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作品:《大唐行镖

    *****大唐行镖第一章无望出山****
    作者:goldenseeker
    彭无望的柴刀轻盈地连闪了几闪,一段碗口大小的树桩立刻被劈成二十四根一边大小的木片,他得意地笑道:“嘿,二十四块,奶奶个雄,这般轻松。今天晚上的灶火可要旺得很呢。”
    天姥山方圆千里之内,黟山翠谷,花草繁盛,珍禽异兽,成千上万,名胜美景数不胜数。但是这里山势险要,道路难行,时常有猛兽出没,加上当今天下,大乱刚平,百废待兴,天姥山山道年久失修,危险异常,即使善走山路的老樵夫也不愿在这里穿行。而且现在的大唐朝李渊的二皇子李世民励精图治,与民休息,不误农时,同时整顿官吏,派遣得力的地方官管制中土大唐治下的几十个州郡。现在中原一片歌舞升平,盛世可期,再没有人愿意冒上送命的危险在天姥山这种名山大川中讨生活。所以,整个天姥山成了人迹罕至的世外桃源。只有决意与世隔绝的高人隐士才会有兴致到此一游。
    而彭无望所在的茅舍正是在天姥山的中心地带,四周完全被高山峻岭和千年以上的绵密丛林所围绕,俨然是一个离世潜修的好地方。但奇怪的是彭无望相貌平常,毫无特异之处,一口的市井粗言,全无隐士的文雅派头。他皮肤黝黑,中等身材,肌肉结实健美,令人一看便知身上有几分功夫。但是,怎么看,他都像一个行镖护院的武师,而不是在如此荒山野岭中混日子的人物。
    这时,彭无望随手将另一个碗口粗的树桩抛向空中,然后手起刀落,只见几道闪光划过晚霞满天的长空,树桩似乎象融化在空中一般无影无踪,二十四块木片犹如满天的褐叶蝶纷纷落在彭无望的脚边。
    此时,一道青云般的身影从彭无望身后的小丘上飘然落下,象拾草芥般横掠过超过十丈的距离,落在茅舍的后门处。有识之士一定能从这一势惊世骇俗的轻功身法认出来,此人正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天外第一人——鹤神齐笑云。而刚才的一势轻功正是齐笑云的独门身法——浮光掠影。
    这位武林奇人身高八尺开外,比普通的武林壮汉起码高上一头,骨格清奇,一头梳理得极为得体的长发半白半褐,一张清瘦的脸颊,丹凤眼斜插入鬓,显示出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的!”齐笑云连连摇头,满脸惊奇。
    彭无望这时才发现这位来去无踪的武林奇人。“师傅,您回来了!徒儿已经砍完柴了,马上可以做饭!”
    “等一等,等一等,你刚才使得可是我教的云龙长风刀法?”齐笑云急切地问道。
    “正是,师傅,我刚才使得正是长风九转的心法。”彭无望道。
    “长风九转!”齐笑云沉吟了半晌,问道,“好,我来问你,既然是九转,为什么你却要连出二十四刀。”
    彭无望奇怪地说:“师傅,是您说的,九字是数之极,极言其多,可作变化万千之意。而且,您也说过,用刀一定要重意不重形,又说用刀如做诗,只要兴致所至,可以任意施展,犹如九天飞龙,不受人力所限,刀到意到,虽百千万刀,犹如一刀,虽一刀也可化为百刀,千刀。所以,长风九转虽然有九刀之数,却可以心随意转,随意挥洒。”
    “不错,想不到你竟然也已经懂得这个道理,实在叫我难以置信。”齐笑云叹道,“我的七个徒儿中,想不到只有你能够领悟到这个境界。可是你粗胚一个,连做诗也嗑嗑巴巴。为了让你多领悟些我的武功,我还特意教你学琴吹箫,结果差点活活把我气死。没想到最后还是你最先领悟到刀道的极至。”
    彭无望满脸得色,笑道:“师傅,我很聪明吧?”
    “你是如何领悟到的?”齐笑云不以为许,笑着问。
    “说来还是我从厨艺中领悟到的。”一说到厨艺,彭无望立刻眉飞色舞,“无论运刀杀敌,和操刀剁菜其实没什么差别,一个刀手会遇上各式各样的高手。一个厨子也会遇上各式各样的食客,所以如何使出绝妙刀法破敌,和如何做出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征服食客也是一样道理。有的人喜欢清淡,有的人喜欢麻辣,有的人喜欢酸甜,有的人喜欢鲜美。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需要,象我们家是开镖局的,镖师们行镖需要携带方便的食物,所以熏鸡腊肉,烧饼馒头,腌蛋油条是我们的首选。象如果有人生病,鸡汤稀饭,肉松蛋羹才适合他们食用。不同的敌手也是一样,有人出招凶猛,我就避实击虚,有人招式轻盈,我就直击中门,逼他决战。当然,战场之上,千变万化,我随时都会留心换招。象刚才的木桩子,是最简单的敌手,不过我对它的需求不同,所以才使出长风九转来获得最大的需求,二十四个木片。”齐笑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将自己震惊天下的绝世刀法与厨艺相比较,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是不得不同意,彭无望所说的不无道理。他缓缓点点头说:“很好,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也明白得了如此深奥的道理,这也是你平时喜欢观察思考,多动脑筋的结果。不过你虽然天资聪慧,但是心地却很单纯,无欲无求,所以才能突飞猛进,练得如此武功,也不枉了我一番教诲。来,你将你悟到的云龙长风刀法给我耍耍看。”
    彭无望精神大振,兴奋地说:“早就想让师傅看看我的刀法了。”齐笑云笑道:“好志气,我的其他徒儿一听说要在我面前舞刀个个战战兢兢,一丝不苟。只有你这个小子活蹦乱跳,跟过节一样。小心了,如果耍得不好,为师就让你再砍上三年的柴。”
    彭无望傲然道:“师傅放心,男子汉大丈夫学得武功,应该行侠天下,造福万民!如何能窝在深山僻谷里打柴度日,今天无望一定要让师尊满意,早日下山,实现我的梦想。”
    齐笑云不怒反喜:“好小子,我以前的七个徒儿个个是名扬天下的大人物,但是若论志气,还是你这个市井镖行里打滚长大的小子最有志气。”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说:“不过今天你大话说满,若不给为师露几手,看我如何罚你?”
    彭无望兴冲冲地走到屋前的空地中间,手握柴刀,拿桩作势。
    “等一下,”齐笑云道,“今天不用柴刀了,就使为师的佩刀吧!”说完一抖手,一把线条优美,修长晶莹,百炼精钢的长刀历电一般射向彭无望。彭无望叫道:“好,终于可以使这把刀了!”话语声中,他奋身一跃,跳到空中,伸手抄过长刀,连挽三个平花,在弹指之间,已经向四面八方连砍数刀,如果有数个敌人从四面向他进攻,只这几刀就让他们一命难保。齐笑云看到这里,在心底说了一声好,暗暗叹道:“此子绝非平凡人物。”彭无望此时长啸了一声,清越振耳,犹如龙吟。他的身影化为一阵灰烟,几乎消失在空地之上,只见到精光闪烁的刀影在空场之上,转折如意,四面飞舞,时如鹤舞九天,时如龙越深潭,时如猛虎穿林,时如灵猿献果,时如飞鸟滑翔,每一刀都不拘成法,自成一格,充满天马行空的灵动潇洒,又有诗中圣者挥毫泼墨的意兴湍飞。
    即使是刀中之王者齐笑云见到如此精彩的刀法也是如饮佳酿,陶然欲醉,看的痛快淋漓。
    此时,彭无望几个旋身,眼看就要收势了,齐笑云忽然大声说:“喂,来敌势大,招势凶猛,无法硬接,你待如何?”
    彭无望振声长啸:“我不接!”话音刚落,他手中的长刀忽然刀光大盛,犹如东升的朝阳,将黄昏时的暗淡一扫而光,接着,数十刀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正前方奋力劈来。
    齐笑云赞赏地喝了一声:“好,以攻对攻,避强击弱,应变的好!”
    彭无望收势而立,将长刀掷还给齐笑云。齐笑云收刀入鞘,却从怀中取出一对短刀,掷向彭无望:“我这对鸳鸯刀刚刚打制出来不久,看看你如何耍这对短刀!”
    彭无望接过短刀,连舞十数刀,不得要领,呆立在场中。齐笑云笑道:“怎么,是认为这对短刀太秀气,不称手么?”
    “一寸短,一分险,这对刀适合紧身肉搏,正是奇险之中见功力,怎么会秀气呢?但是若是对手长枪大戟,十几个人站成一排,我却如何?”彭无望面带难色,用手挠头,苦苦思索。
    “你能发现这个问题,实在难得。”齐笑云道,“这样吧,如果你能站在原地,用鸳鸯刀连砍断我面前的十一个木桩,你今夜就可以下山,为师还另赠你这对短刀,如何?”
    彭无望犹豫了一下,道:“好,好啊!”
    齐笑云满意地点点头,右脚前伸,轻轻一跺地。他面前的十几个木桩霍地漂起空中。接着,齐笑云长袖一挥,同时击在十一个木桩之上。那些木桩犹如重获生机,象十一朵乌云飘向彭无望。彭无望没想到齐笑云竟说打就打,连忙一个侧翻,躲开迎面而来的攻击。“如果落地,你就输了!”齐笑云叫道。
    彭无望急中生智,身子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高速,连转数圈,鸳鸯双刀脱手飞出,划出两道光滑优美的曲线,厉电般交剪而下,弹指般刹那,穿越了数丈长的距离,衔尾追上了那去势渐尽的十一个木桩,只听一声脆响,十一个木桩被整整齐齐地砍成了二十二段,落在地上。鸳鸯双刀去势不尽,呼啸着飞了回来,彭无望一个旋身飞向空中,探手一捞,将双刀抢了回来,接着收势站立。
    “好小子!你出师了!”齐笑云叹道,“好一式离手刀!”
    烤肉的香味从彭无望搭起来的香木架上飘了出来,齐笑云闻了闻,忍不住叹了口气。“师傅,您叹什么气呀?”彭无望奇怪地问,“是不是这肉烤得不好?”
    “嗨,”齐笑云叹道,“正是因为烤得太好,我才叹气。”
    “怪哉,师傅,难道您不喜欢美食么?”彭无望问道。
    “唉,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收你为徒么?”
    “难道是因为我的厨艺?”彭无望问道。
    “非也。你可知道,三年前,我在青州泰安县的餐馆里遇到你的时候,正准备出家为道,学广成子一般修炼成仙。见到你资质奇佳,又聪明好学,更难得的是心地善良,古道热肠。这在天资聪慧的人身上往往是见不到的。于是动了收你为徒的心思。本来,只想指点你几路拳法,盘桓不过数月,但是,嗨!”
    “哦,师傅,你原来只想教我几个月呀?”
    “可不,但是,因为你,嗨,因为你菜做得实在太好,引得我欲罢不能,终于还是将心中所得尽数教予了你。你的手艺引出了我的口腹之欲,现在想要学道恐怕又要多出一重心魔。”
    “师傅,不是我说你,好好的学什么道么?男子汉大丈夫,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多么逍遥。去学那些牛鼻子整天吃素,真怕您闷出鸟来。”
    “这是小孩子的见识,不必多言。这叫各有所痴,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为师在尘世中浮沉多年,喜乐哀愁,怨憎愤悲,困苦窘穷,也经历了这许许多多,尘世中的名利起伏,再也无法让我有一点眷恋,而世上我没有办成的大事,也没有几桩。现在更教出了你这样的好小子,再也没有一点遗憾。如果再不找一些更加高远的事业,恐怕这以后活在世上的的时光就要虚度了。”齐笑云叹了口气,又道:“其实,我也知道,求仙学道,终数渺茫,但是如果真有其事,能练成长生不死之身,缥缈于云海之外的青天,俯瞰尘世的沧海桑田,白云苍狗,看着人间那些追名逐利的小人终日盘算,却终日虚掷时光,看着那些不甘寂寞的江湖客,日日惹是生非,换来半生更加寂寞孤单的日子,而我超然物外,自在逍遥,何等快哉,哈哈,何等快哉!”说到这里,齐笑云得意之极,仰天大笑。彭无望连忙将烤肉和酒壶端了上来,笑道:“师傅,你果然说的有理,来,多喝一杯,以后恐怕再也没有酒肉了。”齐笑云一拍大腿,道:“说的对。这将是我最后一顿酒宴,以后,我齐笑云要遍踏名山,求仙学道,人生大欲,再和我没有半点关系。痛快,痛快,来,陪为师多喝一杯。”彭无望连忙抢过酒壶,往嘴里猛灌。齐笑云奇怪地说:“喂,无望,怎么喝得这么急,心中有事。”
    彭无望也学他一般叹了口气,黯然道:“今日就要拜别师傅,以后不知何日方能相见,若是师傅修炼成仙,从此仙人永隔,相见更加渺茫,无望心中如何能够无感。”
    “哈哈哈,”齐笑云仰天长笑,大声道,“无望,别学小孩子一般,将来你活到为师这把年纪,就会知道人间的聚聚散散,生死别离,都是一场接一场的笑话。来来,今天难得这么高兴,你将为师交给你的少林罗汉拳练一堂给我看看。”
    彭无望暗暗将眼泪用力擦掉,紧了紧腰带,来到了他生起的篝火旁边,沉腰坐马,单臂向前,左手护腰,正是罗汉拳的起手势。接着,他右手划圈,左拳急伸,一堂三十六路罗汉拳行云流水般使了出来。
    齐笑云看在眼里,笑道:“好,将云龙长风刀法的心法用上,不要拘泥于招势。”
    彭无望断喝道:“好!”只见他清啸一声,罗汉拳法转眼间用长风心决使发了,满天满地,都是不住涌现的拳影腿影,彭无望的身影似乎变幻成了十数个,每个身影都在使着一招罗汉拳法。齐笑云仰天喝下酒壶中的最后一口酒,身子陀螺般转了一圈,将酒壶远远抛开,畅然笑道:“好拳法,为师来了!”说完,他一身青衣已经融进了彭无望的拳影之中。他手中使得也是少林罗汉拳,但是出手之间却缓慢了许多,但是彭无望铺天盖地的拳影却被他轻轻松松地挡在了外门。他的动作虽然缓慢,然而他的身影却幻化万千,一如有形无质的幽灵,令人无法揣摩。
    “你懂了么?”齐笑云一拳将彭无望打翻在地。彭无望一个鱼跃,翻起了身,喜道:“懂了。以招取意,用意取形,以形惑敌,以敌成招。”
    “儒子可教!”齐笑云一个旋身跳出圈外。彭无望心悦诚服地拜倒在地。
    “少林罗汉拳是少林寺武功的入门拳法,江湖上人人会使,却不知这套拳法博大精深,就算用一生的时光浸淫其中,也是日有所得。少林寺七十二绝技都是基于罗汉拳的拳理化生而出。当日老夫与少林道信大师花了二十年时光才了解到罗汉拳的精义,合创出了七十二绝技中的一十四项,都已经尽数传与了你,再加上我的云龙长风刀,你已经终生受用不尽。以后见到少林门人,多加照顾,为师与他们渊源极深。这对鸳鸯刀,还有我所佩戴的这柄长刀,都送给了你。”齐笑云说完,左臂一抖,三柄各式长刀飞向彭无望。
    彭无望收下鸳鸯刀和长刀,茫然地望向师傅。
    齐笑云抬头望天,道:“天已破晓,你这就上路吧。”
    彭无望跪倒在地,用力磕了几个响头,哽咽地说:“徒儿受了师傅天高地厚之恩,无以为报,此地一为别,相逢不可期。师傅还有什么心事未了,就交给徒儿去办吧。”
    齐笑云摇了摇头:“为师一无牵挂,只一点,行走江湖,要靠自己本事,若是抬出为师的名号压人,便不必再认我这个师傅了。”
    彭无望道:“若是我彭无望抬出师傅的名号招摇撞骗,叫我死无全尸。”
    齐笑云点了点头:“你,这就去吧。以后不必再到天姥山找我,我这就云游去了。”
    彭无望用力一点头,猛地站起身,转头离去。
    出了天姥山已经是一天之后的事了。在山中苦修了三年,下得山后,再次见到人世中的人人物物,彭无望心中不禁有无限的感慨。
    记得拜师之前,彭无望本是山东青州彭门飞虎镖局的总镖头彭地的侄儿。学的是彭门独家的彭氏刀法和彭门长子武学天才彭无忌所自创的锁喉枪法。虽然在武林之中等闲人物不敢与之争锋,但是终究不是独步天下的武学神功。而且,因为彭无望贪恋厨艺,无心学武,在镖局中受尽白眼。后来终于被彭地派去青州酒家练习厨艺,让他一尝所愿。但是彭无望知道,叔父对他实在非常失望。从那一天开始,他在学习厨艺的同时,加紧了武学上的修炼,后来被云游到此的齐笑云看中,作了他的关门弟子。从此练就了一身的武功,同时也学得了一手好厨艺。一生中的心愿已经得尝大半,彭无望心中的自豪之情实在无法抑制。
    **************大唐行镖第二章运镖长安*****
    作者:
    彭门在彭无望外出的这些年来发展得好生兴旺。
    彭门长子人称武学奇才,外号霸枪的彭无忌靠着自创的锁喉枪法大唐朝的镖局行中闯出了赫赫名声。飞虎镖局的黑虎镖旗所到之处,三山五岳占山为王的武林好汉,江湖豪杰都要给上几分面子,无人敢动。
    彭家二子人称智星的彭无心在镖局中也占有显赫的位置。人们敬重彭无忌,因为他神力惊人,武功盖世。人们敬重彭无心,却因为他多谋善断,智珠在握,无论什么奸诈阴毒的鬼魅伎俩,在彭家二公子眼中也只如儿戏。再加上彭无心风流自赏,文采不俗,在诗词上有着不凡的造诣,更是武林中人争相拜访的一流人物。
    彭家三公子彭无惧人称勇先锋,一路彭家刀法刚猛凶悍,擅长以命搏命的搏击之术,江湖中就算有把握赢过他的高手,见到他也要退避三舍。因为他的凶悍足以抵得上旁人十年以上的苦功。
    总镖头一刀断岳彭地这些年来已经很少在江湖中走镖了,膝下的几个孩子个个都是人人敬佩的好角色,自己再也不必奔波劳顿,好好地坐在家中,安安稳稳地享起了儿孙福。
    彭氏镖局的生意已经过了黄河,直抵长江,真个是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彭无望出了天姥山山界,半步不敢停歇,匆匆向青州老家赶去。刚一到泰安县城,就见四弟彭无惧率领着大队的镖师和趟子手,高举着飞虎镖局的镖旗,浩浩荡荡地向镖局门中走去。“四弟!四弟!”彭无望喜出望外,连忙大声叫道,“三哥我回来了!”
    彭无惧在高头大马上转过头来,见到飞奔而至的彭无望,也是大喜过望:“三哥!三哥!三哥回来了!”他的声音洪亮得惊人,整个镖局内都轰轰回响。这一声喊,将镖局内所有的人都惊动了。镖师,趟子手,伙计,杂役甚至丫头,使女们都兴奋地跑出门外,好奇地争相看一看三年未归的少爷变成了什么样子。
    彭无惧更是从马上一跃而下,恶虎一般扑向彭无望,兄弟俩个抱作一团,在地上不停地打滚,仿佛是两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彭无忌和彭无心兄弟两个正在镖局里操练趟子手,听到三弟回来的消息,也是喜不自禁,忙不迭地迎了出来。彭地虽然仍在恨这个侄子太不争气,放着好好的武功不学,反而到青州的酒店里学做菜,实在过于丢人。但是,三年不见这个彭家的开心果,心里实在思念的要紧,在椅子上坐得片刻便再也忍不住,快马加鞭地从镖局后院冲了出来。
    此时的彭无望已经站在了彭家的练武大厅里面,彭氏三兄弟和一众镖师趟子手,再加上仆人,管家和使女们,真个是围了个水泄不通。彭无望已经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的说书,讲起了这三年来的经历。
    虽然,他讲的都是实实在在发生在他身上的奇闻怪事,但是人们不但不信,还不时发出哄堂大笑。本来彭无忌和彭无心还在绷着脸孔,准备好好对这个三弟说教一番。但是到了后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不要笑,师傅真的教了我一身惊天动地的好功夫。我不能说出我师傅的名字。不过你们放心,从此我彭无望走遍天下,可以说是对手,对手,这个,很少了。”
    “喂喂喂,你们不要笑!有什么好笑!你们知道天下最厉害的拳法是什么吗?不知道吧?哈,是少林寺的罗汉拳。喂,喂,哇,什么让你笑得这么厉害?”
