上栏杆,兴致勃勃地看着赛场说道。
正说着那个中年人已经骑士了战马。
那匹神骏无比的战马仿佛迅雷一般冲了出去。
连恩莱科也不得不佩服这个中年人的自信。
在他看来,在这种情况下最佳的作法就是适当放慢马匹的速度。
马跑得越快意味着出手的难度也越大。
那个中年人对于自己的武技果然极为自信,只见他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左右劈砍。
恩莱科清楚地看到,每一刀都笔直将木桩上的西瓜从正中央劈成两半,不过那迅疾无伦的出手令西瓜仍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凭实力这个家伙在巴山之上。”小家伙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
恩莱科微微点了点头,虽然他对于巴山的实力并不完全了解,不过那个中年人能够将刀法练到这般程度,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云中之城他所认识的武者之中拥有这样实力的,恐怕已经够资格称得上长老了。怪不得小家伙刚才说,此人曾经击败过好几位独角兽队长。
这个中年人确实拥有这样的实力。
裁判们纷纷奔向那些木桩,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查看那些西瓜。所有的西瓜都被分成两半,更别说那分而不离的高妙刀法。
排在后面的赛手知趣地纷纷弃权退到一边,他们现在只想充当观众,而不是和这位常胜的冠军相较量。
没有人认为这有什么可耻,赛场上鸦雀无声。
唯一留下的就只有巴山,他轻轻地抽出了弯刀。弯刀在阳光照射下光芒四射,那金灿灿的光辉令众人不敢逼视。
巴山静静地等待着裁判们将西瓜重新放上木桩,他轻轻挥舞弯刀活动着臂膀。
当一切准备停当,巴山同样极力催动战马。他并不在乎失败,不过绝对不想让任何人小看。
托木尔的武技并不灿烂炫耀,正因为如此,他出手也远没有中年人那般气势惊人。
弯刀伸缩盘旋削出,正如小康丹所说的那样,这些根本就难不倒他。
同样一掠而过,同样悄无声息,同样整整齐齐排列在那里的两排西瓜。
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发出嘘声,有的只是阵阵惊叹。这一次同样也没有引起任何争议,那些裁判主动朝着木桩跑去。
同样分而不离的刀法,令所有人旁观者叹为观止。
不过只有恩莱科和那两兄妹微微皱眉,因为他们很清楚,如果没有那把弯刀,其中半数以上的西瓜肯定会分开。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最终的决战,所有人都想看看两位强者谁更高明,巴山同样跃跃欲试,他正要将弯刀递给旁边的助手,并且朝着放置木质兵刀的角落走去。
“请等一等,奈乌部族的年轻勇士,我有一个建议。”那位中年人突然间提高嗓口说道。
巴山疑惑不解地停住了脚步,他朝着那位中年人走了过去问道:“尊敬的冈塔,我叫巴山,我恭听阁下的建议。”
中年人笑了笑说道:“年轻人,你应该很清楚我已经多年没有参加比赛,你知道我复出是为了什么目的?”
巴山并没有回答,他不知道答案,不过知道对方自己会解答这个问题。
“我是为了你手中的宝刀而来,正如传闻中的那样,这确实是一把神兵利器,我想和你进行一场有赌注的比赛。”中年人提高了声音说道。
听到这个建议,观看比赛的人群发出了轰然的声响,只有小康丹显得神色慌张。
“不,不能用我的宝刀打赌。”小家伙带着哭音说道。
恩莱科回过头来看着莉拉,疑惑不解地问道:“比赛中允许发生这种事情?”
小丫头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决战的双方可以提出这样的要求,拒绝的一方将被认为主动认输,一般来说这会令赛手和赛手所属的部族蒙受羞耻,不过巴山却有充足的理由,因为那柄弯刀并不属于他所有。”
“这岂不是太不公平?”
恩莱科感到更加糊涂,在他印象之中蒙提塔人一向讲求公正。
“不,一般来说,提出建议的一方必须拿出一倍的财富作为赌注,而受到挑战的部族还有一个权力便是更换选手,当然前提是不能够违背比赛的规则,独角兽成员和长老绝对不在替换者的行列。”小丫头一边说一边看着恩莱科。
恩莱科当然明白莉拉的意思,不过这会令他的立场变得艰难。
虽然并非没有补救的办法,让达克声称他是小家伙的师父,想必没有人敢于怀疑。
而恩莱科也有自信能够说服达克,以他们俩的交情,这绝对不成问题。
莉拉低垂着头不敢再看着师父,她再一次感到犹豫不决取舍两难,而小康丹则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除非像克丽丝那样铁石心肠的人才会对此无动于衷。
“先看看情况再说,实在没有办法,我会再替你打造一把弯刀,保证比这把更加完美。”恩莱科轻声说道。
“师父,我不会违背你的意愿。”小康丹咬着牙说道。
他的眼泪在眼眶之中流淌,“不过,我必须说这根本就是在躲避,这是你的一向风格,这一次是马扎尔盟的冈塔,下一次就可能是其他什么人,难道你每一次都为我打造一把弯刀,这样只会给我们带来无穷的麻烦,我要说师父你……”
小康丹瘪了瘪嘴巴,咽下了后面的话语。
不过恩莱科猜想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小家伙的话令他感到深深惭愧,而莉拉低头不语的样子更令他感到感叹。
恩莱科很清楚小家伙所说的话完全没错,他自己对此深有体会。
他的那些无穷的厄运,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所拥有的才能,无论是卡敖奇王国的皇帝陛下,还是掌控者总座,自己在他们的眼里恐怕无异于一堆予取予求的宝藏。
恩莱科甚至怀疑自己在希玲和克丽丝的眼中,是否多多少少也有一些这样的看法。
而这正是他真正的悲哀所在。
恩莱科轻轻地摸了摸小康丹的脑袋,轻声说道:“我不想再阻止你做任何事情,不过,只希望你能够克制自我。”
两个小家伙显然大吃一惊,他们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师父。
突然间两个小家伙跳了起来,双双抱住恩莱科的脖子。
在远处赛场的正中央,四匹神骏的战马被一个和莉拉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牵了过来。
“这就是马扎尔盟的赌注,这四匹马是马扎尔盟的草地上挑选出来最优秀的骏马,它们和我所骑的那匹战马有相同的血统,年轻人,你可以试着骑乘一番,看看这四匹马是否像我所说的那样优秀。”中年人高声说道。
恩莱科再一次感到疑惑不解,他看了一眼两个小家伙低声问道:“这算是双倍的赌注吗?”
恩莱科对于刀剑的价值一向相当模糊,不过他从来不曾忘记在莱丁王国的那个拍卖会上,那把在他看来并不怎么样的魔法长剑所标出的价格。
因此在他印象之中,一把好的兵刃非常值钱,“那四匹马里面肯定两公两母,也就是说冈塔拿出来的赌注,是他们部族最为珍贵的马种。”小康丹轻声说道,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姐姐,神情都显得异常凝重。
“有了马种,就会有成群的好马,而每一个拥有良马的部族,都将他们的马种当作不容碰触的珍宝,马扎尔盟的赌注和那柄弯刀一样,根本就无法估价。”莉拉也在一旁解释道。
突然间那个中年人拍了拍手掌,原本牵着马的小女孩慢慢地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巴山的那匹战马,突然间一翻手腕,亮出两根极为细长的银针,还没有等到众人醒悟过来,两根银针已经扎在了那匹战马的胸口。
只见那匹战马嘶鸣一声,晃晃悠悠走了两步便突然间倒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这位草原上的传奇人物为什么这样做,不过甚至包括巴山之内没有人对此提出质疑,因为这位前冠军显然不是那种卑鄙无耻、喜欢在暗中下黑手的人物。
能够成为传奇人物,人品之中至少不会有令人诟病的地方。
不过同样也没有人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唯一的例外就是他本人和那个小女孩。
只见那个小女孩飞快地拔出银针,在马的腹部和颈部又扎了几下。
又是一声嘶鸣,那匹原本倒在地上的战马突然间站了起来,它看上去甚至比原来更有精神。
“那个女孩是个相当高明的兽医,难道……”莉拉喃喃自语,惊诧令她瞪大了眼睛。
“如果曾祖父在这里,他肯定会接下这个赌注。”
小康丹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样的赌注对于部族来说,太具有诱惑力了。”
“难道说……”恩莱科愣愣地看着两个小家伙,“你们的意思是,连那个女孩也是赌注,但是,蒙提塔的女孩不是拥有自己挑选爱人做丈夫的权力吗?”
“是啊,所以我们才感到不可思议,冈塔恐怕花费了不少心思,要令一个女孩放弃这唯一的权力并不容易,除非那个女孩是他拥有的奴隶。”莉拉轻声说道。
不过那个中年人所说的话立刻否定了她的想法。
“年轻人,你已经看到了,我的女儿拥有出色的技艺,我将她当作赌注之一。你愿不愿意接受挑战?”那个中年人微笑着问道。
“尊敬的冈塔,您的赌注令我心动,而且同像您这样的战士比试,原本就是我最大的梦想,我并不缺乏勇气,不过,我必须声明这把宝刀并不属于我所有,因此我根本没有权力将它当作赌注。”巴山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么就将它的主人找来,由他来作出确定,年轻人,你的身手相当不错,完全可以和我一较长短,想必你是部族之中的第一勇士,真正的决定权在我看来,仍旧在你的手中。既然那个人肯将这把宝刀托付给你,想必他对于你有着绝对的信任。”那个中年人高声说道,显然他想要用荣誉感将巴山牢牢地锁住。
令那个中年人感到惊诧的是,他听到另外一个人站出来给予他回应。
更令他感到惊讶的是,那个人居然是个十岁大小的孩童,一个刚刚超过他的膝盖的小不点。
“那把弯刀为我所有,我是奈乌部族的康丹,族长最幼小的曾孙,巴山是我的哥哥,我对他充满了崇敬和信任,不过我更加愿意自己来接受你的挑战。我就将这把弯刀当作赌注,藉以赢取你神骏的战马和美丽的女儿。”小康丹朝着赛场中央走去。
此时此刻恩莱科决定袖手旁观,他的心里正在琢磨着补救的措施。
也许一回到云中之城就得和达克打声招呼,也许让莉拉先回去说一声更加妥当。
虽然恩莱科的脑子里面寻思着补救之法,不过他并没有对小康丹的自作主张感到生气。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真正有老师的感觉,而不是像在斯崔尔郡面对那些向自己求教的魔法师,那时候所感觉到的仅仅是一种虚荣。
作老师的感觉真是有趣,恩莱科发自内心轻轻微笑,他不知道当初维克多是否有这样的感觉,只不过他打定主意至少要比维克多强,更不会像克丽丝那样。
恩莱科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切,他身后站着的莉拉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小丫头现在总算放下心来,她再也不用担心左右为难取舍不定。
莉拉绝对看得出深爱的人身上发生的变化,这种变化令她心动沉迷。
几乎在同一时刻她也打定主意,虽然并不意味着要抛弃部族,不过她再也不会完全听命于曾祖父,她绝对不会再违背师父的意愿。
她要做个真正的妻子。
在赛场中央所有听到康丹说话的人都笑得喘不过气。
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加滑稽。
一个十岁的小不点,居然想要挑战从来没有人战胜过的冠军。
“我很敬佩你的勇气,小不点,不过我至少得为自己保存仅有的尊严,和你战斗恐怕会令我最后一丝威望扫地,你是那么小,根本没有本事爬上我女儿的肚皮。”那个中年人笑着说道。
巴山朝着远处看了一眼,他看到勒克累斯在那裹轻轻点头,巴山同样感到颇为惊讶,不过他惊讶的是,勒克累斯居然会作出这样的决定,这可不像是勒克累斯的性格啊!
