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作品:《大唐行镖》 第一章~戏语成真~
“师父,下一次,你一定能打败剑仙子!”洛鸣弦大声地说。
彭无望笑了笑,奋然道:“好,就是这股子志气。”
刚刚从黟山铩羽而回的彭无望师徒,脸色虽然憔悴疲惫,但是精神却慷慨昂扬,没有半分沮丧失落,仿佛刚刚参加了一场欢宴而回,有说有笑。失败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另一次胜利的序曲,在他们而言,倒还很享受其中的滋味。
“师傅,下一次我可不可以带一个锣鼓队来给你助威,你看黟山上那些剑客一见到华仙子赢了一招就立刻欢天喜地的叫啊叫的,气势一下子就上去了。”洛鸣弦越说越是兴奋,在官道中央蹦蹦跳跳,似乎已经看到了彭无望和华惊虹第二次大战时的热闹景象。
“你以为是赛龙舟吗?”彭无望大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骑飙射如电的快马由远及近,倏然而至,密如爆豆的蹄印刹那间响彻了这静寂的淮南官道。此时的洛鸣弦还在官道正中央扬声欢笑,全然没发现自己的生死已经悬于一线。
马上的骑士和彭无望同时大惊:“不好!”
彭无望大手一伸,擒龙功应手而发,一股管状气流爆射而出,洛鸣弦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被这股气流吸了过去,在间不容发的瞬间移到了彭无望身侧的安全地带。
与此同时,那位马上的骑士扬声爆喝,那匹纯黑的骏马激灵灵一声长鸣,身子腾空而起,宛如九天飞龙,横空而至,从洛鸣弦原来站立的地方飞跃而过。
看到如此神奇的骑术,彭无望不由得大声赞道:“好功夫!”
“过奖了!”瞬息间,那位骑士得意的回应已经在百丈之外。
“刚才的人,样子似乎见过,是谁呢?”纵马如飞的张涛粗略地想了一下,但是思路立刻被另一个念头冲散了:“不知道彭无望和华惊虹的大战胜负如何?”
一想到这场大战,数日以来的奔波劳苦似乎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虽然张涛押了重注赌华惊虹的胜出,但是他心底却衷心希望彭无望能够打赢这一场几乎无法获胜的比武,因为他的家人曾经受过彭无望的恩惠,而且他也非常敬佩彭无望的为人。
越女宫的败北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因为张涛的心上人就是越女宫的弟子,如果越女宫第一剑客被人打败,数百年称誉江湖的显赫名声便要烟消云散,心上人在江湖上可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真是矛盾啊!”看着眼前渐渐清晰的黟山风景,张涛的心被就要见到心上人的激动淹没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想起赵颖虹的低言浅笑,张涛的心热扑扑地怦怦跳动,只希望肋生双翅,一个扑翅便飞到她身边。
爆豆般的蹄音在黟山山道上轰然大响。
“啊!是他来了!”罗恋虹夸张地大声叫道,满脸含笑地看着赵颖虹。
一旁巡山的方飞虹、庄千虹和古义虹都笑了起来。
赵颖虹的脸一下子红中透紫,小声说:“死人,每一次来都这么惊天动地,生怕人家不知道,也不知羞。”
“好朋友来了,还不去见见,在这里等什么!”方飞虹一插腰,大大咧咧地说。
周围的人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方师姐别笑话我了,我才不急着见他。”话虽然这么说,赵颖虹的步子却不知不觉地一步步朝外挪去,脖子也不由自主地伸长了四外张望。
看着她那尴尬的模样,众人只有笑得更加厉害。
“颖虹,我张涛来啦,我来啦!”张涛还没有下马,就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开始高声呼唤。
“死人,谁还不知道你来了,鬼叫什么?!”
赵颖虹使劲儿摀住耳朵,这才可以不理会师姐妹们的哄堂大笑,小跑着冲出迎客亭,来到山道旁边,刚要责骂,那一边的张涛已经看到了她。
张涛伸手入怀中,掏出一朵玲珑剔透的芍药花,一抖手射向赵颖虹的左边鬓角。
“这个傻瓜,没事就想显摆他的暗器功夫,你不知道我的左鬓头发梳得比较密吗?”赵颖虹又急又喜,连忙快步往左一挪。
张涛抖手射出的芍药端端正正地插在了她的右鬓之上。与此同时,张涛飞身下马,昂首而立。
阳光之下,赵颖虹红扑扑的俏脸应着玲珑的芍药,真是人比花娇。
周围的山坡上响起了一阵掌声,罗恋虹感动地叫道:“好感人,张大哥好高明的暗器功夫。”
眼界颇高的方飞虹噗哧一笑,小声道:“赵师妹的接暗器功夫更是厉害。”
一旁的众位姐妹这才豁然而悟,无不大笑了起来。
“颖虹,不见了这许多日子,妳还好吗?”张涛激动地说。
“死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那一边说。”赵颖虹红着脸,死命拉着张涛的手来到了五人看不见的僻静处。
“颖虹,这些天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妳。”一看左右无人,张涛连忙按住赵颖虹的双肩,深情地说。
“是吗?”赵颖虹突然抓住他的耳朵用力扭着:“听人说你在江都的青楼里倚红偎翠好生快活,还敢说想着我?”
“冤枉啊,颖虹,我是去收集消息!青楼酒肆是消息集散最快的地方,我作为江湖上的第一风媒,当然要在这些地方多待段时间。”张涛一边呼痛,一边解释。
“哼,你们张家人怎么都这么好大喜功,动不动就要做江湖第一风媒。你大哥……”说到这里,她看到张涛脸上露出沉痛的神色,连忙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张涛用力眨了眨眼睛,吸了口气道:“没关系,我大哥虽然早亡,但是身登天下第一录,已经达成所愿。而且,彭大侠和方姑娘也灭了青凤堂、杀了青凤堂主,大哥的仇可说报得十足。他泉下有知,已足欣慰。”
说到这里,二人都沉默了下来。
“对了,说到彭大侠,最近他和妳们宫主的比武,胜负如何?”张涛忽然想起,连忙问道。
“哼,还说想我,原来是为了打听这个才来的。”赵颖虹绷起了脸。
“颖虹,我的心,妳难道还不知道?如果这一次我能够及时得到这个消息,赚的钱足够置一所大宅,开一间布店,雇上一大批伙计,以后我娶妳出宫,我们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在最繁华的江都做店主,过舒舒服服的日子。”张涛鼓舌如簧。
“你会退出江湖吗?”赵颖虹欣喜地问。
“不是我,是妳退出江湖。放心,我会赚钱养你的。”张涛道。
赵颖虹的脸色黯淡了下来:“我怕你会像你哥一样不得善终。”
“放心,颖虹,”张涛深深地看着她:“现在世上太平,青凤堂覆灭后更是一片清平景象,我们江湖人的日子只会更安稳,不会有血光之灾的。”
“嗯。”赵颖虹默默点了点头,又霍然抬头:“对不起,我还是不能把消息告诉你,因为宫主吩咐,比武的胜负绝不能泄露到江湖之上。”
张涛大惊失色,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赵颖虹道:“我越女宫弟子若不能遵守禁令,只有被逐出山门,所以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别跟我说,千万别说。妳的名声比较重要。”张涛连忙道。
赵颖虹感激地道:“其实,你是风媒,当然有自己的方法。我会帮你的。”
张涛有悟于心,微微一笑。
当夜时分,越女宫和赵颖虹相熟的几个弟子聚到了黟山看花亭,观赏赵颖虹亲手种植的昙花夜放。
赵颖虹尽力将话题引到了不久前的比武上:“方师姐,妳看彭无望这一次回去,是否还会再来?”
方飞虹哼了一声,道:“哈,他当然会来。这个傻子还没试过说话不算的,下一次等着看好戏吧!”
一旁的罗恋虹接茬道:“说实话,那一次比武真的很可怕,宫主的超海剑法如果打实了,彭无望自腰部以上就要被削成血粉,真难想像他还能笑出来。”
“这种时候笑出来有什么了不起的。”方飞虹抱膝望着慢慢绽放的昙花,道:“真希望看到有一天宫主出手把他削成半截身子,看他还笑得出来。”
赵颖虹看了看一旁的树丛,心中不敢确定,又道:“方师姐,你说下一次比试宫主会赢吗?”
“当然!”方飞虹奋然站起身,笑道:“我都可以想像下一次比武的情形。彭无望的武功我就当他又高了一层,耀武扬威而来。宫主的超海剑法再也无法留手,再次使出那一招,把彭无望打得只剩下半截身子。”
众人都哄笑了起来,庄千虹道:“师姐,妳可把彭无望给恨死了,这种事都想得出来。”
“彭无望……耀武扬威而来。宫主的超海剑法再也无法留手……把彭无望打得只剩下半截身子……”
刚刚换上夜行服,到达看花亭收集情报的张涛才一稳住身形,就断断续续地听到这句话。
“彭大侠死了?!”张涛的眼前金星乱冒,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难怪越女宫主不敢把消息公诸天下。彭大侠不但家仇不报,还赔上了一条大好性命。没想到英雄如他,没死在和青凤堂主的血战中,却枉死在自命清高的越女宫主手中。”
张涛趁着夜色飞快地潜离看花亭,牵过自己的座驾,飞身上马,一记狠鞭抽在马臀之上。蹄子包着棉花,嘴里含着青梅的骏马发出喑哑的鸣叫,飞快地驰出了黟山。
“我该公布这条消息,还是帮越女宫主隐瞒了它?颖虹是怎么想的呢?”张涛在飞驰的骏马上思绪翻滚,心情无法平静。
“彭大侠对我家有恩,我绝不能偏帮越女宫主。还有,”张涛的眼中露出温柔的神色:“颖虹她不是曾鼓励我自己去揭露这条消息吗?她都能够大义灭亲,我还犹豫什么?!”
他咬牙下了决心,奋力催赶坐骑,到最近的大城杭州去了。
第二章~欲哭无泪~
“还没有消息吗?”聚集在杭州西湖湖畔各大酒肆青楼中的江湖豪杰们正在焦急地张望着四面八方通向杭州的官道,希望早一些知道彭无望和越女宫主决斗的胜负。
一批批轻衣骠骑的风媒从黟山方向垂头丧气地快马赶回,沿街叫喊:“各位!没有消息,黟山越女宫主严令手下不得泄露决斗结果!”
大失所望的江湖人物没精打采地离开窗口楼畔,重新回到座位上,继续喝酒等待。
既然从越女宫无法得到消息,只好从彭无望处入手!显然这个念头已经出现在一些风媒的脑海中,他们发布完消息,立刻催马向宣州迤逦通向青州的官道上搜寻彭无望的下落。
这时,爆豆滚雷般的蹄音从远处传来。
“张涛来了!”众人的心中萌生出一丝希冀,本来想要打马扬鞭的众风媒也不由自主地收住马头,颇含期待地朝着蹄音传来的方向眺望。
这时候,西湖畔众青楼*寨中传来一阵又一阵骚动,那些在江湖上跺跺脚就四城乱颤的大人物们终于离开了他们稳坐如山的位子,来到了最靠街的窗畔楼畔引颈而望。
他们的出现令那些在江湖上打滚的小人物们敬仰顿生,开始悄悄地指着他们品头论足。
“彭大侠败了!”张涛强忍着盈满眼眶的热泪,扬声大喝:“彭大侠被越女宫主杀死了!彭大侠败了!”
嘶哑而凄凉的吼声在杭州的大街小巷激荡着,本来热闹的街市突然安静了下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戛然而止。每一个人都被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惊呆了。
张涛纵马在杭州街道上缓慢地走着,机械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直到他确认每一个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好,不愧是张涛,接着!”在楼台亭畔观望的大人物们开始将手中的钱袋向着张涛掷去。
若在平时,此时的张涛已经腾空而起,用他特有的手法将满天的钱袋收到怀中,很多出钱买消息的人都很喜欢看到他作出这个动作,因为这个动作既滑稽又精彩,非常有趣。
而今天的张涛,面色漠然地看着满天的钱袋重重地打在身上,然后无助地落地,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哈哈哈!我终于赢了,我赢啦!”一个在赌场中输得眼冒金星的泼皮听到这个消息,欢呼了起来,因为他押下的重注终于押对了。
他的话音刚起,身子就被人抬了起来,用力扔到了路旁的臭水沟中。
“等一下!”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路旁的一个小酒肆中响起,两个身影飞云般的拦在张涛的马前。
这两个人一个秃头大耳,眼睛一大一小,膀大腰圆,双手青筋暴露,面色通红,狰狞可怖。另一个剑眉大眼、相貌倜傥,但是面色铁青、双目如火,仿佛要择人而食。
“兀那小子,你说的可是当真,我三弟真的去了?”秃头大汉颤抖地问道。
而另一个倜傥青年已经嘴唇惨白,说不出话来。
“小子入行以来,所传消息,从无半分虚假,此事千真万确。”张涛沉痛地说。
“不可能,我三弟的武功是从生死搏杀中学来,那个越女宫主平生剑上没沾过半点血腥子,怎么可能杀得了他?”秃头大汉声音已经嘶哑。
“听说是因为无法留手,所以……”张涛颤声道。
“无法留手吗?”秃头大汉惨然大笑:“好、好,三弟,你总算没丢兄弟们的脸,自以为天下无敌的越女宫主,居然对你无法留手!好,为此我也要为你干一杯!”
“大哥!不可!”另一个倜傥青年终于说话了,但是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此时不宜饮酒。”
“你说什么?”秃头大汉的脸终于开始抽搐,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那个青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撕下内衫的一条,小心地系在头上,然后将手伸入怀中,取出一个钱袋,平放到地上,接着又掏出一个香囊,仔细地看了看,叹了口气,也放在地上,然后是一条精致的汗巾。
秃头大汉看在眼里,了悟似的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随手往地上一丢,然后摸了摸身上,将搜出来的几个铜板也顺手扔了。
“大哥,给!”那青年将内衫又撕下一条白布,递给了秃头大汉。
“好!”秃头大汉点了点头,将布条抢在手中,胡乱往头上一系,将额头上的布面抻了抻。
此时,一个白衣背剑的少年从酒肆中跑了出来,来到青年身边,哽咽着跪下,道:“掌门,请下令吧!”
倜傥青年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哑声道:“杭州附近有多少浣花弟子?”
“禀告掌门,二十三个。”背剑少年断然道。
“好,传令,这二十三人中没有成家的,自备干粮,一日之后在黟山山口汇合。”倜傥青年沉声道。
“是!”
直到此时才回过神来的众风媒不约而同地一起催马,向着附近的宣、扬、苏、和、越等各州飞驰,传递这个惨痛的消息。
铿锵有力的蹄音仿佛战鼓般在杭州响起,揭示着一场惨烈血腥的江湖风暴就要兴起。
聚集在杭州受过彭无望恩惠的江湖人士纷纷效仿彭无望结义兄弟华不凡和郑担山,头扎白布,抛却随身细软,召集人马向着黟山进发。
不久,消息传到了洞庭,传到了扬州,传到了巴蜀。越来越多的人从各个官道,向着不可一世的黟山进发。他们头扎白布,目光凄厉,紧握武器,浑身上下都是煞气。
江南的天空乌云密布,仿佛苍天都被这一股悲怆的气息所动容。
“什么,彭无望死了?!”听到手下人的加急快报,锦绣公主不由得愣住了。
“启禀公主,据称彭无望和越女宫主激斗太酣,双方无法留手,遂被越女宫主所杀。”那突厥密探沉声道。
“下去吧!”锦绣公主茫然道。
看到她的样子,跋山河小心翼翼地说:“公主,妳还好吧?”
“我,我会有什么?”锦绣公主失笑道:“我只是想不到他这么个英雄人物会死得这么不值得。”
“确是窝囊,死在个半大不小的女娃子手里。”可战大摇其头,嘿嘿冷笑。
锦绣公主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道:“我要一个人想些事情,你们退下。”
可、跋二人愕然互望了一眼,一起躬身退出房门。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锦绣公主浑身酸软地坐回座位,素手用力地按住额头,一双妙目紧紧地闭了起来。
“没道理的!他怎么会死的如此窝囊,怎么会这样?!”
锦绣公主的眼前仿佛闪现出彭无望昂首立于洞庭湖畔放喉而歌的影像,耳畔似乎又回响起那激昂而苍凉的调子。
自那以后,每到处理完繁杂的军务和政务的闲暇,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首歌。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念头,但是却让她的心非常的温热,仿佛被火炉子暖过。有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害怕这个念头,所以每当想起,她便要匆匆找些事做,将它忘记。
“不过现在,似乎没这个必要了。”她微微苦笑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环视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想不到,他还没有和我交上手,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未来要发生在莲花山上的那一战,就这么变得毫无乐趣,真是遗憾。”
锦绣试图振作精神,但是,眼前总是闪耀着令人晕眩的金星。她喟然一叹,重新闭上眼睛。
此时,她的眼前出现了彭无望木讷而诚恳的微笑,以及真挚诚恳的表白--姑娘,在下彭无望,青州彭门人士,家里世代经营镖局,薄有储蓄,青州故居尚有百亩良田,房舍七十余间,家境还算殷实。我彭无望二十一岁,双亲早亡,由叔父带大,有堂兄弟一人,姓彭名无惧。今天一见姑娘,自问已经难以自拔,愿意娶姑娘为妻,从此祸福与共,生死相依。愿姑娘怜我一片真心,愿意屈身以就。我彭无望保证姑娘一生衣食无缺,生活美满。
“一生衣食无缺,生活美满。”锦绣公主感到眼中一阵酸楚:“你真的能做到吗?一个随随便便就连命都不要的人,又能够让哪个姑娘生活美满?真是个不知所谓的呆子!”
窗外的夜鸟仿佛感受到了她心中的那一丝悲切,开始凄凉的鸣叫了起来。乌云遮住了本来明净空旷的夜空。
第三章~死不瞑目~
“师傅,我的零花钱全部输光啦,没办法请你大吃大喝一顿。”坐在路边小饭馆里的洛鸣弦不好意思地说。
“没什么没什么,难道要师傅天天吃你的喝你的?”彭无望豪爽地大笑了起来,突然扬声道:“小二,给我们两碗清汤面,要大号碗。”
“师傅,这一次你虽然输了,但是输得光明磊落,让越女宫的娘们儿另眼相看,真是虽败犹荣。”洛鸣弦笑道。
“你小子倒挺会拍马屁的,输了就是输了。什么虽败犹荣,都是胡说八道。”彭无望苦笑着说:“越女宫主的剑法比我高出不止一筹,想要赢她,难,太难。”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露出深思的神情。
“师傅,你从来没有服输过,这一次怎么这么沮丧?”洛鸣弦有些意外。
“不是沮丧,是看清对手。”彭无望眼睛一瞪:“我以前的对手有哪个这么厉害的?”
“那青凤堂主呢?”洛鸣弦好奇地问。
“你这还真问对了。青凤堂主如果旧疾没有发作,可能和越女宫主的水平相当,甚至高上一线。不过我和她对战的时候已经感到她气血两虚、力不从心,虽然剑法仍然凶猛异常,但是没有越女宫主的空灵多变,我勉强还能对付。但是越女宫主的剑法,嘿,已经不是人间的剑法,恐怕真的只有顾天涯顾大侠可以和她一较高下。”彭无望沉思着说。
“师傅,顾大侠最厉害的功夫就是倾城剑法,如果你能够学到,说不定可以赶上越女宫主。”洛鸣弦想了想说。
“倾城剑法吗?”彭无望忽然想起,从怀中拿出一册剑谱,喜道:“乖徒儿提醒的好,本来我想把这本剑谱找个天山派的人传回去,不过家仇难报,我也应该把这本剑谱钻研一番再说。”
“是倾城剑法吗?”洛鸣弦的眼中露出热切的神色。
“哈,徒儿你放心,师傅会了,难道不教给你吗?”彭无望大笑了起来。
“哗喇喇”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从这个路边小饭馆中轰然响起,五位精壮汉子同时从座位上站起,刀光如火,将阴暗的饭馆照的雪亮。
“兀那小子,你手中拿的可是倾城剑谱?”为首的那个身高七尺,筋骨雄壮的大汉厉声喝道。这个人长着国字脸,眯眯眼细小如线,眼中煞气横溢,阔鼻如棰,嘴宽到耳,眼袋硕大,面色阴沉。
“你是谁?”彭无望皱了皱眉,问道。
那个大汉嘿嘿冷笑,霍然从背后摘下身上的五尺厚背大砍刀,“夺”的一声插在桌子上,刀身映射着朝阳,闪烁着诡异的桔红色光芒。
“血妖!”饭馆一角,一个黑衣劲装的汉子忍不住惊呼了起来:“你是太行余孽红虎叶天波!”
“哈哈哈!”那大汉狞笑了一声:“我早就改名叫叶天杀,嘿嘿。我平生最恨别人称我是太行余孽,这样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那个黑衣汉子被他的气势震慑,浑身冷汗淋漓,一步一步挪到彭无望身边,低声道:“兄台,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倾城剑法,这一次如果不跑,恐怕要糟糕,我门外有马,颇有脚程,载三个也没问题,待会儿我们出门向左冲,我的马就拴在那儿。”
红虎叶天杀冷然一笑,朝身后的手下一使眼色。那四个手下一起出手,将身边的桌椅统统扔到门口,将整个饭馆堵得严严实实。
身遭池鱼之殃的店伙和掌柜早就吓得缩在了墙角抱作一团直打哆嗦。
彭无望的脸上毫无表情,仍然视若无睹地大口吃着面,仿佛眼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洛鸣弦的脸上掩不住兴奋的神色,学他的师傅大口吃面,但是一双灵动的眼睛却好奇地不住打量着红虎叶天杀。
红虎冷眼看着若无其事的彭无望将面吃得干干净净,沉声道:“老兄,你可是我看过的胃口最好的人。”
彭无望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没有说话。
黑衣汉子看到彭无望如此沉着,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小声道:“兄台,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千万不要轻敌。这红虎叶天杀是太行三十六刀的传人,他的血妖刀曾经斩过云南哀牢山剑门五色剑使,在江南一带连灭七帮八会,虎丘庄曾经显赫一时的七飞鱼也折在他手里。”
这时,洛鸣弦也将碗中的面三口两口扒完:“红虎叶天杀,山南道金州五凤朝阳刀掌门叶龙兴的远房侄子,因为奸杀叶龙兴之女叶小玲而被五凤刀门追杀,后来投入太行山寨学得一手好刀法,遂将叶龙兴满门屠尽,沿江南而下,灭江南水道七帮八会,在姑苏奸杀女子一十八人,被虎丘庄追杀。后于千夫石杀剑池七飞鱼,令虎丘庄铩羽而归。在太行山寨被顾天涯所灭之时,负伤突围,潜入云南,积习难改,奸杀哀牢山女剑客玉凤剑师淑惠,后被五色剑使追杀,于巫州杀五色剑使,威震江湖。”
红虎的眼中露出一丝得色,邪笑了一声,道:“好小子,你知道的倒不少。”
那个黑衣汉子颇感意外地看着洛鸣弦,显然也没想到这个小小少年居然知道的比自己还多。
洛鸣弦毫不在意地看着彭无望道:“这个红虎,仁义堂曾悬红七百金买他的人头,但是似乎没什么人动得了他。”
红虎的眼中露出狂热而自得的光芒,嘿嘿笑道:“想杀我的人都已经被我的血妖刀饮尽鲜血。如今顾天涯已经不知所踪,我本来想要找那个什么青州飞虎的较量一番,没想到他死得这么早,真是便宜了他。试问天下还有谁制得住我?哈哈哈!”