    “告诉你们,罗汉拳的精奥已经让我领悟得七七八八了,将来我再好好的传授给你们。从此,咱们飞虎镖局的生意就可以走出大唐,直出西域,成为天下第一的大镖局。喂,真有这么好笑么?”
    彭地费力地挤进人群,走到彭无望旁边,用力一拳打在他的头上,道:“别吹牛了。老三,你到底有没有把青州酒家的绝活学到手?”
    彭无望摸着脑袋,说:“叔父,我已经把他们的祖传绝技,看家本领都学到手了。这一次,我要开餐馆,整个青州的酒家都要没生意做了。不过,我不好意思和我这些授业恩师们对着干就是了。”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行了,行了。”彭地也忍不住笑了,“就这句话还比较可信。那么,你现在是想开餐馆,还是想走镖呢?”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因为无论哪一次这对叔侄讨论起这个话题,总会有一番吵闹,到后来永远是不欢而散。
    彭无望想了想说:“叔父,我想我的厨艺已经难做寸进了。不过我刚刚向师傅学了好武功,准备一展身手,好好历练。这三年来,我想了又想,觉得以前自己沉迷于雕虫小技,茫然不知人生在世,大好男儿一定要闯荡天下,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才不负了辛辛苦苦在世上走一遭。所以,我已经下定决心,做一个镖师,行镖天下,看看到底世上有多少英雄好汉。”
    “好,……”围观的众人鼓起了震天的掌声,彭无惧兴奋得拿起了大顶:“太好了,太好了,三哥终于想通了。”
    彭地老怀大慰,开心得合不拢嘴。彭无忌笑道:“这个小子,一定跟了个好师傅,能把这个顽石点化。”彭无心小声在他耳边说:“不过有点没有眼光,选了这块顽石作徒弟。”兄弟两个齐声笑了起来。
    彭地一伸胳膊,全场都静了下来:“好,从此无望就是我们飞虎镖局的一名修行镖师,这一次彭无惧有一趟镖要去长安,无望就随行修炼。不过,今天无望回来,大家高兴!这趟镖就明天出发吧!”众人轰然叫好,一时间镖局里欢天喜地,犹如过节一样。
    第二天凌晨,彭无望正在埋头大睡,一只大手猛地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发髻,抖手一甩,彭无望胡里胡涂地飞出了窗户,像一口麻袋一样落在了地上。“妈呀!痛,痛,疼死啦!”彭无望狼狈地爬起身,向周围一看,不由得脸红过耳。原来,周围站的,全部都是飞虎镖局的镖众。趟子手,镖师,镖头一个个都已经穿上神气十足的飞虎镖局的黑色镖服,大多数人背插单刀,手提长枪。彭无惧更是跨坐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背插双刀,头扎英雄巾,脚踩高筒官靴,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武士服。“哈哈,帅吗?”彭无惧得意地说,“怕了吧!”彭无忌大步从彭无望的卧房走了出来,大声道:“好你个无望,第一天保镖就赖床,太不像话!好好和无惧学一学。”说完,将彭无望的衣服抖手丢了过来。
    彭无望惭愧地向周围的镖众抱了抱拳,忽然腾空而起,将半空中飞过来的衣服一一接住,凌空将上衣展开往身上一披,又将裤子抖开,往下盘一罩,双手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速,连续晃动,竟然就在半空开始穿衣服。在他落地的时候,上身下身,头巾,布袜和靴子都已经各就各位。一身打扮干净麻利,决不逊于彭无惧。彭无望得意地一甩头,笑道:“大哥,四弟,还不错吧?”周围的镖众那里看过这么精彩的杂耍,纷纷和起彩来,掌声络绎不绝。“三哥,好功夫呀!”彭无惧大声叫好。彭无忌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不住摇头。
    “你们以后可不要这样,千万不要这样!”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众人逐声望去,只见彭无心一身文士装,手里拿着把折扇,一遛小跑地奔了过来。
    “哎呀,我又忘了!”彭无忌一拍脑壳,“二弟,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怎么回事?”彭无望连忙问彭无惧。
    “嗨,我也几乎忘了。”彭无惧也是一拍脑壳,道,“哈哈,咱们镖局要有女眷了!”
    原来,整个飞虎镖局除了彭地的老妻,还有丫鬟,侍女外。根本没有女眷。彭无忌倾心练武,心无旁鹜。彭无心自恃奇高,非才华相貌俱佳的女子不顾,所以至今未娶。彭无望天真烂漫,于男女之事本来就看得极淡。而彭无惧虽然早熟的很,自十岁起就开始偷看女孩洗澡,但是至今十八岁,仍然没有女子愿意嫁给他。这时听到这个好消息,彭无望兴奋得一跃三四丈:“太好了,终于有人愿意嫁给我们兄弟了。”还没有落到地上,他就迫不及待地问:“是谁要去老婆了?”
    彭无忌也笑了起来:“瞧把你乐得,是你二哥要下聘了。”“二哥!”彭无望惊喜万分,望向彭无心,“二哥,你终于遇到让你心怡的女子了!真是太好了。”彭无心俊脸通红,咳嗽了好几声才说:“所以,以后,大家屋里屋外,一定要衣着庄重,千万不要衣衫不整,更不要在院子正中冲凉,以免把人家吓倒。”众人轰然应是,气氛热烈。
    “喂,二哥,新娘子长得怎么样?”彭无望兴奋地问。“美,美极了。呵呵,嘿,呵呵!”彭无惧抢过话头,一脸陶醉的表情。
    “哎呀,你,你!”彭无心脸气得通红,“四弟,你以后不要老是做出这种色咪咪的表情。我看了都受不了。人家大家闺秀,那里受得了你这对色眼。”
    彭无惧脸也红了,用力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道:“以后,我绝不看,不看。”
    “算了算了,”彭无心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飞钱,道,“这里有二十两黄金的飞钱,你可以在长安贞观钱庄里兑现。然后到永乐坊去转转,那里有一些波斯商人,他们有一些琉璃片,颜色紫黑,放在眼前,你可以看人,但是人却无法看你,乃是奇宝。买到后,再找到‘巧手匠’李读,让他给你做一个银耳架子,以后你就带上这琉璃片子见你二嫂吧!”
    “好玩好玩!”彭无惧大声叫好。“我也要!”彭无望也大声叫道。“我可没钱了,”彭无心道,“不过你保完这趟镖,有大笔的镖银,如果够用,你就自己买一个吧。”“好哈!”彭无望雀跃不已,忽然想起一事,又问,“二哥,不知嫂子是何许人物?能令二哥如此倾心?”彭无心脸上立刻显出迷醉颠倒的神情,缓缓地说:“你二哥走南闯北,不知遇到过多少貌美如花的女子,说道才华品行,却也有不少女子令人称道。然而,象梦菁姑娘这样,美如天仙,却又智深似海的女子,却是连做梦都不敢想我可以遇见。更加想不到,梦菁姑娘竟然对我青眼有加,赞赏非常。所以,我彭无心立下誓言,今生非梦菁姑娘不娶。若违此誓,天人共弃。”彭无心说到这里,长长舒了一口气,环目四周,见人人听得目瞪口呆,不由得脸又一红,续道:“我今日将亲自把聘礼送到黟山听松阁方家,放心,我必可带新娘子回家与各位见面。”众人又是一阵欢呼。彭无望跟着欢叫了一阵子,忽然想到什么,忙说:“咦,方家,方梦菁,这个名字怎么会这么熟?”“方家,你怎会不知?”彭无忌不满地说,“三弟,你真应该多知道些武林的掌故,这样行镖的时候才不会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方梦菁你或许知之不详,但是黟山听松阁百无不知方百通方先生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方百通先生,以他广博的见识,深邃的才学,博古通今,曾经撰写过天下第一录,点评天下武林的杰出人物,字字珠玑,见解独到。武林之中的杰出人物,前辈高手和枭雄霸主无不以名入天下第一录为荣。方梦菁姑娘以才智名著于世,武林之中称她为智仙子,身列武林七仙子之一,美名遍于四海。”
    彭无望一拍脑袋,道:“我的妈呀!咱们家这回威风了!”
    **********大唐行镖第三章客店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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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青州道出来,离长安尚有几百里,需要路过济阴,荣阳,洛阳和上洛,最后才能够到达关中长安。然而,彭无望已经难以忍受镖局里为镖众们准备的干粮,整天叫嚷着找一个酒店吃顿好的。彭无惧虽然经验丰富,并没有像彭无望一样大叫大嚷,然而随身干粮干涩难咽,而且从泰安出来,急行百里,好几天都没有吃到荤腥,也已经有一点熬不住了。
    “四弟,”这一天,彭无望忽然问道,“你说咱们这一趟,保的是什么镖呀?”彭无惧警惕地左看右看,好半晌,才神神秘秘地说:“非同小可,非同小可。这次镖,是要将方百通方先生新修订的天下第一录送给关中武林名宿关中剑派元老落日剑欧阳夕照先生一阅。”
    “嗨,我当时什么呢!一本书而已嘛!”彭无望拍了拍脑袋,“我一个人就够了么。难道那本书很重么?”
    “嗨,不是不是。你不知道这本书有多抢手,尤其这一版。方先生写完每一版的天下第一录,总是会等上两三年,等到书上的排名已经成了昨日黄花,才将书送到长安出版。否则,那些没有被评为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一见此书,立刻会找上那些被评为第一的高手,或决斗,或使暗招,总之一定要让他们的排名被列入名册为止。天下武林从此就要多事了。但是,这一次,欧阳老先生天大的面子,郑重请求方先生将新版的天下第一录借他先睹为快。想想看,这本书写成没过一个月,里面全是武林最新的排名,那些心高气傲的特级高手那个不想先睹为快?还有,这新版的天下第一录,卖价可比黄金,如果谁有了这本书,翻印出版,一本就算黄金百两,也可随随便便卖出他一两百本。那不就发了。所以,那些江湖下五门帮会还不对咱们这趟镖垂涎三尺?”
    “哇,这么重要的镖,为什么让我们来保?”“这是二哥的计谋,让我们来保这个明镖,里面是泰安富商段百万想运到长安贞观钱庄的镖银,货真价实。然而这个暗镖就揣在我的怀里。”“不对呀,无论如何,这么大的一个镖,实在应该让大哥也来帮忙才对。”彭无望使劲摇了摇头。“哎!”彭无惧得意的摇头晃脑,“和你这种智力的人谈计谋,简直是和骡子谈情说爱,完全白费劲。如果大哥来保这趟镖,大材小用,谁都想得到大哥其实是要保这个暗镖。只有我们来保,人家才不会起疑心。你没发现么?最近镖局外驰内张,就是为了松懈敌人的警惕。”
    彭无望闷哼一声:“你这个家伙,这些话是二哥对你说的吧?”
    “你怎么知道?”彭无惧吃了一惊。
    “傻瓜,如果以你的智力也能说出这番话,那猴子也会使咱们家的彭门刀法了。”
    “我没这么笨吧?三哥,你也太过分了!”
    “和你学的。”
    兄弟两个正在吵得不亦乐乎,前面的趟子手们忽然欢呼了起来:“少镖头!有一个小酒店,上面挂着猪头,羊头和肥鸡,有肉吃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彭无惧高声大叫,“兄弟们,加快脚步,冲啊!”
    镖众们报出一阵欢呼,以前所未有的高速,向这个小酒店冲去。
    “杀鸡,切牛肉,下面,快快,兄弟们还要赶路。”屁股还没有沾着椅子,彭无望就迫不及待地大声叫道。彭无局也跟着叫道:“店家,上酒,上酒,灌饱了黄汤好上路。”趟子手们在小酒店外席地而坐,照顾镖车。镖师们摘下斗笠,纷纷涌进酒店,立刻占了店里的所有座位。这个酒店的掌柜和伙计们立刻忙碌起来,上酒的上酒,杀鸡的杀鸡,一派火热景象。掌柜满脸堆笑地对彭氏兄弟说:“两位客官,这是要到哪里去呀?”彭无惧得意地一仰头,道:“嘿嘿,老板,我们哥们儿要到京城长安去走一遭。”“哦,长安城?”掌柜满脸艳羡,“长安城离这里可不近呐,而且通关文帖也难得,两位客官真是好福气,能到繁华富裕的长安城去游玩,我们这些小地方的百姓,是做梦也不敢想。”
    “那当然啦,呵呵,我们飞虎镖局,西到长安,东到蓬莱,北到辽东,南到江都,镖旗所至,无不通行无阻。”彭无惧更加意气风发。
    “老板,我们回来也走这条道,有什么要我们从长安替你带的东西,尽管说。”彭无望慷慨地说。
    掌柜的愣了一下,似乎想不到彭无望有这么好的心肠。他咳嗽了一声,道:“我岂敢有如此奢望,客官说笑了。”说完告了个罪,到厨房去催菜了。
    这时,彭无望忽然觉得浑身上下凉飕飕的,不寒而栗,脸色忽然变得发白。彭无惧看在眼里,奇怪地问:“三哥,你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彭无望沉声道,“奶奶的,有杀气。”
    “当然有啦,”彭无惧笑道,“厨房里正在杀鸡,没有杀气才怪。”
    “说的也是,”彭无望恍然大悟,用力拍了一下脑壳。
    “大惊小怪,三哥,”彭无惧忽然小声说,“很丢脸的。”
    “去,你个没大没小的。”彭无望狠狠擂了无惧一拳。
    “菜来喽,”随着一名镖师的欢呼,店小二们纷纷将刚做好的热腾腾的饭菜摆上桌来,接着,便是一坛又一坛的好酒。白斩鸡,炖牛肉摆满了饭桌。彭无惧和镖众们立刻幺五喝六,放嘴大嚼。
    彭无望连忙说:“各位手足,酒喝三分醉,咱们还要赶路。”
    “放心,这些家伙自有分寸,三哥,你也喝一杯。”彭无惧伸手提了一坛酒过来,便要往彭无望的酒杯里倒。
    “喂,四弟,你忘了,我不爱饮酒。饮酒误事。”彭无望连忙说。
    “嘻,三哥,真是可惜,你的人生欠了这么大的一个享受,不完整之至,不完整之至。”彭无惧笑道,话音刚落,又是一大碗酒下肚。
    彭无望回想起在天姥山与师父喝酒的情形,想到自此之后,难见师父一面,心中不禁一阵难过。他伸出筷子,加了一口鸡肉,放入口中,用力咀嚼,心中不禁一怔。原来,白斩鸡中竟然透出奇怪的酸味,不象是醋,而且味道古怪,完全把白斩鸡的风味给破坏了。彭无望心中很是烦闷,一口将鸡肉吐了出来。然后,他又吃了一块炖牛肉。炖牛肉当中,竟然透出相同的古怪酸味,将好好的炖肉香味给破坏无存。
    “呸,”彭无望一口将牛肉吐了出来,生气地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饭菜做得太也古怪,好好的白斩鸡,炖牛肉怎么会有难闻的酸味。”
    “哪里有什么酸味!”彭无惧笑道,“三哥,你不会是味觉出问题了吧?”
    “喂,四弟,”彭无望道,“你三哥我三年前已经是厨道的高手,在青州酒店的修行更让我得厨艺出神入化,难道菜里面有怪味都闻不出来么?”
    彭无惧还要再说,忽然头脑一阵晕眩,他江湖经验丰富,立知不好,叫道:“好贼子,用蒙汗药。”说完一脚踢翻了饭桌,拔出背上双刀。店里的一众镖师个个东倒西歪,中毒已深,眼见就要全部昏倒。而店外的趟子手们尚有一小半人还未有机会进食,所以还能站立。他们听到彭无局的吆喝,连忙人人擎枪,护住镖车。
    彭无望也拿起了大哥彭无忌亲手给他的朴刀,护住了彭无惧,厉声喝道:“那条线上的朋友,这就请现身吧。”
    一阵得意的狂笑从店后传来,几十名黑衣大汉涌了出来,领头的是三个穷形尽像的凶徒。领先的一个,头大身小,眼如铜铃,三撇小胡子四外伸出,左手一柄长约四尺的雪亮长刀,右手擎一面铁盾。第二个身材修长,面貌惨白,一双细眼透出阴险狠毒的神情,双手各持一支判官笔。第三个人虎背熊腰,国字脸,浓眉大眼,血盆大口,满脸络腮胡子,单臂提了一柄西瓜大小的铁锤。
    “想不到老二的万人迷,竟然没有一竟完功,还有一位镖头站着呢。”那个手提铁锤的巨汉阴损地笑道。
    “哼,一个镖头有何可惧。”领头凶汉一声令下,数十名大汉蜂拥而出,瞬时间将酒店内外的镖众团团围住。
    这时彭无惧已经昏昏沉沉地睡去,镖局内,能够带头说话的,只剩下彭无望一人。
    彭无望立刻果断地喝道:“将镖头们拖到镖车底下,快。”剩下的十几个趟子手立刻分出六个人冲进店里,将被迷翻的众镖师连同彭无惧一起拖向店外。
    “好胆,”领头凶汉一声历喝,“上。”四下里抢出七八个黑衣大汉,刀光如雪,向那六个趟子手扑去。
    “接招。”彭无望厉啸一声,朴刀一振,雪亮的刀光立刻将那七八个大汉罩住。这些大汉眼前仿佛出现了十七八柄钢刀,刀刀向他们的要害招呼。他们惊慌地拼命挥舞单刀,东挡西架,乱作一团。只听得一连串叮叮当当的爆响,接着是一阵惊叫,七八个大汉一起飞出酒店,跌在地上。其中三个人裤带被挑断,三个人上衣被砍成二十七八片,另有三个人被点中酸麻穴,在地上抖成一团。
    彭无望身后的趟子手们本来自以为性命不保,危在旦夕。但是,彭无望一上场就露了一手这么惊世骇俗的刀法,立刻点燃了他们的求生的斗志,齐声叫好,士气变得高涨。
    领头的凶徒愣了一下,厉声道:“好小子,飞虎镖局老大使枪,老二使扇,老四双刀,打那里跑出你这个使朴刀的好手。”
    彭无望得意地说:“嘿嘿,怕了吧?怕了就说话,我怎么都会放你一马。我就是飞虎镖局里的老三。今天第一次出来保镖。你们算漏了我这个高手,这次截镖就算前功尽弃了,还是快点走吧。”
    领头凶徒仰天狂笑起来:“好好,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我厉啸天纵横江湖三十年,还没有一个后背敢在我面前口出如此狂言。”
    飞虎镖局的趟子手们立刻炸了锅一般,彭无望连忙闻身旁的趟子手:“你们怎么了,厉啸天的名头很响么?”
    “少镖头,”那个趟子手战战兢兢地答道,“厉啸天是河北绿林十八寨总瓢把子,人称横刀鬼见愁,曾经连败河北三派七帮十八寨三十多名高手,被誉为河北第一刀。那个脸色发白的汉子,一定是厉啸天的结拜兄弟,人称算死鬼的吕不优。他的判官笔也是河北武林一绝,号称可在弹指间连点人身七十二大穴。不过,他最厉害的还是阴谋诡计,真是人见人怕。那个老三,一定是厉啸天的第二个结拜兄弟,镇鬼锤左连山,他神力惊人,一手擂鼓锤法威镇河北。这次截镖的阵容好强呀。”
    “明白了,”彭无望连忙挺直腰板,大声说,“各位前辈也算是武林中成名人物,为何要用到如此卑鄙的手段来图谋我们这不起眼的小镖。”
    “哼,小镖。”厉啸天冷笑道,“谁敢说天下第一录是一趟小镖?”