尽管惊讶,不过巴山动荡不安的心总算平静了下来,他缓缓地走到小康丹的面前,将手中的弯刀递给了弟弟。
“按照规则,我请求裁判允许我替换我的弟弟。”巴山郑重其事地说道。
笑声立刻被惊讶所代替。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巴山,甚至包括那位从未尝过一次败绩的前冠军。
“年轻人,你这是在推托,还是对于我的侮辱?,如果是前者,我会将之当作怯懦的表现,如果是后者,那么你就得承受我的心中正燃烧着的怒火。”那个中年人高声喊道,他的声音甚至令围观者为之颤栗。
但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巴山竟然无动于衷,他一把将小康丹抱上了自己的战马,这才回转头来朝着那位传奇人物说道:“尊敬的冈塔,有一件事情您刚才说错了,我并不是部族之中的第一勇士,第一勇士的称号属于我的弟弟康丹。”
说着他用力拍了一下坐骑,那匹战马如同风驰电掣一般飞奔起来。
战马冲向了那条两排木桩搭成的走廊。
有的木桩上还放着半个被切开的西瓜,有的木桩则空空如也。
正当所有人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奈乌部族的兄弟俩在闹什么玄虚的时候,突然间那柄弯刀化作了爆射而起的金光。
那金光如此灿烂耀眼,如同两道闪电紧贴着地面飞掠而过。
当战马掠过木桩的尽头,每一个人都朝着那里定睛观瞧。
又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令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唯一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就只有恩莱科和莉拉。
恩莱科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弟子能够拥有如此成就,他这个作师父的感到颇为欣慰。
那个中年人和裁判们朝着木桩走去,在他们身后跟着满脸迷惘的巴山,连他也没有看清楚弟弟的出手,这令他感到深深无奈的同时又羡慕无比。
所有人都朝着那几个放着半片西瓜的木桩走去,在他们看来,只有那里会有点名堂。
一位裁判轻轻拨了拨那片西瓜,西瓜转了半圈停了下来,上面显然没有丝毫伤痕。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正当他们想要向小康丹开口询问,令他们震惊的事情终于发生。
那片西瓜仍旧纹丝不动,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西瓜底下的木桩从正中央整整齐齐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冈塔立刻将木桩掰开,那道裂缝如同镜子的表面一样光滑无比。
巴山和那些裁判纷纷找到一根木桩仔细查看。
惊诧的神情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而冈塔这位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的前冠军,则仿佛在一瞬之间变得苍老了一股。
部族的帐篷仍旧像原来一模一样,恩莱科住过的那间帐篷也同样保留着,这令恩莱科感到一丝温暖。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莉拉居然并没有如同他想像中的那样,到她的母亲那里去亲一番,反而更像是一个客人而不是回家的女儿。
看上去真正像是女儿的,反倒是那个精通兽医的女孩。
她的父亲,那位草原上的传奇人物,正在内屋和族长密切交谈,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也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些什么。
不过恩莱科并不想管这些事情,他仍旧在盘算着,怎样将这件事情弥补得天衣无缝。
帐篷里面喧闹异常,恩莱科只好躲在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莉拉则小心翼翼地跪坐在旁边,就像那些妻子们一样。
同样躲在角落里面的还有小康丹,不过他显然不是为了安静以便于思考。
恩莱科清楚地看到小家伙的一只手插在那个女孩大腿根处,两腿相间的所在。
看那个女孩脸胀得通红的样子,显然小康丹的那只手并不仅仅只是插在那里那样简单。
“等会儿,小康丹会不会被抽得满脸是血?”恩莱科凑到莉拉耳边轻声问道。
“不会,因为他拥有这份权力,事实上他还有更多的权力。”小丫头回答道。
“你弟弟这么小,他用什么行使自己的权力?毕竟他还什么都没有。”恩莱科笑着说道。
令恩莱科吃惊的是,莉拉居然摇了摇头,她挤了挤眼睛低声说道:“小康丹并非什么都没有,至少他还有不安分的手指和灵活的舌头……”
正当小丫头还要进一步解释下去的时候,突然间,内室那厚厚的帐帘猛然掀了开来。
族长和那个中间人手搀着手走了出来。
年迈的族长突然间将紧紧相握的那两只手高高地举了起来,他语气悠长而又和缓地说道:“高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就在片刻之前,我和冈塔共同作出了一项决定,我们奈乌部族加入到马扎尔盟,从今往后,我们和马扎尔盟中的所有部族全都是亲兄弟。”
这个消息显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所以帐篷之中突然间变得鸦雀无声,不过立刻欢呼声响彻整座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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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光辉日庆典3
清晨起来之后,恩莱科在大草原上四处转悠着,熄灭的篝火还阵阵冒着青烟,显然盛大的晚会在黎明之前刚刚结束。
此刻的蒙提塔草原出人意料之外的特别安静,显然欢庆节日的草原子民狂欢了一整天,想必现在正在甜甜的梦多之中徘徊。
蒙提塔人是个勤劳的民族,像今天这样一大清早起来看不到人烟的景象,一年之中不会超过十次,也许正因为如此,在狂欢的时候,这些草原的子民都显得特别放纵自己。
走到围栏门口,那辆马车仍旧停放在原来的地方,一切都和自己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
这令恩莱科的心头感到一丝暖意。
轻轻驾着马车,恩莱科朝着远方飞驶而去。
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感受着清风微微吹拂,又不像骑在马背上那样颠簸。
恩莱科最喜欢这种味道。
当初他在家多的杂货铺中,经常听那些过往旅行家谈到驾着马车四处游荡,那种自由自在不受狗束的心旷神怡的感觉。
驾着马车尽情狂奔,不知道为什么,恩莱科感到突然间心胸变得无比宽畅,宽畅得就仿佛这无垠的大草原一样。
过往的烦闷和忧愁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那暴风雨过后的草原变得从所未有的繁茂昌盛,恩莱科信手在身体周围布下了风的结界,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拉车的马因为惊吓而慌乱嘶鸣。
不过恩莱科是个出色的驾驭者,他很快便控制住了那两匹马。
魔法的力量作用于马车底下的那个魔法阵,令整辆马车漂浮而起,连那两匹拉车的马也变得没有一丝重量。
令恩莱科意想不到的是失去了重量,拉车的马便无力蹬踏大地,那乱晃的马蹄丝毫不能够给予马车前进的动力。
这确实是他原本没有考虑过的难题,不过念头一转脑子里面便有了主意。
恩莱科走下马车,他背转身体用膝盖夹住马蹄,这是他在家多的时候便已经学会的本领——如何给马安上马蹄铁。
摸出一枚金币,他所拥有的精神振荡虽然还无法令打造刀剑的铁条熔化,不过对付金币这样的小东西倒是轻而易举。
金币化作了一面亮晶晶的金色圆盘,恩莱科用指甲轻轻刻划着那光洁如同明镜一般的圆盘表面。
一个神奇的魔法阵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是个极其简单的小东西,以往连恩莱科自己也没有想到过它会有任何用处。
用指甲刻划的痕迹细如发丝,不过恩莱科并不在意,他往魔法阵里面输送了一点点魔力,魔法阵如同他想像的那样发挥了作用。
强大的精神振荡操纵着魔法能量,令那些刻痕变得深而清晰的同时,也在改变着金属的特性。
就像钢铁靠近磁石,同样也会具有磁性一样,强大的振荡能量,令这块小小的金属薄片之中的每一个微粒,同样振荡了起来,虽然那些振荡是如此微弱,不过它们毕竟已经不同于以往。
这就是万物的“呼吸”,至少大魔导士卡立特如此形容这种神奇的特性,不过更加古老的说法将之称之为“脉轮”。
恩莱科对于如何称呼并不感兴趣,他只在意于是否能够取得成功。
将马蹄铁拔下来,把这个金色的魔法阵镶嵌在里面,左看右看恩莱科感到相当满意。
两匹马四只马蹄全都如法炮制,对于恩莱科来说这简直轻而易举,反倒是将马蹄铁拔下和安上花费了他不小的力气,他的手边没有合适的工具。
回到马车上,恩莱科无比欣喜,他满脸笑容兴奋地挥舞起长鞭,长鞭在半空中发出了一记清脆的声响。
满脸笑容突然间凝固了起来,马车仍旧一动不动。
那两匹马胡乱地蹬动地面,仿佛连路都不会行走。
恩莱科皱着眉头轻轻搔了搔头,他突然间意识到,这种异想天开的布置对于他本人来说顺理成章,不过那两匹拉车的马却未必理解其中的奥妙。