洛鸣弦惊叫了起来:“青州飞虎死了?”他看了看彭无望,几乎笑出来。
彭无望挠了挠鼻子,奇怪地问道:“你这么厉害,要那倾城剑谱做什么?”
红虎仰天大笑,道:“老子在江湖上偷香窃玉,一向无所顾忌,唯独越女宫让我裹足不前。嘿嘿,听说黟山美女无数,老子找那倾城剑法,就是要学会了对付越女宫高手,好让我享受一下那些高高在上的越女弟子的滋味,哈哈哈哈!”
“该杀!”彭无望的脸色一沉,一股狞厉如虎的杀气沛然而出,屋内的几人顿感冰寒彻骨,仿佛突然之间置身于北国风雪之中。
红虎的眼瞳骤然收缩,血妖刀闪电般回到手中,血浪一般的刀光匹练般朝着依然正襟危坐的彭无望顶门劈去。
黑衣汉子眼睛猛的一闭,只感到浑身上下都被彭无望和红虎身上的杀气所侵入,麻酥酥地没法移动,只能僵直着身子,任凭宰割。
一连串兵刃相交的声音跌宕起伏,悠然传来。
黑衣汉子颤巍巍睁开眼,发现彭无望的身影已经被血妖刀的红色刀影团团围住,狂潮一般的血红刀光,似乎已经预示着彭无望被乱刃分尸的命运。
突然之间,红虎叶天杀大步退后,肩头鲜血迸现。
“点子扎手,并肩子!”红虎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
他手下的四个使刀汉子挥舞着早就亮出来的雪亮钢刀,四面围杀上来。
彭无望抖手一刀砍在自己面前的青瓷大碗上,大碗应刀而裂,碎成两半。他将长刀一顺,平拍在碎片之上,两块碎片沿着刀上传来的气流忽悠悠飘飞起来,直射向围杀过来的四名刀客。
那四名刀客也非等闲之辈,看到势头不好,各自或飞身旋子,或矮身藏头,躲过迎面的碎片。
彭无望吐气开声,长刀一引,本来飞到四人后面的碎片被一股强烈的气流牵引了回来,沿着一个诡异的弧线,狠狠地划过四人的后颈,血光飞溅,沾着淋漓鲜血的碎片宛如归巢的燕子飞回了彭无望的面前,摊在桌上,仿佛从来没有飞出去过。
此时四个刀客的身子宛如木偶般极不自然地挣扎了两下,齐刷刷倒在地上。
红虎看到朝夕相处的四个凶悍手下如拾草芥般地被彭无望下手诛杀,只感到目眦尽裂,嘶哑着嗓子吼道:“你到底是谁?”
彭无望哼了一声,长刀一扫,摆在面前的两片半月形的碎碗片又一次破空飞起,直击向红虎。
红虎惊天动地狂吼了一声,血妖刀晃出宛如血墙般的刀影,想要将迎面飞来的碎碗片砍成齑粉。
他对于自己的刀法充满信心,他的刀法之快,已经到了飞刀斩蝇翼,回刃断蜂尾的境界。
从他十五岁起,他就可以一刀将随手抛起的七个制钱一起砍作两段。太行山是一个出快刀的地方,出刀如电的刀客比比皆是,而自己正是他们之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人。
那两个碎片果然坠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碎裂成十几片,有七八片高高地从地上弹起。红虎暗暗出了口气,全神贯注地盯住彭无望将要出手的长刀。
彭无望的右手拿刀,左手突然一抬,仿佛托起了什么重物。
红虎只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底钻了出来,他眼光下垂,果然看到那七八个碎片宛如箭矢般射向他的咽喉。
好一个红虎,他咬牙一横左手,挡在喉前,那七八个碎片结结实实地扎在他的手臂之中。
红虎从鬼门关上走了一个来回,刚要松一口气,却突然感到整个人猛的飞了起来,向身后飞撞,高高地挂在了墙上。
他移开左手,看到一柄亮如秋水的长刀牢牢地钉在自己宽大的胸前,暗红色的鲜血缓缓沿着刀刃流淌到了地上。
红虎缓缓抬起头,嘶哑着嗓子艰难地问:“你到底是谁?”
彭无望面无表情地走到他的面前,拔出长刀,用力一甩,甩掉鲜血,重新收入鞘中。
红虎的最后一口气随着长刀的离胸而吐了出来,整个身子宛如面袋子一般落到地上。他仍然不甘心地圆睁着双眼,因为他至死也不知道杀他的人到底是谁。
“师傅!好功夫!”洛鸣弦蹦蹦跳跳地来到彭无望的身边,欢呼道。
“离手刀!”那个黑衣汉子目瞪口呆:“你怎么会使青州飞虎彭无望的离手刀?”
彭无望笑了笑,道:“因为我就是彭无望。”
一旁的洛鸣弦大笑了起来。
“不可能!彭无望已经死了,死了!”那个黑衣汉子不知所措地说。
“你看也知道,我没有死。”彭无望强忍着笑意说。
洛鸣弦也是一阵嘻笑。
那个黑衣汉子失魂落魄地呆住了,良久之后,他双腿无力地跪在了地上,惨然道:“完了、完了,我的名声从此完了。”
“这么说,你叫张涛?”彭无望颇有些尴尬地问道。
因为这个自称张涛的黑衣汉子在短短的小半个时辰之内就在这个人迹寥寥的地方找到一间颇大的酒馆,买下五坛美酒,然后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将自己灌了个烂醉如泥。
和一个烂醉如泥的人说话,任何人都难免有些尴尬的。
“我叫张涛,快马张涛。”张涛的脸色宛如涂上了一层红丹,醉眼惺忪地看着彭无望。
“你是干哪一行的?”彭无望挠了挠头又问。
“我是风媒,天下第一的风媒。因为我消息最快,最灵,最详细。”张涛颇有得色地自夸着。
“但是,好像不准。”一旁的洛鸣弦凑趣道。
张涛的脸色暗了下来,突然发了狂一般将一大坛酒砸得粉碎,嘶吼道:“准的、准的,以前都是很准的!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亲耳听到她们说:彭无望死了,他被越女宫主削剩了半截身子……为什么你还活着?!”他那狂乱的目光转向彭无望。
洛鸣弦感到浑身凉飕飕的,胆怯地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彭无望。
“凭你这样的人传出的消息,有人信吗?”彭无望问道。
“当然信,所有人都相信,因为我是张涛,天下第一风媒张涛。”张涛奋力挺起胸膛,狂妄地吼道:“我就算说太阳明天从西边出来,他们也会相信。因为这是我张涛放出的消息,我快马张涛的话,谁会不信?”
“我认识一个风媒叫张放。”彭无望沉思了片刻,忽然道。
听到这个名字,张涛的身子一个激灵,仿佛清醒了很多,涣散的眼神开始凝注到彭无望身上,似乎要抓住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在我心里,他才是江湖第一风媒,他死了之后,便再也没人配得上这称呼。”彭无望的脑海中浮现起张放临死前眼中的泪水,心中一阵酸楚:“他的最后一个消息,很准。”
张涛的脸不由自主地剧烈抽搐起来,泪水狂涌而出。
他用力摀住脸,哽咽了两声,接着整个人宛如垮掉了一般,痛苦地哭了起来:“大哥,呜呜,我不配做你的弟弟。”
他哭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彭无望的衣襟,道:“彭大侠,大事不好了!我在杭州发布消息的时候,你的结义兄弟也在,他们朝着黟山方向去了,说是要替你报仇。”
“什么?!”彭无望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一把将张涛拎了起来:“此话当真?!”
“不止是他们。巴蜀洞庭一带受过你恩惠的豪杰已经全体出动,在黟山山口聚集,不日就要和黟山越女宫火拚。”张涛语带哭音,惨然道。
“你放的好消息!”彭无望一把将他丢到地上,愤然道:“若是有任何人丧命,就是你误了他们!”
他大踏步走出酒馆大门,飞身跳上张涛的黑马,大喝道:“借马一用,不日奉还。”
洛鸣弦连忙追了出来,叫道:“师傅!”
彭无望俯身抓住他的腰带,将他凌空提到身前,一催座驾,飞驰而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张涛的眼睛被悔恨的泪水所淹没。
第四章~黟山重聚~
黟山的夜空被明亮的火光照得雪亮,四方豪杰每人一手一个火把,一手拿兵刃,聚集在黟山山口,等待着他们临时选出来的盟主华不凡和郑担山一声令下,就要一起攻上山去。
华不凡和郑担山已经站起了身,颇为留恋地看了看黟山的夜景。
郑担山用手中的火把弹了弹华不凡的长剑,苦涩地笑了笑,道:“二弟,来世再做兄弟。”
华不凡的眼中一阵酸涩:“大哥,就此约定,来世再做兄弟吧!”
他们身后的豪杰面色沉重地纷纷聚拢到二人身后,准备展开此生最后一次生死搏杀。
他们之中有曾受青凤堂荼毒的江湖侠门,有遭受蜀山寨迫害的武林门派,也有在洞庭湖逃过一劫的年帮好汉,如今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为自己的恩公效死。
“禀告宫主,黟山下共聚集了三百七十二名武林人士,皆白布包头、手握兵刃,似乎随时会冲上山来。”曲膝跪在华惊虹面前的罗恋虹语气急切地报告着。
“哼!”肃立在华惊虹身边的李海华愤然道:“黟山越女宫数百年来从没被人如此轻慢过,几百个江湖上的跳梁小丑居然敢啸集于此,乱我黟山清静。宫主,海华已经召集葬剑池一百零八剑手在黟山山口布置,务要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华惊虹点了点头,朝方飞虹望去。
方飞虹立刻跪下身去,朗声道:“宫主,我神女殿诸位师姐妹已经在山口设防,保证一只蚊子也飞不进黟山山道。”
她身旁的赵颖虹也跪下报告:“宫主,我天女殿诸位师姐妹也在黟山出口布置停当,宫中上下多增了十几处巡哨,防止轻功高强者突袭黟山精舍。我已经特别派了剑法高强的弟子去守护刚入宫的师妹们。”
“很好!”华惊虹的语气中露出一丝欣慰:“只要越女宫上下一心,便没什么难得倒我们。”她叹了口气,忽然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攻打越女宫?”
“似乎是因为江湖上谣传彭无望被宫主所杀,他们是来报仇的。”罗恋虹连忙道。
“想不到我刻意隐瞒我和他的胜负,却引来这么一场浩劫。”华惊虹的语气中透出一丝肃索。
“宫主,你为了保住彭无望那小子的面子,煞费苦心,却被人擅加利用。我猜这个消息就是那小子故意散布出来的,现在他可能躲在哪个角落看好戏呢!”方飞虹愤然道。
华惊虹苦笑了一下,道:“他不是这种人。”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挺了挺胸膛,道:“这一次我会亲自上阵,务要让本宫弟子无一受损。否则,便是我误了她们。”
周围的越女宫弟子一起跪下,齐声道:“祝宫主旗开得胜。”
郑担山纵身跳到山路旁的一颗巨石之上,高声道:“兄弟们,咱们杀上去!”
众豪杰一起应和,声震天地,几百条矫捷的身影飞快地向着山道上冲去。
华不凡高声道:“浣花弟子结剑阵,我们打头阵。”
二十三条白衣身影闪到他的周围,明晃晃的剑光在火把照耀下熠熠生辉。
就在这时,一阵清越鹤鸣传来,无数白衣若仙的身影在众豪杰聚集的山口霍然而现,这些剑客气凝山岳,腰佩长剑,衣襟飘舞,气势如虹,正是葬剑池的一百零八位赫赫有名的剑手。
她们站的地方错落有致,深合千手观音阵法,虽然只有一百零八人,但是却对满山数百豪杰成合围之势。
这些豪杰想不到越女宫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们周围布下了如此严密的阵势,心中不禁露出一丝怯意,气势上受到了严重的挫折。
华不凡和郑担山对望了一眼,同时一点头,身子一齐跃起,剑拳同时出手,想要一举冲破正面的葬剑池高手的封锁。
站在最前面的葬剑池高手风迎花左手高举,高声道:“现身!”
黟山山道上突然站起数百名白衣如雪的越女宫弟子,这些人每七人到八人站成一排,结成阵势,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火光掩映下,众豪杰满眼都是飘忽不定的白色影像,仿佛漫山遍野都是越女宫的门人。
连华不凡和郑担山这样久经沙场,见惯风浪的高手,都震慑于她们的威势,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看着众豪杰慌乱犹豫的模样,李海华和风迎花的脸上露出得色。
风迎花小声道:“李师姐,如何处置?”
李海华道:“杀几个,杀到他们怕,让他们今生今世都不敢轻视越女宫。”
“好!”风迎花缓缓抬起手,就要下令。
这时候,裂石穿金的鹤鸣突然从半空中传来,一只硕大无朋的白鹤扇动着黑白相间的羽翼,优雅从容地缓缓降落到黟山山道的正中。鹤背上,端坐着一位衣带凌风的出尘仙子。
她背背天痕剑,头梳坠马髻,青衣黄襟,白色披风,步履从容地从鹤背上走了下来。她刚一离开鹤背,那只白鹤立刻清越地欢鸣了一声,傲然站起身,护在她的身侧。
“是越女宫主!”
“这就是传说中的白鹤座驾?”
众豪杰一阵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各位驾临越女宫所为何事?”越女宫主华惊虹用她特有的华美柔和嗓音高声问道。
“为彭无望报仇!”众豪杰异口同声地说。
华惊虹默然叹了一口气,心里浮现一丝犹豫:如果现在向他们解释自己没有杀人,越女宫在气势上就输了一筹,在江湖上便再也抬不起头来。但是如果不解释,难道眼看着这场毫无来由的杀劫在面前发生吗?
就在这时,一旁的李海华怒道:“混帐,凭那个混小子,也配宫主动手,没的脏了宫主的手。越女宫岂是你们这些江湖鼠辈撒野的地方?!”
“如今和妳们争这些口角做什么!”郑担山怒道:“妳爷爷们今天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动手吧,今天我们要血洗黟山。”
“不知死活!”李海华怒喝一声,她转过头对华惊虹道:“宫主,请下令!”
华惊虹叹了一口气,就要举手下令。
郑担山和华不凡的瞳孔骤然收缩,二人不约而同地将气势锁定在眼前的越女宫主,准备拼却一死,拉她一起上路。
就在这时,守在群雄身后山道上的葬剑池高手纷纷打忽哨示警,不断有人高声厉喝:“谁人闯山?”
所有人都好奇地转过头望去,却看见十几个葬剑池高手此起彼伏宛如翩翩白鹤般满空飞舞,激烈的兵刃交击声悠悠传来。
猛然间,一个清朗豪迈的声音传来:“青州彭无望在此,让开!”
最后一句乃是混合了佛门狮子吼神功断然喝出,声如裂缺霹雳,虎虎生威。
葬剑池高手虽然各个剑法出众,但是因为终日在葬剑池苦练武功,没有在江湖上历练的经验,所以守心的功夫不强。
这一声断喝乃是彭无望毕生功力所聚,饱含杀伐征战之气,这些在黟山养尊处优的剑法好手哪里受得起,惊啸着纷纷后退。
一匹神骏的黑马翻滚四蹄,宛如腾云驾雾般从山口一路奔驰了过来,哧啦啦的马嘶声响彻山谷。
只一个刹那,这匹黑马已经来到了华惊虹的对面。
那洪亮的马嘶声引起了那只傲岸的白鹤的不满,牠扇动翅膀发出一声示威般的刺耳清啸。
这匹黑马毕竟是个凡物,竟被这个啸声所惊,人立了起来。
骑在黑马上的彭无望爆喝了一声,宛如半空中一个炸雷,惊得白鹤扑楞楞猛拍翅膀,连连后退,白羽纷飞。
那匹黑马镇静了下来,打着响鼻儿,猛的摇了摇头,马鬃狂舞,也有一番气势。
此时彭无望矫捷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昂首而立。一时之间,人如猛虎,马似蛟龙,气势绝不逊于此时的华惊虹。
“三弟!是三弟!”郑担山猛的揉了揉眼睛,仔细地打量了彭无望一番,突然狂喜地欢呼起来。
那边的华不凡已经飞身扑了上去,一把将彭无望牢牢抱住,沙哑着嗓子道:“三弟,二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二哥!让你担心了!”彭无望的语音中也有一丝哽咽。
郑担山冲了过来,张开长长的臂膀,将两个人一起搂住,喉咙中一阵呜咽。
看到三个人兄弟团圆的景象,所有闯山的豪杰都震天般欢呼了起来。
“把我们越女宫当成什么地方了!”李海华和风迎花一阵圭怒,双双来到华惊虹身后,道:“宫主,如果今天让他们全身而退,越女宫在江湖上名声不保,恳请宫主下令诛杀犯山之徒。”
华惊虹深深地看了彭无望一眼,没有说话。
李海华看到宫主没有出声,只当她已默许,立刻高声道:“闯山者听着,越女宫岂是你们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之地?!若不留下一点东西,休想生离黟山!”
本来欢呼正酣的群雄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聚集到彭无望身上。
彭无望的脸色一沉,大踏步走到华惊虹面前,沉声道:“不知道宫主想要我们留下些什么?”
华惊虹身后的风迎花冷然一笑,道:“江湖规矩,自断一臂。”
这句话一出口,众豪杰一阵大哗,纷纷怒喝。
彭无望浓眉一竖,左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腰畔的秋水长刀。
华不凡和郑担山的双拳也握紧。
彭无望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宫主,不知道贵派留下这几百条手臂有什么用处?若是黟山缺少口粮,我彭无望愿意奉上肥猪百只、肥羊百头,以解贵宫燃眉之急。”
此话一出,身后的豪杰哄然大笑,乐翻了天。
众越女宫门人无不怒目横眉,手握佩剑,形势一触即发。只有华惊虹愣了一下,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第五章~猛虎低头~
彭无望深深看了华惊虹一眼,忽然道:“宫主,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华惊虹一愣,眼中露出深思的神色。
身后的李海华小声道:“宫主,不可。”
华惊虹轻轻一摆手,道:“我自有分寸。”
说罢,她已经缓缓走到了一处山石的角落,彭无望连忙跟了上去。
“你想说什么?”华惊虹轻声道。
彭无望想了想说:“宫主,咱们已经交手了两次,妳认为我的武功如何?”
华惊虹看了看他,淡淡地说:“很好啊!”
彭无望用力一抱拳,低头道:“多谢宫主夸奖。”接着猛然抬起头,又道:“老实说,凭我的武功,就算是妳全力出手,我也可以在临死前拉至少一个越女宫弟子一起上路。不知宫主作何感想?”
华惊虹秀眉一立,道:“好胆!你想威胁我?”
彭无望诚恳地说:“彭某不敢。只是将心比心,请宫主也体谅彭某的苦衷。这里的诸位豪杰都是彭某的好朋友,为了保住他们的手臂,彭某必当竭尽全力。”
华惊虹苦笑了一下,轻声道:“你以为我想让我黟山弟子作这场无聊的争斗吗?可惜,你们闯山在前,已经坏了江湖规矩,若不能在此立威,越女宫在江湖上还抬得起头吗?”
彭无望苦笑道:“好一个江湖规矩,彭某受教了。”
华惊虹忽然道:“其实,杀人不过头点地,彭兄明智慧达,不必我多说了。”言罢面带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走回了白鹤身边。
彭无望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嘿了一声,步履沉重地走回众豪杰的行列。
华惊虹面色冷然地说:“黟山弟子听令!”
满山越女宫弟子齐声应和,一时之间满谷回音。
华惊虹看了彭无望一眼,道:“将这些闯山之人……”
“且慢!”彭无望猛然踏前一步,面色沉重地喝道。
“你想怎样?”华惊虹沉声道。
彭无望咬牙上前几步,双膝跪在地上,用力一抱拳,道:“宫主,人谁无父母兄弟、谁无妻儿老小,请宫主体念上天好生之德,放他们一条生路。”
他的举动令所有人都惊呆了,群雄顿时如炸雷般咆哮了起来。
“彭大侠,我的父母妻儿都死光了,不用为我求情!”
“是啊!我们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让越女宫人杀光我们吧!”
“彭英雄,你不要为我们糟蹋自己,大丈夫宁死不辱!”
郑担山和华不凡一左一右来到彭无望身边,拉住他的肩头,急道:“三弟,何必如此,我三兄弟联手,又怕过谁来?”
彭无望奋力一耸肩,将二人远远摔了出去。
他继续大声道:“求宫主开恩。”言罢,双手扶地,用力磕了三个响头。
华惊虹微微点了点头,一抬手道:“好,既然你如此相求,我越女宫岂是得理不饶人之辈,你们就此散去吧!下次莫要再胡乱相信什么江湖传言,自取其辱。”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李海华和风迎花,只见二人脸上都露出得意非凡的神色,显得极为满意。
彭无望缓缓站起身,躬身道:“宫主宽宏大量,实乃武林之福。”
他身后的众豪杰木立在山风里,到现在仍然不敢相信他们心中顶天立地的英雄竟然如此懦弱。
良久良久,他们才心情沉重地纷纷转过身去,临走的时候,他们向着彭无望的背影满含遗憾和不平地看了最后一眼,默然无语。
郑担山和华不凡低着头,半天无法抬起来。
直到豪杰们都走光了,他们才走到彭无望身后,轻声道:“三弟,我们在山脚等你。”说罢,默默无语地下山而去。
看到众豪杰都已经离去,黟山弟子们欢声笑语地三三两两撤回宫去。这一次,越女宫虽然没有经历什么血战,但是却挣足了面子,那些从没有经历过江湖的女弟子第一次见到了这么壮大的场面,兴奋得叽叽喳喳不停议论。
李海华和风迎花来到华惊虹身边躬身齐声道:“宫主英明,不损一兵一足便保住了越女宫的名声,令本宫大敌俯首拜服,我辈实佩服得五体投地。”
华惊虹怔怔地看着彭无望,轻轻摆摆手,道:“妳们先回去吧!”