    彭无望心里一哆嗦:“得了,穿帮了。”
    “算你们飞虎镖局倒霉,有人已经放出消息,说你们准备保天下第一录去长安。”一直没有说话的吕不优忽然说,“我算来算去,总觉得你们这趟镖可疑,在这个节骨眼上,飞虎镖局还接这种不起眼的小镖。所以我料定天下第一录一定藏在这趟镖中。用万人迷,是不想多伤人命。不过这次我们露了脸,又要截天下第一录这么炙手可热的物事,难免要把你们杀人灭口。哼,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杀人灭口,”彭无望笑道,“想得到美,就算只我一人,你们未必能留得住,还想把我们杀个干净?想也别想。”
    “臭小子,好壮的胆子。”镇鬼锤左连山厉啸一声,右手铁锤一挥,黑影闪动,西瓜大小的铁锤已经来到了面门。彭无望一闪身,躲过了这一锤,双手一振,扑刀刀华闪耀,直取左连山的脖颈。左连山缩颈藏头,铁锤下击,笼罩了彭无望膝部以下的所有要害。彭无望纵身跃起,朴刀一展,“扑扑扑”划出三道刀影,分击左连山的头胸腹。左连山右腿微曲,双手抓锤,以左脚为支点,滴溜溜转了一圈,铁锤舞出一个圆圈,将彭无望的攻势完全瓦解。彭无望叫了一声好,左手一松,右手前伸,只用两个指头夹住朴刀,整个朴刀象单鞭一样抢入左连山的锤影,直取左连山的小腹。
    这一连串的攻守转换,令人目眩神驰,连观战的厉啸天和吕不优都生出叹为观止的感觉,暗赞彭无望的惊人刀法。眼力更高的厉啸天已经看了出来,彭无望在这一轮交锋中,已经通过奇异的刀法取得了优势,他的刀法因左连山一而再,再而三的守势将得以完全的展开。
    左连山发出惊怒的吼叫,连退数步,擂鼓锤舞得泼水难入。彭无望单手使刀,六尺长的朴刀绕着左连山滴溜溜打转,或上或下,或左或右,前三后四,左五右六,忙得左连山嗷嗷直叫。霍然,彭无望抢前一步,双手持刀,万千刀光,化为一股,迎头向左连山劈下。左连山断喝一声,奋力抬锤,击向长刀。这一锤,乃是他毕生功力所聚,非同小可。厉啸天和吕不优知道胜败在此一举,连忙抢上前。彭无望不合时宜地悠然一笑,招式忽变,左手松开握刀的手,右手轻轻一转,下劈的朴刀转了一个圈,竟然变成上挑的招式,挑向左连山的咽喉。左连山毕生功力所聚的一击竟然击在空处,那种用错了力道的感觉,让他难过得想要吐血,眼见彭无望的朴刀已经挑向喉咙,自己却已经招式用尽,不禁发出绝望的吼叫。
    “不好了!”厉啸天和吕不优同时飞身扑来。与此同时,彭无望朴刀避开了左连山的咽喉,挑向左连山的单锤。左连山双手因为力道用错,已经虚脱无力,单锤立刻脱手飞出,打着转向飞身扑来的厉,吕二人射去。厉啸天和吕不优无奈下同时出手,合力击开飞锤,但是因为慢了一线,终未能让左连山脱困。左连山已经垂头丧气地呆立当场,被彭无望魔术般的刀法制住。
    “好刀法!”厉啸天大踏步走向场中,“三弟既然在你手中,我们已经无话可说,这趟镖就算我们栽了。”
    “哈哈,不必!”彭无望收起朴刀对左连天道,“这位大叔锤法确实厉害,奈何我对于破锤的刀法下过特别的功夫,所以侥幸胜了一招半式,不必放在心上。”
    左连山黑脸通红,心中既庆幸彭无望饶了他的性命,又感激他保住了他的面子,向彭无望连连抱拳,但是因为口嘴笨拙,无法说出一句象样的话。“三弟,回来。”吕无优虽然也对彭无望义释左连山心存好感,但是,双方对阵,左连山又身处险境,为免夜长梦多,所以出声呼唤。
    “嗯,小兄弟,刚才我夸你好刀法,这一回,我不得不说一声好汉子。你就不怕我们翻脸动手么?”厉啸天笑道。
    “我认为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但求问心无愧。推己及人,各位相貌堂堂,应是人同此心。如果各位前辈翻脸动手,无论成功与否,今后的日子,每一念及此事,心中如何能安?”彭无望朗朗道来,言语间正气凛然,透露出对自己这番话的深信不疑。
    “说得好!”吕不优和厉啸天目光中露出激赏的神情,吕不优手一扬,一个蓝色的葫芦状瓷瓶飞了过来。彭无望探手接过,愣了一愣。
    “万人迷的解药,每人一粒,迷毒自解。”吕不优朗声道。
    彭无望大喜,连忙将解药交给身旁的一位趟子手,嘱咐他立刻施救。然后,他走到彭无惧身旁,蹲下身,从他的怀里拿出那本武林中人人欲得之而甘心的天下第一录。
    众人都是一愣,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只见彭无望抖手一掷,将天下第一录丢在场中央,然后大声说:“天下第一录在此,如果能够胜过我,就请各位前辈随意观看。”
    “光明磊落,好,江湖儿女,理应如此。”厉啸天连声称赞,四尺长刀一举,“好小子,不知彭家镖局何时出了这么个英雄人物。老夫纵横河北,凭的是自创的横刀七式,每式七招,每招变化若干,相生相应。如果你能够接满我的四十七招刀法,我们兄弟拍拍屁股就走。如何。”
    “晚辈彭无望,”彭无望兴奋地说,“初闯江湖,今日有幸得遇高手,实是喜出望外,一切就依前辈所说。”
    “好。”厉啸天爆喝一声,凌空跃起,四尺长刀厉电般横空而过,刹那间划过四丈的距离,七道刀影,宛如七道白虹,笼罩住彭无望上中下九处要害,左手斜舞铁盾,盾沿直扫彭无望的左肩。凛冽的杀气将彭无望团团围住。
    彭无望只感到浑身几乎被厉啸天森严刀气冻僵,周身皮肤寒栗直起,仿佛被一股股有质无形的刀气捆绑了起来。
    但是,厉啸天的凌厉刀法却也击起了彭无望争雄斗胜的豪情,他长啸一声,身子猛地向后一跃,直退四丈,避过了厉啸天七式连珠的第一式刀法。厉啸天又是一声爆喝,刀光暴涨,仿佛长出了一尺来长的刀芒,雪片般的刀光幻化出无穷的变化,二十一道惊雷般迅猛的刀光铺天盖地罩向彭无望。
    彭无望此时急退的身影猛地一顿,霍然变成向前猛冲的姿势。六尺长的朴刀交在右手,精光四射的刀刃忽然神迹般闪烁出耀目的光华,仿佛彩霞边的云朵轻盈而迅捷地扑向厉啸天。而彭无望的身影,仿佛化为鬼魅,硬生生穿过厉啸天的刀网,直向他迫来。
    厉啸天心中一震,从未有人能够在自己横刀七式中最凌厉的三花聚顶式的攻势下,如此毫无迟滞的反击。
    刹那间,彭无望强横的刀气迎面扑来,厉啸天只有闷哼一声,托起铁盾,拼命护住周身要害,四尺长刀收回招式,化为一圈圈刀环,护住腰身。“叮叮叮叮”数十声爆豆般的兵刃交击声传来,彭无望这数十记凌厉无匹的攻势刀法,完全被厉啸天的铁盾和长刀封住,但也以攻为守地化解了厉啸天三花聚顶的强猛攻势。只见厉啸天连退了三步,方才站稳脚跟,原来是在被迫转攻为守时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暗亏。
    彭无望又是一声长啸,朴刀一展,青烟一般飘向厉啸天的左侧,左脚支地,身子旋风般一转,朴刀迎头斩向厉啸天的脖颈。
    厉啸天脚踏七星步,铁盾斜飞,刀花错落,使出了横刀七式中最稳健的守势“铁桶山河”,长刀舞出一片银花光网,将彭无望的攻势化解。这铁桶山河一共有一百七十四手刀招,连环使出,可以将七八人的连环进击化于无形,功力到了高深之处,就算是迎头泼下的水波,也可以尽数挡住,而使一滴水都不沾身。厉啸天希望用这一招先立在不败之地,诱使彭无望不断进攻,在他久攻不下,心焦气燥之时,再谋反击之道。这也是彭无望的刀法之凌厉,令他一向强横的刀式无法施展,心生怯意之故。如果彭无望知道现在厉啸天的想法,一定会感到自豪。
    厉啸天铁桶山河使发了,刀盾不停,一口气使了三十多手刀招,再定睛一看,只见彭无望根本没有进攻,只是拿刀作式,站在一边观看。原来,刚才那半柱香的时间里,只见厉啸天在忙乎个不停,彭无望根本是在站着乘凉。
    在一旁的飞虎镖局的镖众早已经哄笑了起来,而厉啸天的两个义弟却面色古怪,似乎也在拼命地忍住笑。
    厉啸天脸立刻红了起来,收式跃到一边,怒道:“喂,小子,干什么,看我耍猴戏呀?怎么不进攻?”彭无望也有点尴尬,咳嗽了一声,道:“这个,这个,前辈,这个你这一招守势,泼水难入,只有不攻,才可以破!”
    厉啸天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的死鬼师父说过的话:如果是纯为守势,即使是天下无敌,泼水难入的守势,也有无法克服的缺点,绝代高手,必可谈笑间破之。现在想一想,彭无望只是站着不动,就将铁桶山河变成徒劳无功的笑话,实在已经到了武道之中的极高境界。因为高手交锋,交手之际,敌攻我守,敌守我攻,你来我往,攻防的转换便如电光火石,岂容细想,如果不能在运招之间,心神活泼,能够兼顾全局,绝不能象现在的彭无望一样,刚一交手,就能够看出铁桶山河的单纯守势,而决定以不攻而克之。相比之下,厉啸天要等到三十多招之后才发觉彭无望的手法,实在已经逊了一筹。
    厉啸天叹了一口气,道:“小子,你已经破了我横刀七式中最凌厉的攻势和最稳健的守势,横刀七式中虽然还有五招,但是已经无需拿出来丢人现眼,这一次我们不认栽也不行了。哈哈,小子,和你交手获益匪浅,如果将来我这个半大老头的刀法还能够更进一步,都是拜你所赐呀!”
    彭无望连连拱手,笑道:“多谢厉前辈手下留情,其实武功之高下之分,只是小节。能够象前辈这样开朗磊落,做人才有一点意思。”
    厉啸天听到此话,心中甚是受用,刚才比武时的失落一扫而空,大笑道:“小兄弟说话,别开生面,甚是有趣。”
    左连山也笑道:“大哥,听他这话,忽然我也觉得自己也很了不起了。”
    众人一起哄笑起来。
    厉啸天又道:“小兄弟,我看你甚是投缘,甚想和你结拜,但是转念一想,你是保镖的,我是劫镖的,水火不同炉,实在无法凑到一块儿去。这样吧,飞虎镖局到河北的镖,我们绝不染指。”
    飞虎镖局的众人大喜过望,彭无望连忙道谢。
    但是,厉啸天的二弟吕不忧这时心里有点不痛快,因为他一直没有机会和彭无望比试。他对自己的打穴笔法甚是自负,心想:“如果让彭无望和自己比一比点穴功夫,自己未必会输,至少可以挽回一点面子,老大也不必许下这样损失重大的承诺。”
    这时,厉啸天和飞虎镖局的众人言笑甚欢,热络的不得了。彭无望和刚刚苏醒的彭无惧已经和厉啸天,左连天称兄道弟,互相约定他日相见之期。人来疯的彭无惧更和左连山一见如故,约定要同去河北幽州和易州的青楼妓寨一起寻幽访胜。
    吕不优即使想再提出比试的提议,也无法实现了,更可能引起厉啸天和左连山的不满。他叹了口气,只好默不作声。
    这时,厉啸天笑着对彭无望说:“我那几个兄弟,被老弟点了穴道,现在可以解开了吧?”彭无望拼命一拍脑袋:“忘了,忘了,实在该死,实在该死。”言罢,右掌一拍身前的长桌,桌上的一筒筷子,离桌跃起,彭无望接着一挥掌,击在竹筒的上缘,筒中的数双筷子,激射而出,直飞向躺在七八丈外的几个厉啸天的手下。
    只听啪啪数声,那几个大汉应筷而起,精神抖擞,全无萎靡不振的样子。“好厉害的解穴功夫!”吕不优暗暗咋舌,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和彭无望对上。
    这时,彭无望和彭无惧已经整理好镖队,准备出发了,彭无惧转身道:“几位大哥,记住约定,我们一定会到河北做客的!”
    “好啊!欢迎欢迎!”吕不优连忙说。厉啸天和左连山互望了一眼,笑了起来。
    **********大唐行镖第四章乾坤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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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哥厉害,真是厉害,”彭无惧一路上不停地说,“三哥,连河北武林响当当的横刀鬼见愁都不是你的对手,从此我们飞虎镖局横行天下,再也不用怕任何人了!”
    “当然,当然,”彭无望那里会和彭无惧客气,趾高气扬,得意地说,“不是我吹,我那个师父,可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可以说是当世武功第一。当然,他不但武功天下无敌,而且豪放不羁,肝胆照人,乃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这个世上,即使有武功和他一样的人物,也不会活得比他更精彩。如果做人,一定要做想我师父那样的人物才没有白白投胎做人。”
    彭无惧点头如捣葱,满脸艳羡:“三哥,真希望我也能够见上他老人家一面,你真是好福气。对了,他到底是谁呀?”
    彭无望道:“我要是能够告诉你,我还会不说吗?师父不让我用他的名号闯荡江湖。所以不能说。”
    “高人就是高人!”彭无惧连连称赞,“以后我可要和三哥多亲近亲近,让我也粘上一点世外高人的仙气。”
    “好好,今后我吃剩的都给你吃,穿旧的都给你穿,玩旧的都给你玩,让你沾个痛快。”彭无望笑道,“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彭无惧见彭无望说的郑重,也吓了一跳,连忙说:“怎么了,三哥,什么事?”
    彭无望神色肃穆,道:“我记得吕不优吕二哥曾经说过,有人已经放出消息,说我们准备保天下第一录去长安,这显然是有人和我们作对。到底是谁的消息,如此灵通?”
    彭无惧一拍脑袋,大叫道:“三哥,这么大的一件事,怎么不早说?吕二哥有没有提过,是谁说的?”
    彭无望道:“没说过。”
    彭无惧急得大叫:“三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问清楚?”
    彭无望怒道:“你也知道这是个大事,那我没问清楚的原因不是很清楚了吗?如果不是忘了,我会不问吗?”
    彭无惧唉声叹气:“糟了,现在暗镖成了明镖,不知道有多少武林高手会打我们这支镖的主意,我们完了。”
    彭无望道:“怕什么,有我在,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彭无惧道:“对呀!有三哥这个绝顶高手,绝对没问题!这样吧!我飞鸽传书给大哥,让他小心提防,有人像暗算我们。”
    彭无望道:“就是嘛!让大哥去查这个泄露消息的人吧!咱们只管保镖就是了。”
    自从知道暗镖的消息被泄漏了之后,飞虎镖局的镖队日夜兼程,绕道汴州,过郑州,直抵商州,再走百余里的水路,就可以到达长安。一路上,无惊无险,没有什么武林人物找上他们,彭氏兄弟这才放下心来。在商州郊外找了一个小客栈住下,准备明日一早,立刻启程,一口气赶到长安。
    夜里,彭无望和彭无惧坐在房中,商议明日的行镖路线。商议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按原路进长安,但必须让长安分局的兄弟们出城接应。从此合兵一处,就可以万无一失。于是,彭无惧又拿出一只信鸽,绑上信函,抖手放飞。
    忽然,彭无望感到有点不太对头,忽然问:“四弟,怎么头顶这么凉?”彭无惧抬头一看,道:“何止,还满头星光呢!”彭无望一抬头,才发现满天灿烂的星光照进屋来,把卧室中的一切照得灿若涂银。“今夜果然是良辰美景,只是,咱们的屋顶呢?”彭氏兄弟对望了一眼,突然齐声怪叫,不约而同地破窗而出。只听身后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两人身处的小客栈已经被一道黑影击中,从中间破开,住在里面的镖局人众纷纷惊叫着破门而出,有些胆小的客人竟然吓得哭叫了出来。彭无惧霍地从客栈外的战马中拔出双刀,颤声道:“三哥,今天遇上高手,咱们和他拼了!”
    彭无望问道:“兄弟,你大名是?”
    彭无惧道:“无惧。”
    “你外号是?”
    “勇先锋。”
    彭无望勃然大怒,一指他抖个不停的腿问道:“那你抖什么?”
    彭无惧一脸的悲愤:“三哥,没听说过物极必反么?我是每次对敌的时候都紧张到了极点,头昏脑胀,所以才拼了命地奋勇杀敌。你以为我不怕死么?”
    彭无望猛地叹了口气,道:“对敌一定要冷静,你看我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身形彪悍的黑衣男子已经出现在乱成一团得飞虎镖局镖众面前。“交出天下第一录,否则,这个客栈就是榜样!”随着这声霹雳天惊的狂喝,摇摇欲坠的客栈平房“轰”的一声,塌垮了下来,原来房子的主梁和支柱都被刚猛之极的劲力震断,更加增添这名黑衣男子的气势。
    彭无望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大汉。只见他身材奇高,足足高了自己一个头,双臂粗长,身形健美匀称,一身夜行衣被隆起的肌肉撑得高高鼓起,古铜色的国字脸,浓眉大耳,一双虎眼精光四射,目光中的透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惊人气势。他双腿分立两侧,左手握拳,右手背于身后,一根通体漆黑的齐眉棍就握在右手之中。
    “乾坤一棍,雷……野……长……”彭无惧身子摇摇欲坠,眼睛开始翻白。
    中原之中,以使棍见长者,除了名镇天下的少林棍僧,就要算这位乾坤一棍雷野长。这个雷野长是个亦正亦邪的高手,对于武道的追求已经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一心一意想要得到天下第一棍的美称,所以在几年之内会遍了宇内使棍的高手,连败天南地北七十多位使棍的名家,闯下了赫赫的声名。最后,惹怒了年帮,青凤堂和龙神帮的高手,这三个帮会,一个是中原第一大帮,一个是宇内最大的杀手集团,还有一个是称雄于长江黄河的第一大帮。百余名三帮好手齐聚于渭水之畔,伏杀雷野长。渭水一战,三帮好手死伤无数,江水为之泛红三日,雷野长的一根镔铁齐眉棍连杀年帮称雄天下的二十四节气堂的八位堂主,三名长老,而青凤堂恶名累累的三名王牌杀手,神龙帮十八连环坞的七名舵主尽殁于此役。
    彭无望也感到非常紧张。雷野长一棍震塌客栈的绝世功力彭无望自问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是先天真气已经有了八九分火候,纯阳内力已经练了三十年以上的结果。除非有惊人的天赋,否则普通人就算穷尽一生的时间,也无法达到如此惊世骇俗的境界。看雷野长的年龄,不过三十几岁,显然此人是生就的一幅练武的根骨,而且后天又有绝世的奇遇。但是,彭无望自问绝不能后退。“师父常常教导我要果敢勇决,无所畏惧。如果面对比自己弱得多的对手,就算勇往直前,也不能算勇敢。只有面对强大到无法战胜的敌人时,仍然能毫不退缩,才算是真正的英雄好汉。今天是好机会,好机会。我一定要证明,我是英雄好汉。我是!”彭无望拼命地想着师父的话,为自己鼓劲,“我是绝顶高手,所以比我强的人太少了。错过了今天,以后再也没机会证明自己是个好汉了。今天是好日子,我的好日子。哈哈哈。”虽然彭无望不断地振奋自己,但是他的身子还是抖得厉害。身边的彭无惧已经到了极限,他双眼一片灰白,嘴角流出一片白沫,双手高高举起双刀,喉咙里发出一阵野兽发威般咕噜噜的声音。“雷野长,想要天下第一录,就从我身上拿吧!”说完,彭无惧一声狂吼,双刀划出一片混乱无序的光幕,扑向雷野长。
    “好小子,胆子不小!”雷野长爆喝一声,长棍一抖,化为一条狂舞黑蛇,卷向彭无惧的双刀。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双刀稍一接触,就被长棍上的罡气震上了天,就在半空中碎成无数残片。彭无惧打着转飞了回来,落在彭无望的脚边,双手抱住一棵大树,昏了过去。“如此武功,还要来送死!哈哈哈哈!”雷野长仰天狂笑。他转向彭无望,厉笑道:“喂,小子,你是不是也要上来送死?”