如何教导两匹没有多少智慧的马,用一个魔法师的思维来行走,对于恩莱科来说,这又是一个无法解答的难题。
幸好他对于精神魔法颇有了解,恩莱科突然间想起了莫斯特这个邪恶的魔物。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可以称得上是灵魂之神的降神者,虽然降神的方式显得有些稀奇。
同时那把“暗红泪珠”也突然闾从他的脑子里面跳了出来。
既然一把弯刀能够拥有使用者的意识和记忆,那么他就应该能够将自己的意识赋予两头有生命有灵魂的生物。
事实上这样的魔法早已经存在,只不过施展的对象是人类而已。
恩莱科将双手贴在其中一匹马的额头之上。
精神魔法的试验最为方便,因为既用不着工具也不需要材料。
不过一旦发生差错,后果往往相当可怕,恩莱科甚至担心,他将不得不自己拉着马车回去。
驾驭着马车在草原上飞驰,这种感觉令恩莱科感到心旷神恰,他脱掉了那件厚重的斗篷,尽情地感受着风的洗礼。
恩莱科已经忘记了自己驾着马车飞驰了多久,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简直好极了。
在他记忆中驾着马车飞奔,大多数时候是在逃亡,即便不在逃亡途中,心情也绝对不像现在这样轻松开朗。
抬头看看那从云端露出脸来的太阳,再感受一下那遥远的、已经变得相当微弱的魔法标记。
虽然恩莱科不像克丽丝那样是个彻彻底底的路痴,不过在这空荡荡的大草原上他同样不敢自信,自己绝对不会迷路。
毕竟他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草原子民,再加上茫茫无际的大草原缺乏明显辨别位置的标记。
恩莱科掉转了马车,他估摸着中午时分应该能够回到格兰特城。
突然间一声尖锐无比的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鹞鹰发出的求救的长鸣。
恩莱科很清楚蒙提塔的每一个部族都会饲养几头鹞鹰,这些鹞鹰不但能够充当探路和放哨的卫兵,更是在危急时刻被放出求救的信使。
正因为如此鹞鹰成为了部族之中最受到宠爱的珍宝,同样这些鹞鹰也和部族凝结出了深厚的感情。
听着那声声凄厉的长鸣,恩莱科仿佛能够感受到那只鹞鹰的悲伤和焦急。
恩莱科无从猜测这头鹞鹰已经飞行了多少距离,而孤身一人的他知道自己在那只鹞鹰眼中,肯定不会是一个值得托付的救援者。
那只鹞鹰会继续飞向格兰特城,只有找到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它才会落下。
茫茫草原上一眼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但是极力远眺,恩莱科什么都没有看到。
显然危机发生的地方离开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恩莱科不想做徒劳的搜索,求救者的生命恐怕已经危在旦夕。
他双臂一振,强大的魔力加强了马车底部那座魔法阵的威力。
整辆马车漂浮了起来,高高地往空中升去,那两匹马害怕地长声嘶鸣,显然这是它们一辈子也没有尝试过的经历。
这两头没有翅膀的生物,显然对于地面渐渐远去感到无比恐慌,它们是大地的宠儿,不过天空并不属于它们闲逛的范畴。
但是紧紧勒住的缰绳令它们动弹不得,这两匹马只能四蹄乱晃高声嘶鸣。
恩莱科信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咒符,风的结界将他团团包裹。
马车在风的推送下,朝着远方飞驰而去。
一道烟尘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恩莱科掉转马车朝着那个方向驶去。
漫天的烟尘混杂着阵阵嚎叫的声音,地面上黑压压一片全都是草原狼群。
这些可怕的生物对于蒙提塔人来说,永远是无法彻底清除的梦魇一般的存在。
在狼群紧紧包围的正中央位置,一支迁徙的部族正在那里苦苦支撑。
那支部族显然属于常年迁徙的游走部族,这样的部族对于蒙提塔王国来说,相当于商人的角色。
正是这些游走部族将精美的丝绸、瓷器带到了大陆上的各个王国。
这些部族没有成群的牛羊,而他们的大车比其他的蒙提塔草原上的部族,更为适合长途旅行。
如果说大多数蒙提塔人生命中的十分之一的时光,是生活在大车之上,那么这些游走部族的部民则毕生都在大车上过活。
恩莱科看了一眼大车的部署,显然他们还能够坚持一会儿,不过他可以想像被包围在狼群之中的那些人有多么绝望。
对于狼群恩莱科倒是并不在乎,他只是在想应该如何隐藏身分。
召唤出满山遍野的骸骨,可以轻易地驱散这些狼群,不过如果一旦传扬出去,恐怕难免有人会怀疑自己身处蒙提塔王国,毕竟这个世界上死灵法师并不是那么众多,而喜欢弄出这样排场的死灵法师,恐怕就只有自己和特罗德两个。
也许还是借用那位“圣者荷里”的名头,至少暂时不会有人将他和“圣者荷里”联想到一起。
恩莱科打定主意,他吟诵着咒文,从大地深处将在这里的无数骨骸召唤了出来。
这些可怕的东西一旦钻出大地,立刻化身为身披金色钟甲、光芒耀眼令人无法逼视的战士。
虽然幻觉并不会令这些骨骸拥有更加强大的战斗力,那明晃晃的长剑以及金光闪闪的盾牌都只是虚幻的东西,并不会令狼群受到致命的一击,也阻挡不了群狼的疯狂攻击。
不过在群狼的记忆中,拥有被利剑伤到带来的痛苦,更有过对全副武装的人类的畏惧。
如果它们占据数量上的优势,群狼或许还不会感到害怕,但是当这些凶残的野兽看到四周全都被这些人类所包围,疯狂的嚎叫转化成哀哀的鸣鸣。
最外圈的群狼扭头就跑,而被团团围困在里面的狼群则奋力突围。
虽然骨骸脆弱得不堪一击,不过有源源不断的骨骸冒出来,它们的数量几乎没有穷尽。
更何况没有生命的骨骸用不着担心会再一次死亡,而那些凶悍的群狼毕竟都只是血肉之躯。
鸣鸣转为哀嚎,刚刚死去的狼立刻加入了金色战士的行列。
它们的利爪撕开了同类的身体,它们的尖牙穿透了同类的脖颈。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战斗,因为战斗的一方根本不用畏惧死亡。
烟尘渐渐平息,苍茫大地之上看不到一只狼的踪迹,只有满地鲜血证明了刚才那场战役的惨烈和残酷。
突然间那原本紧紧围拢在一起的大车分开了一道缺口,那些部民纷纷从里面奔了出来。
他们中有老人和孩童,更有不少哀哀哭泣的妇人。
所有人都朝着空中跪倒在地,他们匍匐着紧贴地面,那神情充满了虔诚和恭敬,对于恩莱科来说,高高在上受人崇敬的时候并不是没有,不过像这样受到顶礼膜拜还是第一次。
这如同敬拜神灵一般的礼节令他感到不知所措,他掉转马车正想尽快回到格兰特城一吴。
陆陆续续又出来的那些部民,令他停住了脚步,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最先出来的都是老者、女人和孩童。
这一次出来的都是成年男子,他们行动艰难,身上伤痕累累,更有不少是被抬出来的。
那些躺在挡架上面的人看上去奄奄一息,虽然没有贝尔蒂娜那慈悲仁爱的胸怀,不过恩莱科也不是个冷酷无情见死不救的人物。
不过神圣魔法可不是他的擅长,那个圣杯又不在他手上。
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令他们到达格兰特城,将这些伤员带到安其丽的身边,由牧师来处置这些伤员。
想到这里恩莱科有了主意,他将幻术魔法笼罩在自己身上,他的马车在一瞬之间变成了金光灿灿的诸神的坐骑。
耀眼夺目的光芒令人眼花撩乱,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这辆马车是用破旧的藤椅和两个旧车轮装配起来的简陋货色。
在他们的眼里金色的扶栏上雕刻着一丛盛开的玫瑰,金色的车轮上装饰着蔓藤的图案。
流云般的金色辕架锁住两头高大神骏的战马。
这辆金光闪闪的马车之上,乘坐着他们至高无上的“圣者荷里”。
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圣者荷里的脸上戴着金色的面具。他的头发在风中飘舞,他的全身笼罩在一片金色之中。
唯一和传闻有所不同的好像就只有高度。
不过没有人敢于质疑圣者荷里的身高。
“所有人全都上车,把你们的牲口也赶上大车,将所有的大车用最牢固的锁链连接在一起,我要带你们前往格兰特城。”
恩莱科高声的对众人说道,为了显得庄严神圣,他用魔法令自己的声音显得异常洪亮。
对于至高无上的圣者荷里,蒙提塔的子民自然唯命是从,无论是老人还是妇女,立刻忙碌起来。
铁制的锁链对于蒙提塔人来说,并不那么容易弄到,不过用牛皮拧成的绳索同样牢固异常。
所有的大车一辆接着一辆挂在一起,那长长的一串令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他们无法想像,圣者荷里如何用他那辆金色的马车拖动这样长的一串大车,即便那两匹神马拥有巨人的力气,拉车的绳索也无法承受住如此巨大的力量。
不过没有人会置疑圣者荷里,因为圣者荷里是草原上所有人都信奉敬仰的神明。
恩莱科信步而行,这一方面是为了检视那些牛皮绳索,他可不希望半路上断掉一两根绳索,万一出现这种状况,很可能会要了车上之人的性命。
另一方面,恩莱科将漂浮魔法施展在每一辆马车上面,他用食指将漂浮魔法的魔法阵,画在了大车侧面的护栏板上。
令恩莱科感到奇怪的是,大车之上并不仅仅只有那些部民,还有不少人躲在大车之上始终不出来,而最不可思议的便是,那些人从衣着打扮上来看显然来自卡敖奇。
恩莱科至少知道一件事情,卡敖奇人绝对不受蒙提塔人的欢迎。
但是这些人显然不是俘虏,他们甚至能够享受到特殊的款待。
恩莱科同样也知道一件事情,这些蒙提塔游走部族虽然近似于商人,不过他们并非像真正的商人那样唯利是图。
事实上每一个蒙提塔人多少都有些不可理喻,恩莱科很清楚只要触犯了他们的传统和信仰,他们会不惜以生命来捍卫和证明。
是什么原因令这些蒙提塔人接受他们的敌人,是什么原因令这些卡敖奇人免于敌意,甚至被当作最为尊贵的客人款待?