二人对望了一眼,一齐躬身而去。
彭无望依旧木然站在山道正中,默不作声。
“你还好吗?”华惊虹缓步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彭无望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一次委屈你了。”华惊虹低下头,犹豫了很久,忽然道。
“嘿!”彭无望苦笑了一声:“好威风的越女宫,好厉害的黟山剑阵。可惜,真是可惜了。”
他脑海中反反覆覆的都是华山上那一场惊天动地的鏖战,默默地想着:“那时候如果有这个剑阵,厉兄和岳兄这个时候还在江湖上欢呼畅饮吧?”
华惊虹的脸上突然一阵热辣辣的难受,仿佛做了一件令她感到一生耻辱的事。
“师傅!”一个童稚的声音从远处悠然传来,洛鸣弦跌跌撞撞地跑上山来。
“鸣弦,我不是让你在山脚待着吗,你跑来做什么?”彭无望惊道。
“我来杀了她!”洛鸣弦拔出身上的松纹剑,奋力向着华惊虹刺去。
“臭小子!你疯了?!”彭无望一把将他抱住。
“师傅!你为什么要向她磕头?她不配,她不配!”洛鸣弦哭了出来:“你是从不低头的大英雄,为什么要对她卑躬屈膝。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臭小子,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为侠者只问是非,不争意气!你要我说多少遍才懂?!如果磕头可以救人,就算磕一百个又有什么关系!”彭无望夹手夺过松纹剑,大喝道。
洛鸣弦泪水满面地跪在他面前,颤声道:“徒儿受教了。”
彭无望向华惊虹一拱手,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又闭上了嘴。他搀起了洛鸣弦,师徒二人互相扶携,走向一直在打着响鼻儿的黑骏马。
“彭兄!”华惊虹忽然道。
“嗯?”彭无望转过头,脸上露出询问的神色。
“没什么。”华惊虹的脸微微涂丹,欲语还休。
彭无望揽着洛鸣弦,飞身上马,大喝一声:“驾!”
话音未落,蹄音已经响于数十丈之外。
黟山山脚处,除了默默等待彭无望的华不凡、郑担山,还有一个神色木然的黑衣男子。
他痴痴呆呆地跪在山道正中,一言不发。
从他身边走过的豪杰看到他就要在他身上吐一口唾沫,愤然和他擦身而过。这个人就是传错了消息,差点引来江湖浩劫的张涛。
郑担山和华不凡恨不得一脚踢他到南海去,因为他的失误,自己的三弟在黟山新败之后,还要受如此巨大的羞辱,之后在江湖之中,叫他如何抬得起头来。
彭无望的身影在山道上出现的时候,郑担山和华不凡一时之间都不知如何是好,愣愣地站起身。
“大哥、二哥!”彭无望飞身下马,快步走到他们身前,笑道:“我们又聚在一起了,今天找个酒馆,我亲自下厨,咱们好好欢聚一番。”
华不凡和郑担山对望了一眼,华不凡支支吾吾地说:“三弟,我们……我们对不起你。”
彭无望一皱眉头,道:“二哥,我们既结拜为兄弟,便是不必再说这些没用的客气话了。我从来没谢过你来为我报仇,你也不必说这些丧气话。”
华不凡一阵惭愧,道:“三弟,我实在心中有愧啊!”
彭无望微微一笑:“大哥、二哥,这些都不怪你们。”
他转过身,来到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张涛面前,蹲下身子,大声说:“要怪,也只能怪这个传错了消息的风媒,好端端地引来这一场大祸事。”
郑担山用力一点头,道:“不错,要怪就怪他!”说完他独有的大小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张涛更加惭愧无地,头垂得更低了。
彭无望从怀中掏出一条丝巾,刚要递给张涛,忽然想起,连忙收了回去,喃喃道:“这个不行。”
他又从腰上摘下一条大汉巾,递给张涛,道:“来,擦擦脸,好家伙,这些人的唾沫怎这么多。”
这一句话,让周围的郑担山、华不凡和洛鸣弦一起大笑了起来,本来对张涛的愤恨之情也消失了。
张涛颤抖地接过汉巾,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忍不住哭了出来。
“你今后如何打算?”彭无望站起身,长出了一口气,大声问道。
“彭大侠,我决心退出江湖,从此不作风媒了。”张涛颤声道。
“嗯,一个消息出错,相对于一般人来说,风媒的确做不下去了。不过,你是张放的弟弟,”彭无望沉思着,忽然大喝一声:“就这一点儿出息吗?”
张涛猛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彭无望,只感到浑身上下被一股子热火灼烧着。
彭无望微微一笑,露出一线雪白的牙齿,沉声道:“鸣弦!”
洛鸣弦精神抖擞地在他身后一站:“师傅!”
“把他的马还给他。”洛鸣弦立刻将那匹神骏的黑马牵到张涛的面前。
“你还没做到天下第一呢!不可惜吗?”彭无望笑着大声道。
张涛的眼中一阵热辣辣的酸楚,他用力点了点头,道:“我会是天下第一的风媒,彭大侠,我记着了。”
彭无望笑了笑,不再理他,走到华不凡和郑担山身边。
“三弟,你还不知道吧?你二哥要定亲了!”
“当真!”
“哈,你最好将你那独门烤肉的法子传给你未来嫂嫂,以后大哥我找不到你,就去二弟府上混一顿吃喝。”
“既然大哥说话,小弟焉敢不从。”
“师傅,你也教教我,我要做给娘吃。”
“小子,先学我的武功吧!我去莲花山这阵子,就由大哥和二哥指点你武功,好好学着点。”
“知道啦!”
“放心,三弟,我可要好好摔打摔打你这个好徒弟。”
“郑师伯饶命啊!”
“哈哈哈哈!”
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开朗笑声,几个人欢声笑语地向山下走去。黟山的一切在他们来说,又成了过眼云烟。
第六章~塞上奇人~
“禀告公主,锋杰殿下精选的屠南队首领双燕普阿蛮已经在门外等候。”可战来到斜倚在窗前沉思的锦绣公主身边,低声说着。
“好,让他进来。”锦绣公主仿佛刚刚才会过神来,连忙道。
看到她恍惚的神情,跋山河小心地提醒道:“公主,这个普阿蛮非同小可,要小心应对。”
锦绣公主的神情渐渐肃穆了起来,略带感激地向跋山河点点头。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似乎都重重踏在人的心口上。跋山河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手不由自主地按在腰畔的马刀刀柄之上。
锦绣公主的脑中反反覆覆地思索着普阿蛮的来历--一个塞外草原上的传奇。
从他出生开始,就伴随着一场又一场血雨腥风的洗礼。他本是契丹铁弗由阿蛮部酋长的孩子,因为兄弟争位,他和母亲被兄弟千里追杀,母亲为了掩护他而壮烈牺牲。那个时候,他才十二岁,却凭自己的力量杀死了七个昂藏七尺的汉子。
后来他投奔到室韦的马贼中谋生,从来没有学过武功的他竟然通过东拼西凑的心得,悟通了一种奇特的内功心法,开始了他最辉煌的日子。
十九岁的普阿蛮率领自己的马贼兄弟杀回了契丹铁弗由阿蛮部,将当初争位的亲兄弟以最残忍的手段杀死。那一役,他杀了十七个契丹赫赫有名的勇士,以各种手法屠杀了两千多人。
他的行为后来被东突厥部落所忌恨,先后曾有超过一万的东突厥狼军出动围剿过他,却都被他逃脱。而他麾下的马贼先后劫掠过东突厥、西突厥、室韦、契丹、栗末和高丽等国的商队和部落,所到之处寸草不留,大草原上上百个曾经显赫一时的高手都被他所杀。直到最后,东突厥国师亲自筹划了剿灭阿蛮马贼的计划,各部落联合行动,才彻底摧毁了他的马贼部队,两千人的部队死得剩下他一人,但他竟然在重伤下安然逃脱,从此成了神出鬼没的独行盗。
双燕的外号,来自于他所佩的宛如从九幽冥府而来的一双奇异弯刀。传说中他的刀法不但诡异莫测,变化神奇,而且刀刃可以突然飞旋而出,百步之外,取人首级,宛如飞燕,所以有双燕之称。没人知道他的刀法如何练成的,就好像没人知道他的内功如何能够有如此高明的成就。
这个人自出生到现在,浑身充满了谜团。
“真不知道,二殿下是如何收服他的。”锦绣公主的眼中现出一丝好奇。
房门无风自动,霍然打开,一个骠悍的身影远远地走了过来。
跋山河的眼皮猛的一跳--从一丈之外纯用内功凝气吹开房门,这份内力造诣何等惊人。锦绣公主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微微颔首。
伴随沉重的脚步声,普阿蛮踏步进屋,纳头便拜:“塞上普阿蛮叩见公主。”
“起来吧!”锦绣公主从身边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说。
普阿蛮缓缓站起身,一张满是风尘的国字脸映入锦绣公主的眼帘。脸上布满狰狞的刀痕,有一道伤痕自顶门而起,斜向左边嘴角,贯通整个面颊,令他左脸的肌肉极度扭曲。他的左眼被一堆狰狞的肌肉高高拱起,只露出一丝隙缝,渗露出冰寒彻骨的冷芒。他的嘴唇很薄,紧紧抿着,显示他坚毅的性格。
那两柄奇异的弯刀高高地配在他的腰上,锦绣公主发现他的双手中指此时正搭在刀鞘的正中。她知道每个持刀者都有一种特定的姿势以最快的速度拔出自己的刀,而首先最主要的是随时明确知道自己刀的位置。
“哼!”锦绣公主轻轻哼了一声:“你可以走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普阿蛮都怔住了。
“敢问公主这是何意?莫不是专门消遣阿蛮?!”普阿蛮愤然道。
“这一次行动,我们责任重大,我需要自己手下对我毫无保留的信任。不信任我的人,绝不能参与行动。”锦绣公主冷然道。
“阿蛮不知公主的意思,我是绝对信任公主的。”普阿蛮犹疑着说。
“哼!你刚进屋,便以内力吹开房门,表示你怀疑屋中有埋伏;双手中指点划刀鞘,表示你一遇不测,便会立刻拔刀相向。嘿嘿,”锦绣公主冷冷一笑:“堂堂塞上普阿蛮,还杀不了一个突厥公主吗?”
普阿蛮的头上渗出一丝细汗,躬身道:“公主多疑了。在下一生动荡,时时处于危机之中,所以不得不谨慎小心。这些都是多年的习惯,并非针对公主。”
“在二殿下面前,你也是如此吗?”锦绣公主冷静地问道。
“二殿下旷达机智、宽容大度,那是不同的。”普阿蛮露出由衷佩服的神色。
“我很好奇,二殿下是如何收服你这个桀骜不驯的传奇人物的。”锦绣公主慢条斯理地问道。
“我被二殿下七擒七纵,从此心悦诚服。不知道公主是否想让在下一一道来?”普阿蛮的眼中露出一丝嘲弄。
“他在祭日守在你母亲坟前擒过你吗?”锦绣公主饮了口茶,若无其事问道。
普阿蛮眼皮一跳,对面前的公主一阵敬服,恭声道:“那是最后一次。”
“噢,”锦绣公主点点头:“当年杀害你母亲的仇人,还有六个漏网吗?”
听到这句话,普阿蛮“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心悦诚服地大声道:“公主智慧高超,才华出众,阿蛮衷心佩服。”
“愿意像信任你母亲一样信任我吗?”锦绣公主柔声道。
普阿蛮用力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沉声道:“愿为公主效死力。”
锦绣公主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将普阿蛮扶了起来,沉声道:“阿蛮,你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她回过头道:“上座。”
一旁恭立的可战和跋山河立刻拿来椅子,将普阿蛮请到座上。
“好了,说一下你的手下带来的人吧!”锦绣公主微笑着问道。
普阿蛮用力点了点头,道:“这一次二殿下不但将自己手下的精英尽数调来,还从三殿下曼舵手中要来了十数位高手。总共有一百七十八人,分成十六队,每队有一个信得过的高手为首,这些首脑直接听从我的调遣。”
“他们都是谁?”锦绣公主问道。
“室韦族高手白骨枪额可察、翻云棍差猜、黑流星猛玛;额尔古纳河双雄--双斧博古台、风刀扎尔杰;突厥族血手人屠达龙、雁王卓狠、闪电邦伦、乌云方卢、吸血蝙蝠图博、血勇士吉灿、飞凤屠娇;回鹘高手无影飞刀菩叶子;契丹高手生死一线耶律天都、破燕刀萧洪。我自己也负责一队。”普阿蛮流利地说道。
“要小心血手人屠达龙。”锦绣公主沉思了半刻,道:“这个人非常嗜血,一个月内不见血光便会坐立不安,很难控制。而且他身份特殊,在中原凶名很重,如果他露出马脚,势必破坏整个计划。”
“公主请放心,如果他出了事,我会好好处理。在我面前,轮不到他说二话。”普阿蛮的眼中露出一丝狞厉的寒光。
“很好,我们近日就要出发,你们立刻抢先到莲花山埋伏,带好月余的口粮,绝对不能射杀野物,否则很可能会暴露行藏。”
“好,公主放心,我会做的妥妥当当的。”普阿蛮道。
“时机一到,依计而行。”说完,锦绣公主将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羊皮纸和一个包裹递给普阿蛮。
“和二殿下约好信号,如果出了纰漏,便出动金狼军攻击附近唐人驻防重地,吸引唐军注意,掩护大家撤退。”
“是。”
第七章~依样而回~
“彭小兄!你真的回来了!”李读远远看到彭无望单人独骑缓辔而来,大喜过望,高声叫了起来。
彭无望连忙催马快走几步,来到李读面前,飞身下马,笑道:“李先生,我回来晚了,对不起。”
“好说好说,公孙姑娘把启程时辰订在明日,你回来的刚刚好。”李读抚须笑道。
彭无望听到公孙姑娘四个字,脸上一热,心中怦怦直跳:“她还在客栈?”
李读促狭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在,这几日谣言说你被越女宫主杀死,我看到那公孙姑娘还神色恍惚了数日。”
彭无望浑身一振,猛的一拉李读的衣袖:“此话当真?”
李读立刻大笑了起来:“哈哈,当然不真,我个老头子,哪里知道人家姑娘心事。我只知道你这个小子的心思罢了。”
“李先生,你骗得我好苦。”彭无望连忙甩开他的衣袖,满脸懊丧地说。
李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伙子,我活了几十年,那一点儿男欢女爱的心思,我还是知道一点。据我仔细观察,听到关于你的谣言之后,那个公孙姑娘虽然神色如常,但是经常对窗沉思,有的时候还会心神不属。直到听说了你还活着之后,才恢复正常。如果说她神色恍惚,也不算是完全说谎。”
“当真?!”彭无望小心翼翼地问道。
“赌上我纵横情场几十年的名誉,我李读所言绝无虚假。”李读傲然道。
“李先生,你纵横情场过吗?”彭无望忍笑问道。
“你这个小子,表面上挺老实,看不出……”李读的胡子气得吹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身淡色素装的锦绣公主轻摇着一柄团扇,悠闲地踏着缓步,向着两人走来。
根本不必回头,彭无望只要闻到那种锦绣公主身上特有的淡淡兰花香味,便知道是她来了。他急忙转过身,抱拳在胸向锦绣公主遥遥行了个礼,一双虎眼钉在她那风华绝代的身影上,再难移开。
锦绣公主施施然万福回礼,敛眉俯首道:“你好。”
彭无望怔怔地看着她,心中千头万绪,仿佛有数不尽的话要说,但是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感受着彭无望灼人的目光,锦绣公主的心中涌起一股缠绵的温情,她默默地看着彭无望那平淡无奇的脸,还有那双仿佛要将她烧熔烧化般的眼睛,心中一阵激动:这就是那本来以为此生再也无法相见的面容吗?
过了良久,两个人仍然默然相视。
锦绣公主霍然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彭无望张了张嘴,又颓然摇了摇头。
锦绣公主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那么,你今天早一点休息吧!明天神兵盟的群雄就要起程去莲花山了。”说完,她低头再施一礼,倒拖着团扇,和彭无望擦身而过。
“阿锦!”彭无望猛然转过身,大声叫道。
锦绣公主的身子莫名地震了震,站住了身形。
“我……我依样地回来了。”彭无望大声说。
“我知道。”锦绣公主的咽喉一阵酸痒,草草地应了一声,便飞快地走掉了。
彭无望深深地注视着锦绣公主身影消失的方向,一时之间,仿佛痴呆了。
“彭小兄,进来吃饭吧!”从彭无望身后走过来的李读和蔼地说。
“李先生,你……”彭无望愣愣地看着他,迟疑地说。
“小子,你在这里站了很久,我已经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准备睡了。你也快点去吃饭,明天还要起早呢!”李读的眼中满是睿智的笑意。
“噢。”彭无望用力地挠着头,脸已经红透了。
当清晨的微光洒向这宁谧的小客栈的时候,在夜色中的景物渐渐变得清晰可见。此时此刻,这个小客栈已经失去了它唯一吸引住客的本钱--安静。
四方豪杰,上千名各色江湖人物,早早地聚集在了小客栈的门前。
六大世家、十几个门派帮会、几百名跺跺脚满城乱颤的大人物,已经开始焦急地等待着盟主的消息。
千余匹用于长途跋涉的座驾有的高声打着响鼻儿,有的用蹄子猛烈地踏着地面,更有受惊的人立起来,令场面更加躁动不安。
本来很多桀骜不驯的各派首脑和世家首领打算私自派遣麾下高手精英在神兵盟滞留此地之时,偷偷潜入莲花山一探虚实,如果可能,则先下手抢夺。
但是此次争夺的东西委实非同小可,动辄可以引起整个江湖的敌对,没有十分的把握,他们断断不敢冒这个风险。
而且,莲花山虚实难测,如果一出手便损失了本派高手,在以后的争夺战中,就很难占得上风。
所以,每位首领都暗中做了静观其变,保存实力,蓄势待发的决定。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先出手的便会第一个遭殃。
然而,这一段漫长而无奈的等待,令他们宛如热锅中的蚂蚁,已经快要失去了耐心。
终于,神兵盟盟主,神兵山庄庄主,江湖世家中最神秘,也很可能是实力最强劲的公孙世家的家主公孙锦出现在了小客栈的门前。
在她的身边跟随的,竟然是在江湖上风头最劲的青州飞虎彭无望。
所有人都开始不安起来--彭无望除了本身武功非同小可,他背后还有一个在江湖上声誉很好的彭门镖局作后盾,他的两个拜把兄弟一个是浣花剑派的掌门人、一个是少林寺俗家弟子的领头人。而且,他和嵩山派掌门的关系非比寻常,在巴蜀、海南和巴陵一带有很高的声望。最近他杀了青凤堂主,声名更是如日中天。如果他得到战神天兵,和他抢夺的人恐怕会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还了得!
众目睽睽之下的锦绣公主悠然一笑,朗声道:“各位神兵盟的兄弟们,今天时辰已到,我们便一起向莲花山进发,为了不滋扰地方,我们可以分兵几路,十天之后,在莲花山口汇合,大家尽可以广邀好友,一同前往。战神天兵杀气极重,除非我们齐心合力,否则极难镇住它的杀气。到时候我们在莲花山谷地开一个神兵大会,一齐决定它的归属。”
众豪杰齐声欢呼,表示赞同。
这时,巴蜀宋家的家主宋万豪紧紧地盯住彭无望,忽然道:“彭少侠之前曾经说过不愿意去寻战神天兵,如今为何出尔反尔?”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彭无望身上。
宋万豪心中一阵冷笑,想看彭无望能够说出什么假仁假义的理由。他已经准备了几套说辞,务要让彭无望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彭无望挠了挠头,轻松地一笑道:“噢,后来我改主意了。”
这一句话差点让宋万豪喷出一口鲜血,他大怒道:“江湖人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怎可不算的?”