    彭无望怒哼一声,道:“姓雷的,想要天下第一录,胜了我再说。”
    “臭小子,我雷野长的名声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么?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这时,四周的镖众聚集在一起,战战兢兢地围在彭无望身边。彭无望从战马上取过朴刀,冲到雷野长的面前,喝道:“姓雷的,放马过来吧!飞虎镖局,只有力战的镖师,想要我求饶,下辈子吧。”
    雷野长怒极反笑,喝道:“好,这么有志气,我到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说完,一抖手,手中长棍犹如毒龙出海,夹着凛冽的真气,狞恶地向彭无望扑来。彭无望本想拔身而起,躲开这一招迎头痛击,然后伺机反扑,但是他忽然想起身后还站着镖局的镖众,连忙疾风般舞动朴刀迎向迎面而来的雷霆一棍。刀与棍刚一相交,就听“轰”的一声,朴刀被震碎,碎片被雷野长棍上的罡气催动,猛向彭无望扑来。
    在镖众们的惊呼声中,彭无望断喝一声,左右手各划了一个半圆,使了一招少林罗汉拳中的双圆手,所有碎片都集中到彭无望的怀中,他的双掌发出一股柔和的内劲,奇妙地将碎片聚在胸前,然后,彭无望厉啸一声,双掌前推,所有碎片全部飞向雷野长,发出凌厉的破空之声。雷野长没想到彭无望有这种反败为胜的绝招,怔了一下,镔铁齐眉棍随手挥舞,将碎片击飞。
    趁着这个空隙,一名趟子手将一柄单刀丢给彭无望。
    “臭小子,这招少林拳使得不错,谁教的?”雷野长问道。
    “说出来吓死你,接招!”彭无望再次有刀在手,信心大增,奋勇上前。
    雷野长纵横天下数十年,从来没有人如此对他不敬,不由得大怒,齐眉棍一摆,使出了自己成名武林的自创棍法“三兵合一”棍。这种棍法没有什么特定的招式,只是在运棍之时,用特有的刚劲控制齐眉棍,可以使棍具有,枪,鞭,棍三种特性。这不仅需要使棍者具有天下少有的刚猛内力,还要有对三种兵器的极深的了解,才能判断出临敌时使出何种兵器的招式能够创造出取胜的形势。
    彭无望使出云龙长风刀中的龙行天身法,身子配合刀式,左冲右突,在雷野长天罗地网般的棍影中拼命挣扎。但是,雷野长的棍法不愧是天下无双的招式,时而棍,时而枪,时而鞭,变化无穷,招式千奇百怪,或刚猛,或阴柔,时而如雷霆闪电,时而如柔柳随风。在彭无望眼中,只看见黑黝黝的棍影神出鬼没,在自己的身子周围晃来晃去,无论自己用什么身法都无法摆脱齐眉棍的纠缠。
    “好小子,看看你还能撑得住几招。”雷野长猛然一声长啸,长棍惊天而起,化为一条若隐若现的灰黑色魔影,长龙一般向彭无望的腰际缠来。这一棍看上去似乎缓慢异常,实际上快如雷电,棍的虚影似乎还停在原地,而棍的真身已经到了身前。彭无望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波”地吐了一口气,单刀急缩,横在腰前,只听“当”的一声,单刀断为两节,上半段刀片插入彭无望的腰内有半寸深浅。而雷野长的长棍势尤未衰,眼看就要将彭无望扫倒在地,这一棍要是打实了,就是有十条命,也一起了了帐。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彭无望右手的半截断刀刀柄猛地往前一伸,斜搭在长棍之上,半截刀身按住彭无望自己的身子,再用力一翘,使得整个身子凌空而起,从棍子的上方飞过,而长棍横扫的力道,全部化为托住彭无望向上飞升的劲力。
    身在半空的彭无望模模糊糊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了扳平的良机,深深吸一口气,右手的单刀厉电般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射向雷野长的面门。
    雷野长神色一凛,闷哼一声,身子猛地一拧,断刀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真可谓险过剃头。就在他躲闪飞刀的瞬间,彭无望已经落在地上。只见他双手撑地,双足上扬,竟然以拿大顶的古怪姿势,使出了一招罗汉踢虎,“嗒嗒”两下,猛击在雷野长的长棍之上。此时,雷野长使在棍上的劲力刚刚耗尽,在这旧力已尽,而新力未生之际,长棍竟然被彭无望踢得倒劈向雷野长的头顶。
    “少镖头,接刀!”一名趟子手趁着这个机会,将一把单刀丢向彭无望,被他一把接过。而此时,雷野长微一斜身,握棍的手猛然一松,任由长棍打了个圈,然后猿臂一展,以左手握棍,长棍以海底针的姿势,从下而上,直刺向彭无望的咽喉。这一棍不但有雷野长无坚不摧的刚猛内功,而且也有彭无望倾尽全力一击时所蕴含的力道,真可谓一往无前,势不可当。彭无望不敢硬接,缩颈藏头,单刀一招夜战八方藏刀式,匹练般的刀光绕身而生,以撤劲的手法,一口气不停地连连接下雷野长长江大河般攻来的一十七招进手招式。
    雷野长厉啸一声,猛然揉身而上,身随棍走,和彭无望比起快攻。彭无望眼中哪里还有雷野长的身影,只能看到镔铁齐眉棍此起彼伏,铺天盖地,四面八方地猛攻过来。他只能凭着超人一等的直觉,使出云龙长风刀里最为稳健的“雾隐长龙”刀法,长刀以超越人类潜能的惊人速度,在身子周围快速舞动,布起一片银白色的光幕,堪堪抵挡住雷野长无坚不摧的快攻。站在四周观看的众人,只见两个人越战越快,刚开始时,隐隐约约还能够看到一灰一黑两道身影,此起彼落,互相拚杀。到了后来,只能看到两道若有若无的灰黑色的影象,在彼此纠缠不清。到了最后,除了单刀的道道白光,长棍的条条黑气,还有噼噼啪啪的兵刃相交之声,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听不见了。
    彭无惧昏过去半晌,这时渐渐苏醒了过来,看见身边的众人正在满面迷茫地向前方望去,不禁觉得奇怪。“你们怎么了?”
    “四少爷!你醒了!太好了。”此时,身边一名叫夏彪的镖师蹲下身,扶他站了起来,“现在,彭三少爷正在和雷野长拚杀,情况十分危急。”“啊!三哥真的和雷野长对上了!”彭无惧大惊失色。“是啊!”夏彪满面崇敬地道,“四少爷也很英勇,第一个冲上去和雷野长放对,不愧为勇先锋。虽然打败了,但是镖局上下全部以你为荣。”看过了雷野长强大无匹的攻击力,任何人都已经无法鼓起作战的勇气了。所以曾经和雷野长对敌的彭无惧理所当然地受到众人的尊敬。但是,彭无惧脸色却微微一红,他实际上是想冲上去把天下第一录给雷野长以免去这一场败多胜少的厮杀,谁知因为过分紧张却变成冲出去邀战,结果被雷野长打得半死。“到底谁赢谁输?”彭无惧急切地问。
    “根本看不清。”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这时,雷野长凄厉的啸声再次响起。在旁观的众人眼里,仿佛四面八方的黑色闪电突然向一个方向聚集,凝成雷野长犹如魔神转世的狞厉形象。只见他双手握棍,笔直地指向正前方气喘吁吁的彭无望,厉喝道:“臭小子,试试我这一招三打雷。”言罢,手中的长棍突然挽起十几个平花,犹如一根白蜡杆做枪身的花枪,棍影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以挟泰山以超北海的惊人气势,向彭无望正面攻来。
    旁观的镖局中人竟有若干个跪了下来,胆战心惊地呼道:“完了,这还能活命么!”
    此时的彭无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经过一夜的拼死力战,一直到刚才,自己竟然完全没有一招攻势,所有的时间都是在拼命地防守,一连接了雷野长不下三百招的猛攻,他连自己都无法相信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他的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所浸透,还有身上的几处棍伤和刚开始受的一处刀伤更是痛入心脾。
    但是,求生的意志使彭无望仍然斗志高昂。眼见雷野长这一式三打雷,彭无望再次“波”地长出了一口气,右手一振单刀划出一道诡异无匹的曲线,神迹般地捕捉到了无穷棍之虚影中真正的长棍的走向,轻若鸿毛地搭在了长棍的上延。这一招云龙探抓,是云龙长风刀中最为精彩绝伦,也是最难练的招数之一。鹤神齐笑云在教这一招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一招云龙探抓,乃是反败为胜的奇招,合天地奥义,只可意会而无法言传,可以说是最难练的,也可以是容易练的。你会了就是会,不会就一辈子也休想再会了。”彭无望当时曾经痛下苦功,但是毫无进展。然而,今日,在这势穷力竭的一刹那,云龙探抓的刀诀如流水般涌入脑海,彭无望竟然在一瞬间融会贯通,并福至心灵地使了出来。
    单刀在不停地颤动,彭无望平心静气,在弹指间一连二十七刀都劈在长棍的上延,每劈一刀,长棍上如山洪暴发的力道就减去一分,到了第二十七刀,棍子已经无法再前进一步。
    “好刀法!”雷野长爆喝一声,长棍猛地一展,似乎有一道黑气从长棍的头上冒了出来,黑龙一般激射向彭无望的左肩,仿佛齐眉棍突然变长了,变成了一条勾魂摄魄的长鞭,龙蛇般腾舞而来。彭无望完全无法做出任何有意识的反应,因为这一招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这是内家的练气高手在内功登峰造极的时候才能够使出的无上神功——混元罡气。雷野长的这一招三打雷正是需要使出这种极耗内力的罡气来完成招数之间奇幻瑰丽的变换。雷野长的棍罡一现,立见威力,彭无望本能地侧了侧身,让出了肩井穴,但是棍罡所至,他的左肩只是略一接触,立告脱臼,痛入骨髓。彭无望嘶哑地低喉了一声,右手刀连忙迎向劈面而至,凌厉无匹的棍罡。“叮”地一声,长刀断成两段,彭无望胸口剧震,一口血狂喷出来。好厉害!彭无望暗自叹息,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取胜了,敌手之强大,实在超出想象。但是,天性之中的勇悍不屈,和坚韧不拔的意志支撑着他做出最后的反击,他狂吼一声,右手的断刀一式“蛟龙摆尾”猛地抽在飞在半空的另半截断刀之上。那截断刀化为一道烂银色的流星,激射向雷野长。彭无望的身子因为这一招的全力施为而凌空打了个转,乘着这一转之势,彭无望抖手射出手中剩下的另一节断刀,这截断刀后发先至,几乎和前一截断刀同时来到雷野长的面前。在雷野长的眼中,满眼看到的是迎着初升的朝阳,闪着烁烁金光的第一炳断刀,当他缩手回棍,克飞这截断刀之时,另一节飞刀已经到了肋下。
    这正是彭无望赖以出师而行走江湖的独门绝技,自创的“脱手刀”。当时彭无望曾经以脱手鸳鸯刀连断十一个木桩,得到天外第一人鹤神齐笑云衷心称赞。可见这一招的凌厉。任凭雷野长武功多么惊世骇俗,但是在这一招奇艳的刀法面前,也无力招架,肋下被断刀插入了两寸,幸好他的内功惊人,在危急时刻,肌肉使劲,将断刀往外推了几分,否则左肺就要被刺穿,一命归阴。侥是如此,左肋也是鲜血长流。“他妈的,这,这,这不可能呀!”雷野长踉踉跄跄连退了十几步,“这小子还没有练成先天真气,根本算不上绝顶高手,没想到我今天会败在他的手里。”
    彭无望此时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好不容易才勉强爬了起来,几个趟子手上来搀扶,被他一把推开:“走开,我不用帮忙!”说完,用手握住左肩,猛地往上一提,“咯噔”一声,将脱臼的肩胛骨上好,然后从身边的战马上又抽出一把单刀,威风凛凛地面对雷野长一站。
    “喂,三哥,怎么办,还要打?”彭无惧凑上来小声问。
    彭无望不知道雷野长伤得不轻,只道他只被自己的脱手刀震退了几步,于是小声说:“四弟,我恐怕打不过他!你带着镖车先走,我再缠他一会儿,就会跟上来。前面是渡口,只要上了船,谅他也没本事追来,快快!”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彭无惧大声说。
    “你不在这儿,我脱身反而容易,他只是要货,不会要人,你放心,快走。”
    彭无惧也是个雷厉风行的角色,没再废话,带上人立刻动身,向码头飞奔而去。而彭无望则和雷野长保持对峙。
    雷野长感到肋下的鲜血越流越多,但是他完全无法腾出任何时间来处理伤口,彭无望的气势犹如惊涛骇浪般扑面而来,仿佛他随时会挟风带雨狂攻上前。
    而彭无望这边也不好受,身上五六处伤口火烧一般疼痛,插在腰上的刀片到现在还没有拔除。而魔神般的雷野长身上的狞厉杀气森寒可怖,令他无法挪动一步。
    **********大唐行镖第五章天山剑神*********
    作者:
    清风渡渡口中,赫然停着飞虎镖局早已经准备好的渡船,众镖众纷纷登上渡船,身背弓弩的镖众在甲板上站成一排,弯弓搭箭,严阵以待。几个武功较强的镖师聚在彭无惧的身边,随时准备接应彭无望。“四少爷,三少爷能不能活着回来?”夏彪问道。
    “混蛋,胡说什么,我三哥武功盖世,一定能够活着回来。”彭无惧恶狠狠地说。
    夏彪吓的不敢说话。另一个叫刘劲松的镖师,立刻附和彭无惧:“对对,三少爷连河北第一刀都不怕,何况……”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远方一道白影一闪而至,眨眼间已经到了渡口。众人定睛一看,这个人面如冠玉,三缕长髯,凤目鹰鼻,眼神精华内敛,神完气足,恬静从容。他身高七尺,长袖迎风,头戴高冠,一把暗绿色的长剑斜跨在腰际,俨然一派飘然出尘的高士风范。
    “又来了一个!”彭无惧大惊道。
    “四少爷,我们怎么办?”刘劲松急道。
    “我们和他拼了吧!”夏彪厉声道。
    “也只有这样了!”彭无惧无可奈何地想道,随即,他大声道:“各位,今日飞虎镖局的成亡胜败在此一举,大家一定要奋勇向前。”
    众人纷纷应和,弓上弦,刀出鞘,拿桩做式,准备迎战。
    这时,那位配剑高人冷笑一声:“想不到,称霸长江黄河的龙神帮今日竟然会光顾这么一条小河!”
    “龙神帮!”镖局众人齐声惊呼。
    与此同时,在河湾的转角处,一艘巨舰冒了出来,舰分三层,船头铸成龙头形状,龙的一双长角直指前方。在最底层伸出左右各七十把巨桨,整齐而富有韵律地拨动水面,舰上升起一道侧帆,速度立刻骤增,飞快地来到飞虎镖局的渡船前。
    船上标枪般站着一名身着暗红色武士装的彪悍男子,左眼大如铜铃,右眼被黑罩子蒙着,显然是被人废了,他的右脸有一道四寸左右的伤疤,嘴角冷酷地上翘,显示出他对敌时必然冷酷残忍。
    这个男子正是龙神帮内最近风头最劲的黄河分堂堂主:流星震岳陆克忍。他的一手流星锤的功夫可称得上宇内无双。流星锤最轻的也有四五十斤,平常武师就算能将流星锤连续舞动,已经算是了不起的成就。如果要将流星锤舞成招数,那就得是一等一的好手。而要把沉重的流星锤舞得举重若轻的,更是顶尖高手。
    路克忍的双流星锤各重八十斤,而他的绝技飞星射日锤法更能将这双重锤舞的犹如柳絮随风。大河上下的武林高手对流星震岳这个外号无不噤若寒蝉,没有任何帮会敢与龙神帮黄河堂争雄斗胜。
    “留下天下第一录,放尔等逃生,否则,格杀勿论。”陆克忍扬声喝道。语气中透出一股森寒摄人,令人不寒而栗。
    彭无惧心惊胆战,但是为了飞虎镖局的名声,不得不说出自己最不想说的台词:“飞虎镖局行镖,向来镖在人在,镖亡人亡。”
    “这是你们自己找死,需怪不得我。”陆克忍冷喝道。说完,左手高举,射出一枚暗红色的火箭。立时间,飞虎镖局的渡船先后左右猛然冒出无数蓝衣蓝裤,头戴白帽的龙神帮帮众。这些人刚一露面,立刻射出无数的飞镖,不少飞虎镖局趟子手中镖到地,痛得惨呼不已,原来镖上涂有烈性毒药,能使伤口溃烂,奇痛无比。“放箭!”彭无惧毕竟护镖经验丰富,立刻下令反击。
    飞虎镖局的弓弩手立刻百箭齐发,立时将不少蓝衣武士射回水中。但是,龙神帮中好手着实不少,这些人敏捷地躲过飞箭,眨眼间已经冲到面前。“刀盾手在前,长枪手在后。”彭无惧身先士卒,双手双刀站在第一个,与龙神帮的好手杀在一处。其他的刀盾手密密地护在彭无惧两侧,圆盾护胸,长刀据敌,而长枪手则藏身于刀盾手之后,毫无防守之忧,一味地咄咄猛刺敌人。这一套防守的阵法,是彭门第一高手彭无忌所创的护镖阵法,在遇到大股的敌人时,这个阵法攻守得宜,再加上平时各人操练纯熟,几十个人配合使出,可以抵挡十来名武林高手,极为高明。
    一会儿工夫,龙神帮好手已经死伤多人,但是龙神帮的飞镖再次发射,也使得飞虎镖众节节后退。
    陆克忍一声长啸,他身处的龙船上无数弓箭手点起火箭,准备烧船。而尤在船上鏖战的龙神帮帮众忽然一起向彭无惧围攻,似乎要将他擒住。
    此时,那个一直作壁上观的佩剑高人忽然一声长啸,身子轻飘飘地跃起,横过七八丈的水面,落到龙舟之上。
    陆克忍心中一惊:这手凌空虚渡的绝顶轻功,自己绝难办到,不由得心升警戒,喝道:“哪里来的高人,来和龙神帮作对?”
    拿佩剑高人仰天长笑,漫不经心地说:“你还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找庄行霸来吧。”
    陆克忍惊道:“前辈莫非是庄帮主的故人。”
    那人微微一笑:“十年前,在七绝岭,我曾经饶他一命,过了这么些时日,他也许已经忘了昔日的交情了。”说完,那人放声长笑了出来。
    陆克忍身子微微一颤,问道:“前辈是天山长情剑神顾天涯顾前辈。”
    顾天涯轻叹一声:“剑神,哼,剑神。”
    陆克忍忙道:“顾前辈,我们只是想截下天下第一录,大量印制,买于天下,让武林众人得晓武林万事的最新消息,实是出于一番好意,若前辈不加阻挠,敝帮定会将天下第一录免费送到前辈面前。”
    顾天涯冷笑道:“天下第一录若流落江湖,江湖中立刻腥风血雨,再无宁日。亏你说的出口。立刻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陆克忍本该怒火中烧,但是,长情剑神顾天涯的名号实在太过响亮。当今武林曾有歌谣:拳出少林,剑出天山。天山剑法博大精深,曾有七十二剑诀之说。和少林七十二绝艺相应成趣。天山剑派在江湖上行走的弟子很少,但是每一位弟子都是罕见罕闻的用剑高手。而剑神顾天涯更是天山剑派的长老,三十年前已经名动江湖,凭着自创的剑法剑试天下,做过无数轰轰烈烈的任侠壮举。乃武林中学剑之人崇拜的偶像。到了十年前,已经极少有人能在他的剑下反攻一招,更不用说战胜他了。
    陆克忍本人其实早年也崇拜过顾天涯,今日旧梦重温之下,根本已经提不起一丝战意,他道:“如果前辈确实是顾老英雄,我哪里还敢放肆,一切全由前辈做主。但是,口说无凭,叫我如何相信你是顾前辈。”
    顾天涯叹了口气,左手疾伸,一道雪白的剑光经天而起。陆克忍大惊失色,一连退了十几步,双手握锤,圆睁左目,但是死活也看不到剑光的去处。
    只听一穿“铮铮”之音传来,龙船上百余名弓弩手手中的弓弦全部被无影无形的剑气震断。此时,顾天涯早已经还剑入鞘,跃离了龙舟,回到了渡口。
    “收队,我们走。”被顾天涯的绝世剑法吓的心胆俱裂的陆克忍忙不迭地发出号令。
    犹如潮水一般,龙神帮的蓝衣帮众,纷纷跃离飞虎镖局的渡船,游回龙舟。彭无惧连忙命令没有受伤的镖众救治伤患,自己则站在船头,和顾天涯打了个对面。
    顾天涯微微一笑,刚要说话。忽然远处一灰一黑两道身影风驰电掣一般奔来。在前面的是彭无望,他一边跑,一边叫道:“四弟,起锚,快起锚,雷野长来了。”后面的雷野长,在奔跑中已经处理好了伤口,咬牙切齿地边跑边叫:“站住,臭小子,我们今天一定要分出胜负。”
    彭无望三步两步来到渡口,一抬脚已经跃上了船。彭无惧连忙迎上前:“三哥,战况如何。”
    彭无望忙说:“我还以为雷野长没有受伤,原来他伤得比我还重,血都流到脚跟了。我一见,就知道他没本事留住我,所以就跑回来了。”彭无惧和镖局众人高兴地欢呼了起来,刘劲松道:“雷野长居然败在咱们四少爷的手里,四少爷从此扬名天下,今后还有谁敢动我们的镖!”站在渡口的雷野长破口大骂:“混蛋臭小子,谁说我输了。只是被你使了诡计,你下来咱们再战一场。”镖局众人立刻起哄笑骂起来,似乎再也不怕他了。
    这时,雷野长虽然暴跳如雷,但是仍能保持警觉,立刻发现了同在渡口上的顾天涯。他闯荡江湖多年,眼里十分惊人,一眼就看到了顾天涯所配的长剑。
    “碧血照丹心!”雷野长大惊之下,连忙问道:“前辈莫非是天山顾天涯?”顾天涯看了他一眼,道:“不敢,尊架可是乾坤一棍雷野长。”
    雷野长心中一喜,想不到顾天涯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只听顾天涯又问:“雷兄似乎也是为了天下第一录而来。”雷野长老实地答道:“不错,我是好奇,想看一看到底谁是天下第一棍。”
    顾天涯笑道:“雷兄,请恕我直言,少林棍僧的棍法庄正严谨,法律精深,他们虽然不在江湖中走动,但是每一个人的武功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棍僧之首提棍金刚无量大师棍法已经到了不愠不火,举重若轻,返朴归真的境界。雷兄的棍法虽然出类拔萃,技惊武林,但是恐怕和无量大师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雷野长满脸惭愧,抱拳道:“前辈法眼高明,在下的棍法急躁爆进,无法控制,昨夜一战,竟然在绝对优势之下,被飞虎镖局名不见经传的镖师彭无望所伤,实在是惭愧万分。从今天起,在下自当刻苦修炼,希望他日能有所成。”言罢,倒提长棍,转身走了。
    顾天涯转过头来,面向飞虎镖局的渡船,朗声道:“在下顾天涯,特来此地一阅天下第一录,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彭无望此时已经筋疲力尽,倒卧在甲板之上,由夏彪和刘劲松为他敷药,暂时无法答话。而彭无惧却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他万万想不到连名动江湖的绝代高手顾天涯都想要看一看天下第一录,这趟镖实在是倒霉到家了。
    事到如今,飞虎镖局已经山穷水尽,再也无法硬撑。彭无惧垂头丧气地说:“既然顾前辈垂问,我们飞虎镖局哪敢不从。”说完,他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了天下第一录。飞虎镖局的镖众们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历尽磨难才保住的镖,终于失手,每个人脸上都是悲愤不平之色。顾天涯看在眼里,朗声笑道:“天下第一录乃天下奇宝,你们既然有胆子保,就应该有失手的准备。不过你们也不必难过,这趟镖是由我顾天涯所截,想来也不会让你们大失面子,至于赔偿的镖银,改日我自会送去青州,咱们这就请吧。”
    在众人面面相觑之时,彭无惧苦着一张马脸,手里紧紧握着天下第一录,向顾天涯走去。“且慢!”只听一声爆喝从彭无惧背后响起,只见灰影一闪,彭无惧手中的天下第一录已经被彭无望夹手夺过。
    原来,彭无望刚刚处理好伤势,就听见彭无惧屈服于顾天涯而交出了天下第一录。为保这趟镖,彭无望可以说是费尽心力,和雷野长的一战更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岂能容别人说拿走就拿走。于是他才爆起发难。
    彭无惧一见,心胆俱裂,连忙颤声说:“三哥,不可逞强呀!那个人,不,这位前辈是剑神顾天涯,不是旁人,我们根本……”
    彭无望厉声喝道:“住口,尚未交锋,岂可轻易言败。这趟镖里,浸满我镖局人众的血汗,怎能轻易放弃。”说完,从腰中陡然抽出长刀,挽了三个刀花,户在身前。镖局众人虽然不敢大声欢呼,却也暗地里叫好,毕竟,谁也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这趟多灾多难的大镖。
    顾天涯想不到竟然有人胆敢向他挑战,禁不住细细打量了一下拿刀做式的彭无望。
    “你就是刚刚雷野长口中的镖师彭无望?”