一边描画着漂浮魔法阵,恩莱科一边思索着这个问题。
完成所有的工作之后,恩莱科朝着那位年迈的族长走去。
“为什么车上会有卡敖奇人?”恩莱科问道,不过他立刻发现他用错了问话的语气。
那位老族长显然以为他们的圣者讨厌这些卡敖奇人,老族长立刻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吔。
“至高无上的圣者荷里,请你平息心中的怒气,这些卡敖奇人并非我们的仇敌,他们来自和我们相邻的那些卡敖奇郡省,他们信仰仁慈渴求和平,他们信奉的神灵是生命女神,一位善良的神明。
“卡敖奇的暴君令他们离开自己的土地,您的使徒这一代桑特大人命令我们协助这些卡敖奇人逃离,总共十五支部族来往于荒漠和格兰特之间,我们是其中的一支,我们和另外五支部族同行,我们比其他人晚出发两天,就为了等侯这最后一批逃亡者。
“一路之上我们遇到了无数艰险,那些卡敖奇人是朋友而不是仇敌,是他们治愈了伤者,要不然我们的损失可能更加惨重,肯安达苟的喔卡在此请求,至高无上的圣者荷里,不要驱逐这些善良的卡敖奇人。”
恩莱科点了点头,说道:“让你的部民做好准备,我们立刻就要出发前往格兰特城,让所有人躺在大车上面,紧紧抓牢大车前面的护栏,你们将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飞奔,我不希望任何人从大车上面掉落下去,令死者复活并不是我所拥有的能力。”
看到那位族长再一次诚惶诚恐地想要跪倒在地,恩莱科一把拉住了他的身体。
“不要再将我当作神明看待,我只是一个人而已,只不过我拥有你们所不具有的力量。同样也不要再叫我‘圣者荷里’,更不要再对我顶礼膜拜,如果你的内心令你无法接受这一切,那么就将此当作是我的命令。”
说着,恩莱科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马车的后面早就拴着两根长长的牛皮绳索。
那位族长诚惶诚恐地朝着第一辆大车走去,他要去宣布圣者荷里的旨意。
对于蒙提塔人来说,圣者荷里的任何话都不能够违背,但是那些卡敖奇人却不会这样认为。
特别是那些生命女神的信徒,在他们心里除了生命女神希里妮丝爱莲娜和那至高无上的父神,根本就不存在其他任何值得崇拜的神明。
不过他们对于圣者荷里多少有所耳闻,这位介于英雄和神明之间的人物,在魔法帝国还兴旺发达的时候,便已经受到草原人的传颂,作为近邻他们,自然对此知道得一清二楚。
同样他们也很清楚,在蒙提塔人面前表现出对圣者荷里丝毫的不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对于宗教充满了狂热的他们,自然不会去冒犯别人对于另外一位神明的狂热信仰。
更何况,恩莱科那令人惊叹的出场,多多少少也起到了一些作用。
在那些生命女神看来,这位圣者荷里至少也是某位神灵身边的使者,那神圣庄严的模样以及令人叹为观止的力量,虽然无法动摇他们的信仰,不过多多少少有一些敬畏的感觉。
正因为如此,没有人违拗这位圣者荷里的意思,所有人都躺在了大车之上,他们的双手紧紧握住大车前面的扶栏,那些动弹不得的伤员则用绳索牢牢系住。
每一个人都等待着出发时刻的到来。
同样每一个人都想看看,圣者荷里会再一次创造出怎样的奇迹。
不过当大车真正开始行驶起来的时候,几乎每一个人都显得惊惶失措,到处都是惊叫声,在身后的原野上留下了长长一串尖声呼叫的声音。
狂风呼啸着掠过每一辆马车,那些蒙提塔人还算好些,这顶多令他们回想起风暴来临的情景,但是那些卡敖奇人从来没有经历过草原上的风暴,他们不由自主地惊惶失措。
更何况他们还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甩出去一般,虽然紧紧拉住扶栏,但是身体仍旧不由自主地朝下滑去,不但卡敖奇人,甚至连蒙提塔人,也对此感到难以遏制的恐惧。
值得庆幸的是,持续了片刻之后,这种恐惧渐渐平息,因为那向后拉扯的力量正渐渐消失,当大车最终变得平稳下来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很想揭开车帐仔细观瞧,那呼啸的狂风再一次引起了一连串惊叫。
那些看到草原和大地正在飞速朝着身后掠去的人们,无论是蒙提塔人还是卡敖奇人都吓得面如土色。
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难以理解的奇迹。
只有在最前面驾驭着马车的恩莱科一个人感到洋洋得意,他为自己的成功感到高兴。
拉着长长一串大车在草原上飞奔,恩莱科甚至感到自己有些忘乎所以。
他回过头来看了看身后,令他感到宽慰的是没有一辆大车脱离,也没有一个人被甩出去,唯一令他感到还憾的,就是身后的草地上那洒落一地的锅碗和器皿,毕竟这些大车只适合缓缓前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急速飞奔。
恩莱科原本还担心狂风会将大车的顶蓬吹走,幸好游走部族的大车打造得异常坚固,这些大车既是他们的家也是抵御威胁的城堡,除此之外还有那可怕而又致命的风暴,这是蒙提塔草原上最大的噩梦。
心情放松下来之后,恩莱科更是催动那两匹拉车的马儿尽情飞奔。
漂浮术令那两匹马甚至连自己的体重都感觉不到,因此激烈的狂奔根本就消耗不了它们多少体力,唯一阻挡它们前进的就只有风的阻力。
格兰特湖边正热闹非凡,今天是光辉日庆典的第二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天才能够算得上是真正的庆典,毕竟昨天每一个人都忙于比赛或者观看比赛。
中午时分,牧人们纷纷钻出帐篷,一个上午的睡眠令他们精神奕奕。
赛场已经被拆除得干干净净,那些拆除下来的木桩被填进了篝火之中。
如果说昨天的蒙提塔草原属于那些赛手,那么今天的草原则是年轻男女的天下。
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人围坐在一起,在他们的身边伴随着他们的妻子。
喝酒聊天,也玩些投壶之类的游戏,一杯米酒配上乳酪、奶酥,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人生的享乐。
只有年轻人不愿意安分守己,他们的眼睛总是搜索着美貌的姑娘,不过他们绝对不会去打扰成双结对的情侣,这是草原上的规炬。
那些在昨天的比赛之中获得冠军的年轻人,则是灼手可热的幸运儿,他们头戴着红色镶嵌金丝的帽子,这是冠军的证明。
帽檐上那用丝绸扎成的花饰,最为姑娘们喜爱,每年的花饰都不一样,今年用的是金盏花的式样。
奈乌部族的少男少女们同样不会浪费着大好时光,更何况对于他们来说,还有一件更好的消息。
他们的部族刚刚和马扎尔盟订立了盟约,从此他们和这个最为欣欣向荣的部族结为一体,奈乌部族的姑娘和小伙子们,对于马扎尔盟早已经向往已久,小伙子们对传闻中的那些美丽女孩心动不已,而姑娘们则对那些英俊勇猛的青年戚兴趣。
至于马扎尔盟的人也跑来了不少,毕竟和闻名草原的马扎尔盟比起来,新近结盟的奈乌部族是突然间崛起的新的传奇。
而巴山和康丹这两个名字,更是传奇之中的传奇。
前一位拥有和他们战无不胜的冈塔一较长短的实力,而后一个则更加神奇。
甚至连冈塔大人都难以说清他的实力,而他的幼小年纪更是令众人感到不可思议。
除此之外,这个小孩的身分也令所有人感到非常在意,从云中之城传来了确切的消息,蒙提塔最强的战士,尊敬的达克王子,承认这个十岁小孩是他的师弟。
草原上几乎每一个人都确信,小康丹将成为蒙提塔排名第二的战士。
不过令所有人感到疑惑不解的是,谁是他们俩的师父?
最大的嫌疑者,便是跟随奈乌部族来到这里的那个莱丁人。
不过这个家伙是个可耻的小偷,多少又有些令人犹豫不决,在蒙提塔人看来,拥有高超武技的战士可以是个蛮横无理的恶棍,但绝对不是一个见财起意的小偷。
每一个人都想从小康丹那里得到准确的答案,只可惜这个小家伙整天躲在帐篷里面不肯出来。
虽然感到有些扫兴,不过这并不妨碍草原的子民寻找其他的快乐。
湖边、草甸里面铺着一块块毡毯,那里是属于两个人的世界,除此之外还有那成双结对、并肩骑在马上悠闲散步的年轻男女,他们时而亲匿地搂抱在一起,时而追逐打闹。
小伙子的那匹马的身后总是带着一条毡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停下来休息。
一切显得如此和谐而又美妙,远处那洞琴的声音也显得和缓而又缠绵。
不过一架突如其来的金色马车,打破了草原上的宁静祥和,更令所有人感到惊诧的是那辆马车的身后还挂着长长一串大车。
从来没有人见到过这样的景象,对于他们来说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他们立刻看到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
只见那辆马车渐渐放慢了速度,当身后的那一长串大车终于停下来,当那长长的牛皮绳索从马车后面脱开之后,这辆马车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飞上了蓝天,它就像长着翅膀能够自由翱翔的小鸟一般直插云霄,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开始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他们仅仅被眼前所看到的奇迹所震惊。
不过当他们看到大车上陆陆续续下来的人,看到那些从大车上走下来的游走部族的人,匍匐在地上,高声颂扬着圣者荷里的伟大,所有人都仿佛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草原上到处是匍匐在地的蒙提塔人,圣者荷里的呼声响彻格兰特城。
甚至连云中之城里面也是一片颂扬之声。
圣者荷里重新降临的消息,在瞬息之间,便传到了格兰特城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面。
所有人都朝着圣者荷里消失的天空顶礼膜拜,直到大车上那些卡敖奇王国的生命女神信徒提醒之下,他们才想起还有不少伤员需要获得救治。
伤员被七手八脚地抬下了大车,神职人员立刻往云中之城奔去,他需要请求增援,因为这些伤员不是普通牧师用草药能够救治。
没有人知道这时候恩莱科早已经回到了那座神殿之上。
当众人在那里顶礼膜拜的时候,他已经驾着马车回到了部族之中,隐身魔法令他轻而易举地将马车停回到原来的地方。
穿上那件斗篷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从身形中分辨出他便是那位圣者荷里。
恩莱科并没有和莉拉打声招呼,他想让小丫头和自己的父母好好待上两天,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孤身一人,恩莱科回到了城里,他所作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神圣的光芒重新点燃,他很清楚对于安其丽来说,今天将是极为忙碌的一天。
“你考虑得怎样了?”
那个金色的小东西不合时宜地提出了她的问题。
不过这一次恩莱科并不打算卖关子,他越来越感到自己的身分渐渐有些隐藏不住,虽然感到非常可惜,而且他竟然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不过恩莱科仍旧开始考虑逃跑,在此之前,必须首先完成克丽丝长公主殿下赋予自己的使命。
“好吧,我想好了,让安其丽获得永生,像她这样的好姑娘确实应该拥有永恒的生命,你告诉我应该如何做到这件事情。”恩莱科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这样说的时候,神情之中甚至表现得有那么一丝勉强,完全没有表露出丝毫迫切之情。
听到这样的话,那个小东西显然颇为高兴,她飞舞着围着恩莱科转悠了几圈,伸出那一丁点的小手轻轻拍了拍恩莱科的面具说道:“我现在总算对你有那么一丝好感了,你确实还拥有那么一点点好处,我现在对你的评价提高了许多。”
说完这些,小东西突然间犯起愁来:“我应该令安其丽以什么样的形式,获得永生呢?”