彭无望回头看了看李读,李读微微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
彭无望心领神会,笑着对宋万豪道:“那么宋兄大可把我看作是第一个不一言九鼎的江湖人。”
这一句话竟把身边本来城府极深的锦绣公主给逗得扑哧一乐。听到她那银铃般轻柔而甜美的笑声,围观的群雄也禁不住嘿嘿哈哈地笑了起来。
宋万豪憋了一肚子火,却又不敢在佳人面前失去风度,只好作罢,心中暗下主意:在争夺战神天兵的时候,怎样也要找个机会将彭无望暗杀,以报今日之辱。
其他人心中也暗暗对彭无望加了小心,准备一有机会就先对他下手,除去竞争战神天兵的最强劲对手。
锦绣公主并不再理会脸色阴沉的宋万豪,她有条不紊地做出一些部署,阐明了数条可以抵达莲花山的路线,又仔细分析了关外各族各部落巡逻兵力的分布,提供了详细的路程安排。
这一番部署,令众豪杰心悦诚服,衷心佩服神兵山庄庄主对关外的了解,和各方面安排的妥当体贴。
在天色大亮的时候,众人已经开始分期分批地向莲花山进发。
彭无望、李读和锦绣公主等人选了一条远近适中的路线,策马放辔而行。
一路上,彭无望和李读高声谈笑,放喉而歌,意兴湍飞。引得和他们同路的各大门派世家的年轻弟子都围拢了过来,和彭无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这些人虽然碍于门派之争,对外人存有戒心,但是彭无望在他们心中是一个生活多彩多姿的传奇人物,能够和他聊上天,在他们看来是一种无上的光荣。
彭无望本来就是一个和气没架子的人,泡上一壶茶,可以和镖局的马夫聊上一个通宵。这会儿更是如鱼得水,和这些年轻弟子聊得甚是开心,不一会儿就混得谙熟。
“彭大侠,你说战神天兵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可怕吗?”慕容世家的年轻弟子慕容远洪好奇地问。
“确实可怕,而且很可能比传说中更可怕!”彭无望笑道。
“你是骗人的吧?”梅家的大弟子梅建平大着胆子问道。
“你小子,我哪是骗人,到时候就知道啦!”彭无望向他挥了挥拳头。
“这么危险,那你为什么会去?”一旁乔家的年轻弟子乔景烈好奇地问。
“这你不用管,秘密。”彭无望得意地说。
众人哪里相信他能有什么秘密,纷纷哄笑了起来,气氛一片热烈。
在一旁缓辔而行的锦绣公主看到彭无望在一堆年轻人中高声说笑,春风得意的样子,微微一笑:“想不到这个傻不楞登的呆子居然这么有人缘。”
可战看了看彭无望,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跋山河笑道:“这个人倒是挺随和的,不像那些所谓的名家高手,不苟言笑,存心让人敬畏。”
锦绣公主笑着点了点头,默默注视着彭无望的背影,心弦一阵轻微的颤动。
第八章~鸣松涛声~
普阿蛮回到在松鸣岩众峰环抱中驻扎的屠南队宿营地中。此时屠南队的所有高手都已经陆续通过各种隐秘的手法到达此地,厉兵秣马,准备在莲花山一举歼灭中原武林的中坚力量。
关外各族的首脑对于这次行动给予了高度重视。因为大唐帝国崛起于中原,内修政务,外拓领土,唐军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草原各族再也不能像隋末之时一样,随便一个百人队就可以横扫汉人边地,肆意烧杀掳掠。
这令所有桀骜不驯的大草原各族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当年隋朝全盛时期,隋军肆虐草原各部无人可挡的恐怖景象。
如果让汉人再次建立起如此庞大的帝国,草原各部的末日就要来临。为了草原的未来,聚集在松鸣岩的各族高手每一个人都背负着沉重的使命。
当普阿蛮出现在驻营地的时候,营地中的每一个人都站起了身,以每个部落特有的礼节向他致以最高的敬礼。
大漠中的传奇,所向无敌的双燕普阿蛮在每一个人的眼中,几乎是个神一般的存在。
“都来了吗?”普阿蛮沉声道。
“我们室韦族全部到齐了。”说话的是额尔古纳河双雄之一的双斧博古台。
此人身高足有九尺,宛如一个高耸的山包遮在普阿蛮的面前。他的双斧斜背在身后,仿佛雄鹰的黑色双翅。虽然身形魁伟彪悍,但是他的眼中却闪烁着睿智的光华。
普阿蛮抬眼看了看他,心中暗暗称赞:室韦的无敌好汉果然不同凡响。就是这个人和他的结义安答扎尔杰率领着五百好汉,多次抗击东突厥横行大漠的狼军,屡战屡胜,令突厥大汗不得不进行和亲安抚。
普阿蛮的眼中露出一丝赞赏的神色,淡淡地说:“很好,各位辛苦了。”
“锦绣公主的计谋我们一向佩服,不过以卑鄙手法伏击汉人高手不是我们额尔古纳河好汉看得上眼的行为。但是冲着公主和二殿下的面子,还有普兄的力邀,我们还是来了。希望室韦族能为大草原上的各族出一份力。”博古台沉声道。
“博古台兄弟何等英雄,如今折节来此,我阿蛮无限感激。”普阿蛮深深施了个礼。
博古台怔了一下,连忙还礼。
“我契丹族也来了,阿蛮大哥,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契丹高手耶律天都高声道。
他是一个瘦高汉子,擅使长矛,在大草原上是数一数二的矛术高手,每一个敌人遇上他,生死便在一线之间。所以,江湖上的好汉称他是生死一线。而他做过马贼,曾经被普阿蛮搭救过性命,所以对普阿蛮死心塌地地敬服。
普阿蛮也不和他客气,只是用力打了他一拳,以示亲厚。
“回鹘族也来了。”一个阴沉的声音幽然传来,这是回鹘高手菩叶子的声音。
他是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一只眼睛黯淡无光,一只眼睛精光四射,传说他的飞刀已经到了无影无形的地步,和他对敌过的人除了普阿蛮以外没有人看到他飞刀的模样。
普阿蛮微微一笑:“菩兄弟,飞刀带来了吗?”
菩叶子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将自己的外衫脱下,露出里面拴在红丝线上的十二把飞刀。
作为暗器高手绝不能将自己暗器的位置透露给人,否则在对敌中就会落在绝对的下风。菩叶子让普阿蛮看到自己的飞刀,正表明了誓死效忠之意。
“辛苦了,菩兄弟。”普阿蛮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突厥族的人呢?”普阿蛮朗声问道。
一个身材娇小的俏丽姑娘越众而出。她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白色胡服窄袖劲装,一条上部为白狐尾做成的大氅披在身上,衬得她淡褐色的皮肤灿烂宛如阳光。
“我突厥族人已经到了一个月了。”她扬声道。
“很好,屠娇,这一次是决生死的大战,不要太顽皮了。”普阿蛮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出乎意料地柔和了起来。
飞凤屠娇傲然一笑:“本姑娘已经准备好了。”
普阿蛮扫视了一眼周围的数百名屠南队队员,忽然双眉一皱,道:“达龙和图博呢?”
这个时候,一个中等身材的健硕汉子匆匆走到他的身边,低声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
“混帐!他们人呢?”普阿蛮勃然大怒。
他的话音刚落,松鸣岩的密林中顺风传来一阵阵得意而洪亮的笑声。随着这阵笑声,两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伴随着他们的是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哼!”普阿蛮怒哼了一声,找了一块平膝的巨石坐了下来。
“达龙、图博,拜见队长。”两个人看到面沉似水的普阿蛮,连忙收起笑声,屈膝拜下。
这两个人就是突厥族里最嗜血的血手人屠达龙和吸血蝙蝠图博。
达龙身材高大魁梧,在春寒料峭的天气里仍然穿着一件单薄的坎肩,露出双臂宛如山丘般的腱子肉。此刻他的手上满是已经凝固的暗红鲜血,散发着腐臭的腥味。
在他身旁的图博虽然也身材高大,但是全身上下瘦得只剩下一个骨架子,仿佛是一个刚从地底爬出来的骷髅。他的面色宛如雪一样苍白,在他的眼睛附近略显一些青色。他的嘴角还有依稀的血痕,仿佛刚刚享受过一场人肉的欢宴。
“你们两个好!”普阿蛮冷然道:“当初我是怎么说的,这些日子不能放肆,要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为何不听?”
“阿蛮老大,我都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除了上莲花山布置机关,我哪里都去不了,已经快要憋疯了,图博也是一样。这些日子实在忍不住了,所以出去疯了疯。”达龙咧了咧嘴,老老实实地说。
一旁的图博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
“你们到哪里去疯了?”普阿蛮冷然道。
“嘿嘿,阿蛮老大,我也不想暴露咱们屠南队的行踪,所以跑远了点儿,到渭水边儿屠了一户人家。只杀了一百来人。那户人家还有几个小娘儿长得不错,全被图博吸光了血。”达龙满不在乎地说。
“渭水边?”普阿蛮一怔,道:“难道是汉人武林大族渭水帮帮主飞船陈龙骨一家?”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们的确是姓陈的。每个人都有武功,杀起来格外过瘾。”达龙咧嘴笑道。
跪在他身边的图博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仿佛仍然沉浸在屠戮的回忆之中。
一旁的众人眼中露出羡慕、嫉妒、不屑和痛恨的复杂神色。
“混帐,你可知道神兵盟中正好有一队沿着渭水西进,你在陈家庄的屠戮若是被神兵盟发觉,便会暴露我们整个计划。”普阿蛮暴怒道。
“可是,阿蛮老大,我杀他们是有原因的。”达龙连忙道:“屠娇姑娘从凉州来松鸣岩的时候,那个陈家庄的大公子曾经很轻佻地看了她一眼。”
“哦,只是一眼吗?”普阿蛮眉头一挑。
“这些卑贱的汉狗也不撒泡尿照照,居然敢打屠姑娘的主意,难道不该杀吗?”达龙大声道。
一旁的屠娇脸忽然红了红,偷偷看了普阿蛮一眼。
“混帐!难道为了这个,你就有理由破坏我们的全盘计划?”普阿蛮声色俱厉地问道。
达龙缩了缩头,噤若寒蝉,不敢说话。图博的眼中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
“现在你们立刻去渭水边,再屠一户人家!”普阿蛮厉声道。
“啊?”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明白普阿蛮的用意。
“然后,你们就等在那里,直到神兵盟的人来,或者你杀光他们,或者让他们杀了你。”普阿蛮冷酷地说。
“普大哥,不行,达龙哪里是人家大队人马的对手?”屠娇急道。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相信这只是达龙一个人的暴行,而不会暴露屠南队的行踪。”普阿蛮冷然道。
“这太冷酷了,其实只不过灭了一户汉人人家,死几百个汉人,难道就会暴露整个屠南队吗?”飞凤屠娇急道。
普阿蛮一拍座下的巨石,轰然站起身,怒道:“我们做的是关系到大草原生死存亡的大事,容不得一点疏忽。谁若是不服我的命令,杀无赦。”
飞凤屠娇的眼中蓄满了泪光,默默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达龙,不再说话。
“别说了,我认了,阿蛮老大,我这就去。”达龙缓缓站起身,沉声道。
一旁的图博也站了起来,面色铁青。
“图博兄弟,对不起,拉了你和我一起上路。”达龙一拍图博的肩膀,小声说。
图博突然一掌打在他的胸前,将他推向普阿蛮,然后亮出自己的独门兵刃双虎爪和身扑了过来,喝道:“我们狼的子孙由不得契丹蛮子支配。”
普阿蛮的眼中寒光一闪,左手一推,将飞坠而来的达龙推到一边,右手轻轻晃了晃。
众人眼中只看到微弱的黑影连续闪烁了几下,远在一丈之外飞身而起,蓄势待发的图博就突然在空中解体,碎成了五六块四外飞散,鲜血涂满了松鸣岩的土地。
当众人收回目光重新注视普阿蛮的时候,发现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青色的牙齿,仿佛一只刚刚捕到猎物的野兽。无边的寒意在整个松鸣岩弥漫。
“还有谁不服吗?”普阿蛮利剑般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视着。
没有人说话,整个松鸣岩只有幽咽的风声。
“阿蛮老大,我走了。”半晌后,达龙操着生涩的嗓音道:“屠娇姑娘是大草原的鲜花,别让她折在莲花山这个鬼地方。”
“我会照顾她。”普阿蛮沉声道。
“谢谢。”达龙感激地说。
“达龙,等一下!”飞凤屠娇突然叫了起来,她那轻灵的身子宛如一只白鹤飞身扑到达龙身前,用力揽住他的脖子,在他的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抬起头来的达龙仿佛有片刻的失神,接着,他大笑了起来,自豪地向一旁的众豪杰挺了挺胸,大踏步地向渭水方向走去。
“我在大草原上不停奔跑,
渴望流浪到不知名的地方,
因为我知道瘸腿的狼,
配不上鲜花般美丽的
我心爱的姑娘!”
远远的传来达龙苍凉而洪亮的歌声,那是大草原上最悲凉的曲子,传说中的牧人为缥缈的雪山仙女献上的情歌。
一阵晚风穿过松鸣岩的松林,发出涌动如海潮般的滚滚轰鸣,仿佛千万匹骏马朝中原的方向飒沓而来,预示着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将要来临。
第九章~渭水夜话~
夜凉如水,在渭水边上的一处丛林中歇脚的众豪杰,各自点起了篝火取暖。
彭无望仍然按照自己一直以来的风格烘烤加料卤制的烤肉。
这一次没有人来分享他的厨艺,同行的世家子弟和各派高手虽然在白天和他聊得畅快,但是此时此刻却格外谨慎小心,每个人都只食用自备的食物,并且用尽心力抵制着从彭无望的篝火中飘来的阵阵令人发狂的香味。
“喂,远洪兄,你看了很久了,不想吃一点儿吗?”彭无望小心地捧着自己精心烹制的烤肉来到慕容远洪的身边。
“不了不了,我已经有干粮了,彭大侠自用吧!”慕容远洪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向后缩了缩。
“怎么了,突然间这么见外。”彭无望挠了挠头,又看了看一旁的乔景烈和梅建平。
只见这两个白天和他言谈甚欢的青年子弟胆怯地看着面沉似水的长辈们,也忙不迭地摇着头。
彭无望失望地叹了口气,看了看那些对他目含冷意的世家长辈和门派首脑,心中一阵烦闷,暗想:大唐的武林若由他们领袖,真的好生沉闷无聊。
他默然走回自己点起的篝火旁边,颓然坐倒。
“怎么,没人吃你的烤肉?”正在吃得不亦乐乎的李读看他闷闷不乐地回来,笑着问道。
“嘿,他们怕我在肉里下毒,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彭无望不悦地说。
“你小子也不笨,看得出这点儿道理。跟你说,他们可不像你那么逍遥自在。这些人哪,一个个都觊觎战神天兵,心里面都在琢磨着有朝一日可以一统江湖,把所有武林人士踩在脚底下。你说,天天想着这个的人,对你能不防这点儿吗?”李读道。
“笑话,闯荡江湖,图的就是个逍遥自在,如果身在江湖还这么想不开,干脆去做皇帝好了。”彭无望怒道。
“哈哈,平常人有平常人的野心,江湖人也有江湖人的野心,就算是成了仙,也要争一个玉皇大帝来做。野心就是这么个无处不在的妖怪。”李读笑道。
“无望受教了。”彭无望颓然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烤肉掰成两半,把较大的一半递给李读。
“不吃,不吃,我已经很发福了,再吃就成冬瓜了,哈哈。”李读今夜兴致很高。
“嘿!”彭无望猛的站起身。
“彭小兄,你到哪里去?”李读见状忙问。
“我出去走走,透透气。”彭无望用了吸了口气,转身向着林边的水塘走去。
李读发现他走的时候,手里还不自觉地攥着那两块无人问津的烤肉,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夜色中的水塘边,燃烧着两堆火焰高耸的篝火,将本来寒气彻骨的水塘熏染得有些暖意。天边的云朵在长风中缓缓散去,宛如云中仙子临风离去时的潇湘长袖。月华淡淡洒在水塘上,映得人满眼是流动如神,若即若离的银光。
彭无望发现在两堆篝火正中,几根竹枝搭起了一片青色的帷幕,月光照射在帷幕之中,映出一个曲线玲珑的身影,在他的耳中回响着朦胧的水声。
“什么人!”耳畔响起了酷烈的疾风,一柄镔铁点钢枪直刺彭无望的颈项。
彭无望猛的一探头,任由钢枪从自己的后颈以毫厘之差贴肉而过,双手上抬想要搭住枪身,这样,他再一个旋身,枪就会被这一招罗汉担山徒手夺了过去。
然而,使枪者也非等闲之辈,吐一口气,长枪化为一道黑光,穿过彭无望的双臂,电射而出,身子一个高跃,从彭无望头顶飞了过去,身子一蹦,如身化箭矢,一个刹那之间就赶上长枪。
只见他单手握住长枪,看似随意的一甩,枪刃宛如走线银锤,倒射而回,枪头连晃,化身无数,将彭无望的全身要害全部笼罩。
“好枪法!”彭无望忍不住惊叹一声,抖手将双手仍然紧握的烤肉高高丢上天,拔出身上从虎丘铁匠铺顺手买来的两把还算合眼的长刀,舞成一片宛如银色瀑布似的刀幕,宛如铁桶般护住他的全身各处。
二人的刀枪只一个接触,就如金石相击,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响。
那使枪者一声痛快的大喝,长枪一顿,宛如寻找战机的毒蛇,高高昂起头来,接着当胸刺来。
那快如雷电的枪势令沿着直线刺来的枪身似乎有一种诡异扭曲,仿佛在熊熊烈火中就要被烧熔了的一根铁条。
彭无望感到整个人都似乎掉到了一个燃烧着的原野之中,四面八方的火焰转瞬间就要把自己烧化。他竟然无法正面截住这气势沛然的一枪,只能高高跃起,让这一枪从自己脚下擦过。
这个使枪者竟能够在如此气势如虹之际收住枪势,将枪头猛的一抬,身子飞旋起来,点钢枪化为几十个模糊不清的枪影,向上撩去。
彭无望也不招架,左手一刀猛砍在身后的树上,身子又拔高了数尺,一个鹞子翻身,躲开了长枪撩击,双腿在高耸树木的枝桠上一借力,整个人有如横空燕子,飞掠而来,双刀同使“青翼横空”,雪亮的刀光宛如两把银锁,将使枪者困在方寸之地。
使枪者一声断喝,长枪杵地,而身子却如迎风纸鸢,扶摇而上,双腿横踢彭无望。
彭无望的双刀没有抓住使枪者,叮当两刀砍在枪杆上,身子横了过来,双腿迎上使枪者的双腿,二人就在空中双腿相击,连换了十几招,谁也奈何不了谁。
就在此时,一个宛如振翅雄鹰般的身影飞跃而来,一把雪亮的五尺长刀,拖着银晃晃的耀眼光芒,宛如一条滚动的银龙,向着彭无望的顶门扑来。
彭无望感到浑身上下被一股充沛天地而森寒彻骨的刀势死死锁住,仿佛被捆了七八十道枷锁,手足麻木,竟不能自由活动。
他心中一凛,随即露出一丝勇豪的笑意,意示激赏。他猛然间断喝一声,宛如一声将长空震碎的霹雳,四周的气流都被这一声怒吼震动翻腾。
紧紧锁住他的刀势微微一松,令他可以闪电般回刀,双刀十字横门高高架起了那力可劈山断岳的迎头一刀。
“彭无望!”那个使刀者就着刀刃上映射的月光看清楚了敌手的面容,连忙向后一跃,和使枪者并肩而立。
在这个时候,那高高抛起的烤肉才落下,被使枪者和使刀者分别接住。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掌声。
“精彩!”风华秀美的锦绣公主,身着青罗衣,肩披白纱氅,宛如月下的仙子,披着一塘明艳的月光迤逦而来。
彭无望看到她未带青巾的面容,心中一颤,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阿锦,无望不知道妳在这里,过于唐突了。”
“喂喂!”一旁的可战可有些真的急了:“你这个蛮……不是,这个臭小子,居然敢如此称呼我家主公。”
肃立在一旁的跋山河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可战,不要胡闹。这是我要他这么叫的,不关你的事。”锦绣公主秀眉微蹙,脸上微微一热。
“可是……”可战一脸的不平,但是也不再说话,鼓起腮帮子站在一边。
跋山河的脸上露出一丝焦虑。
彭无望呆呆看着锦绣公主,似乎根本没听见可战说:“你在这里所为何事?”
看着彭无望愣愣的面容,锦绣公主心中忽然有一丝隐约的甜意。
“哦,”这个时候才有些回过神来的彭无望自嘲地笑了笑,挠了挠头,道:“我很烦,到这里来透透气。没想到妳在这里……”说着,他脸色一红。
锦绣公主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彭无望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说:“哦,对了,我带来了两块自制的烤肉,不如妳来尝尝。”
“庄主,这烤肉来路不明,不可。”一旁的可战忙说。
“算啦算啦,你们吃吧!下去。”锦绣公主有些不耐烦地说。
可战狠狠瞪了彭无望一眼,用力咬了一口烤肉,微微一怔,然后和未曾再发一言的跋山河转身离开。
看着他们渐渐走远,锦绣公主长长舒了口气,轻声道:“总算清静了。”
“妳的手下对妳真是忠心耿耿。”彭无望衷心道。
“就是不够机灵,和你一样傻头傻脑的。”锦绣公主笑了起来。
彭无望摸了摸头,苦笑了一声。
“我们到那边坐坐,这一路上,倒真有些闷了,和你聊聊也好。”锦绣公主微微一笑。
彭无望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道:“那敢情好。”
这一句又引来了身边丽人的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二人坐在河塘畔的沙丘上,面对着塘心掩映的天边明月的倒影,一时之间都不知要说些什么。
半晌过后,锦绣公主才说:“无望,这一次莲花山之旅恐怕艰险无比,不知道你有何打算?”
彭无望想了想,道:“有李读先生在,我有十足信心。”
锦绣公主心中暗叹,道:“你这么信任李先生?”
彭无望笑了笑,道:“我和他只有几面之缘,但也知道他是说一不二之人。这一次去莲花山探险,我和他是同赴险关,自然要互相绝对信任。”
锦绣公主脸上一阵黯然,转开话题:“明天就要到姚州附近。那里曾经是李轨、薛举和梁师都交相争霸之地。如今李轨、薛举已没,梁师都的朔方铁骑却仍然时有肆虐,而突厥精骑也时有出没,仍然非常危险。”
“这些人出现一个我就杀一个,总有一天,大唐的天下再没有这些贼子的立足之地。”彭无望豪迈地说。
“你很恨突厥人吧?”锦绣公主的眼角微微一跳,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说不清。”彭无望愣了愣,道。
“说不清?”锦绣公主微微一愣,没想到彭无望居然会这么说。
“是啊!其实突厥以前和汉人也做生意,我祖上保镖也曾经去过突厥,那时候大家相安无事。不过后来不行了,隋朝被灭了,突厥人开始到我们这里烧杀掳掠。那是突厥人的首脑想要灭了我们汉人的国。如果不是我们汉人自己不争气,这种事突厥人的可汗连想都不敢想。现在大唐国建立起来了,突厥人还在寇边,那是怕了我们,想要弄垮我们。”彭无望边想边说:“那些将军们喜欢说什么来着,对,争霸,他们想和我们争霸。我想也不是每个突厥人都想打仗,他们是不得不打,不得不杀。与其说他们可恨,不如说他们可怜。”
“可怜?”锦绣公主的心中一阵悲凉。
“嗯。突厥不希望我大唐强大,我们汉人也不希望有个厉害的突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谁也不想胆战心惊地活着。”彭无望伸了个懒腰。
“是啊!谁想胆战心惊地活着呢!”锦绣公主的眼中弥漫起一丝凄迷的水雾:“突厥会赢吗?”