    “正是在下,顾前辈既然想要夺镖,在下只好在此领教顾前辈的剑法。”彭无望斩钉截铁地说。
    “想不到,江湖中小一辈的英杰中,还有像彭小兄这样胆气粗豪的一流人物,难得难得。”顾天涯赞许地点了点头。
    “什么胆气粗豪,我彭无望自问胆量不高,只是职责所在,不敢稍有疏忽。”彭无望厉声道。
    顾天涯又点了点头,他仰天沉思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我实在不想强人所难,我就在这里一阅天下第一录,看完马上奉还,如何?”
    顾天涯仗剑傲视江湖,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任意所之。但是,今天看到彭无望一脸坚毅勇诀,心中起了爱才之念,而且截镖之举,却是自己理亏,所以才会有这一番折衷之言。
    彭无望冷笑一声,道:“顾前辈,天下第一录承保之时,曾经言明,只能落到关中剑派欧阳夕照老前辈之手,其他人不能翻阅。我镖局中人尚且不敢一看,何况外人。”
    顾天涯长笑一声,微怒道:“我已经退而求其次,彭小兄怎可如此绝决。难道你真要避我动手不成。”
    彭无望厉声道:“顾前辈武功再高,此时不过是个截镖之人。我彭无望武功再差,此时却是个护镖之人。顾前辈仗剑横行天下,却也不能随心所欲。我们看镖护院的,虽然本事低微,但也不是趋炎附势之辈。天下第一录名闻天下,想要先睹为快者大有人在。但是,若因逞一时之快而截镖行抢,虽是绝顶高手,易要归为匪类,我们行镖的一向与天下盗匪为仇,今日虽知必败,也要誓死周旋。”一番话正气凛然,说得镖局上下众人热血沸腾,轰然叫好。彭无惧更是惭愧得泪流满面,双刀齐举,大声道:“三哥说得对,大不了和他拼了,各位,摆阵。”
    镖局人众立刻应声而动,只见人影乱闪,几十个刀盾手和长枪手已经将顾天涯团团围住,后面的弓弩手弯弓搭箭,随时候命。
    顾天涯听过彭无望的话,心中一动:此子所言,果然有理。我虽为天下有数的高手,但是截镖之举,又岂能与他人有异,被归为匪类,可以说是咎由自取。
    他又看了彭无望一眼,又付道:一直以来,我自恃武功过人,做了不少意气之事,武林之中,虽然赞多谤少,但是怎知那不是世人摄于我的武功而说的违心之言,而自己却又如何能够问心无愧。
    虽然顾天涯此时对自己的行为有所悔悟,但是长久以来,他潜心剑道,一直希望达到天下无敌的至高境界,而此时历尽三十余载,自己在世上难逢对手,却不知是自己已经天下无敌,还是自己无缘一见真正的绝代高手,所以他起意想一阅天下第一录,看一看到底谁是天下第一高手,还有谁可以和自己切磋剑艺。他并非好名之人,只是好武成狂,假设自己没被列入天下第一录,他非但不会不高兴,而且会兴奋不已,因为对手甚多,自己可以再有突破。这分好武之心,老而弥坚,越老越是心热。所以,这一次他志在必得,无论如何是不会停手的。
    只见顾天涯微微一笑,忽然身子化为虚像,转眼不见了。
    本来围着他的众人一齐惊叫,东张西望,不一会儿,顾天涯又出现在阵中,手里已经握有一根三尺多长的柳枝。
    彭无望见到如此奇妙的轻功,知道普通人根本围不住他,连忙喝道:“你们都退下,让我先来。”
    众人知道了顾天涯的厉害,连忙退在一边,免得糊里糊涂死在当场。
    “彭小兄,你和雷野长力战整夜,筋疲力尽,我若使用碧血照丹心与你想抗,那是欺负你了。我这里有一只柳枝。我们在这里只比一比招式,随便你用何种兵器,如果你能够折断我手中的柳枝,或是逼我回守一招,我便输了,如何?”
    彭无望听在耳中,大喜过望,暗自心想:这个老儿实在狂得可以,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我师傅,也难以在胜我之前,令我无法反攻一招。这一来,我的胜算极高。
    只见他朗声道:“一言为定,如果我无法还上一招,这趟镖就算栽到家了,还保什么。”
    “好,如此,就准备接招吧!”顾天涯喝道。话音刚落,手中的柳枝指向彭无望的面门。
    其实,顾天涯的剑法乃是武林中极为了不起的绝顶剑法,此剑法是顾天涯自创的,后来他的门人子弟把这套剑法列入天山派七十二剑诀之中,后人称之为:倾城剑法。这套剑法分为十八式,克制武林十八般兵器,是天下兵器的克星。
    使用这套剑法者,不但要天资绝顶,悟性奇高,而且必须练就高明的内家心法才能够勉强使出此剑法的三四成的妙处,而要完全发挥此剑的威力,还需要对天下的武功招数了如指掌,这就取决于使剑者的江湖阅历和对别派典籍的研究了。
    这套剑法如果被使出十成的威力,攻势如潮,专找敌手出招的破绽进攻,往往在一招之间破敌制胜,端的是可怖可畏。
    自创成这路剑法,顾天涯的剑法大进,武林之中未逢敌手,连接得下他十招的高手也很少找到。壮年之后,顾天涯的内力修为进入了天山内功先天阶段,一身无坚不摧的先天真气所向无敌,真气所至,草木皆为利刃,和神兵利器没有分别。江湖上的高手更加闻风辟易,无人敢敌。
    今日他许下这种承诺,已经留下了很大的余地,彭无望的胜算其实少的可怜。
    这些关键,彭无望自是不知。
    只见柳枝化为一道绿影,急电般射向彭无望的右手曲池穴。彭无望厉喝一声,单刀自腕底翻出,轰雷一般斩向顾天涯的手腕,端的是既猛又狠。只这一招,已经让顾天涯另眼相看,因为这一招气冲天地,刚中有柔,稳健沉着,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佳构。但是,顾天涯的眼力何等惊人,一刹那之间已经看出了这一招的三处破绽。他手中的柳枝一颤,突然改变方向,激射向彭无望的左腰上三处大穴。这一招看来平平无奇,但是却一下打中了彭无望的死穴。他连忙收回早已经扑空的单刀,一招十万横磨,长刀下垂,横斩在柳枝之上。只听“叮”的一声,彭无望的单刀断为两节,柳枝仍然一无阻碍的长驱直入。彭无望大惊之下,吸气拧身,上半身转了个直角,顾天涯的柳枝堪堪擦身而过。彭无望左脚猛地一蹬,身子急退了丈余,想从身后的趟子手手中再拿一把单刀。但是,他抬头一看,顾天涯竟然如影形随地跟了上来,柳枝一扬,犹如宣花大斧一般当头劈下。四下里的镖众们看得焦急,不少使刀的汉子纷纷喝道:“三少爷,接刀!”手中的单刀便向彭无望丢去。
    彭无望猛地吸了一口真气,忽然将这口真气逆行了一个周天,身子趁着这股逆流的真气出人意料的横移了一尺有余,闪开了顾天涯的迎头痛击。只见这枝柳枝劈下,地上立刻裂出了一个巨型的裂缝,长有一丈,宽有两尺,实在是惊世骇俗。
    顾天涯有意立威,好让众人知难而退,连使一招“剑转七星”,只见满天的绿影,四面八方掷给彭无望的单刀全部被震飞上天,在半空中碎为粉末,四外飘散。
    彭无望被他困在场中,赤手空拳,眼看就要落败。
    忽然,他猛然想起一事,双手往怀中一探,抓起两样物事,抖手向顾天涯掷去。那两样物事正是齐笑云赠给他的鸳鸯双刀。鸳鸯双刀化为两道精光,雷电一般向顾天涯交剪而下。顾天涯心中一震,暗道:“这是什么招数,如此奇异?”说时迟,那时快,这两把短刀已经到了顾天涯面前。强横如雷野长也曾经败在这手脱手刀之下,顾天涯也不敢怠慢,旋风般一个转身,让过这一式攻势。他心中好奇难耐,只想:“下一招又如何?”
    只见鸳鸯刀飞过他的身子,忽然飞快地旋转,然后竟然倒射而回。原来彭无望此时运起了齐笑云传授的少林绝艺擒龙功。这擒龙功要旨在于巧妙运用真气,使人的掌心产生强大的吸力,可以在数丈之内夺取敌人的兵器。此时,彭无望将这种神功用在操控脱手刀上,真可以说是神乎其技,鬼神莫测。顾天涯虽然阅尽天下的神功奇技,但是彭无望的这一路自创的脱手鸳鸯刀却是闻所未闻,一时之间欣喜异常。鸳鸯刀回飞之时,顾天涯本来可以用柳枝隔当,将这两把鸳鸯刀劈下,但是,一来这已经算是防守了一招,这场架就算是输了,二来,他见猎欣喜,心中万分企盼彭无望接下来的出手。这就好像一个吃遍天下的食客,忽然见到某人所做闻所未闻的美食,自然而然地希望见到他下一道菜是否仍为精品。而顾天涯的这份心情比之食客之于美食由甚,一时之间,他竟然开始患得患失起来,生怕彭无望的下一招令人失望,自己落得个空欢喜。
    对于顾天涯此时的心情,彭无望自是不知,但是两军交阵,动辄可分生死,哪能不全力以赴?此时彭无望可以说是奋尽平生之力,只见他回手接住飞回的鸳鸯刀,左手上甩,右手下摆,两把鸳鸯刀划出两道匹练般的刀光,一上一下向顾天涯飞射而来。鸳鸯刀刚一到面前,忽然飞旋起来,一个倾前,一个滞后,斩向顾天涯的前胸和小腹。这一招彭无望运足了擒龙功,以真气遥控鸳鸯刀,使出了云龙长风刀里精微奥妙的一式刀法“双龙戏凤”,这一式刀法有二十三路,分来需要使刀者刀法极快,可以将手中之刀幻化为两把,分从上下进袭,领敌人无法兼顾。这招双龙戏凤将幻化而出的双刀模拟成两条飞龙,而敌人化为凤凰,双龙争先恐后,想要凑到飞凤面前,有所表现,可以想象这路刀法是多么奇幻瑰丽,引人入胜。此时彭无望以脱手鸳鸯刀使出这一招刀法,真是轻灵厚重,兼而有之,瞻之在前,乎焉其后。瞻之在左,乎焉其右。顾天涯看得心旷神怡,竟然忘了进攻,他的倾城剑法乃是天下凌厉第一的攻势剑法,如果没了进攻,当然就没了优势,一时之间,竟然叠遇险招。
    彭无望占尽优势,众镖局人马欢声雷动,而顾天涯得遇妙招,也是欣喜异常,这一刻,竟是所有人都笑逐颜开,情形奇妙之极。
    彭无望再吸一口气,运转鸳鸯刀,攻势如潮,一连使出二三十招攻势刀法,其中不少是因时而自创的刀法,也有将云龙长风刀融进脱手刀的刀法,可以说是刀法佳作杰构层出不穷,普通高手根本连一招也挡不住。如果对敌雷野长时,他能有空拔出这对鸳鸯刀,恐怕也能将雷野长打得手忙脚乱。
    而顾天涯不但轻描淡写地一一接下,而且还有余舆指指点点,但是看他的面庞殷红如紫,仿佛连尽了十七八坛上好的美酒,形神俱醉,手舞足蹈。
    彭无望猛然之间收回鸳鸯刀,猛地插在地上。顾天涯一惊,道:“彭小兄,怎么不打了?”彭无望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忽然跪在地上,狂喷出一口鲜血。原来他力战连场,精元损耗太大,操控鸳鸯刀又需要极多的内力,此时的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顾天涯心中一紧,暗道:“顾天涯呀顾天涯,你只知道多看一眼奇招妙式,为了一己之私,却把这位少年累成如此田地,实在罪不可恕。”
    此时,众镖师已经团团将彭无望护住,只听他的一声号令,就拼了命冲向顾天涯。
    彭无望又吐了一口血,颤声道:“四弟,把天下第一录拿出来,我们输了。”彭无惧无助地看了三哥一眼,猛地一拳砸在地上,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了天下第一录。
    “且慢,”一直没有说话的顾天涯忽道,“这本天下第一录,我不想看了,也不用看了。”言罢,仰天综声长笑,状极欢悦。
    镖局众人面面相觑,甚为不解。
    顾天涯又道:“我寻天下第一录,只是希望找到能和我匹敌的对手,希图在剑道上更上一层楼。今日见到彭小兄的刀法,才发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自问平生从未服人,但是对于彭小兄的师傅,我顾某人不得不写一个服字。”
    彭无望听在耳中,精神抖地一振,道:“家师若在此,听到这番话,一定欢喜。”
    顾天涯仰天大笑:“不敢,不敢。鹤神齐笑云的刀法果然惊世骇俗,天外第一人之称,当之无愧。”原来,顾天涯从彭无望的刀法中看出了云龙长风刀的痕迹。当年齐笑云凭借这套刀法与天下群雄争锋,这套刀法也曾在武林中争相传颂,虽然是多年前的旧事,但是顾天涯阅历丰富,岂会不知。
    但是,顾天涯有一层却料错了,他以为彭无望的脱手刀也是齐笑云的创制,其实大谬不然。这套刀法,可以说从头到脚都是彭无望的自创。
    “今天才发现武学之道实在深不可测,我顾天涯这些年来未逢敌手,却把天下的高人逸士看小了。”顾天涯接着道,“今日这一战,就这样算了吧,从此以后,我会遍访名山,周游天下,去会一会那些厌倦红尘的天外高人,如果可能,一定要见一见齐老,和他好好切磋切磋。”彭无望拼命从地上爬了起来,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顾天涯转过身,又道:“好说。彭小兄成就已自不凡,他日定成大器,有空就请到天山洗剑池一叙。”言罢,白光一闪,飘逸的身影已经到了十数丈之外。
    良久良久,彭氏兄弟才回过神来。彭无望叹道:“想不到我们竟然能够逃过剑神顾前辈这一关,真是运气好到家了。”彭无惧看着满地的单刀碎片,心惊胆战地说:“顾天涯功夫真厉害,真气所至,连百炼精钢的长刀也被打成了碎片。”彭无望道:“光用柳枝,就有如此威力,难以想象如果顾前辈长剑在手,奋剑一挥,会是怎样的威风?”言下甚有憧憬之意。
    “算了,那是想也不敢想。还是赶路要紧!”彭无惧连声说。
    ***********大唐行镖第六章落日神剑*****
    作者:
    飞虎镖局乘船北上,行得三五天水路,已经到了天下闻名的长安城。此时,唐太宗李市民已经与突厥可汗立下白马之盟,外忧暂解。长安又减了一年的赋税,正是百业兴旺,百姓安家乐业,民间富足,街道繁华。虽然唐太宗提倡节俭,严禁大兴土木。但是自唐高祖李渊一代往上,包括隋文帝杨坚,隋炀帝杨广都曾经于长安建筑宫殿。长安多有天下名匠,再加上身为多朝的京城,每代帝王对长安的建设都花过不少心思。所以长安之富丽堂皇可称甲于天下。自有唐以来,建筑上的风格脱却魏晋时代的简约清雅,换上了热烈奔放,华丽精致的风格,使得长安城呈现出一片歌舞升平的极乐景象,令人宛如置身天国之中。
    方进入长安,飞虎镖局的这些乡下人真的是大开眼界,所看所听,皆是平生少见的稀奇之事。彭无惧还好些,毕竟以前曾经来过几趟长安。彭无望简直看花了眼,恍恍然不知身在何处。镖局众人只靠彭无惧一人带路,一路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长安贞观钱庄。贞观钱庄的对面,是关中剑派的道场明霞武馆,也就是落日剑欧阳夕照所要求的目的地。彭无惧吩咐手下的镖师将泰安富商段百万的百万镖银卸到贞观钱庄,然后随同彭无望一齐来到了明霞道场。
    关中剑派的驻地果然威风凛凛,高门大院,建筑朴素而威严,隐隐然透出一派宗主的肃杀风范。正门全部由黄铜铸成,气派非凡。门口的两尊青铜巨狮张牙舞爪,狞恶威猛,令人肃然起敬。彭氏兄弟二人心中七上八下,踏上了道场门口的台阶。
    守门的几名关中剑派弟子,见到二人上前,连忙上前招呼。交待了几句之后,知道是彭门镖局的人,连忙尊为贵客,热情款待。更有数人连忙进到屋内,通报给关中剑派的领袖人物。不多时,兄弟二人已经被领到了内堂,明霞道场的会客厅,坐在檀木制成的会客椅上,品着侍者奉上的上好香茶,静待欧阳夕照的到来。
    欧阳夕照并未让彭氏兄弟久等,一听到保天下第一录的人到了,立刻放下一切飞快赶来。他刚一进门,彭无望就感到一股凛冽的剑气迎面扑来。这并不是因为欧阳夕照心中存有杀机,而是身为剑客所无法掩饰的气派。彭无望心中立刻肃然起敬,因为这股剑气刚猛沉厚,显示具有这一身剑气的高手已经上达先天之境,天人交泰,圆转自如。“好纯的剑气!”彭无望心中暗想,“欧阳夕照身为关中剑派元老,果然名不虚传。”
    再一抬眼观看他的面容,不禁微微一怔。只见欧阳夕照身材不足五尺,圆头圆脑,鹤发童颜,笑容可掬,满面红光,甚是滑稽可笑,完全没有一丝大派长老的威严风范。
    “好好好,哈哈哈!我等的镖终于到了。”欧阳夕照一句客气话都没说,但是人人都可以感到他的亲切热情,“快快快,让我看一看,让我看一看。”
    彭无望从彭无惧手中取过天下第一录,恭恭敬敬地交到欧阳夕照的手上,道:“晚辈等幸不辱命,原物奉上。天下第一录从保镖之日,直到如今,未被任何人动过分毫。”
    “好好好,英雄出少年。这趟镖后,飞虎镖局名动江湖,乃是不远之事。”欧阳夕照言罢,一招手,又道:“快拿来。”
    一名侍者手持一个托盘,健步上前。欧阳夕照从盘中拿出一张五百两黄金的飞钱,道:“贞观钱庄的黄金五百两飞钱,乃是剩下镖银的尾数,请笑纳。”
    彭无望小心翼翼地将飞钱揣在怀中,暗中叹道:这趟镖总算保完了,这些钱可都是用命拚来的,几个趟子手身受毒伤,差一点送了命,光凭这一点,这五百两黄金实在受之无愧。欧阳夕照和蔼地说;“两位小兄弟一定还没有用过膳,不如在这里用过再走吧!”彭无望摇了摇头,道:“这次行镖有几个兄弟负伤卧床,我们还要前去照应,就此别过。”
    欧阳夕照笑道:“不错,不错,义气为先,理当如此。这位小哥一定是第一次来到长安城,有空就让我的几个师侄领你们到处转转。对了,对了,这趟镖竟让贵镖行折损了人手,一定惊险百出,我老了,平日少在江湖走动,但是最喜听闻江湖中的奇闻轶事,有空定要请两位小兄弟讲讲这趟镖的经过。”
    彭无望归心似箭,不想多说,刚要再次告辞,却被彭无惧一把推开。只见彭无惧猴子般窜到欧阳夕照的面前,道:“好叫欧阳老前辈得知,这趟镖可算险象环生,惊险非常,啊,对了对了,三哥讲故事最好了,让他来说。”
    彭无望也好说书,但此时急着要走,只好说:“欧阳老前辈,下一回造访,在下一定将前前后后的经过如实禀告。”彭无惧道:“对对,下一次,一定要将三哥大战厉啸天,雷野长和顾天涯的英雄事迹好好说一说。”彭无望连忙道:“四弟,修得多言,让人笑话,走。”两兄弟转身飞也似地走了。
    “厉啸天!雷野长!顾天涯?这……”在欧阳夕照发愣的时候,彭氏兄弟已经走远了。
    彭家兄弟回到飞虎镖局长安分局为受伤的兄弟疗伤买药,一转眼过了三四天。几天中,所有人的病情都已经好转,人人精神振奋,因为这趟镖保下来,所得的镖银合计共有千两黄金,人人都有不少的分红。好不容易到了长安,如何能够虚度,这一天,风和日丽,彭无望彭无惧带着二三十个镖众,由本地的常驻镖师引路,到长安城的大街小巷游玩。
    彭无望对四弟说:“老四,二哥不是给过你二十两黄金去买那个什么琉璃片么?可别忘了。”彭无惧一拍脑袋,叫道:“是啊!这种好事,竟然忘了!三哥,咱们这就去,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对了,叫永乐坊!”