虽然恩莱科对于永生并不是很感兴趣,不过他的好奇心却令他对于各种神奇的知识充满了渴求。
而眼前这个小东西显然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宝库,她是智慧之神留在人间的、最后也是最为庞大的一笔财富。
“据我所知,魔法帝国时代的魔法皇帝们通过死灵魔法,将自己的身体改造成为永生不死的身躯。”恩莱科说道。
“死灵魔法?”小东西尖叫道。
她的两眼闪闪发光,她愤怒地举着拳头,盯着恩莱科说道:“难道你想让安其丽和那些强尸、骷髅为伍吗?永生之法是最为高超最为完美的魔法,甚至连高傲的龙都不得不在永生之法面前低头,你现在却将其降低到和尸体同样的等级。”
说到这里,那个金色的小东西显然忿忿不平,同时又有些洋洋得意,恩莱科猜想这个讨厌的小东西可能又想到了,当初在海盗岛的地底洞穴之中,任意差遣那头远古智慧巨龙的岁月。
小东西突然间又说道:“更何况,用死灵魔法获得的永生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而且一旦受到致命的伤害,仍旧能够令受术者死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只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那么还有什么其他形式的永生之法?据我所知,在人类有历史记载以来所出现过的永生之法,就是我刚才所说的那一种。”恩莱科叹了口气说道。
“当然,你们虽然和诸神一样拥有创造能力,不过如何能够和诸神相提并论?而我则是诸神之中最充满智慧之人亲手创造的最后生灵,爱塔罗坦思卡特将他大部分的智慧都赐予了我,我所拥有的智慧远远超过其他诸神。”小东西洋洋得意地说道。
恩莱科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因为他很清楚这种自信心爆炸的家伙个个都是无可救药。
不过这个讨厌的小东西和他的老师兼妻子克丽丝长公主殿下比起来,还算好得多,毕竟她还承认自己的智慧来自智慧之神,至少还承认诸神的地位在她之上,而在恩莱科看来,克丽丝好像一直将她自己看得比智慧之神还要高,甚至大有要取其地位而代之的意思。
“我知道你的伟大,不过我的时间不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你要让我作些什么。”恩莱科不以为然地说道。
“没有耐心的家伙!”小东西立刻回敬道,她显然丝毫都不肯吃亏。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诸神所创造的赐予永恒生命的方法总数加起来有上百种之多,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够称得上是真正的永生不死,而大多数仅仅只是拥有几乎近于无限的生命而已。”
“想必你希望安其丽以完美无缺的方式获得永生。”恩莱科理所当然地说道。
出乎他预料之外的是,小东西居然犹豫了一下,立刻连连摇头说道:“所谓完美的永生仅仅是就永生本身而说,对于你们人类那并不是相当理想的方式,大部分所谓完美的永生是将人类的灵魂和灵魂附着的载体彻底更换,唯一保留的只有思想、记忆和意识,诸神曾经赐予了很多人这样的永生,他们便是诸神迁往另外一个世界的时候,带走的那些选民。
“获得完美永生的人并没有躯体,他们的灵魂附着在能量聚集而成的载体之上,事实上这样的永生就是诸神自己的形式,那些获得永生的人类就相当于力量非常弱小的诸神,没有身躯就会失去很多乐趣。
“我喜欢安其丽,喜欢现在的安基丽,而且我也很羡慕安其丽,因为她拥有人类的身体,而我则是一个孤独的金属生命体,有的时候我甚至自己都有些怀疑,我算不算是一个生灵?”
小东西突然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感慨,在那一瞬间,恩莱科仿佛能够感觉到小东西心中的孤寂和凄凉。
金色的小东西不再显得那样讨厌,恩莱科感觉到她就像是一个寂寞的小孩,没有朋友因此才会显得那样非常任性,以至于令人讨厌。
“你认为什么样的永生才算得上真正的美好,我想安其丽并不会去追求那毫无意义的完美。”
恩莱科叹了口气说道,这倒是他心底的真话,不过他不敢保证真丽丝是否会同样地思考这个问题。
“丧失了肉体的永生就变得毫无意义,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用死灵魔法改造身体同样是一件蠢事,这样的永生根本就没有考虑的价值。”
小东西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她说道:“有一种永生的方式想必比较合适,成长并且衰老最终死亡是一切生灵都遵循的规律,创造并且守护这个规则的神灵,便是拉克多斯克拉尼斯,你们人类将他称作为冥神。
“不过这种规则并非只有单一的朝向,冥神也并非你们人类所认为的那样,是代表死亡和毁灭的神灵,他所守护的规则能够顺逆运行、甚至终止或者暂停。不过这样的永生仍旧不够完美,致命的一击仍旧会带来毁灭。”
说到这里,金色的小东西再一次紧紧皱起了眉头,她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你在干什么?”恩莱科忍不住问道。
“不要妨碍我,我突然间感到这也不太保险,我正在寻找是否有更加完美的永生之法。”小东西厌烦地说道,显然她很讨厌被人打断思考。
“在我看来这很容易解决,只要将另外一种永生不死的密法叠加其上,便可以做到完美,据我所知,死亡只不过是因为灵魂和载体互相脱离,没有了载体的灵魂只剩下记忆,而不再存在自我的意识。
“衰老和致命一击会造成死亡,第一种永生之法令衰老不再成为威胁,第二种用永生不死的密法,是为了对付那出乎预料之外的致命袭击。”恩莱科说道。
小东西看了恩莱科一眼,她那对蓝宝石眼睛闪烁着从所未有的亮光。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间兴奋地飞到恩莱科眼前,轻轻拍了拍那个面具上脸颊的部位说道:“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有些用处,我现在甚至有些嫉妒起来,我的父亲智慧之神为什么对于你们如此偏爱,单单令你们拥有创造的能力。”
说到这里,小东西歪着脑袋思考起来,“你所说的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就是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那些讨厌肮脏的魔族,他们可以将身躯和意识分离,因此要将他们彻底杀死实在很不容易。以至于当年的神魔大战之中,真正被彻底杀死的最高层魔族就只有比同可尼萨流斯一个,其他都脱却了身躯逃进了魔界之中。”
听到这里恩莱科突然间大戚兴趣,毕竟那段历史对于今天的人来说,有着太多误解和错误,而莫斯特想必不会愿意提到这件事情,毕竟作为当事人的它是这场战役失败的一方,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它输给了智慧之神爱塔罗坦思卡特。
除此之外,即便莫斯特愿意提起当年的神魔大战,恩莱科也得好好考虑一下,他是否支付得起莫斯特那昂贵的解说费,以及那更加连想都不敢想的利息。
“难道诸神和魔族的构造不是一模一样的吗?传说中他们之间的区别,仅仅只是一方代表秩序,而另外一方则属于混沌。
“最终战役又是怎么一回事?诸神是否真的降不过那毁灭一切的神级禁咒?魔王比同可尼萨流斯又是如何被彻底杀死,诸神为什么容忍其他魔族逃离?”恩莱科好奇地问道。
“谁说诸神和魔族完全一样?诸神各自代表某种规则,他们的内在和身躯完全融为一体,但是魔族就不是如此,他们始终没有拥有各自的规则,组成身体的混沌力量和他们的意志及灵魂,就像是烂泥一样胡乱地搅拌在一起。
“事实上在诸神和魔族产生之初,他们原本是完全相同的个体,甚至有些神灵和魔族原本是同一块意识体却各自分离,不过随着诸神拥有了各自的规则,最初那意识的载体就变得毫无意义,而混沌的魔族则始终没有什么改变。
“至于最终战役,恐怕没有你们想像中那样辉煌灿烂,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神级的禁咒,想要摧毁魔族的身躯需要相当惊人的能量,如果有那种所谓的神级禁咒的存在,如此强大的能量早已经将这个世界彻底毁灭。
“事实上最终战役显得相当混乱,根本就不存在你们人类作战时的阵列和战术,强大而又大范围的攻击魔法仅仅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然后便是完全搅在一起的混战。
“不过即便那最初的攻击,也几乎令这个世界差点毁灭,天地间到处是不稳定的魔法能量,火山、地震、海啸,甚至还有流星一个接着一个砸落地面,诸神和魔族就是在这可怕的情景中搏杀着,魔族的阵营之中有着无数恐怖的魔兽,而且魔族创造出了一种可怕的武器叫做气魔光炮”,在第一轮攻击中神族一方损失惨重。
“不过神族拥有龙这个强有力的帮手。而诸神们拥有各自的规则,因此诸神所能够使用的只有符合规则的那种力量,比如水神所能够施展的就只有水的力量,而火神除了放火什么都干不了,而属于混沌的魔族则没有这样的限制,所以如果没有龙加入到神族这一边,战役的结果恐怕凶多吉少。
“神族另外一个杀手绝招就是那些经过改造的人类,诸神在战役之前的几万年中赐予了很多人类以永生,并且令他们拥有了各种各样神奇的力量。
“而魔族看重的则是人类的创造能力,而且他们对赐予生灵永恒的生命这一点一直无法作出决定,虽然战役开始之前他们改造了一批人类,数量上也占据优势,不过却根本无法和诸神的圣灵战士相提并论。
“缺乏能够牵制对手力量的存在,导致了魔族最终走向失败,不过如果魔王比同可尼萨流斯不被彻底消灭,魔族将东山再起,因为比同可尼萨流斯拥有从虚无中创造出混沌力量的能力,只要有他存在,那些丧失了身体的魔族就可以在短时间内,重新找回失去的力量。
“比同可尼萨流斯是个相当难缠的家伙,无论将他的身躯重创多少次,无论给予他多么可怕的致命一击,他都可以在转瞬间得以恢复,而且他所拥有的特殊力量令他能够化身亿万,每一个化身都可以称得上是他的本体,因此除非将所有的他全部消灭,要不然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比同可尼萨流斯只凭他一个,就可以扫荡所有的神灵。
“为了对付这个最强的魔王,战神和龙王正面和他交锋,在诸神的阵营之中,战神玛雷奥菲努斯的战斗力排名第一,只有他能够给予比同可尼萨流斯足够的打击,而龙王伊斯坦利则拥有最强的防御能力。
“诸神在自己的规则范围内给予伊斯坦利最高特权,智慧之神亲自在它的身上施以时间的封印。即便强大无比的魔王也对它束手无策,一切攻击它都能够承受抵挡。
“不过真正的杀着并非他们俩的联手,他们俩只是为了让那个魔王身心地投入到战斗之中而无暇他顾,更是为了防止这个强大的家伙逃跑或者隐藏某个分身,创造了我的智慧之神很清楚一点,只有代表毁灭的拉克多斯克拉尼斯,能够真正消灭比同可尼萨流斯,这位令人类最为害怕的神明,从战役开始便将自己巧妙地隐藏着。
“但是只要比同可尼萨流斯能够行动,就别指望能够命中他的要害,为了将其暂时封印住,诸神以自己的力量作为交换,令比同可尼萨流斯身边的时间暂停了片刻,为了这片刻的时光,诸神将在一万年的岁月中丧失全部的力量,不过这片刻的时光,足以让冥神用他所代表的毁灭一切的规则,令比同可尼萨流斯彻底消失。
“而感觉到力量正在渐渐消失的诸神,则不得不进入另外的世界,如果不是因为智慧之神预见了所有这一切,撤离将会显得过于仓促,而魔族恐怕会趁机卷土重来,不过仍旧有两位神明留在了这个世界之上,他们便是太阳神赫克特儿、月亮神米霞依缇丝,他们负责清扫战场和守护魔界的出口,不让魔族再一次回到这个世界。”
小东西显然没有讲故事的天赋,不过恩莱科仍旧听得惊心动魄,这就是光辉日的真相。
而真相竟然已经被掩盖了三万年之久。
不过恩莱科感到非常奇怪,为什么太阳神赫克特儿和月亮神米霞依缇丝,没有理睬莫斯特这个魔物,难道正如那头远古智慧巨龙所说的那样?