“我也不知道,”彭无望叹了口气:“突厥有突厥族的英雄,我们大唐也有大唐的豪杰,胜负也难说得很。”
“是吗?突厥也有英雄吗?”锦绣公主犹疑着问道。
“我是不了解突厥人,不过在洞庭湖的时候,我曾经和一个突厥老者接触过。他是天魔的传人,会七煞掌。我本想和他一决胜负,但是他为了保住七煞掌的秘密,一掌拍碎了自己的头。其实他也不一定就输,我赢了也不一定要杀他,可是他还是自杀了。后来我渐渐明白,他因为没把握杀了我,也就是没把握保住他身上武功的秘密,才自尽的。这种勇气,我也自愧不如。如果突厥人多几个这样的好汉,嘿嘿……”彭无望怅然苦笑。
锦绣公主怔怔地看着他,仿佛今天才了解到他这个人。
彭无望看了她一眼,脸色一红,忙道:“听到我的话,妳可能不以为然,其实任何强大的民族都应该有他们自己的英雄,否则,难道他们是凭空强大起来的不成。”
“我没有怪你说的不对,”锦绣公主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想。”
“我只是站在突厥人的立场上想一想罢了。”彭无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们常年居住塞外苦寒之地,看到我们汉人的花花世界,哪有不心动的。战争,只是早晚的事。”
“噢,想不到你竟有如此独特的见解。”锦绣公主微微一笑:“这么来说,突厥入侵,倒是合情合理。”
“这些事合不合理,我可不知道。”彭无望摇了摇手,笑了起来:“不过大唐江山锦绣,如果想要,那就放马过来。哈哈!”他意兴湍飞地站起身,拔出手中的双刀迎风一舞,回头冲着锦绣公主露齿一笑。
“放马过来吗?”锦绣公主心中五味杂陈,心弦随着彭无望的话语莫名地颤抖不休,眼中彭无望持刀而立的身影渐渐模糊了。
第十章~赤手屠凶~
“公主,昨天的烤肉还剩了一点儿。”可战策马来到锦绣公主身边,小声说。
“你不是认为我吃了不妥吗?”锦绣公主的语气中透出一阵肃索,她仍然在回味着彭无望昨夜的话。
“公主,真的很香,不吃可惜了。”可战讨好地说。
一旁的跋山河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时候,领头的宋万豪忽然策马而来,面色沉重地对锦绣公主道:“公孙姑娘,前面发生了大惨事,情形极为恐怖,请移芳驾绕行。”
锦绣公主双眉一挑,柔声道:“有劳宋公子关心,小女子走惯江湖,再血腥的事也不忌讳。”
宋万豪一阵犹豫,苦口婆心地说:“姑娘,请三思。”
“不必了,你越说我越好奇了。”说完锦绣公主一策马,和宋万豪擦身而过。
“嘿!”宋万豪叹了口气,连忙调转马头,跟了上去。
可战和跋山河对望一眼,一齐打马追去。
滔天的恶臭弥漫在渭水河畔的陈家村内。
狭窄的村道上伏满了已经开始腐烂长蛆的尸体。有些尸体高高挂在树上,已经被秃鹫掏光了肚肠;有的尸体被人砍成数段,被附近出没的野狼咬得面目全非。几个青年女子衣衫不整的尸体摊在一处井边,她们的身子干瘪变形,似乎被人活生生吸干了鲜血。
站在村口的群雄一个个面如土色,完全被面前的惨景惊呆了。
从后面纵马赶来的锦绣公主一见到这个情景,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右手紧紧握住马鞭,几乎要渗出血来。
“是达龙那厮!”跋山河面沉似水,低声凝气,将这句话运力吹进锦绣公主的耳中。
“这个千刀万剐的蠢材,这么张扬行动,要是破坏了计划,爷爷我生撕了他。”可战低声发着狠话。
就在这时,到村中巡视的几个前辈高手从几间村户中推门出来,脸色惨白地踉跄着走出村口,来到群雄面前。
一个乔家的女性高手再也忍受不住,跪到地上,干呕了起来。这个动作似乎有着可怕的传染性,众人中阅历尚浅的年轻弟子立刻不约而同地同时呕吐了出来,有些人甚至虚软地瘫倒在地上。
“都死光了!”巡视回来的乔梦楼目光呆滞地说:“渭水帮完了。老陈被人剁成了碎肉,脑袋挂在了厨房,老人小孩全都没放过。”
宋万豪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对手下道:“烧了。”说完回身上马,带着队伍走了。
他身后宋家的子弟们愣了片刻,马上分散寻找柴枝火油等物,片刻之后,曾经风光一时的渭水陈家村淹没在一片熊熊烈火之中。
“公主,怎么办?”跋山河策马来到锦绣公主身边,小声问道。
“别慌,前面应该还有一个被屠的村子,达龙也许在那里等着呢!”锦绣公主的眼中闪过一丝凄凉。
“他疯了!”可战惊道。
“他没疯,谁都没疯。”锦绣公主苦笑一声,回头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彭无望,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跪在彭无望面前的李读已经将早上吃掉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仍然不住干呕,似乎要将肚肠一起折腾出来。彭无望用手拍打着李读的后背帮他顺气,脸上一片悲愤之色,恨得说不出话来。
在午后的阳光中跋涉的神兵盟群雄思及日间看到的惨事,谁都没有心情说话,只是默默不语地低头赶路。
可战和跋山河再也没有拿出自己收藏的那一点点烤肉,因为策马走在一旁的李读一看到烤肉,就忍不住呕吐出来。晌午的时候,谁也没吃东西。
忽然,风中传来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又有惨事发生!”众人同时警觉了起来。
只听得一阵唏哩哩的马嘶之声,彭无望和宋万豪同时催动坐骑,率先抢了出去。这时才回过味来的群雄一起催马,不约而同地跟了过去。
这是渭水河边的另一处村落,惨号不断地从村内传出,鲜血汩汩地从各个村户的门中淌出,在村道上汇成小溪,漂向村口。不断有人头沿着路面滚了出来,个个面呈惊恐万状的神色。哀求嚎叫的声音越来越小,重物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快速催马,先一步来到村口的宋万豪扬声怒喝道:“哪里来的贼子在这里残害生灵?!”
这时,一个幼小身形的女孩从村内发疯地哭喊着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
一个虎背熊腰的巨汉,迈着大步赶了出来,横舞着一柄硕大的斩马刀,朝着小女孩猛劈了过去。
“住手!”宋万豪连忙叫道,右手闪电般拔剑在手。
那大汉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嘲弄的神色。他双手握住斩马刀,忽然一个上撩,刺向宋万豪的面门。
宋万豪看到这个魁梧大汉眼中令人心胆俱寒的决死之意,虽然他是叱吒风云的西蜀宋家家主,平生见过无数凶徒,但是如今看到这个大汉的眼神,心头也不禁一颤,不由自主地收剑护住面门。
就在他犹豫收剑的时候,远处传来彭无望的急呼:“宋公子,护住孩子!”
宋万豪再定睛一看,那个大汉已经一脚踹在了小女孩的后心,她那娇小柔弱的身子忽悠悠地飞到了半空。
“呀呔!”一声,彭无望的身子宛如旗花火箭般升到半空,稳稳地接住了小女孩无助坠落的身子。
这是个只有八九岁的小孩,有一张清秀可爱的面容。此时的她,双眼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彭无望感到怀中弱小的躯体已经支离破碎,她的脊椎骨碎成了数段,肋骨全断了,内脏也全部破碎。
此时的小女孩还有一丝气息,她奋力抬起白生生的小手,紧紧抓住彭无望的衣襟,颤声道:“爹爹,救爹爹。”
这一声乞求似乎耗尽了她最后的生命,她的身子在一瞬间僵硬了。
彭无望紧紧闭上眼睛,轻轻将小女孩的身子揽在肩头,奋力咬住牙关,额角青筋暴露。
这个残杀无辜的大汉正是被普阿蛮赶出松鸣岩的血手人屠达龙。他忠实地执行着普阿蛮的指令,又血洗了一户村落。如今的他已经被神兵盟的群雄团团围困,插翅难飞。
看到孤零零站在群雄之中的达龙,锦绣公主立刻了解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她的眼中悲伤之色更加浓郁。
此时的达龙,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在汉人中策马而立的公主。
他苦涩地笑了笑,指了指天空翱翔的一只飞鹰。在他的部落中,人们相信人死之后,飞鹰会将灵魂带到天堂。他的这个手势代表的就是:来世再见。
锦绣公主微微点了点头,扭过脸去,不忍再看此时的达龙一眼。
“兀那汉子,为何在杀害无辜?!”宋万豪在他面前丢了这么大的面子,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问。
“哼,因为爷爷我高兴!”达龙操着带着浓重突厥口音的汉话,自豪地说。
“是突厥狗!”
“杀了他!”
听出他口音的群雄纷纷喝骂,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在持剑而立的宋万豪身上。
宋万豪哼了一声,凝神敛气,心里暗想:此人摆明了悍不畏死,十分难缠。如果此时和他交手,就算得胜也要付出一点代价,值得吗?抑或是,招呼大家一齐上,省些力气。
就在他略作犹豫的时候,一个身影已经越过他的身子,朝着达龙大踏步走去。
此人正是彭无望。此刻的他,双眼因为充血而显得一片血红,面沉如水,毫无一丝表情。
他随手将戴在头上遮阳的斗笠扔到路旁,赤手空拳地向着达龙大踏步走去。渐渐西去的夕阳照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空气中沉郁着浓到了让人几乎无法喘息的杀机。没有人再发出一点声音,天地间只剩下河水凄楚幽咽的水声,仿佛整个渭水河畔都因为彭无望的脚步声而瑟瑟颤抖。
达龙挺直了身子,将斩马刀高高举起,刀锋瞄准了彭无望的顶门,静静等待着他的接近。
彭无望半步没有停留,仍然在毫无迟滞地大踏步向前走着,似乎在他的眼中,根本没有达龙存在。
“来吧!”看到彭无望接近了自己的攻击范围,达龙没有丝毫犹豫,斩马刀化成一道狞厉的电芒,劈向他的顶门。
就在这个刹那,一直大步走近的彭无望突然加速,整个身子宛如一头猎豹向着达龙的左肋撞去。
达龙奋尽全力的一刀砍在了身前的地上,而彭无望大半截儿身子却闪电般从他的左肋穿越而出。接着他的右腿向后高抬,重重踢在达龙的脸上。
静寂的渭水河边响起了达龙惨烈的呼号。他的鼻子被这一脚踢碎了,变成了一块血肉模糊的烂肉摊在脸上。
可战、跋山河使尽了浑身力气才强迫自己低下头,不去看自己本族兄弟的惨状。
锦绣公主将头上的斗笠轻轻往下一拉,幽幽地闭上了眼睛。
达龙强忍着疼痛,疯狂地呼吼着,将斩马刀舞动如风,砍向彭无望的后腰。
彭无望的右腿触地后猛的一顿,身子如风车般飞旋而起,左腿横扫向达龙的右肋。
在这生死立判的瞬间,彭无望的扫堂腿早了一线轰在达龙的肋骨上,他那坚实的肋骨寸寸皆断,断骨刺进内脏,让他狂喷出一口鲜血,斩马刀脱手飞出。但是他的手劲太强,脱手的斩马刀还是在彭无望的后腰印上了一道伤痕。
受了一刀的彭无望仿佛没有任何感觉,左腿着地后一顿,右腿已经旋风般飞起,宛如一记铁锤,撞在了达龙的左肋。
达龙的左肋肋骨也被踢得粉碎,整个人似乎一瞬间瘦了一圈。
达龙狂吼一声,双拳没头没脑地轰向背对着他的彭无望。
彭无望闪电般出手扣住他的脉门,然后整个人飞跃而起,掠过他的头顶,来到他的身后,双手一较劲,嘎嘎两声,达龙的双手也被废掉了,无力地垂了下来。
彭无望的右腿极速抬起,第一脚点在达龙的臀部上,将他高高踢起,第二脚踢在腰上,第三脚踢在背心。这三脚将达龙的脊椎骨踢成了四截,内力所致,内脏全部碎裂。一直强忍痛楚的达龙此时再也控制不住,撕心裂肺地惨号了出来。
彭无望再也没兴趣看高高升起的达龙一眼,缓缓走回自己的马前。他背后的鲜血一丝丝地流了出来,溅到地上,留下一路血痕。
远处达龙的尸体沉重地落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一群寒鸦被惊得扑剌剌高飞而起,在众人头顶上高声鸣叫盘旋。
第十一章~此恨难平~
夜风在可战的耳畔呼呼掠过,刺骨的寒气不但没有让他感到不适,反而令他精神一振,在他怀中达龙支离破碎的尸体,仍然让他感到椎心的痛。
看着同族骨肉在汉人面前被如此冷酷地残杀,令这个一腔热血的塞外汉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而最让他发疯的是,那些汉人竟然将达龙的尸体高高悬挂在渭水边的树上示众,以儆效尤。
这是对突厥勇士最大的羞辱。他已经不能再装做是那些混帐汉人的同道。
他由衷感激锦绣公主对他的安排:杀死一个身材和达龙相仿的汉人,在其脸上涂满鲜血、用其尸体换回达龙的遗骨,然后找一个理由让他离开大队,将达龙的尸骨送回松鸣岩。
一日之后,那个汉人死鬼的脸一定被乌鸦啄得粉碎,那便再也看不出破绽了。而他可战也再不用和这些可恨的汉人朝夕相处,虚与委蛇。
他暗暗发誓,莲花山上,自己一定要亲手杀死彭无望。
“达龙兄弟!”松鸣岩上的突厥族人统统跪在了达龙的尸身前,人人一脸悲愤。飞凤屠娇放声大哭,几乎昏厥在普阿蛮的怀里。
普阿蛮仔细地检查着达龙身上的伤情,脸色越来越沉重,两条浓密的眉毛几乎拧到了一处。
“阿蛮大哥,”耶律天都小心地问道:“达龙兄弟的伤有什么奇怪吗?”
“好狠的手段!”普阿蛮凝重地说:“只是普通的少林拳法和大擒拿手,但是化用得极为神妙。第一招罗汉踢虎居然被他用来反踢,只一招就碎了阿龙的鼻子,令他双眼发胀,看不清对手,头脑受震,想不清招式。然后是少林入门拳法中的弹腿,碎了阿龙的双肋肋骨;大擒拿手,断了他的双臂;鸳鸯连环腿,连出三脚碎了他的脊椎骨,令他内脏破碎,当场毙命。上半身没有剩下一块完整的骨头,这份儿心狠手辣,嘿!”
“是什么人如此狠毒地对待达龙?”人称血勇士的吉灿恨得几乎咬碎钢牙。
他和达龙曾经一起参加过吉厉部落和突利部落的血战,因为战功显赫而被大草原战士们称为血双雄,在战场上同生共死,是过命的交情。
从普阿蛮怀中幽幽醒来的飞凤屠娇忽然扑到可战面前,死死拉住他的衣襟,语带哭音地问道:“可战,你告诉我,是谁下的如此狠手?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战愤然一挥拳,狠狠道:“是一个叫彭无望的刀客。他中等身材,一脸刀疤,黝黑皮肤,不过有一口白牙,很好认。但是,彭无望是我的!”
“放屁!可战,你给我有多远就滚多远吧!彭无望是我的,我要让他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死!”屠娇的凤目一片血红,仿佛是从地狱之火中挣扎而出的女罗刹。
普阿蛮的眼中露出沉思的神色:“你说他是个刀客?他为什么没有出刀?”
可战怒道:“我如何知道,大概为了图个痛快。”
普阿蛮的脸色一阵肃然:“是因为凭达龙的武功,不配他出刀吗?”
他的眼中透出森寒彻骨的冷芒,嘴角显出一丝狞恶而快意的微笑,他那野兽般的青色牙齿浅浅地露了出来,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恶狼。
“这个莲花山之行,越来越有意思了。彭无望,来吧!我等着你。”
从渡口上岸的神兵盟各路群雄纷纷聚集在姚水岸边,六大世家以及各帮各派、各门各堂的高手几乎同时到达,人声鼎沸,笑语喧哗,姚水之中的这个无名小渡口一时之间宛若成了个大集市。
浪迹江湖的好汉们选择了刀头舔血的生涯,有很大一部分人是为了逃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寂寞岁月。
如今能够有这么个盛大的盟会在这里聚义举事,令这些江湖客兴高采烈,仿佛过节一样。很多豪客带备了美酒佳肴,在姚水边摆上一张桌子,便吆五喝六地豪饮起来。
他们哪里敢奢求什么战神天兵,或者什么天下无敌,他们只是趁着这个大日子,凑一凑热闹,会一会天南地北久未谋面的江湖朋友共谋一醉。
彭无望颇为艳羡地看着这些无忧无虑的江湖子弟,似乎也想加入他们的行列。
“彭小兄,怎么,看着觉得羡慕?”一旁的李读笑着问道。
彭无望看了看身边缓辔而行的锦绣公主,苦笑了一下,道:“嘿嘿,咱们有重任在身,这种逍遥日子,暂时可不敢指望。”
锦绣公主的脸仍然木无表情,自从那一天彭无望怒杀达龙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和他主动说过一句话。
“算啦,此间事了之后,我作东请彭小兄到青州酒楼去大吃一顿,以补今日之憾。”李读微笑道。他看到彭无望的心神已经都放在了锦绣公主身上,也不等他答话,悄悄一催座驾,赶到前面去了。
看到李读先生走远,又不见附近有别人,彭无望催马走到锦绣公主身边,低声道:“阿锦,自渭水河边我怒杀那个突厥狗贼之后,妳就对我不置一言,莫非妳认为我出手太狠?”
锦绣公主心中一惊,暗暗叹了一口气,道:“他虽滥杀无辜,行为残暴,但不失为顶天立地的汉子,你那日明明可以痛痛快快送他上路,为何却要出手断他全身骨骼,然后才了结他?我平日里想你乃是个挚诚君子,不想你如此狠毒。”
彭无望的眼神一黯,道:“他当日残杀的那个小女孩,也是肋骨尽断、脊椎碎裂,我这么做乃是按照江湖规矩,以牙还牙,如此而已。当日换过任何人出手,也没什么不同。”
“但是你不同,你明白吗?”锦绣公主忽然怒道:“我宁可别人将他千刀万剐,也不愿意你动他一个指头。”
“阿锦!”彭无望茫然低声道。
锦绣公主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住话语,心中暗暗自责。
但是,不知怎的,她的内心深处,却有一种豁出一切的痛快和兴奋,那是一种她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的感觉。她本来还想要用言语补救一下,但是话到嘴边却不愿意说一个字。
“阿锦,”彭无望沉思了良久,忽然道:“我一直以来自诩侠客,对凶人下手从未留情,虽然平生未曾妄杀无辜,但是双手已经满是血腥。平日里做事,的确狠辣了些。妳不喜欢,我可以改的。”
这几句话令锦绣公主心中一阵甘甜,宛如在大漠中跋涉数日后饮到的一眼甘泉水。她青巾后的一张俏脸竟为这句话微微一红。
“不行啊!锦绣!”锦绣公主拚命在心里提醒自己:“他是残杀我突厥子弟的凶手,是一心对抗我族大军的异族人,绝不能对他心软!”
她镇定了一下心神,冷然道:“你平日里如何行事,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你无需为我做任何更改。”说完一打马,向前队飞驰而去。
彭无望勒住马头,呆呆地看着锦绣公主远去的身影,一阵失落:“果然还是不行。彭无望啊彭无望,你何时才有哪怕是一点点的自知之明啊!”
第十二章~千蝠之洞~
莲花山位于姚州以东,姚水以西。
主峰高耸云间,断层参差,宛若鱼鳞,群峰相拥耸立,状如莲花花瓣,而主峰正中平顶呈圆形,宛如莲花正中的花蕊,俊秀妍丽,风景如画。
从山口的唐坊滩直上主峰道路曲折陡峭,四周山峰险峻高耸,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莲花山坡之上长满了苍松翠柏,道路旁山花烂漫,有些山花高可及腰,花朵大如手掌,鲜艳无比。山谷之内气候温和,奇花异草,不计其数,灵禽珍兽,时有出没,多添山林野趣。
“好一个离世隐居的所在!”丹崖山庄庄主孟寒树看到莲花山这番景象,忍不住赞叹起来。
“确实如此!”宋万豪冷然道:“这莲花山乃是道教先祖广成子离世隐居之地,后来他虽然化仙而去,但这莲花山仍然留有他当年的仙风灵气。”
“原来如此!”彭无望抚掌道:“宋公子,你果然见识广博。”
宋万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莲花山事关重大,探查之前当然要做足工夫,彭公子过奖了。”
彭无望还待要说些什么,但是无端端感到一阵发冷,心中一阵警戒。
这个时候,众人已经在锦绣公主的带领下穿过了几个险要的山道,来到了山腰的一个缓坡前面。
锦绣公主停住脚步,立在一处浓密的丛林之侧,道:“各位可以查看藏宝图,图上的幽林之穴便在这里。”
神兵盟的众豪杰纷纷取出藏宝图,仔细对照,经过一番查找,众人脸上渐渐露出释然之色。
看着众人脸上的神色,锦绣公主满意地微微一笑,淡淡地向跋山河使了个眼色。跋山河用力一点头,拔刀上前,猛的一挥。
众人只感到一阵森寒的刀风刮面而过,丛林中遮蔽天日的一棵大树被跋山河这气雄势大的一刀平根斩断。当这棵参天大树颓然倒下之时,一个可容纳数人通过的巨大岩洞呈现在众人面前。
一直在这棵古树周围生存繁衍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立刻潮水般四外奔逃。这其中有猴子、有飞鸟、有蛇虫走兽,令人毛骨悚然。
最吓人的是,几千只五色斑斓的蜘蛛从突然暴露出来的岩洞中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在呆若木鸡的群雄身边大摇大摆的穿过,向着山下飞爬而去。
群雄中立刻有几个胆子小的惊叫了起来,其他人大半也心惊胆战、神色木然,人人手按兵刃。
锦绣公主立刻道:“各位不必惊慌,这个岩洞直通向存放战神天兵的密藏,百余年来向来无人打搅,积存些污秽之物,乃是当然之事。”
“走过这个岩洞,就是存放战神天兵的密藏?”宋万豪小心地问。
“藏宝图上是这么说的!”说到这里,锦绣公主的脸上露出一丝真诚的悲伤表情:“不过我公孙家先祖百余年来前仆后继来到这里打探神兵行踪,从未有一人能够生离此地。再往前走,便是生死难卜、凶险异常,望各位豪杰三思而行。”
“公孙姑娘可要一同前往?”一直沉默不言的虎丘庄庄主鱼飞扬冷然道。
迎着鱼飞扬阴沉的目光,锦绣公主断然道:“阿锦这一次发起神兵盟,乃是为了合众人之力,收集先人遗骨,还于祖宗祠堂,了却公孙家百余年来的遗恨。所以这一次无论有任何阻力,阿锦也绝不后退。”
鱼飞扬微微一怔,微微躬身道:“姑娘挚诚孝心,天人感动,天若有灵,必让姑娘如愿。”
至此,众豪杰心中对锦绣公主所存的一丝怀疑之意,完全打消。
“不必多说了!咱们走吧!”孟寒树头一个点起火摺子钻进狰狞可怖的岩洞。
彭无望和李读对望了一眼,跟在他后面钻了进去。
当所有人都义无反顾地钻进了山洞之后,锦绣公主和跋山河也尾随着众人进洞。在他们消失在漆黑洞口的时候,四面八方传来了一阵又一阵轻微而奇异的破风之声。
沿着漫长而漆黑的狭窄隧道,群雄一人挨着一人地弯腰行走了半个时辰,隧道突然下行而去。
洞内弥漫着污秽之气,恶臭冲鼻,不时有一行硕大乌黑的蜘蛛或是一只乌头赤爪的蜈蚣从群雄的脚边穿过。
又朝下走了两炷香的时间,领头的孟寒树、彭无望和李读同声惊讶地大叫。
原来,隧道已经到了尽头,出口外居然是一个巨大空旷宛如殿堂般的山洞,而出口所在之处乃是位于毫无凭借的峭壁之上,洞底黑幽幽的不知深浅。
距离隧道口一丈之外有个完全悬空的突出岩石,状如飞桥,宽不到五尺,勉强供两人并肩而立。在这块飞桥岩石之后,是一个宽广的飞地,飞地上怪石嶙峋,在微弱的火把光芒掩映之下,显得神秘诡异。
“孟前辈,你能纵过去吗?”彭无望在孟寒树身边问道。
“这个……”孟寒树的脸红了红,低声道:“彭小兄,我练的是硬功,轻功实在非我所长。”
彭无望连忙道:“这里凶险异常,动辄是祸。小子生来硬朗,可多历些挫折,不如让我先纵出去试探一番,如果安全,再来迎接各位。”
孟寒树心中一阵感激,低声道:“有劳小兄弟,一切小心为上。”
彭无望点了点头,挤到他的身前,定了定神,回头看了李读一眼。
李读小声道:“这里看来应该有些脏东西,小心了。”
第十三章~无声深情~
彭无望答声好,耸身一跃,向着一丈外的飞桥岩石跳去。
就在他飞身破风之时,山洞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尖啸,无数灰褐色的蝙蝠从洞顶呼啸着飞来,几千几万只利爪钢牙向着彭无望的全身扑去。
“小心啊!”李读和孟寒树大声惊呼了起来,后面传来群雄惊慌的询问之声。
身在半空的彭无望腰眼一使劲,身子蜷作一团,连续五个凌空翻,强烈的劲风将身周的蝙蝠刮得东倒西歪,接着一个弹身舒展,身子已忽悠悠落向飞桥岩石。
就在旁观的众人刚刚松口气的时候,五道白光从四面八方宛如五道厉电般向着彭无望的身子扑来。
彭无望还未来得及站稳脚跟,就被这五道白影击中。他只感到脖子、胳膊和胸膛一痛,鲜血源源而出。
孟寒树连忙用火摺子一照,这才看清楚,这五道白影竟是五只浑身雪白的蝙蝠。牠们五双肉翅长有七尺,利牙奇长,一双利爪寒芒闪烁,血红的眼睛在火光之下显得残暴而冷漠。
“小心,牠们的爪子有毒!”孟寒树看在眼里,惊叫了起来。
李读定睛一看,吓了一跳,大吼道:“小子,别让牠们咬到你。这是吸血白蝠,被咬中会神志不清,任由宰割!”