    永乐坊人山人海,到处都是穿着奇异的番帮外族的奇人异士,有大食商人,有南海的行脚商,有东瀛的浪人,也有波斯的行商,不少波斯商人从本国带来了妖冶迷人的波斯美女,正在奴隶市场上大叫大嚷,贩卖人口。而南海行脚商的货物更是引人注目,那是只有南海的采珠女才能够入海采获的南珠。大食商人的异国珍宝也是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给。
    彭无惧早已经被波斯女的美貌钩走了魂魄,如果不是畏惧三哥的威势,又想起了大哥彭无忌的严厉,他早已经倾尽黄金去买上几名美女了。
    这时,眼明手快的彭无望已经截住了一个兜售奇异货物的波斯客商,生硬地用京城口音问道:“请问,你有没有紫黑的琉璃片买?”
    那个波斯商点了点头,嘶哑着声音道:“有,十两黄金!”彭无惧叫道:“没这么贵吧?十两黄金可是我们拚了命才赚得到。这样吧!五两如何?”波斯商大怒,道:“五两?你自己留着吧!我们波斯人万里跋涉才千辛万苦地把货运到上京,我们也是拚了命挣钱。十两已经很公道了!”彭无惧还想据理力争,彭无望出手一拦,道:“算了,四弟,十两无妨,给了他了事,这里不是青州,别惹出事来。”彭无惧心中不愤,然而兄长的话不敢违背,只好将飞钱递到波斯商的手上。波斯商立刻眉花眼笑,飞快地收好飞钱,将货囊中藏在最深处的琉璃片拿了出来,道:“这块琉璃片是我珍藏的极品,你们只要找到巧手匠李读李先生,可以将它分成两片,然后做个白银架子,带在脸上,不但可以掩藏身份,而且有派头。”彭无望连忙问道:“如何才能找到巧手匠李读?”波斯商人四下里看了几眼,小声说:“李先生最近惹翻了青凤堂的杀手,正在东躲西藏,找他可不容易。”说完,一双贼眼飞快地翻转。彭无惧岂有不知,立刻掏出一两银子,甩在他的手心:“快说!”波斯商立刻笑眯眯地收下银子,道:“正好,我经常和他打交道,略微知道他的去向,如果风声不紧,他会在东市接些生意。”“那如果风声紧呢?”彭无望问道。
    “风声紧?那时候,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波斯商转身就走,却被彭无望一把拉住:“想溜,这会儿他被青凤堂追杀,还说风声不紧么?想白赚小爷的银子,做梦!”波斯商人连忙赔笑:“大爷饶命,李先生神通广大,青凤堂普通的杀手根本近不了他的身,除非是……嘿嘿,除非是青凤堂的首席杀手,或者是四大元老,又或是青凤堂主。”提到青凤堂主,众人都哆嗦了一下。青凤堂主是一个武功通神的神秘人物,曾经协助西凉薛举行刺过当时还是秦王的唐太宗李世民,在天策府众猛将以及随李世民出征的众少林棍僧的拼死护驾下,才功亏一篑,但是也让李世民身负重伤,以至于迎来了他生平第一次惨败。
    这一役虽然是青凤堂主唯一的一次失手,但是,他也因这一役声名大振。为了安抚护驾的众将之心,唐太宗李世民严令史官不得将这一事件载入史册,但是江湖之中对于这一战的传说却沸沸扬扬。
    当时,青凤堂主青衣青袍,用一块青色的手帕遮住面容,手里握着一柄青虹剑,犹如魔神降世,出剑犹如奔雷驰电,其快如风,其狠如虎,其准如量,其稳如山,天策府众将之中,只有卫国公李靖,红拂女张氏,程知节和秦叔宝能够在交手时勉强挡住他的一招半式,其他人都是在浦一接触,就败下阵来。
    幸好少林棍僧结成棍阵,将他困在当中,无量大师以一柄紫竹棍和他奋力周旋,卫国公李靖则以长枪为辅,攻他身后。十三棍僧和李靖各奋平生之力,才阻住了青凤堂主的锋锐攻势。但是,青凤堂主的剑气已经穿过所有高手,击中了秦王李世民,从而令他吐血受伤,无法指挥军队。
    青凤堂主施完剑气,知道大事不成,立刻从容退却。但是,十三棍僧已经有三五人伤在他的剑下,而天策府猛将也死伤无数。
    而这只是青凤堂主众多杰出事迹之一,江湖草莽中人听到青凤堂主的名字无不色变。市井之中曾有闻青凤堂主之名可止小儿夜啼之言。可见他的威势。
    此时波斯商提到这个名字,仍然令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想不到,你个波斯外族竟然也知道青凤堂主的名字。”彭无惧清了清喉咙,道。
    “嘿嘿,小人在上京已经居住了数年,乐不思蜀,天朝的文化已经深入我心,深入我心。”说完,波斯商人忙不迭地转身走了。
    “大哥,怎么办?”彭无惧问道。
    “没办法,只好到东市看一看。”
    东市的繁荣更加令人心旷神怡。不但各式的稀奇古怪的物品应有尽有,而且还有来自各地的著名小吃和专门供应各地名菜的豪华酒肆。实在是有钱人的天堂。彭无望拼命按住彭无惧双手,防止他胡乱花钱。但是,手下的镖众已经无法抗拒各种诱惑,大把大把的银两纷纷丢在了这个长安城最大的销金窟。
    众人在东市转了好几个圈子,始终打听不到李读的消息,直到太阳西沉,才打道回府。正在彭氏兄弟闷闷不乐地走出东市的时候,忽然一个干瘦矮小却有一个累赘的大肚腩的汉子来到他们的身边,悄声道:“各位可是在找李读?”
    彭氏兄弟猛然回头,一齐望向这个男子,不禁暗暗惊叹:这个家伙好大的头。原来,这个汉子身材虽然矮小,但是却有一个南瓜一般硕大无朋的脑袋,颇为显眼。
    “你是李读李先生?”彭无望连忙问。
    “不错,这些等会儿再说,这里耳目众多,到我的地方详谈吧。”李读急匆匆地说。
    彭氏兄弟令当地的常驻镖师带领镖众们回长安分局,兄弟两个带领着得力手下夏彪,刘劲松跟随李读飞快地在人从中穿行。
    “我们这是去哪里呀?”彭无望连声问道。
    “待会儿再说,待会儿再说。”李读不耐烦地说。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长安西南角的永阳坊,坊内有不少酒肆,但是商户很少,大多数是住户,一片鸡鸣犬吠的市井之音。李读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院前种了几棵参天的白桦,显得十分幽静。李读在院门前站了片刻,大家都以为他要推门进去,谁知他一侧身,走进了紧靠着这个院落的矮屋。
    矮屋内摆设十分简陋,完全不象是名震天下的巧手匠李大师的住处。
    “李先生,你住这里?”彭无惧满脸不可思议地问。
    “怎么,有问题么?”李读立刻吹胡子瞪眼地问。
    “没有,没有,嘿嘿。我们只是想请你为我们做个白银架子。”彭无惧那里敢得罪李大师,连忙转移话题。
    “白银架子,嗯,多大?”李读摆出了大师的架子,“我看你们锲而不舍地找了我一整天,精诚所至,我才出面的。想来,这个白银架子一定有很大的用处。你放心,我李读并非刁钻之人,如果用于急难,我可以酌情减少费用。”
    彭无惧连忙从彭无望手中夺过紫黑琉璃片,递到李读手里,道:“李大师,我希望你能够切开这个琉璃片,做成两片,然后做个白银架子,使我可以带在脸上了。”
    李读脸色一变,道:“就这些?”
    彭无惧道:“没错。”
    李读气得捶胸顿足,大叫道:“这种小手艺你们找个平常手艺匠就行了么!找我干吗?你们知不知道,我显身相见要冒多大的危险。我现在可是在被青凤堂追杀,你们叫我出来做一个墨镜,不不,那个,呵,琉璃镜?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轻重的。”
    彭氏兄弟面面相觑,被骂得目瞪口呆。
    “十两黄金,一口价。”李读愤愤地说。
    “好。”对上了这位大师,彭无惧也不敢还价了。
    “你们明天来取,琉璃片先放在我这儿。”李读一脸的不耐烦。
    回到长安分局,已经是二更时分,长安本地镖师正在大摆宴席,庆祝这次天下第一录护镖成功,这一次参与护镖的镖众围坐在中间,唾沫纷飞地大讲彭氏兄弟的英雄业绩,长安分局的镖众个个听的入迷。见到这种热闹的场面,彭氏兄弟那有不兴奋的,彭无望连忙抢过说书的角色,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这趟镖的所见所闻。而彭无惧则据案大嚼,穷形尽相,见者绝倒。正在众人狂欢痛饮正酣之时,突然一向安静而秩序井然的长安城忽然象炸开了锅一样,到处都有惊慌的呼喊声:“失火啦!失火啦!”更有夜巡的士兵在大声呼警:“青凤堂入城了,青凤堂入城了!”然后,在城的西南角,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惊人的火光照进了长安分局,满堂明亮的烛光立刻黯然失色。
    “李先生出事了!”彭无望猛地站起。“三哥,怎么办?”彭无惧连忙问。
    “李先生可能被青凤堂的人袭击了,也许和我们有关。李先生是个好人,不能见死不救,我们去。”彭无望抄起一把单刀,冲出了门口。彭无惧连忙插上双刀,跟了出去。
    永阳坊一片火光,李读的矮屋已经成为火海。而在矮屋旁边的院落里,十几个黑衣人尸横就地,身上不是中了数之不尽的飞箭,就是口吐白沫,满面铁青,显然是中了剧毒。不少巡夜的士兵正在一名身材魁梧手持双斧的将领的带领下,和几十个武功精强的黑衣夜行人拼命死战。
    “听着,青凤堂在此办事,不相干的快快闪开,否则剑下无情。”一个看来象是首领的黑衣人厉声喝道。
    “日你鸟个青凤堂,想在长安惹事,无法无天,还以为这是乱世之时吗?今天老子让你尝尝你程爷爷的三板斧,咱们新帐老帐一齐算。”领头的武官粗声喝道。
    “好,看你还倔强!”领头黑衣人怒喝,“七星剑使,七剑齐上,先了结了他。”立刻剑光大盛,七个黑衣人围住了这个武官。
    只见这个武官怒喝一声,竟然不管满目凛凛的剑光,忽然板斧一招“力劈华山”使了出来。这招力劈华山看在彭无望眼里,使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顾天涯以柳枝使出的那一招类似的招数。这招斧法果然凌厉威猛,只一招,就将一个七星剑使劈成两片。这位姓程的武官半步不停,又接着左斧护住胸前,右斧前伸,斧柄上挑,仿佛是剑法里的一招“羚羊挂角”,刺向另一个黑衣人。那个黑衣人长剑一封,欲将此招挡在外门,但是却扑了个空,被斧柄刺中了咽喉,当场毙命。众七星剑使震惊于这名武官神奇的斧法,纷纷舞剑护住周身要害。那武官得势不饶人,双斧齐举,当头照一人劈下,招到中途,忽然健腕一抖,双斧奇妙地改变了方向,直劈化为横扫,成了拳法里的双峰贯耳之势,斩向黑衣人的脖颈。只听噗地一声,一颗斗大的人头被砍了下来。
    “好厉害!”彭氏兄弟立刻对这位武官满心钦佩,“好俊的斧法!”
    但是,这名武官又将双斧狂舞了一阵,没过一会儿,就又将这三招使了出来,再过一会儿,又使了一遍。开始的时候,这三招确实神妙,但是,不久之后,众黑衣人已经留意了这三招,令其无法奏效,这名武官立刻陷于困境。
    “我们去!”彭无望大喝一声,冲了上去。彭无惧紧跟其后,加入了战团。彭无惧双刀飞舞,虎虎生风,倒也罢了。彭无望的刀法立时有了技惊四座的效果,只见他单刀一展,一式“游龙戏凤”轻飘飘地递出,竟凭这一式连绵不绝的刀法与在场的每一个黑衣人都交了一招,端的是,快如风,疾如电,轻似鸿毛,稳如泰山,深得云龙刀法准,稳,疾,轻的要诀。众黑衣人不禁一起“咦”了一声。彭无望手中的单刀猛地刀芒暴涨,与他交手的黑衣人猛地惨叫一声,软软地跪在地上,“波”地吐了一口气,歪倒在地。原来他被彭无望用刀背敲在了天灵盖,昏厥了过去。
    “好刀法,好刀法!”正在奋战的程姓武将大声喝彩,“奶奶的,老子今天开了眼了。”彭无望闻声精神一振,单刀疾旋,挡下三名黑衣人联手进攻的狠辣招数,然后一探身,刀交左手,左手食指一拨刀柄,单刀飞快地旋转起来,凛冽的刀光在三个黑衣人腰腹间一闪,三人的腰带同时被长刀削断。一连串惊叫声中,这三名黑衣人顿时狼狈不堪,一会儿工夫就死在武官和彭无惧的刀斧之下。
    只这样战得少时,众黑衣人越战越少,渐渐被巡夜的大唐士兵合围了起来。
    忽然,一连串呼哨声响了起来,十几个头带黑斗笠,身着黑衣,腰配长剑的夜行人出现在四周的墙头。
    正在鏖战的黑衣人首领一见他们出现,立刻喜道:“降龙舵的兄弟,来得正好,快点来支援我们。”
    “李读呢?”一个阴沉地声音从一个降龙舵的杀手口中传来。
    “他,他向城外逃去了。这个家伙好狠,用手中的暗器伤了我们二十几个兄弟。”
    “哼,废物。猎豹舵的人实在是组织的耻辱。给我全部杀了,一个不留!”那个阴沉声音的首领冷冷地说。
    “是!”那十几个降龙舵的杀手整齐的应了一声,齐齐地跃下墙,加入了战团。仿佛噩梦降临一般,这十几个杀手手中的长剑竟然发出了强烈到耀眼刺目的光芒,十几柄剑织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之网,向众人交剪而下。巡夜的士兵在目眩神驰之际,纷纷倒毙在这些杀手凶残狠毒的剑法之下。彭无惧一声惊叫,肩头中了一剑。彭无望连忙冲到他的身旁,长刀使出雾隐云龙的守势刀法,拼命接下了四面八方递过来的剑招。奇怪的是,这些黑衣人见人就杀,连原先在这里的自己人也不放过。转眼间,那些猎豹舵的杀手全部被自己人杀死,很多人死不瞑目,不知道为什么会遭此毒手。
    不一会儿,场中只剩下,彭氏兄弟和那个程姓武官,其他人全部被屠戮殆尽。
    “妈了个球,球了个蛋。老子今日又落了单了。”程姓武官不住地嘀咕。
    彭无望拚尽全力才勉强接下了攻过来的所有剑招,直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些黑衣人的剑招不但快得惊人,而且剑光如电,耀人眼目,令人根本无从招架。青凤堂降龙舵的杀手果然名不虚传。
    “关中欧阳夕照在此,青凤堂休得猖狂!”一声雷霆般的爆喝传入众人的耳际。
    一个身高不到五尺的矮小身影出现在西边的墙头之上,他的手里握着长达四尺的阔剑,威风凛凛,正是欧阳夕照。
    “杀!”降龙舵的首领一声呼哨,三个降龙舵杀手分从三个方向冲向欧阳夕照。三柄剑闪烁生辉,留光异彩,煞是好看,然而他们出手的剑招却如猛虎下山,凶狠非常。
    欧阳夕照“咄”地喝了一声,四尺长剑缓缓画了一个圆弧,阔剑的剑身猛地发出了“铮”的一声,整个长剑发出了太阳般耀眼夺目的精光。三个黑衣人的身影刹那间犹如融化在这片剑光之中。
    “这这,这是落日剑法么?”程姓武官惊讶地问。“好强的剑气!”虽然不是首当其冲,但是彭无望仍然感到了那浩浩然充溢天地的凛凛剑气。“我在这里已经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了,不知道那些杀手会如何…?”彭无惧悄然包扎起伤口,小声说:“三哥,想不到这个老头看起来不起眼,却这么厉害!”
    忽然听到三声凄厉的惨叫,攻上前的三名杀手打着转飞落下墙来,浑身浴血,不知被刺了多少剑。
    “今日冲着关中神剑的金面,我们就放过他们又如何?”降龙舵的首领一声吆喝,十几名杀手整齐地使出一式剑光错落的攻势剑法,只见十几柄长剑织成一片光网,将彭氏兄弟和程姓武官圈在外门,欧阳夕照看到这种剑法知道这是专门对付高手的剑阵,也不敢贸然追杀上前,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众杀手隐身而去。
    程姓武官怒的大骂:“孙儿们跑得倒快,你程爷爷改天再教训你们!”
    彭氏兄弟这时已经来到欧阳夕照的面前,齐齐抱拳道:“多谢老前辈援手。”
    “老了,老了,”欧阳夕照叹道,“这几个孙儿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一把老骨头,实在追不动了。”
    *********大唐行镖第七章红鹰一笑******
    作者:
    这时,程姓武官走了过来,对欧阳夕照一抱拳:“我说,欧阳老儿,这回可亏了你,要不然我和这几个小娃儿就完蛋了,改明请你喝茶聊天儿吧。”
    欧阳夕照开怀大笑:“让鼎鼎大名的程大将军请客,这可不敢当。不过,你实在要谢谢这两个小兄弟。如果不是他们。不管你是叫程咬金还是程咬银,你就算是咬翡翠,咬玛瑙,咬珍珠,咬尽天下的宝贝也活不过今晚。”
    彭氏兄弟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站在眼前的就是大唐朝的开国名将程咬金。
    “奶奶的。老子说过多少次,老子现在是程知节,别老提我的老名,怪别扭的,都多少年了,你就是改不了。”程知节转过头,看定了彭氏兄弟。他猛地一拍两人的肩膀,道:“好兄弟,你们对我的胃口,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好刀法,好刀法,奶奶的,我这个人别看我武功不太高。嘿嘿,眼光可是一流的。奶奶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刀法。”他目不转睛地瞪着彭无望:“小子,我知道,你一定是齐笑云的徒弟,嘿嘿,我生平所见的刀法只有齐老先生的刀法可以和你相比。呸呸,是你的刀法可以和齐老先生相比。”
    彭无望立刻一阵惊喜,连忙道:“程大将军,您见过我师父?”程知节仰天大笑,道;“哈哈,当然见过,当今天下有数的高手,那一个我不知道。好了好了,今天老子忙得紧,明天我处理完在京城里捣乱的混蛋以后,咱们老少爷们儿再开一桌酒席,好好聊他个三天三夜。”
    欧阳夕照凑过来道:“喂,程兄,怎么,算我一个吗?”程知节佯怒道:“你个为老不尊的老怪物,自己关中剑派金银满地,却天天跑到我这个穷鬼将军府骗吃骗喝,不行!除非你带上得胜楼的宴席来。”“好,一言为定!”欧阳夕照兴致很高,“我知道这两个小兄弟不简单,没想到有一个竟然是齐先生的得意门生,这可一定要结交结交,哈哈哈哈!”