诸神已经接受莫斯特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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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光辉日庆典4
卡敖奇人的到来并没有像恩莱科预料的那样,给光辉日庆典蒙上一层不和谐的阴影,这除了蒙提塔人的淳朴和宽容之外,同样也和那些生命女神信徒有关。
在恩莱科看来,这些生命女神信徒,仍旧和以前他最初看到的时候一样固执和难以理喻,不过他们显然很对蒙提塔人的胃口。
但是真正令他们受到蒙提塔人欢迎的原因,恐怕是他们所拥有的、能够治愈伤病的神奇力量,以及他们那极为高明的医术。
看着那些生命女神信徒娴熟的医术,和恰到好处的神圣魔法施展的技巧,恩莱科相信自从自己和贝尔蒂娜离开斯崔尔郡之后,这些生命女神的信徒肯定又有了长足的进步。
他们狂热的信仰和全身心的投入给予他们无比的回报,这是任何一位教宗也绝对无法做到的事情。
再看他们狂热的样子,恩莱科相信他们称自己为最虔诚的诸神的子民,绝对没有夸大事实。
而且恩莱科确信这一切,必定和那场“精神风暴”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事实上,几乎每一个生命女神信徒,都自豪地对他们新结识的蒙提塔朋友宣称,他们亲眼见识过诸神降临的奇迹。
每当提到这些的时候,就最令恩莱科感到尴尬,因为那些蒙提塔人也会用同样虔诚真挚的神情,谈论着圣者荷里的再次降临。
驾驶着金色马车飞翔在蓝天之中,给草原带来繁荣令蒙提塔人脱离苦难的圣者荷里,和带着天使的光环,身后站立着强大无比的禁咒法师侍从,高高举起双手令诸神降临人间的护国女神,成为了话题中出现得最多的人物。
从中午开始,蒙提塔人一批接着一批到达,对于其中的一些人恩莱科似曾相识,不过他不敢肯定,因为当初在斯崔尔郡的时候,他和那些生命女神信徒互相都是讨厌对方的。
他暗地里认为那些生命女神信徒是盲目的宗教狂热崇拜者,而那些虔诚的信徒则将他看作是没有信仰的、亵渎神灵的家伙。
虽然还没有达到互相仇视和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不过他们双方都尽可能地躲避着对方。
正因为如此,恩莱科对于这些生命女神信徒的印象极为模糊。
不过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显然对此极为兴奋,特别是安其丽。
令恩莱科感到奇怪的是,安其丽显得异常兴奋,好像仿佛她亲眼见到了什么奇迹一股。
难道是圣者荷里降临引起的副作用?
抑或是安其丽从这些生命女神信徒的口中,得知了自己在斯崔尔郡的事迹?
恩莱科对此无法作出定论。
当蒙提塔人正欢庆他们卡敖奇朋友的到来,当所有人正共同庆祝着这前所未有的光辉日庆典的时候,恩莱科则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面。
他在听着那个金色的小东西讲解智慧之神封印在她大脑里面的知识——那些有关如何获得永生的方法。
对于恩莱科来说,永生之法显然没有其他魔法师认为的那样神奇,他轻松自如地听明白了小东西所说的一切,有的时候甚至还没有等小东西说出其后的内容,凭借着以往对于魔法的认识,恩莱科已经作出了正确的推理。
正当两个人说得起劲,安其丽的传唤打断了他们的话题。
回到神殿之中,所有的神职人员早已经聚集在那里,正中央站立着安其丽,和往日不同,今天的安其丽脱下了主祭的长袍,换上了华丽的长裙,她的头上戴着王冠,这是王室成员的证明。
看见所有人都已经到齐,安其丽兴奋地说道:“各位,等一会儿将会有很多客人,他们一路之上经历了无数困苦和磨难来到这里,我希望这裹的每一个人都能够以最为真挚的情感热情地接待他们。
“我希望能够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庆祝他们的到来,这既是替他们接风洗尘又是答谢他们慷慨无私的缉赠,答谢他们为我们带来了奇迹。”
“好啊,好啊,我喜欢宴会。”
那个金色的小东西飞舞着,拍着翅膀高兴地说道。
不过她显然和安其丽完全不是一个意思,显然她真正戚兴趣的是热闹,而不是来自远方的卡敖奇贵宾。
“勒克累斯,麻烦你等一会儿帮忙招待一下,只有你对于卡敖奇人的喜好和风俗最为了解,我会请求父亲大人调派一些侍从,你来担当宴会的总管。”安其丽走到恩莱科身边轻声说道。
恩莱科原本打算找个借口拒绝,不过安其丽那软语请求令他感到浑身乏力,恩莱科根本无法鼓足勇气让拒绝的话语出口,他实在作不到令安基丽失望。
“好吧,我会尽我的所能招待好那些贵宾。”恩莱科违心地说道。
“谢谢你,勒克累斯。”
安其丽兴奋地握住了恩莱科的双手,而后者的心中正后悔不迭。
“我想将宴会安排在大礼堂之中,外面的走廊和广场上全都可以布置桌椅,这一次逃亡蒙提塔的卡敖奇人数量真是惊人。”
安其丽说道:“我要代表我的父亲,以最为隆重的礼节款待这些来自远方的贵宾。”
“难道说,你的父亲,国王陛下没有宴请这些卡敖奇人?”恩莱科疑惑不解地说道。
“对于他们这些来自远方的贵宾来说,最需要的是充足的睡眠和修养治疗,长途跋涉令他们的体力消耗殆尽,而且草原艰苦的迁徙生活令他们身心憔悴并且疾病缠身,更何况他们中的最后一批人昨天深夜刚刚到达。”安其丽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突然间,她的神情又变得兴奋起来,只见她再一次抓住恩莱科的手说道:“不过这一次真是无比幸运,生命女神的信徒万里迢迢来到我们蒙提塔草原,他们是最为虔诚的信徒,他们受到生命女神的眷顾,他们中每一个人的实力都是如此超凡。
“更令人欣喜的便是他们带来了伟大的奇迹,而最令人赞叹的是将他们带到这里的,竟然是伟大的圣者荷里!
“如果不是因为圣者荷里降临的奇迹,想要令蒙提塔人接受我们的卡敖奇邻居,恐怕远远没有现在这样容易。
“而我们的贵宾哪怕只是受到丝毫的委屈,都会令我深深过意不去,伟大的圣者荷里显然预见了这一切,他以在人间再次降临,来消除蒙提塔人对卡敖奇漫无目的的仇恨和偏激。”
安其丽并没有发现,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令恩莱科无地自容,无论是伟大的奇迹还是圣者荷里,都令他感到浑身难受。
恩莱科的心中忍不住想要再一次逃避,只不过这一次他想要逃避的是安基丽对于自己的赞美。
“我得去立刻去安排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招待那些卡敖奇贵宾?”恩莱科连忙将话题岔开,这会令他感到好受一些。
“你看中午怎么样?让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这是蒙提塔草原最为隆重的敬意。”安其丽微笑着说道。
“是否要替国王陛下安排座位?你的母亲希茜莉亚王后是否出席?”恩莱科又问道。
“卡敖奇王国逃亡者的首领昨天晚上和我的父亲谈得很晚,他不希望蒙提塔王国过多地介入这件事情,他希望我的父亲将他们当作是一群寻求避难的逃亡者,而不是当作令蒙提塔得以繁荣富强的精英。
“那位首领甚至不希望卡敖奇人居住在云中之城,那会为他们带来很多怀疑和猜忌,而最为致命的怀疑则来自于卡敖奇王国。
“他担心一旦朝廷重臣认为他们正在帮助蒙提塔变得更加强大,无论对于他们这些逃亡者还是对于蒙提塔王国,都将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安其丽皱紧了眉头说道。
“所以你的父亲希望你能够代表他,对所有来到蒙提塔的逃亡者表达敬意?”恩莱科问道。
“是的,除此之外还有我的哥哥,他更有资格代表我的父亲。”安其丽说道。
“还有我其他的兄弟姐妹,他们将散坐在卡敖奇贵宾的中间,我的父亲希望让这些贵宾感受到尊重和家庭的温暖以及朋友的热情。”
突然间安其丽看着恩莱科,用满怀诚恳的神情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很希望你能够帮助我。”
“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会竭尽全力。”
恩莱科连想都没有想立刻说道,话说出口之后,他才警觉到这是多么糟糕的一件事情。
不过安其丽脸上绽放出的欣慰的笑容,令恩莱科感到一切都得到了回报,那一丝犹豫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很希望你能够给予我的母亲全力的帮助,对于锻造物品你是专家,虽然云中之城还有好几位技艺娴熟的打造大师,不过所有人都公认你对于锻造和金属有着最为深刻的认识。”
对于安其丽的恳求,恩莱科根本无法拒绝,他只能够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不过他并不清楚,大魔导士希茜莉亚到底要锻造什么东西,难道是强力的魔法兵器?抑或是威力惊人的武器?