彭无望心里暗道:我已经被咬到了!
他的身子一麻,就向着无底深渊坠去。伴着李读和孟寒树的惊呼,无数蝙蝠在五只白蝠的啸声指引下,朝着彭无望扑去。
半空中的彭无望心中一酸,暗忖自己就这样完蛋了。
蓦然,他的脑海中闪现出锦绣公主催马而去的背影,心想:彭无望,你自命豪杰,临死前只能看着心爱姑娘的背影自怨自艾吗?就这么死了,实在太窝囊!
他的精神没来由地突然一振,双手同使擒龙功,将在他头顶耀武扬威来回翱翔的两只白蝠吸到手中,用力一甩,向下抛去。
尖锐的啸声从白蝠的嘴中传出,那数不清的蝙蝠跟随着白蝠向着洞底飞去,和彭无望擦身而过。
彭无望猛的一吸气,双腿迅猛的连续十几记弹腿,快如闪电地踢在擦身飞过的蝙蝠身上,身子仿佛脚蹬天梯,一步步从如飞瀑般飞过的蝙蝠群上若云汉飞仙般升了上去,眼看就要跃回飞桥岩石。
仍然宛如统帅般指挥群蝠攻击彭无望的三只白蝠同时厉啸,从三个不同角度向着彭无望扑来。
彭无望身在半空,重心不稳,来不及抵挡,竟又被牠们一击而中,摇摇摆摆地就要落回洞底。他发狠地狂喝一声,宛如半空中一个霹雳,在洞中宕宕荡荡地回响,蝙蝠群似乎受到了惊吓,四外飞散。
他双手将佩在身子两侧的双刀同时拔出,左手一使力,一刀斩在飞桥岩石下的峭壁上。接着,右手一使力,依样葫芦地斩在壁上。凭着这两刀,他的身子竟然拔高了三尺。
他一声欢呼,双刀交替飞斩,刀光掩映之下,他的身子扶摇直上,一路升到了飞桥之上。一旁的李读和孟寒树看到他脱险,一齐舒了口气。
可他刚一蹬上飞桥,那三只白蝠又宛若闪电般飞临而至,雪白的肉翅如伞一般将他团团罩住。
“哼!”彭无望身子一个飞旋,长刀展开雾隐云龙刀法,二十几式绵密细致,如蛛结网的刀法使将出来,立刻将其中的两只斩成了碎片。那最后一只白蝠倒也机灵得很,竟然一个扑翅,高高窜起,躲开了彭无望的连环数招。
这个时候,李读突然大声道:“彭小兄,想办法杀了那只白蝠,牠会指挥蝙蝠攻击横空越过的任何活物。”
彭无望答声好,一双单刀宛如化为两道白虹脱手飞出,卷向那仅存的白蝠。
谁知道这白蝠当真伶俐机巧,竟然一个飞扑旋身,躲开了双刀的突袭。
彭无望运起擒龙功将双刀操控着上下翻腾,围着白蝠不断变换,想要将牠杀于刀下。
而这白蝠竟也抖擞精神,上下飞旋,左右舞动,轻灵地在刀刃之间穿行。无论彭无望使用何种精妙的云龙长风刀法中的招式,也无法奈何得了这只通了灵的神蝠。
彭无望斗到分时,一口气转不上来,连忙收刀在手,大口大口地喘息。
李读看到这种情况,大声说:“彭小兄,这些蝙蝠一对耳朵灵便得很,听到你的刀风,立刻躲出了老远,用刀子砍不到牠们的。”
彭无望无力地跪在地上,道:“李先生,你可有何良策?”
李读捧住他那硕大的头颅想了想,突然道:“对了,用你的大吼。”
彭无望道:“是狮子吼吗?”
“噢,你会狮子吼,那是最好了。”李读大声道:“蝙蝠如果被你的狮子吼吼中,便会不分东西南北,宛如没头苍蝇,我们可以趁势冲过去!”
“好!”彭无望立刻运了运气,用狮子吼的功力,将一口真气喷了出来,在地洞的四壁狂猛的回荡。
这些蝙蝠虽然受到惊吓,四外飞散,但是习惯了以后,竟又成群结队地向着彭无望扑了过来。
彭无望此时脚踏实地,倒也不惧,双刀一阵扑打,杀了几十只,令蝙蝠群又散了开去。
“不行啊!李先生,不管用!”弄了一头蝙蝠屎的彭无望狼狈地说。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李读拍着脑袋,又陷入苦思。
良久之后,他猛一拍手,道:“对了,小子,你的声音不够高,能不能再高点儿,高到普通人都听不见。”
“就是传音入密嘛!”李读的身后传来宋万豪不耐烦的声音。
“对对!”李读连连点头,道:“你用传音入密,再混着狮子吼叫出来。”
彭无望的脸红了红,道:“对不起,李先生,我不会传音入密。”
“什么?”蹲在李读身后的慕容龙亭仿佛听到了天下最荒谬的事:“你连狮子吼都会了,传音入密是学狮子吼的基本功夫,你居然不会?”
彭无望惭愧地说:“噢,我的确学过,不过后来学会了狮子吼,又觉得传音入密这种功夫以后根本用不上,就把它给淡忘了。”
“哼!”慕容龙亭一脸的不屑:“小子,传音入密是江湖人第一等的保密功夫,你这么大大咧咧,还闯什么江湖,回家放羊去吧!”
一旁的孟寒树连忙打圆场:“各位何须再争,如今难关在前,当同心面对。慕容兄弟,既然你对传音入密如此了解,何不将口诀念与彭小兄?”
看到慕容龙亭脸上的犹豫之色,孟寒树又道:“慕容兄弟,彭小兄既然也学过这门功夫,如今回忆一下,也无伤大雅。你如果不教给他,大家就要被困在这里。”
慕容龙亭想了想,点了点头,张开嘴,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向着彭无望念诵内息调剂的口诀。
彭无望闭目静坐了一刻钟,已经将传音入密的功夫烂熟于心。
他立起身,张开口,大喝一声:“呔!”
这一声出口,他立刻喷出一口鲜血。
“笨蛋!”慕容龙亭大骂了出来:“你喊什么?传音入密的功夫需要你平心静气地出口说话,如果这么傻呵呵地喊叫,学传音入密干什么?你这样会岔气儿的。”
彭无望怔怔地道:“我要说话?我用了狮子吼,已经习惯了大喊,要说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随便你说什么,”慕容龙亭简直被彭无望烦透了:“什么事儿需要大声说出来,就说吧!一直说,直到我们都过去了为止。”
彭无望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间一阵振奋,问道:“如果我这么一直大声说话,大家能听见吗?”
“当然听不见!”慕容龙亭快要被他逼疯了:“如果听得见,还叫什么传音入密?你到底喊不喊?!”
彭无望的脸上红了红,咳嗽了一声,默运传音入密的口诀,挺起胸膛,运足狮子吼的劲力,大声说了起来。
地洞之内静悄悄的,只有蝙蝠群疯狂地扑打着翅膀,在这宽广的洞府中急速地飞行。牠们似乎再也辨不清方向,不知道东南西北,只是不顾一切地沿着直线方向飞去。牠们一批又一批的撞在了坚硬的洞壁上,然后直直地坠到了黑幽幽的洞底。
那只白蝠也开始疯狂地在高空中打着圈子,而后一个旋身,化为一条白练,向着彭无望撞来。可惜偏了少许,撞在了一旁的地上,化为一滩血肉。
白蝠一死,残余的蝙蝠也失去了斗志,纷纷跌跌撞撞地四散逃逸,一时之间,整个地洞中,只剩下洞壁上一滩滩因蝙蝠撞击壁面而留下的鲜血。
目睹了这一壮观场面的孟寒树和李读高兴地大声欢呼了起来,忙不迭地向身后的群雄说明刚才的景象。
不久之后,情绪高涨的群雄也纷纷议论了起来。孟寒树连忙让轻功较高者挤到队前,携带着轻功弱者,一一跳过悬崖,来到了对面的飞桥之上。
“阿锦--我--喜--欢--妳--哈哈哈,真痛快,我终于可以扯着嗓子把这句话说出来了。我知道配不上妳,妳也看不上我,可是老天爷就是让我喜欢上了妳,我又有什么办法。我知道我注定是要一个人过一辈子了,可我也认了,谁叫我遇上了妳,谁叫我就是一门心思的喜欢妳。嘿,我一直希望有机会大声对妳说这些话,但是我也知道妳听到这些话也不会有多好受。现在好了,我终于可以说出口,但是妳不会听见。多好,天底下真的有这么便宜的事。我彭无望何其幸运。好了,嗓子快要哑了,那些死蝙蝠也死光了,我再也不用说了。”
这一番话宛如从九天之外传来,火辣辣地钻进锦绣公主的耳中,她用手紧紧地摀住嘴,她怕稍微一松手,就要让身边的跋山河听到自己哽咽的哭音。
她偷眼望了望身边的群雄,发现没有一个人听到刚才彭无望那惊天动地的那一番话。
彭无望那初窥门径的传音入密没有让任何人听到,却鬼使神差地传进了最不应该听见的锦绣公主的耳中。
“这个傻瓜,说什么我不会听见,可是却一声大过一声地让我听个清清楚楚。”锦绣公主的秀脸羞得通红:“我何尝不知道你喜欢我。为什么你还要一次又一次地逼我知道,逼我看破你水晶一般的肚肠。你逼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逼得我就要万劫不复。非要这样,你才甘心,才满意吗?”
“公主,妳没事吧?”一向心细的跋山河终于发现了锦绣公主的不妥,小心地询问。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锦绣公主淡淡地回答,语气中透出一丝悠悠的惆怅。
第十四章~强仇联手~
这一块岩石飞地比预想中的还要广大,几乎有一个点兵场那般宽广。群雄小心地分成十几个小队在飞地上搜索着可能通向最后宝藏的通道。
李读关心地凑到彭无望的身边,察看着他身上七八道被白蝠抓伤的痕迹。
“都开始愈合了!”李读惊讶地低声道:“小伙子,你真是个蟑螂命。”
“蟑螂?”彭无望不解地问。
“噢,呵呵。”李读摸着短须笑道:“就是说你像蟑螂一样,生存能力超强啊!这几只白蝠剧毒无比,你不但没有中毒,伤口也没有溃烂,还愈合得这么快,可比蟑螂命还硬。”
“原来我像蟑螂一样。”彭无望思及心事,苦笑了一下。
“怎么了,小伙子,这样还不开心?”李读笑道。
“噢,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一个人被蟑螂爱上,可有多苦恼啊!”彭无望淡然苦笑,将卷起来的衣衫拉下,转身走了。
李读摇了摇头,感到莫名其妙。
“啊!有尸骨!”黑暗中有人惊呼了起来。
群雄都被这声呼唤吸引了过去,原来是龙神帮的几个堂主发现了侧卧在飞桥怪石之后的一具骷髅。
“已经有人到过这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火把举过头顶,凑过去观看。
只见这具骷髅四肢不全,只有左手和右腿连在躯干之上,右手碎成二十几截,散在尸身一侧,而左腿骨斜倚在怪石之上,仿佛是被人特意放置而成。骷髅的腰畔佩着一柄三尺铁剑,剑宽七寸,阔如团扇。
“有剑如扇,剑到魂散,公孙世家三世传人钩魂扇公孙断!”宋万豪仔细地察看过这具尸骨后,沉声道:“公孙姑娘的祖公公孙前辈殁于此地,在下深感遗憾。”
锦绣公主黯然垂首,和跋山河一起倒头便拜。
宋万豪等人侧立一旁,以示尊敬。
锦绣公主连拜三次,才抬头道:“祖公飞身跃到此岩石飞地之上,却遭群蝠围攻而死,他的右臂被撕碎扯下,连剑也未及拔出。但是他的左腿却被整条撕下来,想来即使是刚才的白蝠也无此怪力,应该是另一种怪物所为。”
这句话令周围的群雄心中涌起一阵寒意。
锦绣公主也不多说,和跋山河一起将尸骨洒上火油,燃烧成灰,然后将骨灰收在随身的皮囊之中。这一番做作,令群雄更加相信她是一个至诚至孝,虔诚来此寻找先人骨灰的好姑娘。
就在这时,前头的人发出一阵欢呼,原来宋万豪麾下的好手已经发现了一个可以扳动的地轴开关,开关一被启动,一扇石门立刻被缓缓开启。
随着石门的慢慢敞开,一束清亮的阳光从石门外透射进来。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束阳光吸引的时候,一个巨大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那名正在自鸣得意的好手被高高举到空中,接着他的身子被撕成了两截,向着两边飞去,鲜血和内脏流了一地。
“小心!”群雄发出惊恐的吼声,纷纷抽出兵刃。
那巨大身影没有片刻停留,闪电般抓起另一个汉子,朝着洞壁猛掷过去。只听得一声惨叫,那个汉子一头撞在石壁上,肝脑涂地。
此时,一名崆峒派剑法好手拔剑闪电般向着这团恐怖的巨影连连刺击。虽然他出剑如风,手段高明,但是也没有占到一丝便宜。
那怪影神迹般闪过他的进攻,一把抓住了他的握剑右手,便要撕了下来。
此时的彭无望才有机会挤到面前,双刀一绞,刺向怪物的双手。
这个时候,众人都看清了这个硕大怪物的长相。牠原来是一只高达丈二的巨猿,双臂一张,足有两丈,臂膀粗如圆木,孔武有力,浑身长满了雪白的毛发。牠似乎在这个洞里待了很长的时间,双目痴呆、视力不佳。通过刚才的表现,众人很清楚这只神力惊人的巨猿的感觉有多么敏锐。
彭无望的双刀截住了巨猿的双臂,令牠不得不放开崆峒剑手的握剑手臂。这令牠勃然大怒,一双巨手疯狂地拍打着胸膛,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尖锐的吼声,满嘴的獠牙在依稀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中!”彭无望脱手掷出左手单刀,射向巨猿的胸膛。
那巨猿似乎意识到了彭无望的厉害,双腿一蹬,竟然窜起了三丈之高,横跃出五丈,远远地躲开了他的攻势。
“好高!”即使是精通离手刀的彭无望也对这个庞然大物生出鞭长莫及之感。
惨呼声接连传来,几个汉子被巨猿抓起来,宛如抛绣球般四外丢去,撞得周围的群雄如割麦子般倒成了一团,死伤无数。
“牠的眼睛是不行的。”李读躲到一处角落,大声提醒:“彭小兄,用你的狮子吼再试试。”
彭无望苦笑道:“李先生,我气力不济,嗓子也撑不住了。”
“我来!”太湖山庄庄主欧阳平自告奋勇地断喝道。
他将成名武器四尺玉箫,捺于唇边,气沉丹田,一曲悠扬的箫音沛然而出。
那狂暴的巨猿乍一听到这美妙的箫音,愣了一愣,动作缓和下来。
就在这时,欧阳平突然一吐气,平和的箫音猛的高亢入云,破石穿金,仿佛方才还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卷起了滔天巨浪。
那巨猿受不了箫曲前后强大的反差,一声悲鸣,双手捧头,身子颤抖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直静观待变的慕容龙亭突然发难,一杆软枪化作一条艳丽如虹的幻光,在空中一个闪烁,风驰电掣地刺入巨猿正在张口悲鸣的大嘴。
锋锐的软枪势如破竹地刺破了巨猿的咽喉,从牠的后脑穿出。
慕容龙亭的身影化为一片灰云,闪电般和巨猿擦身而过,从牠的后脑将软枪拔了下来。他那闻名天下的七尺银丝软枪,就这样整条从巨猿硕大无朋的头颅中穿了过来。
随着巨猿的颓然倒地,众人纷纷喝起彩来。
彭无望连声道:“好、好,配合得恰到好处。”
欧阳平颇为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冷冷地对慕容龙亭道:“好一招凤羽焚城。”
慕容龙亭面无表情地将身子转到欧阳平面前,淡然道:“好一招魔音摄魂。”
二人对望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复杂难名的神色。
第十五章~洞天宝藏~
出了这个宏大的地洞,群雄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刚才经历的一切实在太过惊险传奇,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洞外是一片碧绿的水塘,十几块莲叶状的巨石露在水面之上,迤逦延伸到对面的岸边。诡异的雾气在水塘上弥漫着,看上去格外阴森。
“我先来吧!”彭无望一个箭步冲到水塘之上,三两步就到了对岸。
看他安然无恙地走了过去,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读小心翼翼地第二个走了过去。就要到达对岸时,他突然看到几条细碎的微光若有若无地闪烁了几下。他连忙蹲下身,仔细观看。
彭无望看到这个情形,又走了回来,问道:“李先生,怎么了?”