    忽然,彭无望想起李读正逃往城外,仍然是身处险境,连忙和程知节与欧阳夕照订好明日酒宴的时辰,然后就往城外赶去,彭无惧虽然有些疲倦,但是他已经对这个三哥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唯他的马首仰瞻。
    长安城西南是一片绵密而广阔的树林,彭氏兄弟沿着一条由凌乱的脚步所踩出来的小道向林木深处疾行。沿途不时看到惨不忍睹的黑衣人的尸体,有些人的胸口裂出了一个大洞,有的人只剩下半片头颅。看来李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手里不是有个威力惊人的暗器,就是有着不同凡响的武功。
    彭无惧越看越是心惊,对彭无望小声说:“三哥,这李读可也不是个好对付的,我想,青凤堂这次跟头是栽定了,我们还是别多管闲事了。”彭无望怒道:“四弟,这么说可不对了。李先生是因为接我们的生意才出的事。在情在理,我们都不该不管。如果李先生有个三长两短,你心里过意得去么?”彭无惧一缩头,心里暗道:“我出个三长两短,又怎么办?”
    又走出足有十几里路,密林中央出现了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上死伤狼藉,李读在草地上连滚带爬,手里握着一个银灰色的金属长筒,长筒下方是一个精巧的握柄,握柄的前方有一个漆黑的匣子。四面八方都是猎豹舵的黑衣杀手,前仆后继地亡命冲来。李读手中的金属长筒放射出凄厉的火光。冲到面前的杀手胸口立刻爆出巨大的血口,哼也不哼一声,倒地毙命。只一会儿工夫,就有十来个黑衣杀手被他击毙。
    “这是什么火器?太可怕了!”彭无惧一见之下,立刻吓得躲到了一片灌木丛中。彭无望胆气粗豪,一无所惧,气震丹田,大喝道:“青凤堂的,休要猖狂,青州彭无望在此。”
    李读紧握手里的火器,急切地叫道:“喂,小兄弟,快往我这里靠,青凤堂降龙舵的高手快到了。”
    彭无望连忙冲向他的身边。顷刻间,只听十数声冰冷的呼喝,那头戴斗笠的降龙舵杀手们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彭无惧吓得从灌木丛中直蹦了出来,凑到三哥的旁边,瑟瑟发抖。李读连忙举起手中的火器,向来犯的众黑衣人又是一轮扫射,将最后几个猎豹舵的杀手射倒,但是似乎已经没有后继的火药了。他只好收起火器,对彭氏兄弟道:“多谢两位小兄弟援手,李读自有后报。”
    彭无望看了他一眼,向前迈了一步,从腰中拔出单刀,横在胸前,道:“李先生,请放心,彭无望在此,自会保您周全。”
    这时,众杀手的首领冷冷地道:“李读,事到如今,如果你还想保住你的这条贱命,就快快将你手里的火器设计图交出来。否则,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青凤堂的追杀!”
    李读大怒:“设计图死也不会交到你们手里。否则,天下良善,不知还要有多少死于非命。况且,就算我交出设计图,你们也不会放过我。”
    这个首领忽然冷笑一声,道:“你这个老头还不算笨,这么看来,我们只好将你擒下,慢慢审问了。”说完,他一摆手,十五名高矮肥瘦几乎一模一样的降龙舵杀手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向横刀做式的彭无望逼近。
    彭无望厉喝一声,长刀出鞘,一招“龙入三江”长刀卷起三股雪亮而冰寒的光涛向四外围上来的降龙舵杀手扫去。那个领头的杀手狞笑一声:“来得好!”就这么长剑一探抢入刀光,披面一剑刺向彭无望的左肋。
    彭无望一怔,世间真有这种不要命的人,竟然完全不顾劈来的长刀而奋剑直进。彭无望一刀斩在此人的胸口之上,不由自主地往回收了九成劲,只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一尺多长的伤口。但是,杀手首领的长剑却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肋下三寸处,直直地没了进去。
    彭无望痛得闷哼一声,连退了三步,身上的肌肉一弹,奋力将杀手首领的长剑推出,舞刀做势,一张国字脸已经痛得扭曲了起来。
    “哈哈,小子,我就知道,你是刚刚走江湖的雏儿,从来没有杀过人吧?”那个首领狞恶地狂笑起来,“关键时候缩手缩脚,果然是个妇人之仁的蠢人,受死吧!”
    彭无望生平第一次领略到江湖的险恶诡谲,气得说不出话来。
    只听到彭无惧焦急地叫道:“三哥,小心。”只见首领的长剑已经夹风带雨分心刺来,森寒的剑气紧紧将他的锁住,让他浑身冰冷。
    彭无惧终于奋起勇气从灌木丛中冲了出来,双刀一绞,想要克飞长剑。然而,首领的剑术何等精深,他一抖手让开双刀,横剑一抹,斩向彭无惧的咽喉,如果这一剑砍实了,彭无惧的大好头颅就会被整个切下来。
    就在首领的长剑将要碰到彭无惧的时候,两道青蓝色的寒芒雷电般划过。这位杀手首领的双手被齐齐切了下来。长剑“叮”地一声落在地上。
    在场的众人都惊呆了,这种神龙一般的刀法立刻震慑住了所有人。原来,彭无望在关键时刻使出了看家本领,“脱手鸳鸯刀”,一招得手,废了杀手首领的双臂。
    “好功夫,三哥。”彭无惧冲到彭无望的身边,脱口赞道。彭无望勉强笑了笑,身子因为所受的重伤而摇摇欲坠。
    李读慌忙来到彭无望的身边,察看他的伤势,喃喃地说:“小子,你伤得不轻,如果不止住血,恐怕撑不了多久。”
    彭无惧展开双刀,大声说:“李先生,请你为三哥疗伤,我来挡上一阵。”彭无望猛吸一口气,连点了几处伤口附近的穴道,勉强止住了流血。
    那个降龙舵的首领好生强悍,虽然双臂被斩,仍然昂立不倒,大声喝道:“这个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大家一起上,将这两个管闲事的小子乱剑分尸,在将李读擒下。”周围的降龙舵的杀手齐声应是十数柄流光异彩的长剑犹如十几道白虹向彭氏兄弟交剪而下。
    忽然,一道赤红色的光影厉电般地飞了过来,一刹那间,十几柄长剑全被这道赤虹荡开。在场的众人同时惊呼一声,惊讶于这一记犹如神来之笔的封招。这时,眼力高明的彭无望看出荡开长剑的是一柄通体红得犹如火焰的长鞭,长鞭的尖端是一只铁铸的飞鹰,鹰缘突伸,展翅欲飞,状极神俊。那首领更是识得厉害,慌忙大叫:“这是飞鹰鞭,大家小心,快围住他。”就在他张口狂呼的当口,这条红色长鞭轻轻巧巧一个转折,铁铸的飞鹰头已经刺进了他的胸膛。这个首领虽然双手已断,但是无论身法和速度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竟然在未及躲闪的刹那被一鞭刺中,这使鞭者的武功真可以算得上是第一流的高手。
    随着首领的惨呼倒地,这使鞭的高手终于出现了。只见他从树丛中飞跃而出,身影矫捷灵动,身披一身红色大氅,头戴红色斗蓬,红色武士劲装英姿勃勃。一阵清风吹过,撩起了斗蓬,彭氏兄弟正好面对着他,见到了他的庐山真面貌。原来使出这绝世鞭法的人竟然是一位双十年华的妙龄女郎。她眉目如画,面色严峻,目射寒光,虽然相貌绝美,但是一股冷然自若的神采令人感到被拒之千里之外。
    残留的杀手围将过来,希望合众人之力一举将这名少女围杀。然而这位少女似乎江湖厮杀的经验异常丰富,她一举击杀了杀手首领之后,片刻不停,长鞭连连卷动,犹如灵蛇乱舞,将十几个杀手分割开来,无法聚成一群,只能各自为战。一名杀手提剑猛攻过来,被这名少女的长鞭一鞭缠住长剑。他拼命回夺,那少女并不和他纠缠,就势一探手,长剑回刺,就这么刺进了这名杀手的咽喉。随着这名杀手的尸体飞扑在地,少女一甩长鞭,长剑脱鞭飞出,神奇地插进另一个杀手的胸前。三个杀手趁她出神对付旁人的时候,三柄剑同时刺向她的左肋。那少女左手往腰中一探,一把短剑握在手中,捏一个剑诀,光芒连闪已经将三兵剑挡在外门。右手大拇指一按机括,赤色长鞭上的飞鹰的双翅猛然展开,尖锐的锋缘在阳光下闪烁着摄人的光芒。她右手一抖,长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闪电间已经来到了跟前。三个杀手哪里想到她有如此犀利的鞭中剑的骄人功夫,未及躲闪,鹰翅已到,只听“波波波”三声,三颗头颅飞向半空,满天的血雨飞溅而来,更加称出这位红衣少女的惊人气势。剩下的杀手已被这名少女的武功震慑,然而碍于组织里的严密纪律,竟然一个都没有退却。
    那红衣少女长鞭狂舞,势如破竹,齐幻瑰丽的鞭法使围攻她的众人疲于奔命,不多时三个杀手被飞鹰鞭穿胸而过,更有四五个杀手被鹰翅斩下了手足,血流如注。又战了一会儿,又有一个杀手的头颅被少女的鞭中剑斩下,一股鲜血飞溅了出来。残剩的杀手终于忍受不住战场的残酷,发一声喊四散奔逃。但是,这名少女竟然不放过他们,展开轻功,追上他们一一加以截杀,不多时,整个树丛之中只剩下青凤堂杀手横七竖八惨不忍睹的尸体。
    彭氏兄弟和李读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浑身上下都披满了从青凤堂杀手身上飞溅而出的鲜血,完全被这位红衣少女的雷霆手段震住了。
    红衣少女将长鞭绑在腰间,摘下斗篷,一头流云般的长发飘洒下来,煞是潇洒好看。她冷冷地看了彭氏兄弟和李读一眼,脚尖一挑将彭无望的鸳鸯双刀挑刀手中,看了一眼,道:“这位兄弟,这双刀的招数可俊得很哪!”
    彭无望如梦初醒,颇感受宠若惊地双手抱拳道:“好说,姑娘,多谢你援手之情。彭无望有生之日必有回报。”彭无惧抢上前,崇敬地说:“姑娘是否就是江湖第一大帮年帮的新任帮主,人称小红鹰的红思雪红姑娘。”
    红衣少女颇感意外地挑了挑眉毛,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几分见识,我在江湖扬名才数月,竟然已经让你知了底细。”彭无惧见赞于她,心中欣喜,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红思雪不再理他,转过头来,对李读道:“李先生,我这次前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李读面色凝重起来,道:“令尊红天侠是在下的至交,姑娘的事就是在下的事,还请吩咐。”红思雪看了彭氏兄弟一眼,淡淡地说:“这位兄弟伤势不轻,还请李先生先行料理,我的事待会儿再说不迟。”李读连连点头,招呼彭无望坐下,然后从身上取出各色药膏,其中绝大多数彭无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见李读手脚麻利地为彭无望清理好伤口,涂上药膏,用白纱布小心地包扎妥当。
    彭无望只感到伤口一阵清凉,再无疼痛的感觉,不由得惊叹李读医术上的高明。彭无惧关切地问了他几句,查明他的伤势无恙,立刻笑逐颜开。
    此时,红思雪和李读已经走到远远的偏僻角落,面色严肃地小声交谈,似乎正在谈论生死攸关的大事。彭无望等了良久,才见李读急匆匆地朝南而去,而红思雪却来到了两人的面前。“李先生为何要往南行?”彭无望好奇地问。
    “他有要事在身。”红思雪淡淡地说,“不宜久留。我也要告辞了。这位兄弟,以后江湖上生死相搏,千万不要再有妇人之仁,否则只会误事。”
    “多谢姑娘教诲,无望一定铭记于心。”彭无望恭恭敬敬地抱拳道。
    红思雪点点头,又一抱拳:“那么,告辞。”
    “且慢,”彭无望连忙说。
    红思雪错鄂地挑了挑眉毛:“怎样?”
    “姑娘,”彭无望从怀中掏出一把鸳鸯刀,道,“这是在下恩师所赐的鸳鸯刀。今日姑娘救了在下一命,在下无以为报,请收下此刀。以后姑娘如果有什么差遣,请派人将此刀交于在下,只要不有违侠义之道,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哈哈,”红思雪忍不住娇笑了起来。本来她面罩严霜,令人敬畏。此时开颜一笑,顿时如春回大地,娇艳无比。旁边的彭无惧生出惊艳的感觉,只看得呆住了。
    而彭无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也愣住了,半晌才说:“姑娘,不知在下所言,有何可笑?”红思雪好不容易收起笑意,叹道:“这位兄弟,你的口气宛若成名江湖多年的英雄人物。你可知只有在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才有资格说出你刚才的话。你在江湖上寂寂无名,又怎能口出狂言。咱们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否则徒增笑柄。”
    彭无望心中不由一阵不平,怒道:“姑娘,在下和恩师学艺多年,习得上乘武学,自问已是有用之躯,实不敢妄自菲薄。”
    红思雪怔了怔,所谓观其言知其行,彭无望心地纯正坦荡,心到口到,侃侃而谈,言语之间颇有慷慨豪气,虽然口气甚大,但是却令人完全不感到反感,反而觉得此人心地坦诚,可以深交。红思雪点了点,郑重地向彭无望抱了抱拳,道:“小女子刚才出口无状,还请兄弟见谅,将来若有危难,小女子自会找人通知阁下。”
    彭无望见到红思雪对自己忽然客气起来,心中十分感激,颇有受宠若惊的欣喜,忙说:“姑娘鞭法出众,别出机杼,在下从所未见。虽然江湖多凶险,但是他日能与姑娘并肩御敌,实是生平快事。”
    红思雪听他称赞自己的鞭法,心中也很欢喜。而且彭无望言语之间豪气迫人,完全将自己看成须眉男儿一般,也令她很是快慰。红思雪方当少年,就接管了江湖第一大帮年帮的帮主之位。身边的帮众子弟和年帮的朋友事事不忘她是女子之身,或是屡表倾慕之意,或是竭力扶持,处处照顾,又或是冷言冷语,讥讽她一个女子,难挑大任,令她感到极不痛快,只恨不能生为男儿,可以放手而为。今天竟让她遇到一个完全把她当成男儿的少年男子,使她十分开心。红思雪笑着又抱了抱拳,道:“你这个人很好。希望他日有缘再见。”言罢,转过身,几个起落,就不见踪影了。
    彭无望久久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道:“江湖草莽之中,竟然有此奇女子,实在令人神往。难怪江湖之中虽每多杀戮,但是有志之士仍然愿意舍身以赴,行走江湖。”
    身旁的彭无惧仍然愣愣地想念着红衣女子红思雪的如花美貌,叹道:“此女之美,实在难以形容。三哥,若是你能将她娶为妻子,不是甚好?”
    彭无望怒道:“四弟,对此等巾帼女杰,岂能戏言侮辱?这位姑娘虽然为女儿身,但是豪气不让须眉。你我不但不该出言轻侮,连在心里想一想也是罪过。”
    彭无惧道:“三哥,所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又何必避讳。”
    “唉,四弟,”彭无望不快地说,“你可愿娶这位红姑娘为妻,从此终生不渝?”
    彭无惧吓了一跳,忙说:“我可没这个福分,而且也不想就此对哪个女子终生不渝。”
    “照呀,三哥我也没这福分,”彭无望道,“既然我们没人想娶她,你如此说话只是把她当作谈资而已。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又是个值得尊敬的奇女子,如此对她,岂非不该?”