同时从内心深处他确实也想要见见那位希茜莉亚大魔导士,对于恩莱科来说,她就仿佛是一部传奇。
恩莱科确实想知道,被自己的老师兼妻子的克丽丝痛恨无比的女人,到底是怎样一副模漾。
确实想知道到底哪一个人才是真正的希茜莉亚,是安其丽口中那个掀起了腥风血雨的真正的蒙提塔女人,还是自己从小就听说的那位美丽坚强的、来自异国他多的公主殿下。
恩莱科再一次点了点头,他只能够点头,因为他不敢作出任何承诺,他担心自己会深深陷入对于安其丽的承诺之中而不可自拔。
“谢谢你勒克累斯,只可惜我无法回报你的慷慨。”安其丽缓缓说道。
作为一个组织者,恩莱科绝对算不上合格,他显然没有从莫斯特那里获得指挥若定的统领风范。
当初在斯崔尔郡的时候,是达克托老爹在主持全局,老爹就仿佛是一位天生的统帅,无论是指挥才能还是威望,都令所有人敬佩和赞叹,这些人中当然也包括恩莱科自己。
老爹去世之后,那位比斯先生继承了老爹的还志,他虽然没有统帅的才华,他的威望也远没老爹那样崇高,但是他以极大的热忱弥补了所有的不足。
而恩莱科自己则自始至终享受着悠闲,虽然种种天才的设想来自于他的头脑,不过他从来没有亲自指挥别人实现过其中的任何一件。
这个丝毫没有统帅才能的家伙现在就手忙脚乱,安其丽给他配备了五十个手下,但是恩莱科反而感到忙得不可开交。
那些侍从们同样暗自怨声载道,因为他们一会儿忙碌地四脚朝天,一会儿又空闲得没有任何事情好做。
不称职的总管和心中暗自埋怨的侍从们,忙碌了整整一个上午,宴会才勉强布置得稍微像样。
礼堂之中摆放着八条长长的餐桌,餐桌上铺设着雪白的桌布,餐桌上每隔一米都放置着一盏烛台,不过中午时分这些烛台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餐具早已经整整齐齐地放置妥当,按照卡敖奇人的习惯准备了刀叉和调羹,所有这一切都是恩莱科的主意,草原的子民他们的右手就是最为灵活的餐具。
长桌两旁放置着一张张靠背座椅,因为一时之间实在凑不齐同样的式样,因此放置在这里的座椅绝对称得上是五花八口。
礼堂的正前方横着一排长桌,这是为地位最为显赫的人物准备的座位。
恩莱科很后悔刚才没有向安其丽询问,谁是逃亡者们的首领?
礼堂门口的走廊上也摆放着两条长桌,不过这儿的座位显得稍微有些拥挤,除此之外餐桌上既没有桌布也没有烛台,俭朴的长凳代替了靠背座椅。
走廊的两边斜插着的火把,显然代替了烛台的作用,而广场上的篝火更令这里具有别样的气氛。
广场四周铺满了地毯,就像草原上那些牧民的庆典一模一样,正中央的位置升起了六堆篝火,篝火旁边放置着各种各样烧烤的材料。
手持刀叉的侍从站立两旁,而那些需要花费时间的食物,已经搁在了篝火上方的烤架之上。
作为喜欢旅行的美食家,恩莱科订了一份在他看来能够令所有人满意的菜单。
唯一感到不满的恐怕就是那些蒙提塔厨师,很多食物对于他们来说闻所未闻,恩莱科只得在一旁临时指点。
恩莱科教人做菜的本领,显然远远超过他当初在成达维尔教导那些魔法师时的成就。
正因为如此,当那些卡敖奇逃亡者从充足的休息中醒来,当他们被热情的蒙提塔人带到餐桌前的时候,散发着浓郁芬芳的食物总算能够到达他们的餐盘之中。
恩莱科一直在厨房之中忙碌着,他居然感到这是一件很有趣的工作。
这个家伙甚至在考虑,自己是否可以在某家餐厅找到一份安逸的工作。
远处那渐渐响起的喧闹嘈杂的声音,告诉他宴会已然开始。
蒙提塔的宴会一向直接进入主题,很少有哪个人会在宴会开始之前,发表令人厌烦的长篇大论。
恩莱科猜想,这会令那些万里迢迢到达这裹的卡敖奇人,感到非常高兴,不过恩莱科仍旧没有想到宴会一开始便进入了高氵朝。
侍从传来了安其丽的吩咐,一桶接着一桶芬芳的麦酒被搬了出去。
恩莱科对于这种饮料的气味很戚兴趣,不过他绝对不想品尝它的滋味,对于酒精饮料他有着很多糟糕的记忆。
“嗤——”的一声,厨师往沸腾的油锅里面倒入了大量的洋葱,然后又抓了大把的茴香扔了进去,厨房里面到处充满了那诱人的气味,而旁边厨师的助手则捧着一个很大的箩筐,箩筐里面堆满了大块的羊排。
恩莱科注视着烹调的全过程,他是那样专注,甚至超过了往日进行魔法试验时的认真程度。
“卡敖奇人就吃这种东西,真是糟蹋了大好的羊肉,这些羊排应该放在烧烤架上,只有烧烤之后才能够体现出它的全部美味,这样好的东西根本就用不着太多的香料,一点点盐和胡椒就可以令美味充分发挥。”厨师一边工作一边抱怨道。
“每一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你所喜欢的别人未必喜欢,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都是如此,就像你们所信仰的蒙提塔神灵,对于那些卡敖奇人来说,未必能够接受。”恩莱科说道。
“那倒也是,圣者荷里的降临对于我们来说是无与伦比的奇迹,但是那些卡敖奇人,即便受到圣者荷里仁慈解救的那一部分人,也不像我们对伟大的圣者那样推崇和敬仰。而他们总是挂在嘴边的那个女孩,在我看来,比起我们的桑特大人要差得远了。”厨师说道,“这里就拜托各位,我到前面去看看。”
恩莱科连忙找机会往外溜,他怕再待在这里会受不了,因为无论是赞美还是嘲讽,都令他感到无地自容。
匆匆忙忙从厨房里面出来,恩莱科开始犹豫不决起来,他的手里拿着那个面具,不知道是否应该将它戴上。
虽然在草原上拯救那些被围困的牧民和在卡敖奇逃亡着的时候,他用幻术将面具变成了金色,不过他并不敢保证,是否有人会因为这副面具而怀疑自己。
不戴面具则令恩莱科更加担心,万一遇到一个认识自己的人物,想要不暴露身分恐怕也难以做到。
犹豫了半天之后,恩莱科最终还是戴上了那副面具,他用斗篷的帽檐将自己的脸严严实实地遮盖了起来。
恩莱科朝着礼堂走去,他尽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幸好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全神贯注于自己眼前的食物,对于长途跋涉穿越了茫茫荒漠和无尽草原到达这里的他们来说,没有比餐盘里面的美味佳肴,和杯子里面的麦酒更能够引起他们注意的东西了。
嘈杂的杯子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感受到了蒙提塔草原的粗犷一般,这些卡敖奇人也变得喧闹了起来。
当然这一切都是恩莱科自己的感受,不过他不敢十分肯定,也许卡敖奇人原本就这样粗犷,只不过以前的自己所见到的只是他们恭顺和平静的那一面。
也有一些卡敖奇人席地而坐,恩莱科猜想也许他们最容易融入蒙提塔草原的子民之扣。
篝火堆了“哧哧”地冒着青烟,泌人心脾的烧烤香气弥漫在广场之上,久久无法散去。
那些站在篝火旁的侍从,正手持利刃,忙碌地从烧烤架上的牛羊身上削下一块块薄薄的肉片,而垂涎欲滴的卡敖奇人,早已经手托着餐盘等候在一旁。
不过每当侍从们抬着沉重的大锅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些原本围拢在篝火旁边的卡敖奇人会一窝蜂地飞快跑回自己的座位上面。
显然恩莱科订的菜单,比美味的烧烤更加受到这些卡敖奇人的欢迎。
看到此情此景,恩莱科在心底洋洋得意。
一边走着,恩莱科一边扫视着四周,走廊上的这些卡敖奇人,他似乎有些熟悉,又仿佛非常陌生。
有几张面孔好像曾经在他的记忆之中出现过,不过即便是那些记忆也显得颇为模糊。
虽然时隔仅仅半年,不过在恩莱科的感觉中,仿佛已经经历了几个世纪之久。
回首往事,连恩莱科自己也不得不赞叹,这短短的一年之中,他所经历的一切实在太过离奇,如此离奇的经历就仿佛是一部传奇。
只要一想到这些,恩莱科便不禁暗自摇头。
教堂的大礼堂有四道口,恩莱科从一道最不起眼的出口往里面探了探脑袋。
他飞快地扫视了一下礼堂,两个熟悉的人影顿时吓得他不轻。
在最显眼的前排,在那主座之上并排坐着两个人,左面那位身穿着红色的长袍,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极为显眼的高级祭司的桂冠,他长着一副圆圆胖胖的脸蛋,以及那仿佛是标志一般的山羊胡子,一对小眯缝眼,有那最为突出的厚实嘴唇。
右面的那位衣着极为朴素平凡,他的脸上到处都是皱褶,那是饱经风霜的证明,他的手掌粗糙而且有力,黝黑油亮的皮肤证明他久经风雨,那满怀沧桑的眼神令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老者。
不过恩莱科很清楚他的实际年龄远没有看上去那样苍老,因为他曾经亲口告诉恩莱科自己的年纪,那个时候他们在一起旅行,同行的还有达克托老爹和贝尔蒂娜。
那个饱经风霜的人物正是车夫卡兹,看到他恩莱科立刻想起了老爹。
恩莱科绝对没有想到会和卡兹再次相遇,更何况会是在眼前这个糟糕的场合中相遇。
同样他对于另外那个人也非常熟悉,他已经记不得那个人的名字,不过他还记得那个人总是喜欢在腰间别着一把锤子。
“神锤”就是众人赠与他的称号,这个有趣的家伙显然对此极为满意。
恩莱科绝对不会忘记这个看上去像商人多过神职人员的人物,正是他为自己证明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智慧。
这个对于诸神教义一无所知的家伙,在确立父神论以及修订教典的工作中,作出了难以抹灭的贡献。
看着这两个曾经非常熟悉的人物,恩莱科的内心感慨万千,他静静地站在门口,背靠着墙壁仰望着天空,心情久久无法平息。
在成达维尔时的那段经历,再一次出现在恩莱科眼前。
正是在那里他书写下了第一篇传奇,同样也是在那里,他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质疑。
迄今为止,他始终没有找到那个问题的答案,至今他仍旧不知道什么才是他的人生目的。
恩莱科又偷眼看了一下,主座上的车夫卡兹和那位“神锤”先生。
卡兹仍旧是那样的淳朴,地位的改变并没有令他的好脾气改变丝毫,他仍旧是那副老样子,只不过现在的他,神情之中多了一份难以描述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恩莱科感到对此非常的熟悉,但是他又无法抓住那丝虚无飘渺的感觉。
他悄悄地朝着另外一个门口走去,他站在门口的角落之中倾听着里面的交谈。
“两位先生,真是非常感谢你们,为我们带来那伟大的奇迹,有了气生命圣水”制取装置,草原上无数子民将因此而获得拯救,卡兹先生和派罗先生,你们俩为蒙提塔草原带来了神圣的福音。“礼堂之中传来安其丽那兴奋的声音。
“噢——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不过公主殿下,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希望您能够叫我‘神锤’派罗,或者干脆叫我‘神锤’也绝对没有丝毫的问题。”
那位“神锤”先生一如既往地请求别人注意对他的称呼,显然他对于这个绰号实在喜爱至极。
“公主殿下,这完全是‘神锤’派罗的功劳,他的智慧仅次于先知大人和老大人,受到每一个人的推崇。”旁边的车夫卡兹连忙说道。
这番话显然令那位神锤先生非常不好意思,他不安地笑着说道:“哪里,哪里,我之所以想得出这样的主意,只不过是因为我也曾经吃过同样的亏而已。”
“‘神锤’大人,您是否能够对我们讲讲您是如何想到这个主意?在我看来这绝对是无比智慧的证明。”安其丽立刻追问道,显然她对于这件事情很感兴趣。
“这个让我如何说才好呢?”