“奇怪。这是很坚韧的天蚕丝,江湖巧手之辈常用此物作开启机关的牵引。按理说这里应该有一个非常隐秘险恶的机关,可是这天蚕丝居然被人用刀子割断了。”李读喃喃地说。
“这说明有人来过!”后面凝神聆听的锦绣公主突然说道。
“难道有人已经捷足先登?”群雄一阵紧张,几个轻功高强的武林人物已经迫不及待地越过彭无望和李读等人,向对岸奔去。
对岸是一片险峻的峭壁,宛如一堵高达千丈的高墙挡在众人面前,只有中间的一条窄道可供继续前行。
跟爬满了爬山虎和开满了野花的峭壁不同,这条窄道之内,不但寸草不生、生物绝迹,而且在窄道两侧的石壁上也没有一丝生命的痕迹,连常常出没于峭壁上的蚂蚁、蜈蚣和壁虎都踪迹全无。整条通道内仿佛被人年年日日打扫清理过一般,一尘不染。
“好大的死气!”一向勇豪的彭无望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就在这里!”李读的眼中露出狂热的火焰,呼吸急促地说:“我们进去,就要看到战神天兵了。”
两个人刚要走进窄道,就被宋万豪、鱼飞扬、乔梦楼和欧阳平等更加迫不及待的人挤了出来。
李读不满地咕噜了一声,紧紧抓着彭无望的手,跟在众人后面挤进了窄道。
窄道奇长无比,曲曲折折,走了好久才渐渐变得开阔了起来。但是众人的脚步却慢慢地迟缓了下来。
在越来越宽的窄道上躺满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干尸。每个人身上都钉着江湖上绝迹多年的奇门暗器。
有些人背上钉满了弩箭,这种弩箭似乎是百年前威震天下的长风连环弩射出来的。听人说发明长风连环弩称霸江湖的南宫世家,自从被血魔胡丽泰灭门之后,长风弩也从此绝迹,想不到在这里又看到了这些仿佛承受了诸魔诅咒的恐怖暗器。
有些人身上有着长长的伤痕,似乎是被一把长柄镰刀割削而成,尸体的身边宛如乱羽般插着十几柄雪亮锋锐的圆形钢片。这便是百年前巧匠宇文策精心制造的机关--慈悲轮。凡是触动了机关者,要经受七片从不同方向不同角度交替射来的圆形钢片的狙杀,没有人能逃得掉。
这些人的身上无一例外地有着公孙家的佩玉,显示公孙家历代先人都在这里无疾而终。为了战神天兵,公孙家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这些尸体因为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所以蛆虫不至,没有腐烂,令如今的群雄还能够依稀看出他们的模样。
不过,群雄已经来不及对这些尸体表示应有的哀悼了,因为他们渐渐发现,还有数不清的更加凶险恶毒的机关已经被一一破除。而窄道之内,却再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尸体。
“难道已经有人拿走了战神天兵?”这个念头令许多人都急躁了起来,他们纷纷加快了脚步,沿着隧道急速向前赶去。
“公主,是时候走了,否则恐怕来不及。”跋山河装作收殓公孙家人的尸首,凑到锦绣公主耳边小声说。
“慢着。如果战神天兵真的被人拿走,我们在莲花山就要重新布置,我必须亲自查探一番。”锦绣公主低声道。
“公主,这太危险了,如果战神天兵仍在,难免玉石俱焚。”跋山河低声道。
“你对我的轻功没信心吗?”锦绣公主微微一笑。
“属下不敢。”跋山河忙道。
“好了,战神天兵就算真如紫师所说那般,也是由近而远,我们只要远远观望,仍有足够时间逃逸,不必担心。”锦绣公主又道。
“好,属下就和公主冒一次险。”跋山河精神一振,道。
隧道的尽头是一个气势恢宏的洞天福地,洞门前立着两只高达数丈的巨型石狮,一个爪戏绣球,一个怀揽幼狮,都凝目横眉,张牙舞爪,宛若就要挣脱石座,飞扑而下。
进入洞府之中,一股扑鼻的血腥气迎面而来。众人心中一紧,都以为将要看到满地横陈的死尸。但是出乎意料地,整个洞府内清洁无比,和之前的隧道一样,不但寸草不生,而且蛇虫绝迹,似乎整个莲花山的生物都不敢靠近这个凶地一步。
沿着青石板铺成的石阶缓步而上,彭无望和李读跟随着行色匆匆的群雄来到了洞府的内堂。
这个内堂仿佛是被一位巨灵天神用神斧凌空挖掘而成,深深嵌在峭壁的半空处,位置极为隐秘,若无石阶引路,在这四通八达的洞府之内,不知要何年何月才会找到。
内堂之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奇门兵刃,每一件兵刃之侧都有鲜卑文字写成的一行注释。这些乃是昔年称雄天下的血魔胡丽泰闯荡江湖多年收集的武林豪杰成名的兵器。虽然不全是削铁如泥的宝刃,但是件件都有一番惊天动地的来历。难怪胡丽泰不但珍而重之地将它们一一罗列于堂前,还不厌其烦地为它们作了注解。可惜,在场众人没人懂得鲜卑文字,这些兵刃的来历也就无人知晓了。
“血魔胡丽泰好大的排场。”彭无望由衷地说。
这一嗓子太过响亮,本来就神经紧绷的众豪杰心中都突地一跳,纷纷向他怒目而视。
穿过这间陈列着百兵千刃的内堂大厅,众人鱼贯进入了血腥气最重的内厅。内厅正门之后有一紫苏制成的巨大帘幕,所有来到帘幕之前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强烈地感到了一股充沛天地,狞烈凶残的戾气,仿佛有一只可以吞天食日的巨兽正守在帘幕之后,欲择人而食。
“我来!”彭无望奋力振作精神,向前迈了一步,探手抓住帘幕,用力一撕,那高达丈余的紫苏帘便被他一把扯到了地上。
身后的群雄没想到他的动作如此干脆,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大厅内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地抬眼观看。
第十六章~天地双雄~
即使是胆气粗豪的热血汉子、平生自命不凡的世家长老,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惊叫。
群雄中胆子较小的,竟然跌跌撞撞地开始向门外跑去,吓到腿软的汉子更干脆一路跟头沿着石阶滚了下去。
一个黄发金眼,紫衣黑氅,宛如魔神般的高大老者在内厅的正中间怒目横眉,昂首而立,眉宇间透露着将天地苍生都踩于脚下的威霸之气。
“血魔,血……魔,胡丽泰!”众人口中喃喃自语,每个人都感到浑身上下一阵阵的发冷。
那个昔年日杀百人,横行无忌的天下第一魔仍然在世?!
彭无望浑身上下都被血魔胡丽泰身上散发出来的惨烈杀气震慑住了,冷汗疯狂地从背后渗出:“这就是天下第一魔的气焰吗?好强!”
彭无望紧紧抿住嘴唇,压抑住自己低沉的嘶吼。李读已经躲到了他的身后,浑身瑟瑟发抖,几乎不敢再看这个大魔头第二眼。
感受到李读哆哆嗦嗦的震颤,彭无望突然精神一振,冲口而出:“好,来吧!”
他双手一分,一双长刀已如雄鹰的双翅,展在身前。
他的这一声大吼用上了狮子吼的心法,一口真气喷到血魔胡丽泰的身上,那屹立如山的雄壮身躯竟然摇摇晃晃地顺着这口真气,仰天倒落,重重坠到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砰”的一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伫立着,好半晌都未曾回过神来。
血魔胡丽泰被彭无望一口气吹倒这个事实,让他们一时之间无法置信。
彭无望倒彻彻底底的松了口气,他弯下腰将血魔胡丽泰的身子翻过来,仔细观看,片刻后朗声道:“各位无需紧张,胡丽泰早就死了,背后似乎挨了重重一刀,整个脊背都被剖开了。”
直到此刻才回过味儿来的群雄这才恢复了常态,议论纷纷地随着领头的宋万豪和鱼飞扬等人大踏步走进内厅。
内厅的中轴线靠后一丈的地方有一个青黄相间的高台,台上放有一尊紫铜质地的刀架,刀架迎面的镶饰上雕刻着百鬼运尸的阴森图画。那些青面獠牙的魑魅小鬼,或担尸而站,或负尸而行,更有争相抢吃尸体的饿死鬼,俱面露贪婪狠毒之色,令人不寒而栗。
“刀呢?”不知道谁惊恐地询问了一句。
“刀不见了!”众人纷纷惊慌地四处寻觅,宋万豪、鱼飞扬,还有龙神帮主庄行霸不露声色地悄悄后退,各自给手下打了一个眼色。宋家、鱼家和龙神帮的随行高手,纷纷将手握到了兵刃之上。
彭无望大步走到内厅后的房间之中,无意中发现墙壁上的三处刀痕。
“李先生!”他一把抓住李读的胳膊,惊道:“这里有三处刀痕,看出刀的手法,似乎和家师的刀法有些类似。”
李读一惊,问道:“令师来过?”
“不知道,但是很有可能!”彭无望激动地抚摸着这几处刀痕,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一阵欢呼从后面的房间传来,彭无望和李读身不由己地被人流拥着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房间里面有两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的尸体。一个人伏地而卧,一只左手撑住地面,而右手执拗地向上伸展,手中紧紧地攥着一具黑沉沉的刀鞘。
这刀鞘长有四尺五寸,鞘口吞金,鞘身雕刻着一枚紫睛金瞳的妖眼,放射着阴戾而邪恶的寒芒,妖眼之下用小篆刻着四个大字:虐尽苍生。
另一个人跪坐在另一具尸体正面,上半身宛如标枪般直立,右手紧紧握住一个紫金所制,上嵌古玉的刀柄,而刀锋则深深地插入了刀鞘之内,另一只手斜摊于地,一只食指深深嵌入了房间的地板之内。
这两个人都已死去多时,但是浑身血肉却没有化去,还可以看出他们孔武有力的双臂上交错纠结的筋络,还有他们睁目狞眉、咬牙切齿的样子,能想像得出当时此二人是如何竭尽全力的拚搏求存。
他们身上的衣物虽然保存完整,但是前心后背都有着无数破痕,显示他们在临死之前,曾经浑身中刀,身负重伤,而房间之中却没一丝血痕。
众人沿着握着刀柄之人的右手看去,发现此人在临死之前,居然用金刚指力在地上刻了十数行大字。
这房间的地板,乃是用质地上佳的青岩铺成,便是刀划都未必留痕。而此人居然能在上面留书刻字,这一份儿功力,足已傲视群伦。
“余本以为,师尊一生纵横,逍遥万里,可谓无憾。吾辈身受师尊教诲,如莹烛微火,穷万世之力,亦难报皓月之恩。今闻莲花山有战神天兵,此物天地灵气而成,可历乾坤变换,倏忽万里,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血魔胡丽泰用而不得其法,自陷死地。誓取此物,献于师尊,以其凌云之志,惊世之才,必可与之相得益彰。不想战神天兵实乃九幽魔咒,凡破鞘而出,锋芒所指,皆成死地。余与师弟同其苦斗数日,势穷力竭,终将其骗入鞘中。然师弟力竭身亡,余神涣气散,大限将至。特书此言,以警后人,战神天兵,诸邪之首,不可离鞘,切记切记。天地双雄诸葛辉、莫疾绝笔。”
“天地双雄?”众豪杰纷纷惊呼了起来。
孟寒树惊道:“此二人在二十年前威震天下,以刀法轻功闻名于世,闯荡江湖十年未逢敌手,着实轰轰烈烈了一番,谁知后来无故失踪,原来是殁于此地,真令人扼腕叹息。”
彭无望跪坐在天地双雄尸身面前,泪水盈满了眼眶,只有他心里明白:天地双雄乃是他的师兄,是师傅齐笑云的徒弟。他们为了给师傅觅一个神兵,竟不惜身犯万险,最后死于此地。
“师兄啊!你们真的太傻了,师傅一生逍遥,又怎会在乎那不相干的神兵利器?师傅的大恩大德,我们本来便无从报答,你们又何必执着。”
突然,一阵微风掠过彭无望的耳畔。虎丘庄庄主鱼飞扬已经先一步冲过了他的身侧,屈指成抓,向着天地双雄手中的战神天兵扑去。
第十七章~龙争虎夺~
“不要!战神天兵乃大凶之物,千万不要碰它。”彭无望惊呼着也耸身而起,伸手去拉鱼飞扬。
鱼飞扬此时的神色已经狞恶如厉鬼,他右手闪电般拔出身佩的青钢剑,剑刃一闪,已经刺在了彭无望的右臂之上。
彭无望哪里想到鱼飞扬居然下手如此狠毒,措手不及之间踉跄后退,躲过其后的杀招。
这时,一对硕大的流星锤横飞而至,猛不可当地撞向身在半空的鱼飞扬。
鱼飞扬的身子一扭,从流星锤之间溜滑地穿了过去。这正是飞鱼塘的游鱼身法。但是,这么阻了一阻,鱼飞扬已经被挡回了原地。
此时,收回流星锤的龙神帮黄河分堂堂主陆克忍扬声道:“帮主,就是现在。”
龙神帮主庄行霸威猛的身形早已经飞到半空,宛如一片乌云,向着战神天兵扑去。
“想得美!”宋万豪长剑快如闪电般出鞘,剑光一晃,化出七重剑影,惊涛骇浪般卷向庄行霸。
那庄行霸也不回头,反手一掌拍了出去,强猛的掌风如椎似锤,扫向宋万豪的剑尖。
宋万豪未想到庄行霸的掌法竟然如此厉害,被他抢入门户,剑身平面处着了一掌,浑身一震,飘然后退,只感到气血汹涌。
“寒树兄,咱们上!”随着一声断喝,慕容龙亭从腰间抽出了银丝软枪,一抖健腕,幻出万千枪影,罩向庄行霸。
此时的庄行霸已经来到战神天兵刀鞘的旁边,感到了背后的风声,竟然不愿回头,右手继续抓向刀鞘,左手横掌反推,一股墙壁一般的掌风扫向身后,将慕容龙亭的十余记虚实相间的杀招全部封杀。
而这时孟寒树的九环厚背刀刮动着凄厉的风声向着他的头颈劈来,这一刀朴实无华,奇快无比,八十斤重的大刀在孟寒树手中好像一片柳叶般轻盈。
庄行霸再自负也无法承受慕容世家的飞凤枪法和丹崖山庄的斩波刀法的联手合击,只好怒吼一声,旋身闪避。
慕容龙亭和孟寒树并肩齐上,冲到战神天兵前面,还未站稳脚跟,一阵怪异的箫声已经悠然而起。
二人的内息随着箫声一阵混乱,孟寒树茫然回头,只见太湖山庄庄主欧阳平凝气沉息正将四尺玉箫纳于嘴边,催动着魔音摄魂。
“孟兄先走,我和这厮拼了!”慕容龙亭不顾内息紊乱,银枪一摆,和身向着欧阳平冲去。
孟寒树强忍不适,探手要夺刀鞘,猛然间一阵风声乱响,七枚铁蒺藜夹着刺耳的啸声电射而来。
“梅自在,你好!”孟寒树大骂一声,侧身闪避。
梅自在也不多言,又是七枚袖箭打他胸腹间七处大穴。
孟寒树对梅自在的暗器着实忌惮,又一个侧跃远远躲开,挥刀在面前布成一片刀幕,以防梅自在的再次攻击。
这时候,大厅内,庄行霸、宋万豪、鱼飞扬、欧阳平、慕容龙亭已经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刀光剑影、拳掌交击,热闹非凡。
旁观的群雄再也忍不住,也开始向着战神天兵扑去,立刻引起了巨大的混乱。
龙神帮、虎丘庄、太湖山庄、南湖山庄、丹崖山庄、六艺堂、巴蜀宋家、飞燕山庄的高手纷纷混战了起来。再加上前来浑水摸鱼的各帮各会、各门各派的精英人物的参战,整个大厅立刻变成了修罗地狱。
彭无望连忙护住李读,二人在打作一团的群雄中挤开一条路,躲到了一处角落。
“好家伙,这些人原来这么厉害!”彭无望挡在李读面前,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个个踪跃如飞,身法矫捷,杀机横溢的人物,喃喃地说。
“小子,你知道什么,这就叫咬人的狗不叫,谁像你一样锋芒毕露。”李读缩在角落里直打哆嗦。
“李先生,干脆你就在这里放出三昧真火,化了战神天兵!”彭无望咬牙道。
“不行,这里人影乱闪,看不清战神天兵在哪儿,万一打歪就惨了,我只有一次机会。”李读吐了口气,道。
“那我该怎么办?”彭无望问道。
“你去把战神天兵抛起来,越高越好,那样我就可以放心瞄准,一次成功。”李读道。
“李先生,你太看得起我了。”彭无望苦笑一声,和身向着眼前的那一片刀光剑影飞扑而去。
“公主,既然战神天兵仍在,我们走吧!”跋山河凑到锦绣公主身边,低声道。
“好,我们走!”锦绣公主关切地看了一眼正向着战神天兵扑去的彭无望,一咬牙,携着跋山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大厅,沿着来路匆匆返回。
彭无望刚一来到天地双雄的尸体身边,立刻有数名各派高手围了上来。一个壮汉爆喝一声,挥舞着一根熟铜棍扫向他的足颈。另一个海南剑客振腕舞剑,错落的剑影不离他的胸腹要害。
彭无望为免乱伤无辜,不敢出动双刀,只是咬牙使出少林罗汉拳,双手成拳,架住熟铜棍,单腿一扫,迫退舞棍汉子,接着连出数拳,撞散了海南剑客的剑光。
那海南剑客武功着实不弱,剑走偏门,似退实进,身子虽然做后退状,然而右手猛的朝前一探,一剑偷袭彭无望的小腹要害。
彭无望看他出手如此狠毒,心中一怒,飞起一腿,撞开剑身,展开身法,揉身而上,闪电般的一拳打在此剑客的脖颈。
这一招进步劈山威势十足,虽然是少林拳法中的普通招式,但是用得恰到好处,只一下就将这个武功不俗的海南剑手击昏于地。
这时候又有无数江湖人物抢在了他的前头,挤作一团,争抢战神天兵。
有几个人已经碰到了刀鞘,却被后来跟上的人或是一剑斩死、或是乱刀分尸,鲜血喷洒在大厅中干洁的地面上,战神天兵的刀柄刀鞘上也淋满鲜血。
“不要拔出战神天兵,危险啊!”彭无望看到众人如此的丑态,连忙出语警告。
此时的诸豪杰早就将天地双雄临死前的警句抛诸脑后,战神天兵的恐怖传说也被忘得一干二净,而彭无望的警告更成了徒劳,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抢到战神天兵,称霸武林,名横千古。
只听得数声惨叫,又有几个意图抢到战神天兵的江湖人物被旁人杀死,其中一人的尸体忽悠悠横飞出去,正好落在彭无望身前。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用熟铜棍袭击自己的汉子。此时他的胸口深陷了下去,肋骨齐断。彭无望的脑海中闪现出庄行霸威力惊人的铁掌。
“不好意思了,兄台。”彭无望灵机一动,抓起这具尸体抡圆了向四周扫去。
这一招倒也有效,众人一时之间没有对付此招的良策,纷纷躲闪。藉着这具尸体的掩护,彭无望气运全身,展开浮光掠影的绝世轻功,闪电般抢到天地双雄的面前。
“小心彭无望,他要夺了战神天兵。”鱼飞扬惊呼了起来。
“杀了他!”庄行霸振臂大呼。
众豪杰在一瞬间达成了惊人的默契,随着一连串震天动地的呼啸,鱼飞扬、庄行霸、乔梦楼、宋万豪、孟寒树、慕容龙亭、陆克忍等高手同时抢上前,刀、枪、剑、锤、掌齐向彭无望身上招呼。
“去吧!”彭无望对付围攻的手段可说是中原第一,他将手中尸体打横一抛,整个人向前一扑,缩身躲在尸身之后。
那些凌厉无匹的招数全部落在尸身之上,可怜这具尸体竟被凌空打成了数截,四外飞散。而彭无望毫发无伤地和这些成名江湖的前辈高手擦肩而过。
当这几名高手落到战神天兵面前的时候,联手对敌的默契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他们生怕别人抢先得到战神天兵,还未落地,就已经开始互相残杀起来。
庄行霸一把握住宋万豪的长剑,而宋万豪的左手奋力按住鱼飞扬的右肩,鱼飞扬的青钢剑刺入了乔梦楼的脚后跟,而乔梦楼的剑逼住了慕容龙亭的胸膛,慕容龙亭的软枪架在了陆克忍的咽喉,而陆克忍的流行锤却把孟寒树缠了个结实,孟寒树的厚背刀也撂在庄行霸的后颈之上……几个人便这样盘根错节地拉扯成一团。
彭无望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猜到了这个情形,连看也不回头看一眼,双腿一发力,竟然倒跃出四丈,宛如乘云破雾一般,倒飞过诸雄的头顶,来到战神天兵的另一侧,健腕一伸,擒龙真气应手而出,一股强猛的气流卷向战神天兵。
那战神天兵居然神奇般地挣脱了天地双雄尸身的掌握,飞到了彭无望手中。
第十八章~神兵出鞘~
“他拿了战神天兵!快杀了他!”怒火如狂的诸雄齐声惊叫。
欧阳平和梅自在一起出手,欧阳平按动玉箫,摄魂魔音一浪高过一浪地扑向彭无望,而梅自在的暗器也宛如狂风暴雨般向着彭无望全身要害呼啸而去。
彭无望怒目瞪视欧阳平,沉声爆喝:“呔!”
一股佛门狮子吼的强音宛若洪钟大吕撞向滔滔而来的摄魂魔音。
欧阳平和彭无望都退了一步,彭无望毕竟没有欧阳平在玉箫上浸淫几十年的功力,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但是这摄魂魔音却被他用这口鲜血的代价轻易破去。
而梅自在的暗器也在此时满天而至。彭无望舞动刀鞘,将横空而来的铁蒺藜、甩手箭、问心椎、柳叶镖、飞蝗石一一打落。
但是梅自在发射暗器时的手劲极强,彭无望一连打落几十枚暗器,手腕酸麻,加上刚才催动擒龙真气过急,手抓不住刀鞘,令它颓然坠地。
彭无望大呼一声:“李先生看仔细了!”
他高高抬起右脚,奋力踢在战神天兵的鞘身之上。那战神天兵受了这一重击,宛如旗花火箭般高高升起五六丈高。
听到彭无望这一声古怪的呼吼,目瞪口呆的众人纷纷望向李读。只见李读已经高抬起一枚银色光泽,线条流畅优美的类似弩匣的物事,瞄准了战神天兵。
“再见了,魔怪!”李读的心中一阵激动,他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在此刻沸腾了起来:“我的使命终于可以有个了结了。”
他稳健的手腕没有一丝颤抖,只是仔细地调整着这个弩匣的位置,将升到顶点的战神天兵锁定,然后,按动了食指勾住的机括,发出一声微响。
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再按,仍然没有。
他惊慌地又连按了数次。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所期待的滔天赤焰没有横空出现,徐徐落下的战神天兵秋毫无损,并没有如预料的一般化为灰烬。
李读感到浑身的力量都随着这一声声轻响消散了,他无力地跪倒在地,那奇异的弩匣也无助地从他的手中滑落。
“没有了,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双手扶地,悲怆地痛哭了起来。
彭无望的头都仰得酸了,也没看到战神天兵被烧成灰,他奇怪地回头一看,发现李读跪伏在地,像个小孩子一样痛哭失声。
“怎么了?”他心中很是焦急。
就在众人对李读和彭无望的举动大惑不解的时候,一个轻捷如燕的身影闪电般经天而起,向着战神天兵扑去。众人连忙转头望去,只见飞燕山庄庄主乔梦楼将战神天兵抄在手中,他的一支右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不要啊!不要拔出来!”彭无望和李读看到这个情况,同时惊呼了出来。
“哈哈,战神天兵是我的,飞燕山庄从此号令武林,谁敢不从?!”乔梦楼大喜若狂地吼道,右手一发力,已经将战神天兵从鞘中拔了出来。
威震天下的战神天兵终于呈现在在场群雄的面前。
四尺长、七寸宽的流线形刀身,黑沉沉的阴郁色彩,刀刃上闪烁着诡异的光华,仿佛是一只擎天怪兽眼中的妖瞳,正在向着众人阴冷的扫视。
“好!好!”乔梦楼仰天狂笑:“战神天兵,你听好,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主人,我要你杀谁就杀谁。”他一厢情愿地呼吼着。
突然,战神天兵发出震耳的鸣金之音,仿佛嗜血魔兽的嘶吼,令人心惊胆寒。
“完了,完了!”李读绝望地吼道:“大家快跑,快跑!晚了就来不及了!”
就在众人还在犹豫的时候,战神天兵已经猛的挣脱乔梦楼的手,飞到了半空。
“回来!”乔梦楼惊恐地叫道:“我是你的主人,你要听我的话!”