“神锤”不安地扭了扭肥胖的身躯说道:“说起这件事情,就会让我想起另外一件令找愤怒无比的事情。”
正如“神锤”先生所说的那样,他的愤怒甚至令礼堂之中喧闹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原本拥有一把真正的神锤,那是伟大的先知大人亲手赠与我的礼物,对于这把神锤我珍爱无比,但是却因此而引来了贪婪的小偷,现在想起来我还心痛无比。
“要知道,那把神锤是先知大人在草原上挖掘出来的魔法帝国时代的珍藏之一,其他珍藏全都被严严实实地封禁在皇宫之中,丢失的只有我手中的这一件。
“不过正是这件事情给予了我启迪,公主殿不应该十分清楚,自从朝廷派人接管了斯崔尔郡之后,所有的生命圣水制取装置都被严密地控制在军队手中,唯独先知大人亲手制造的那第一座生命圣水制取装置被当作陈列品,安放在纪念馆里面,虽然纪念馆同样已经被封闭,不过看守并不是十分严密。
“就像那些小偷从我的手中偷走了神锤一样,我和卡兹老弟也想方设法偷到了生命圣水制取装置,而且我们对于先知大人亲手制作的这个伟大的作品是如此熟悉,因此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赝品,也丝毫没有任何问题,自从纪念馆被封闭之后,再也没有进行过生命圣水制取的表演,因此也不怕被别人拆穿这个瞒天过海的把戏。”
说到这里,这位“神锤”先生显得越来越兴奋,越来越得意,其他人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整件事情,赞扬声从四面八方纷纷响起。
“不愧为智慧超绝的‘神锤’大人。”
“不愧为仅次于先知大人和老大人的第三智者。”
赞颂的声音令这位“神锤”先生无比的陶醉,事实上,除了“神锤”之外,他最为在乎的就是这第三智者的称号,其他诸如地位、财富之类的,反倒并没有放在他的眼“先知大人想必指的是恩莱科先生,不过老大人指的又是谁?是老宰相罗斯大人吗?”达克忍不住问道。
“不不不,罗斯大人虽然同样受到我们的崇敬,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老大人更加受到尊崇和敬仰,事实上老大人在斯崔尔郡和附近几个郡省的声望,仅仅次于护国女神费纳希雅小姐,圣女贝尔蒂娜小姐和先知恩莱科大人。
“在我们那里,无论是生命女神信徒还是军神信徒,都尊称老大人为达克托尊者,而平民百姓更喜欢叫他老爹,达克托老爹的威名在斯崔尔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斯崔尔郡最伟大的英雄,他的墓地时刻有凭吊者向他献花。”
说到这里,“神锤”指了指身边的卡兹:“事实上,没有人比卡兹先生对老爹更为了解,他们曾经一起旅行,而且一直以来,卡兹先生便是老爹最为忠实和信任的助手。”
站在口外的恩莱科偷眼望去,只见卡兹早已经泪流满面,他轻轻地举起右手,在他右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普普通通的黄铜护指。
恩莱科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达克托老爹留下的还物,这枚黄铜护指上,保存着老爹最为真挚的情感,以及他一生美好的回忆。
恩莱科感到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湿润起来,他再一次将头缩了回来,背贴着墙壁竭力让心情平复下来。
=逗就是老爹留下的还物,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行李,在去世之前老爹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花费在了改变斯崔尔郡的壮举之中,成达维尔的每一寸土地都流淌着他的心血和汗水。“说到这里,卡兹变得鸣咽起来,而悲伤仿佛传染给每一个听到这一切的卡敖奇人。
轻轻的抽泣和鸣咽的啼哭,代替了刚才的喧闹和欢笑。
站在口外的恩莱科仿佛同样受到了感染,他同样感到心中无比悲伤。
他现在总算想起了刚才看到卡兹时,那一丝难以捉摸的感觉。
事实上那正是老爹的身影。
令恩莱科感到欣慰的是,卡兹显然已经继承了老爹的还志,也许正是套在卡兹手指上的那个黄铜护指,令老爹在冥冥之中得以将自己的精神和意志传承延续下去。
“那么小芸小姐呢?据我所知,她同样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我原本很想能够见到她,我有很多事情希望能够向她求教。”安基丽突然间问道,她的话语显然稍稍阻止了悲伤气氛的蔓延。
“公主殿下,您说得一点没错,小芸姑娘确实同样受到众人的敬仰,事实上这一次逃亡行动正是小芸姑娘所提议的,原本她应该和我们一起逃离,但是因为一些意外,小芸姑娘被召入京,为了不令整个逃亡行动功败垂成,她毅然牺牲了自己。”
“神锤”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小芸姑娘不走,她的父母同样不肯离开,想到这些我心中就有些过意不去。”
礼堂之中再一次变得沉默起来,那位“神锤”先生显然也发现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绝对无助于改善这糟糕的气氛。
“神锤”先生四处张望,他想要找到一个能够令气氛变得活泼起来的话题。
“公主殿下,我必须说,您的盛情款待令我感到无比温馨,而您为我们准备的食物同样也令我感到无比亲切,在蒙提塔王国居然能够品尝到和家多一模一样的美味佳肴,我不得不说,您有一位出色的厨师,他所烹制的卡敖奇菜肴非常道地,这些菜肴的美味甚至让我想起了维德斯克,只有最为高级的餐厅才能够做得出如此精美的食物。”“神锤”先生笑着说道。
“您能够喜欢,对于我来说真是无比荣幸,不过您并没有完全猜对,并不是我们这里的厨师技艺高超,他们所擅长的是蒙提塔的菜肴,而是我拥有一位了不起的宴会总管,他见识广博,走过很多地方。
“事实上,原本我们并不知道他精擅烹调,这是位多才多艺的人物,他拥有着无数令人惊叹的才华,在此之前,我们仅仅知道他拥有无与伦比的兵刀打造经验,他所打造的神兵利器甚至能够和大魔导士卡立特相媲美。”安其丽微笑着说道。
“哦——那我是否有幸能够结识这位了不起的人物?顺便还要向他致上最为诚挚的感谢。”那位“神锤”先生故作兴奋地说道,礼堂里面到处回荡着他的笑声。
“去将勒克累斯先生请到这里来,我想请他见见来自远方的贵宾。”安基丽轻声吩咐道,旁边的侍从答应了一声往外走去。
恩莱科同样听到了召唤的声音,他扭头就想要离开,没有想到在他身后就站着一位侍从。
“安其丽公主正在叫你,难道你没有听见吗?”
那个侍从疑惑不解地问道,他的手中端着一个大锅,锅子里面盛满了香味芬芳浓郁的烩牛腩。
恩莱科稍稍有些犹豫,那个传唤的侍者已经走出了礼堂,一声呼叫令恩莱科再也走不脱了。
恩莱科看了拿着大锅的那个侍从一眼,他一把抢过了铜质的锅子端在手里。
捧着铜锅,恩莱科走进了礼堂,他的出场令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对于安其丽和达克来说,他们俩难以理解的是,他们的朋友为什么要戴着那个面具?
安基丽和达克曾经听勒克累斯说起过他戴面具的理由,当初他偷盗圣杯的时候,曾经受到过小东西用尖叫声袭击。
这意外的袭击令他拥有了神奇的能力,能够用圣杯点燃神殿之中的神圣光芒,这甚至是安其丽作梦都在祈求诸神赐予自己的奇迹。
这位公主殿下甚至为此深深感到还憾,还憾为什么获得这种力量的是勒克累斯,而不是她自己。
不过这同样也给予勒克累斯难以弥合的伤害,他的身体从此再也无法接受神圣魔法的力量,最微弱的圣光也会令他感到疼痛无比,甚至连小东西也无法解释这件事情,显然这已经超出了智慧之神灌输在她脑子里面的知识。
正因为如此,恩莱科在神殿之中时,不得不戴上厚厚的面具,并且穿着那身掩盖得极为紧密的斗篷。
对于那件看上去更像是一件长袍的巨大斗篷,安基丽和达克倒是没有感到什么不可思议,事实上达克非常喜欢这副装束,正因为如此,他自己也缝制了一件这样的斗篷,而且一直穿着,就连现在也是同样如此。
不过那个面具就有些奇怪了,这里可不是神殿,也没有丝毫神圣力量的踪迹。
对于那位“神锤”先生和其他卡敖奇人来说,恩莱科的装束充满了诡异和神秘。
除此之外,这位“神锤”先生还隐隐约约感到有一丝熟悉的气息。
那极为高雅的走路的姿态,那瘦削的身躯和低矮的个头,令他感到非常眼熟,可是却偏偏回忆不起,到底是谁的身影和眼前这个人如此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