刺耳的鸣声再次响起,仿佛有人用铁勺来回刮着铁质的刀面。所有人都难受得摀住了耳朵,乔梦楼刚刚抬起手来,半空中的战神天兵一个盘旋已经飞驰而下。
在它飞驰的时候,它的形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原来状如长刀的外表开始扭曲变形,仿佛火炉中被烧熔了的钢铁,蜷缩成另外的形状。当它从乔梦楼的胸膛穿过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破甲椎的样子。
乔梦楼目瞪口呆地愣在当场,他仍然无法相信本应该听他调遣的战神天兵为什么会向他下杀手。鲜血从他胸膛破开的大洞处汩汩流出,一转眼就淌满了一地。
他伸出手在胸口摸了一把鲜血,放在眼前观看,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战神天兵从后面又飞了回来,这一次,它化成了峨嵋刺的样子,从上而下刺入了乔梦楼的顶门,乔梦楼的身子立刻痉挛抽搐了起来。
群雄看到乔梦楼身上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向战神天兵,此时的战神天兵仿佛变成了一只巨型的吸血蚊子,正在津津有味地享受着乔梦楼身上的热血。
“妖怪啊!”不知道谁叫了一声,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向着大厅之外夺路而逃。
第一个逃出门的汉子朝着门外的内堂奔了几步,忽然发现火光掩映之下,自己影子的正中有一个硕大的光洞。
他低头一看,突然狂吼了一声,倒在地上。原来,战神天兵已经冲出大厅,在他的身上凿了个大洞。
“一齐冲出去!”来到厅门口的群雄三人一排,挤作一团,胡乱地挥动着兵刃冲杀了出来。
早已经守在厅门口的战神天兵再一次在众人眼中变化了形状,从破甲椎化成了圆月弯刀,在空中化成了一片冰盘向着冲出门的豪杰扑去。
惨呼声不绝于耳,数不清的豪杰被弯刀状的战神天兵削飞了头颅,尸体躺满了从大厅到内堂的过道。
战神天兵宛如妖魔附体,穿梭如燕,幻化万千,或枪或剑,或刀或戟,或斧或椎,在满屋惊慌的人群中来回飞舞,每一次移动,总有人惨叫着尸横于地。
只一会儿工夫,死在战神天兵手下的武林豪杰已经有两百余人。
彭无望奋力护在李读面前,凝神瞪视着战神天兵的走向,沉声问道:“李先生,你的三昧真火怎么了?”
李读有气无力地说:“有人动过我的东西,三昧真火没有了。”
彭无望“噢”了一声,刚要说话,只见战神天兵呼啸着向自己扑来。他连忙双刀一舞,使出云龙长风刀的招数,信手撒出一片刀幕,只求缓一缓战神天兵的攻势。
那战神天兵转眼即至,彭无望刚刚看清楚它变成了斩马刀,手中的双刀已经被削成了碎末。化为斩马刀的战神天兵闪电般砍向彭无望的脖颈,彭无望身后的李读发出绝望的嘶吼。
身处险境的彭无望心中一横,咬牙抬腿猛踢,在间不容发的刹那踢中战神天兵的刀柄,令战神天兵的刀刃抬高了少许,从他的头上横扫而过,削下他几缕头发。
这个时候,又有几个崆峒派的高手冲出了大厅。一招落空的战神天兵抛下险死还生的彭无望,向着门口飞去,惨呼声不绝于耳,刚冲出大厅的数人尽数丧命。
彭无望将身上仅存的师傅赠与的秋水长刀握到手中,对李读道:“李先生,你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李读双目无神地点了点头,脸上俱是万念俱灰之色。
第十九章~寂寞之失~
彭无望来到大厅的正中,高声喊道:“各位,千万不要向门口跑,否则必会招致战神天兵的攻击。大家靠墙而站,会好一些。”
本来陷入惊慌混乱的群雄这才清醒过来,由庄行霸、鱼飞扬领头,所有人都靠壁而立。
此时本来浩浩荡荡的神兵盟豪杰已经在这短短的一盏茶时间之内死了三百多人,尸体层层叠叠在大厅中铺了一地。
战神天兵在门口又杀了七个夺路而逃的豪杰,一个优雅的回旋,飞回到大厅之中,向着靠墙而立的庄行霸扑去。
一向横行无忌的庄行霸脸上露出英雄气短的悲怆之色,气凝双掌,准备拼着一死,也要在如魔似鬼的战神天兵上印上两掌。
就在这时,一旁的陆克忍奋力将一对流星锤撞向战神天兵,仿佛鬼使神差一般,一枚流星锤正好击中了战神天兵的刀柄,令呈开山斧状的战神天兵错失了目标,斜斜砍在石壁之上。
“帮主快跑,我挡住它。”陆克忍没想到自己竟然遏制住了战神天兵的攻势,心中一阵喜悦,脱口呼道。
就在这个瞬间,斜飞而出的战神天兵一个转折到了他的面前,一斧将他的头颅劈了下来。
“陆兄弟!”庄行霸看到陆克忍的人头滚落在地,心中涌起兔死狐悲之色,就要放开一切,和战神天兵拼一个你死我活。
突然,一个有力的臂膀按住了他的肩头,他怔了怔,回头一看,却见彭无望正抓住他的肩膀,脸上露出喜色:“庄前辈,我来。”
庄行霸迟疑着退到一边。这时候,战神天兵正向着一批巴蜀海南的剑客扑去。那些剑客正徒劳地狂舞着长剑,意图垂死挣扎。
彭无望抖手射出秋水长刀,长刀刮动金风,向着战神天兵扑去。
战神天兵似乎觉察到彭无望的攻势,突然一个转折,闪开了长刀的撞击,依势劈向一名年轻的海南派弟子。
彭无望断喝一声,左手疾伸,擒龙功应手而出,被擒龙真气引导的秋水长刀忽然改变方向,闪电般砍在战神天兵的刀柄之上,令它的攻击又一次落在了空处。
从鬼门关上走了一个来回的那个海南弟子长长出了一口气,几乎瘫倒在地。
彭无望信心倍增,扬声道:“各位,大家只管往外跑,我在这里挡住战神天兵。”
本来以为生计断绝的神兵盟群雄听到这句话宛若久旱逢甘露,无不精神大振,纷纷跌跌撞撞地迈过满地尸体,向着厅门口飞奔而去。
战神天兵发出愤怒已极的鸣叫,风驰电掣般地冲向门口,朝着第一个冲出门的鱼飞扬迎头刺去。
彭无望连忙将秋水长刀射向战神天兵。那战神天兵仍然一个转折想要甩开秋水长刀,但是彭无望的擒龙真气再次发威,千回百转间,秋水长刀的刀刃再次砍在战神天兵的刀柄之上,令它空中打转,白白放过了鱼飞扬。
趁着这个机会,鱼飞扬展开游鱼身法,片刻便跑出十丈之外。
见到他成功逃脱,众人更是欢欣鼓舞,争先恐后地冲出大厅,向外飞逃。
战神天兵似乎怒火如狂,数次扑击,连杀数人,但是它大部分的攻势都被彭无望用自创的离手刀的招式一一拦截。
越来越多的豪杰从大厅内逃出生天,向着来路亡命而逃。到了后来,战神天兵索性放弃了对其他人的追逐,开始和彭无望的秋水长刀较起劲来。
彭无望此时已经大汗淋漓,离手刀的操控极为损耗内力,虽然他最近功力有了精进,但是也无法支撑太久。
看那战神天兵仍然精神抖擞地在上下翻飞,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漫天乱舞,彭无望只好打点精神,操控着秋水长刀跟着它一起东漂西荡。
一炷香之后,厅内只剩下了无生趣的李读和马上就要油尽灯枯的彭无望,其他人不是被杀,就是已经逃走了。
“李先生,你快走吧!”彭无望强自提住一口真气,奋力道:“我快要撑不住了。”
此时,战神天兵正在扶摇直上,于大厅的天花板上飞快盘旋。
彭无望强打精神,运起最后一点真气,操控着秋水长刀跟在战神天兵的后面滴溜溜乱转。
“小子,我李读杀不了战神天兵,已经了无生趣,纵死无妨。你不必劝我,省口气吧!”李读双目无神地望着彭无望,淡淡地说。
彭无望还待再劝,突然感到一阵头昏眼花,眼前金星乱转。
他呻吟一声,仰天躺倒在地,喃喃道:“不行了,我彭无望今日毙命于此。”
随着他的身子宛如面袋子般落到地上,秋水长刀骤失凭借,也当啷啷一声坠落在地。
李读和彭无望同时闭上眼睛,等待着战神天兵呼啸而下,将他们两个剁成肉泥。
战神天兵的鸣叫仍然在耳畔回响,声音越来越凄厉、越来越哀婉,仿佛一只孤单的野狼对着明月嚎叫。
彭无望和李读奇怪地睁开眼睛,发现战神天兵并没有来杀二人,却化成了和秋水长刀一模一样的长刀,俯在秋水长刀的身侧,不住地拱它的刀背,想要将它从地上托起来。
彭无望连忙手脚齐施爬到李读的旁边,喘了一口气,问道:“李先生,你看它这是怎么了?”
李读缓缓撑起身,凑近了战神天兵的所在位置,用手中的火把仔细照了照,皱眉沉思了起来。
这时,战神天兵开始在秋水长刀的周围贴着地面飞舞,盘旋一段时间,就停下来拱一拱秋水长刀,见到没有动静,就又盘旋几圈。
这种徒劳的努力令战神天兵的鸣叫越来越凄婉,几乎让人听得落下泪来。
“我明白了!”李读和彭无望同时说。
“你明白?”李读看起来有点儿出乎意料地问道。
“是啊!这个战神天兵好像要找个伴儿似的。”彭无望挠了挠头猜想着。
“不错,”李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生机:“战神天兵在这个世上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和它一样的生物。作为生物,无论是人或者其他的什么,都会感到孤独,希望找一个伴侣或是伙伴。你刚才用内力催动佩刀,令佩刀可以和它一样飞舞,使它误以为那是和它一样的伙伴,所以感到好奇和兴奋。当你力穷而无法控制佩刀的时候,佩刀落在地上,它仍然想要让佩刀继续飞动,或者说和它玩耍,所以才会锲而不舍地在佩刀周围飞旋。”
“我原来以为战神天兵是个嗜血凶物,没想到它还有这么有趣的一面。”彭无望抹了把冷汗,叹道。
“有趣?”李读皱眉道:“等它和你的佩刀玩腻了,就是我们丧命的时候。”
彭无望一惊,道:“没有办法了吗?”
李读的目光落到了远远抛在地上的刀鞘上,道:“只有一个办法--把它骗进刀鞘之中。那把刀鞘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可以囚禁住战神天兵,防止它继续为恶。”
“有办法!”彭无望一拍手道:“李先生,我引导我的佩刀向着左面飞,按照你的说法,战神天兵就会跟着它一起飞过去。你去拿着刀鞘等在那里,看到战神天兵飞过来,就一抬刀鞘,那时候我自有办法让它飞进刀鞘。”
“那不是很危险?”李读的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李先生,你开始怕死了。”彭无望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臭小子,不知道你是什么做的,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好吧,这一回我豁出去了。来吧!”李读站起身,向着刀鞘跑去。
李读的身子刚一动,战神天兵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停止了低空盘旋。李读立刻撒腿往刀鞘冲去,战神天兵呼啸一声,就要向着李读扑去。彭无望连忙奋力凝聚起刚才缓过来的一点点真气,隔空操控着秋水长刀漂浮了起来,向着李读飘去。
战神天兵发出一声喜悦之极的鸣叫,飞到秋水长刀的身边,不断擦碰着它那狭长的刀身。
“果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彭无望暗自称奇,奋力发劲,令秋水长刀突然加速,向着李读的左侧飞去。
战神天兵发出一声欢呼,飞到了秋水长刀的右侧,和它比翼齐飞。
就在这时,李读正好将刀鞘抬了起来。而彭无望猛的一翻腕,秋水长刀突然向战神天兵靠去。战神天兵惊叫一声,侧身一让,正好端端正正落入了李读平举的鞘中,分毫不差。
战神天兵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怪叫,整个刀身连同刀鞘猛的一跳,挣脱了李读的双手,落到了地上,在地上翻滚挣扎了良久,才停止动弹。
李读和彭无望一声不吭地默默看着,直到它放弃挣扎平躺于地,才同时松了一口长气,这时才发现二人的脊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连下身的长裤里也冷飕飕地浸满汗水。
“我们必须带上战神天兵,这里对它来说已经不安全了。”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李读和彭无望才有精力说话,李读又开始长篇大论。
“李先生,你不会想说让我带上它吧!”彭无望仍然在打坐回气,刚才他已经透支良多。
“正是。这里已经是众所周知之地,难保不会有人再来寻访。最安全的方法是让你随身携带它,直到我找到一个可以完全消灭它的方法。”李读沉声道。
“不错,如果再有人拿到它,不知道要枉死多少人。不过,放在我身边,恐怕也不安全。”彭无望沉思道。
“彭小兄的武功,我还是放心的。能从你手中夺去战神天兵的人,应该也有足够能力驾驭它,我倒不担心。只是我怕还要花三十多年的时间来研制消灭它的方法。”李读叹道。
“三十年才能炼出三昧真火?!”彭无望问道。
“是啊!”李读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大厅,又道:“记住,这一次把战神天兵骗入鞘中,它必定恨你入骨。下次拔出战神天兵的时候,你最好咬舌自尽,这样死的还痛快点儿。”
第二十章~洞前血战~
从洞府里脱困而出的神兵盟众豪杰宛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一个个脚底生风,沿着来路飞奔而回,没有用到两个时辰,众人之中轻功高强的前辈名家已经飞身穿越了岩石巨洞中的凌空飞桥岩石,沿着最初的隧道向着入口的岩洞奔去。
而那些轻功较弱的后辈子弟和只精擅硬功的江湖豪汉只有对着那一丈远的空间扼腕悲叹,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当岩洞口的微光出现在狼狈逃出的神兵盟群雄面前的时候,领头的庄行霸、鱼飞扬、宋万豪等人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脚底下加劲,只待一个腾空,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鱼飞扬的游鱼身法可称得上是在场诸人中最为精妙的,连六艺堂堂主梅自在的渡鹤功都要略逊一筹。只见他一声轻啸,身子旋风般横飞而出,抢在诸雄之前,冲出岩洞。
他心中还有个歹毒的心思--早在神兵盟出发之前,他已经派出了虎丘庄精英高手埋伏在附近的乡镇,一路尾随着神兵盟众人来到宝藏的入口。
他本意是想如果他能够夺到战神天兵固然是好,如果夺不到,他就抢先出洞,然后令在洞口埋伏的本门弟子在岩洞附近安装炸药,将宝藏洞口堵住,将所有寻宝的高手统统困死在宝藏之内。那么从此虎丘飞鱼塘即使没有战神天兵,也可以在武林中名列鳌头。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时分,依稀的晨光淡淡地洒在莲花山上,洞口附近的一切笼罩在朦胧的雾霭之中。
鱼飞扬刚一冲出洞口,立刻伸手探入怀中,闪电般将一枚随身火箭射到空中。随着一道火光冲天而起,他振臂狂喝道:“动手!”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滔天巨浪般强猛惊人的箭羽密密麻麻地向他射来。
鱼飞扬大惊失色,猛一顿脚,身子如剑鱼跃出水面,斜冲向毫无凭借的半空。虽然他的应变神速,仍然有三枝铁箭牢牢地钉到他的腿上。
身在半空的鱼飞扬惨叫一声,失去平衡,在空中打了个圈。就在这一刹那,又一丛箭羽经天而起,将他射成了马蜂窝,他惨叫着仰天摔在地上,几枝射中他背后的铁箭触地折断,断裂的箭杆再次无情地插进了他的身体。
鱼飞扬满脸不甘地狂吼一声,一口鲜血吐将出来,怀着满腔未筹的雄心壮志瞪目而死。
就在鱼飞扬倒地身亡的刹那,宋万豪和庄行霸一同跃出洞口,二人剑掌闪电般交了一招,同时射出随身火箭,异口同声地大喝:“快动手!”
原来,这二人竟和鱼飞扬一般心思,在洞口埋伏了人手,想要将神兵盟一干豪杰统统埋葬在莲花山上。
天不从人愿,惊涛骇浪般的箭羽再次向心怀鬼胎的二人覆盖了过来。庄行霸和宋万豪来不及互相计较,同时舞动铁掌和长剑奋力拨打迎面而来的乱箭。
就在这时,两团乌黑如燕的魔影藉着满天箭羽的掩护,倏然而至,分别向着宋万豪和庄行霸射来。
宋万豪和庄行霸可以说是已经被战神天兵吓得不轻,这时候骤逢巨变,再加上本来安排的本门高手没有出现,心中连受打击,判断出现了误差,竟然同时向着洞口倒飞而回。
洞口本来狭窄,二人身子腾挪不开,撞在一起。
庄行霸首先遭殃,被那飞燕般的巨刃凌空切成两断,向着两侧飞散。宋万豪闪躲快了一步,只是没有握剑的左手被齐肩切下。他咬牙忍痛,一头向洞内冲去。
人常道祸不单行,向着洞内奔回的宋万豪和飞奔而出的梅自在撞了个满怀。
梅自在本来可以第二个冲出洞,却在刚要迈出洞门的时候被宋万豪和庄行霸强行拉了回来,还滚了一个跟头,心里面当然愤恨难当,憋足了气准备冲出洞和他们理论。
由于梅自在脚底下运足了劲儿,冲力十分惊人。宋万豪猝不及防,被他整个人撞飞了出去,再次暴露在洞外的神秘弓箭手面前。
一阵弓弦声响过,机关算尽的宋万豪终于未能够逃脱厄运,被数十枝利箭牢牢钉在地上,和鱼飞扬并排而卧。
此时的梅自在被宋万豪猛的一撞,一路打滚地顺着隧道滚了回去。
这时候,慕容龙亭和欧阳平看也不看梅自在一眼,双双越过他打横翻滚的身子,向着洞口疾奔而出。
已经知道事情不对劲的梅自在躺在地上,急得大叫:“二位,不要冲出去送死啊!”
但是他的话却被隧道里杂乱的脚步声淹没了,无数轻功高强的豪杰纷纷跃过他横卧的身子,争先恐后地向着洞口扑去。
欧阳平抢先冲出洞,立刻看见了鱼飞扬、宋万豪和庄行霸触目惊心的尸首,心中刚刚一寒,四面八方的阴影之内立刻响起了霹雳雷霆般的弓弦声。
欧阳平连忙凝神敛气,双手缩到长袖之中。
强风扑面,数不清的雕翎箭八方而至,势如破竹。
欧阳平的身子以左脚后跟为轴,旋风般滴溜溜打转,长袖旋转翻飞,射向他的雕翎箭全部被他一枝不漏地守在袖筒之中。这正是欧阳家横行江湖的著名招式万流归宗。
这路武功通过双袖搭起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然后双手运气在袖内螺旋运转,形成强大的管状气流,具有强劲无比的吸力,任何暗器都难以逃脱被他双手吸纳的命运,实在是神乎其技。
但是,他的万流归宗极耗内力,可一不可再,如果破不了这严密无比的弓箭伏击圈,他最终也难逃一死。
这时候,他听到身后熟悉的破风之声,立刻断喝道:“慕容兄,接着!”
“慕容兄?”慕容龙亭一阵愕然,他连做梦也未曾想过和他有着血海深仇的欧阳平居然会称他为慕容兄。
就在他抬眼观看的时候,欧阳平已经将怀中满满一捧雕翎箭掷向天空。
“时机和位置都恰到好处!”慕容龙亭心中百味杂陈,感慨万千。
但是时机在前,不容他多想,多年苦练的功夫应念而生,他的身子已经宛如旋风般扶摇直上,腾入半空,向着那捆雕翎箭扑去。
只一个刹那,他已经将着满满一捆雕翎箭捧在手中,接着他在半空中一个迅猛轻灵的旋身,数十枝箭应手而出,向着四面八方隐藏着神秘弓箭手的树荫射去。
惨呼连声响起,从声音判断,有十多人被这意料之外的袭击命中,倒地身亡。
慕容龙亭落到地上,手中还有一半箭枝,他再一个原地旋身,将剩下的箭枝一次打出,又有将近十人的惨呼声传来。他所使出的正是慕容家代代相传的漫天花雨掷金针的手法。
欧阳平和慕容龙亭作了一辈子的对手,一个接暗器,一个发暗器,彼此都对对方了如指掌。所以,刚才欧阳平才会几乎不用思考就做出了最适合当前形势的判断,将箭枝递向以暗器功夫名震江湖的慕容龙亭,而慕容龙亭也恰好身不由己地站到了最适合发动进攻的地点。
二人默契于心地对望了一眼,心中齐声道:“原来最了解我的,居然是他。”
就在这时候,又是惊天动地的弓弦声响起,欧阳平摇摇晃晃地挡在慕容龙亭面前,他的万流归宗已经用了一次,一口气吸住了百余枝雕翎箭,这已经让他到了极限。
但是生死关头,他只有再次发动这项绝技,拼一个鱼死网破。
欧阳平的身子又开始滴溜溜打转,但是比第一次缓慢了许多。鲜血从他飞旋的身子上泼溅出来,洒在慕容龙亭身上。
“欧阳兄!”慕容龙亭热泪盈眶,吼出了本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出的话。
欧阳平无力地跪在地上将手中艰难吸纳的雕翎箭高高举过头顶。
“我跟你们拼了!”慕容龙亭狂吼一声,一把抓住欧阳平头顶上的雕翎箭,身子疯狂地打着螺旋,一蓬又一蓬箭羽从他手中呼啸而出,向四周的树荫疯狂射去,惨呼声宛如仙乐般在他耳畔回荡。
一枝雕翎箭从侧面飞来,深深扎进了他的左腰,接着又一枝快箭射中了他的胸膛。慕容龙亭咬牙忍住剧痛,仍然飞旋着身子,将手中的雕翎箭一把把地射出去,直到手中空空如也。
又是一阵乱羽般的飞箭,慕容龙亭浑身上下密密麻麻钉满了长箭,他仍然不屈不挠地在原地旋了两个圈子,这才颓然倒地。
在他身旁的欧阳平已经跪坐于地,气息断绝。这一对生死仇敌终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摒弃了两个家族百余年来不知名的仇恨,并肩而死。
晨光中,锦绣公主身着胡服劲装,腰佩紫青双剑,傲然立于莲花山山道之上。
在她的两侧护立着可战、跋山河。而她身后,则是以普阿蛮为首的屠南队群雄,躬身而立。
在崎岖的山路中,横七竖八地倒卧着虎丘庄、龙神帮和巴蜀宋家的精英高手。
晨风吹拂过她的身子,她飘逸的发丝顺风而舞,在这一片狰狞可怖的景色之中,更显出她那超群拔俗的飒爽风姿,如诗如画,美得令人心醉
当慕容龙亭倒毙于乱箭攒射之中,普阿蛮双手一拱,对锦绣公主道:“公主奇谋妙策,从此汉人武林将一蹶不振。”
锦绣公主拂了拂被清风吹到眼前的发丝,微微苦笑,轻声道:“一蹶不振?还言之过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