    “哎,”彭无惧满脸晦气,“三哥,这次又说不过你。”
    彭无望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漫不经心地问道:“忙了一夜,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彭无惧猛地一拍脑袋,道:“三哥,咱们忘了,程大将军的酒席快到时辰了。”“快走!”彭无望急道。
    ********大唐行镖第八章一见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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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将军府府宅大是大了,然而装潢朴素,几乎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府里的丫鬟使女也少得可怜。飞虎骠局的人一到齐,再加上关中剑派的数人,丫鬟家丁已不够用。程将军只好将人叫来兵营中的炊事兵来到府中伺候才勉强过关。然而酒席是欧阳老先生带来的,可以说是极尽丰盛,珍馐美味,应有尽有。众人把酒言欢,气氛热烈。与会的众人无不是热血满腔的英雄人物,言谈之间满是惺惺相惜之意。彭无望爱讲笑话,谈吐风趣,彭无惧酒到杯干,甚有豪气,程知节殷勤劝酒,毫无架子,欧阳夕照和蔼亲切,兼之见闻广博,谈起天下奇闻轶事,英雄豪杰,更是意兴湍飞,一时间,酒过三旬,宾主尽欢。
    这一席酒直喝到日近黄昏,大家仍然谈兴正浓,不愿散席。这时,欧阳夕照谈到程知节的府宅过于简朴,完全没有大将军府的气魄,程知节叹道:“方今天下才安宁了不到数年的时间。最近玄武门之乱好不容易镇压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反叛。百姓刚有好日子过,我们这些当官的怎么能够讲求奢华,随意浪费呢?欧阳老儿,你可知道,方今天下户不及三百万,绢一匹只可换米一斗。现在,南方萧铣和林士宏尚未平定。北方朔方梁师都勾连突厥,随时南下。东西突厥仍然对大唐天下虎视眈眈,南侵之意,从未稍退。这平定各方的军费开支,已经令我这大将军府只留四壁了,哈哈哈。”听到程知节说的有趣,彭氏兄弟和镖局众人都笑了起来。欧阳夕照却没有笑,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抱拳道:“程将军以天下百姓为重,胸怀大志,高风亮节,在下自愧不如。”
    “唉,”程知节一摆手,笑道,“欧阳老儿客气。其实程某粗丕一个,又懂个屁。这些话都是魏徵教我的。我瞧他说得有理,便记了下来。我只懂上阵杀敌,如何治理国家,实在知之甚少。只有见步学步,能作多少,就作多少。”
    彭无望听了也是心下赞叹,说道:“程将军,人力有时而穷,岂能事事皆会,但是只要全力以赴,也就问心无愧。如果大唐的官吏都如程将军一般,这个天下一定可以重归太平。”
    “嘿嘿,小兄弟,想不到你的嘴巴也甜得紧,”程知节仰天大笑,“好,咱们再干一杯。”彭无望虽然不敢多饮,但是今天碰到值得一生钦佩的英雄好汉,心中豪气顿生,连连饮胜。
    正在众人尽兴之时,一名负责在府门守卫的士兵奔了进来,禀告道:“将军,门外有飞虎镖局镖众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
    彭无望和彭无惧同时站起身,道:“我们兄弟出去看看,一会儿便回。”程知节笑道:“快去快回,这里成坛的美酒等你们回来呢。”言罢,众人又笑成一片。
    彭氏兄弟走出大门,只见一名镖众神色惊惶地将一张纸条递上,道:“三少镖头,飞虎镖局似乎出了大事,老镖头发出救急信鸽。”彭无望急忙接过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道:“镖局遇急,速速往援。”
    “不好了!”彭氏兄弟互望一眼,同时叫道。
    所谓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问彭无望彭无惧如何星夜兼程,驰援飞虎镖局。先说说和两人同时出发的彭家二少爷彭无心。彭无心率领十几个镖局里精明强干的趟子手,护送着七车聘礼,携带家父的书信,日夜兼程向黟山进发。他的脑海里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东西,闪闪烁烁的全都是方梦菁的倩影。
    当初在杭州分局初遇方梦菁的种种往事,一一浮现眼前。那时,为了托保天下第一录,方梦菁亲自率领黟山听松阁的好手来到飞虎镖局杭州分局。恰好那时彭无心正在杭州小住,有机会亲自接见武林中人人仰慕的智仙子。方梦菁一身男装,白衣如雪,头戴白色文士帽,手持折扇,清丽脱俗,风采照人,令人不敢逼视。
    “久闻彭氏镖局二公子彭无心文采风流,乃是武林中的第一流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方梦菁见到彭无心时,落落大方地说。
    彭无心见到如此佳丽,心中惊艳,忙道:“闻得武林七仙子中的智仙子仙驾光临,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方梦菁浅笑一声,道:“公子言重了。我这次冒昧到访,是有要事相商。”
    彭无心道:“姑娘是否有什么珍贵物品要托保,请只管明言。”
    方梦菁却不直接答他,悠悠然走到镖局待客厅中所挂的彭无心新作的丹青仙人图前,默默注视了良久,忽然道:“听闻彭二公子双手判官笔法得自泰山云隐卢麟老先生的真传,而且别有创新,可以连点人身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合共三百六十处穴位。我常以为传言稍有夸大,今天看到这幅仙人指路图,才晓得彭二公子实是实至名归。”
    “方姑娘,”彭无心震惊地说,“姑娘眼力高明,彭某衷心佩服。”原来,这幅仙人指路图是彭无心大醉之时,双手持笔,使出泰山判官笔法,从两侧起笔,同时画成,运笔之间,顿挫之际,暗合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的位置,实在是福至心灵的杰作。酒醒之后,再也无法画出同样的佳构来。只是此画玄机深藏,就算是泰山云隐亲自到来,因为不懂丹青,也无法看出此画的玄妙。彭无心每念于此,心中常自惆怅。而此时,方梦菁一语道破玄机,实在是千载难逢的一位知音人。
    “小女子混乱猜想,倒叫公子见笑了。”方梦菁浅笑着一个万福,又道,“这幅仙人指路图想必是公子双手持笔,左手从左自右,右手从右至左,同时绘成。公子画艺精湛,左右手同时起笔,仙人双眼神情左右衣着,竟然丝毫看不出分别,实在难得。”
    彭无心,道:“姑娘过奖了。”
    “小女子有一言相告,不知是否唐突?”方梦菁又道。
    “姑娘但说无妨。”
    “公子做此画时,意兴湍飞,下笔处剑拔弩张,着墨时色彩浓烈照人,颇有些不符仙人指路那谦和淡雅,恬静从容的风致。但是公子兴之所至,此画直舒胸臆,可见公子实是胸有大志,决非避世之人。”方梦菁缓缓地说。
    彭无心此时心中的震惊实在难以用笔墨形容,他一揖到地,沉声道:“彭无心今日得遇知己,实三生有幸。”原来方今唐太宗李世民开立科举制度,广招天下英才,彭无心早存有进京赴考,独占鳌头,出将入相的念头。
    方梦菁微微一个万福,道:“先生言重了,小女子妄言,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她从怀中取出“天下第一录”交到彭无心手中,道:“这天下第一录交到贵镖局手上,希望三个月内送到关中神剑欧阳老先生的舍下。”
    彭无心惊道:“这天下第一录牵连甚广,觊觎者众,恐怕穷敝镖局全体之力,也未必可以得保不失。”
    方梦菁笑道:“武林相争,斗智不斗力,公子号称智星,当有以教我。”
    彭无心恍然大悟,笑道:“姑娘识见惊人,在下佩服,若无他事,在下愿陪姑娘游览西湖,可保证姑娘没有白来号称天堂的杭州一趟。”
    方梦菁笑着一个万福:“公子客气,小女子打扰了。”
    接下来的几天,是彭无心最快乐的岁月,他整日陪着渐成心中最爱的女子游览风景如画的西湖,吟诗作画,畅谈天下风云,武林轶事。如此数天,彭无心已经迫不及待地向方梦菁倾诉了心中的钦慕之意。方梦菁虽然委婉拒绝,但是言语间似若留情。
    后来,方梦菁离开杭州返回黟山。彭无心相思成疾,几乎病倒在床。然而,就在几天前,一名自称听松阁门客的人求见彭无心,送上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行诗句:一片相思应有酬,诚心可待凤点头。那笔迹正是方梦菁擅长的绢花小楷。收到这封情信,彭无心不药而愈,欣喜若狂,遂有此下聘之举。
    ***********大唐行镖第九章黟山抗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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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黟山山高千丈,七十二峰俊秀奇丽,高耸入云,山上青松巨石千奇百怪,风格各异,犹如一群特立独行的高人隐士聚居于此。山峰终日云雾笼罩,清幽缥缈,山势陡峭,颇令人有高山仰止之感,恍如世外仙境。山脚处偶有峰间飞瀑,或如雪浴飞龙,或如银河倒泄,或如玉带轻飞,令人观之忘倦。最为险奇隽秀的山峰共有三座名曰:天都峰,莲花峰和光明顶。
    天都峰是五百里黟山之中最为险峻的山峰,山高万仞,峰头远眺,遥连云海,青葱翠绿,隽逸不凡。此峰陡峭无比,无路可攀,自古未闻有人可以登上。却代代相传着峰顶之上有仙人群聚于此,以扶琴弄箫为乐,故有群仙所都的美名。
    莲花峰向为黟山第一峰,高耸无极,云雾环绕,峰顶崖石参差,如花瓣四开,故称莲花。自莲花岭至莲花峰凡三五里人称莲花梗,沿途怪松林立,或如飞龙,或如倒挂金钟,或如迎客老人,更有满山灿烂的杜鹃花,实为人间美景。
    光明顶为黟山第二高峰,峰顶平坦高旷,实为游山者的宝地,站在峰顶可纵观四面云海,更可一见黟山日出时云雾流动的景致,可谓五海烟云一峰收。天下闻名的越女宫便建派于此。
    黟山也是从春秋战国时代就闻名天下的越女剑的发祥地。而且,天山剑派和黟山也有很大的渊源。越女宫自秦汉以来,一直是天下武学的无上胜地。到了两晋南北朝年间,越女宫中出了一个武林史中惊天动地的人物:名号王琼。两晋时期正是天下大乱之世,厌恶尘世的侠客隐士纷纷投奔越女宫以求躲避尘世纷争,超然物外。然而越女宫自春秋以来一直以女子为尊,入宫的男子一直被贬为杂役,从不授予上乘剑术,被宫中的女弟子指挥奴役,所以宫中的男子倍受压抑,愤懑不平,直到王琼出世。他不愤宫中女天男地的状况,漏夜入宫,偷学宫中的上乘武学。时日久了,他竟然对宫中的上乘武功了然于胸,而且另有创新。但是,他偷学武功的事终于被发觉了。越女宫葬剑池的百余名一流剑手倾巢而出,围剿星夜逃离越女宫的王琼。越女宫中的男性派众敬佩王琼的勇毅睿智,为了掩护他出逃终于和宫中的女子高手们火并起来。
    当时的光明顶一役惨绝人寰,数千名男性剑手被百余名葬剑池高手围杀屠戮,血肉横飞,惨不忍睹。这些剑手有些人根本只会一点点基本的剑理,简直可以算是不会武功,然而为了掩护王琼下山,竟然毅然与越女宫决裂,引来杀身之祸,实在可歌可叹。王琼本已经来到了黟山脚下,但是听说了光明顶大战之后。他毅然返身回山,单人独剑闯上光明顶,一个人接下了葬剑池一百零八名绝代高手的联手进攻,负伤三十六处,剑杀五十二人,伤五十六人,直到最后一个追随他的男弟子下了光明顶,他才傲然而去,从此在江湖上声名大振,一时无量。随他而去的越女宫弟子共两百三十四人,这些人在天山开山立派,名曰:天山剑派。王琼在天山建立道观自号随剑散人,广收弟子,成立了声势惊人的天山派。他回忆自己光明顶上一役所受的剑伤,发现自己剑术上的三十六处不足之处,顿悟剑道,创出史上惊天动地的天山三十六路神剑,从此江湖上天山剑派和越女宫分庭抗礼,与少林派鼎足三立。
    隋唐以来,越女宫呈露中兴之势,宫中名侠辈出,江湖之中享有盛名的女侠有三成以上出身黟山越女宫,据闻天策府高手红拂女的师尊就是越女宫弟子。在唐初之时,越女宫光明顶,仍然是武林胜地,人所共仰。
    听松阁座立在莲花峰的山腰,位于黟山的中心地带,云雾清幽,奇松怪石,山花烂漫,飞瀑隐隐,清泉涌涌,景色秀美无比。
    彭无心从来没有来过听松阁,只能在黟山山麓之处寻了个熟悉山路的当地樵夫,有他带路一路行到莲花峰下。凑巧的是这个樵夫曾经见过百无不知方百通先生,所以彭无心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找到了听松阁。
    听松阁院子极小,陈设简陋异常,完全不象一代名家方百通先生携子女所居的地方。但是听松阁的金字招牌却明明白白地挂在正厅之上,不由人不信。穿过那略显寒掺的正院大门,彭无心感到一阵阵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回头看了看随自己进屋的几位镖局中极富江湖经验的趟子手。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彭无心强自镇定,举手敲了敲听松阁的正门。只听一声隐隐约约的女子的惊呼声传来,接着几枝来势强劲的乌羽箭迎头射来。
    “少镖头小心!”几个趟子手刚发出一声惊呼,就有三四人被长箭射中,向后面直掼了出去。彭无心勃然大怒,抄起判官双笔,拨开冷箭,厉声喝道:“是那一路的鼠辈竟敢在听松阁撒野,纳命来!”
    只听得一阵耀武扬威的狂笑声传来,五道矫健的身影撞破听松阁的大门从厅内奔了出来。彭无心判官双笔早已经蓄势待发,一见有人出来,立刻双臂一颤,双笔疾点来人的膻中,天突,周天,百会诸穴,下手已经毫不留情。只见来人个个武技惊人,五把金刀此起彼落,不但挡下了彭无心的攻势,而且连消带打,反击凌厉。彭无心疾舞左手判官笔,奋力磕开三人攻来的七记刀招,用力一扭身,利用身法闪开了另外两个人的攻势,但是身上已经有了三处刀伤。
    彭无心连退十几步,抬笔做势,暗暗心惊。刚才的一轮交手,他已经试出这五个人当中,起码有三个人的内功比自己深厚,而且这五个人的刀招深藏奥妙,确有不凡的造诣,即使单打独斗,彭无心也没有任何把握能够稳胜其中的任何一人。“武林当中,有那五个高手有如此了得的刀法造诣?”彭无心在心中飞快地思付着,突然心中一亮,朗声说道:“原来是洛阳神刀的金家兄弟,失敬失敬。”
    武林中以保镖为业的武林世家中,以洛阳百胜神刀金家和青州彭门最为出众。百胜神刀金百霸在隋末之时,曾经效力于隋末名将杨世充,一把金刀使得出神入化,曾协助王世充削平山东瓦岗豪杰李密。后来王世充废了幼帝杨侗,自封为王,金百霸心有不平,辞官归隐。后来李世民兵进洛阳,金百霸会同一众武林好汉开城相助,天下第一坚城最终陷落。这一役金百霸居功至伟,李世民赐他免死金牌,洛阳金刀从此名扬天下。
    武林之中都知道金百霸有一个来头更大的夫人。此女出身黟山越女宫,乃是葬剑池的护法高手,不但相貌美艳,而且一身武功比起金百霸只高不底。她和金百霸一共生了六个子女,五男一女。眼前的这五个劲装男子刀法深沉老练,分明走的是洛阳金刀的刀路。
    但是出身显赫的金氏兄弟为什么会做起强盗的勾当了,而且还选了天下闻名的听松阁下手?彭无心转了好几个念头,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彭二公子果然见识不凡,咱们兄弟实在佩服。”领头的一个大汉收起长刀,向彭无心拱了拱手。
    “不知各位与方百通先生有何冤仇,要在这里设伏相候。”彭无心看了看横尸路旁的几个趟子手的尸体,怒道。
    “倒叫彭二公子笑话了。”金家老二接过话头,诡笑着说,“今天咱们兄弟是来请方老先生到府上走一趟,说一说金方两家联姻之事。”
    彭无心的脑子嗡地一声胀了起来,满脸气得通红,狂怒道:“呸,无耻狂徒,婚姻之事,岂能拔刀强就,金老英雄当世豪杰,想不到子孙却如此卑鄙无耻。”
    那个领头的大汉瘦长的马脸上露出冷酷残忍地笑意,道:“今天我们到这听松阁,便是专门迎娶放家小姐过门,嫁给我金天泰为妻。这个方百通竟然百般刁难,我已经教训了他一顿,杀光了他门下所有家丁仆役。后来还是方家小姐深明大义,终于点头相就,现在我们就接方老头和方姑娘回去成亲了,你这个痴心妄想的家伙还是等下辈子吧。”
    彭无心深吸了一口气,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沉思道:这金天泰手段果然残忍,先杀了仆役立威,然后威胁方百通,迫使梦菁就范。等到拜堂成亲后,生米煮成熟饭,梦菁只能认命,好狠辣的计谋。今天他们既然让我撞上了,我就算拼了命也要保护梦菁的周全。
    这时,金家老二金天霸走上前来,对金天泰说:“大哥,多说无益,全部毙了,不留活口。”彭无心心中一惊:金家兄弟武功高强,只这金天霸,身形彪悍,招大力猛,刀法不凡,我要想胜他,已经不易。今天只要留得性命,便可另作他图。他冷冷哼了一声,道:“金家徒有其名,其实武功低微,实在不值一提。”
    金天泰大怒,吼道:“住口,我金家刀法名满天下,怎到你来评述。刚才不知是谁被我们连砍三刀。”
    彭无心笑了笑,道:“原来洛阳金家最擅长的就是群起而攻。枉了金百霸老儿自命英雄,生下的儿子个个都是倚多而胜的胆小鼠辈。”
    金家兄弟纷纷怒喝,金天霸喝道:“好今日我就和你会会,看看你们青州彭门有什么了不起的艺业。”
    忽然,他身后窜出金家五子金天骄,他大声道:“二哥,让我来教训教训这个无耻狂徒。”
    金天骄身子矮小,但是四肢强健,浓眉大眼,相貌似乎十分忠厚,但是腮边却有一颗狰狞的黑痣,黑痣上有数根长毛,看上去恐怖异常。
    金天霸犹豫了一下,说道:“五弟,小心。”
    金天骄狞笑了一声,手舞单刀,越上前来,对彭无心喝道:“彭二,接招。”手中的单刀使了个刀花,迎面劈来,正是正宗的金家六合八卦刀法。
    彭无心双笔一振,一笔走偏锋,一笔攻中庭,使得是泰山打穴笔法。两个人各奋平生之力,舍命相搏,互不相让。彭无心招式稳健狠辣,笔路圆滑,一招一式,使得一丝不苟。而金天骄刀法大开大阖,攻势凌厉,出招凶狠有余,但是沉稳不足,似乎渐渐被彭无心的笔招牵制。金天霸和金天泰互望了一眼,眼中都闪出了一丝狡诈的笑容。此时,一旁观战的金家三子金天宝急道:“五弟今天怎么这么性急?”这个金天宝中等身材,和大哥一样的马脸,一只眼大,一直眼小,嘴里虎牙外露,分明一幅凶相。金天泰一摆手,道:“三弟,禁声。”此时,金家四子金天豪忽然道:“趁现在,咱们把那些彭家的趟子手都摆平了,免得碍手碍脚。”金天豪五短身材,尖嘴猴腮,相貌猥琐,而且双目血红,一头赤发,俨然一个嗜血如狂之人。金天霸附和道:“四弟说得有理。”金天泰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再等一会儿。”
    就在这时,彭无心猛然笔路一改,一支笔大开大阖使出了彭门刀法,另一支笔招式轻捷灵动,俨然是一路娟花小楷的笔法。原来彭无心自创了一路判官笔法,乃是取自自己最擅长的双手书法,一笔写狂草,一笔写瘦金,双笔齐飞,此起彼落,甚是了得。金天骄攻势连连受挫,被这路笔法逼得步步后退,眼看不敌。金天霸挺刀喝道:“五弟退下。”
    金天骄怒道:“二哥,我还没败。”说完忽然一耸身,单刀刀光一涌,一招“铁马过江”横斩彭无心的腰肋。彭无心喝道:“来得好。”一枝判官笔在单刀上一按,一引。金天骄这一招刀法过于急躁,被这一式笔法带的往前一冲,肋下要害尽数暴露在彭无心的面前。
    “不好了!”金家兄弟看出不妙,纷纷冲上前,但是彭无心左手笔已经点中金天骄的软麻穴,右手笔一扬,喝道:“休要上前,否则我这判官笔就刺入他天突穴。”天突穴乃人身死穴,位于咽喉之上,中者立毙。金家兄弟一见之下,都大惊失色,金天泰连忙说道:“彭二公子,有话好说,先放了我五弟。”
    彭无心冷笑一声,道:“金大,我若放了他,今天还有活命么?”
    金天泰忙说:“只要你放了五弟,我们今天就认栽了,放你们走路。”
    彭无心喝道:“我就请金五公子陪我走一趟,只要出了黟山地界,尔等又未追来,我自会放人。”
    金天泰看了身后的几位兄弟一眼,只见他们都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就道:“彭二公子一向言出必行,我们兄弟是信得过的,就这么决定。”
    彭无心哼了一声,道:“好!叫你们躲在听松阁的手下都出来,我好走得安心。”
    金天霸怒哼一声,喝道:“你们出来。”只见十五六名黑衣大汉手持强弓硬弩,大步奔出听松阁大厅。
    彭无心猛然一抖手,几只甩手箭闪电般飞出,金氏兄弟齐声惊呼,只见几个大汉萎顿在地,咽喉中箭,眼看不活了。
    金天宝狂怒道:“姓彭的,我们已经放你走了,你竟然还敢放肆。”
    彭无心冷然道:“这几只箭是为我死去的几个兄弟而发,血债血偿,有何不妥?”他将金天骄挡在身前,缓缓后退,其他趟子手手持盾牌护在他的左右。金氏兄弟满目怒火地注视他撤离莲花峰,却无法可施。
    撤出黟山地界,彭无心立刻将所有的聘礼存在杭州分局,又买了数匹快马,待一切收拾妥当,他才将金天骄的穴道解开,说道:“回去和你们兄弟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请他们好自为之。”金天骄舒展了一下筋骨,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彭无心,今天你加诸我身的种种羞辱,我他日必定十倍奉还。”说完转身走了。
    彭无心冷笑一声,没有放在心上,他的一颗心完全系在方梦菁的安危之上。他披星戴月飞快赶路,连毙三匹好马,终于在七天之内赶到了洛阳。他知道王家强娶方梦菁一事非同小可,必须请出武林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出来主持,才能逼迫王家就范,放出方氏父女。
    ********大唐行镖第十章遗恨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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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无心人称智星,胜名岂是幸至。他先收买金府的仆役打听金家兄弟的行踪。然后先后走访了洛阳武林名宿一向有河南判官之名的铁笔丹心左建德,还有名噪一时的嵩山派掌门江湖人称九龙鞭王的剪水鞭谢满庭。正好彭无心的恩师泰山云隐卢麟,和武林大儒王通玄正在左建德的府上做客,彭无心大喜过望,立刻将在黟山的遭遇详详细细地向几位武林前辈细细分述,希望他们能够出面主持公道。
    “金老品行端正,疾恶如仇,以侠名著称天下,武林中人个个敬仰。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卢麟抚须思付道。
    “也许他的几个公子是在背着他做出如此之事也未可知。”彭无心猜测道。
    “彭贤侄,不是老朽不相信你,但是金老先生制家严谨,金家崇尚孔孟,家教极严,恐怕不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武林大儒王通玄道。
    “彭贤侄,此事关联重大,事关方老先生和方姑娘的名节,更关系到洛阳金家的声名,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单凭你的片面之辞,实不足令人信服。”面如赤枣,脾气暴躁的剪水鞭谢满庭大声说。
    “这个不难,”彭无心道,“我已经探听到金氏兄弟会在这个月初五将方氏父女运抵金家,到时候他们会逼迫方姑娘成亲,我们可以在那一天登门造访,只要见到方姑娘,一切可以水落石出。”
    “好,”铁笔丹心左建德一拍手,道,“方老先生是建德一生中最钦佩的一代名家,如果他在河南有什么差池,我又于心何安。本月初五,我们就去金家走一趟又如何?”
    其他几人见他既然如此说,也都同意。彭无心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五月初五,阳光明媚,洛阳正值牡丹盛放之时,满街鲜花灿烂,花香流动,令人神魂俱醉。虽然洛阳牡丹名闻天下,但是彭无心此刻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赏花之情,只有对方家父女安危的焦虑不安。正午时分一到,他立刻会同诸路武林前辈,来到洛阳金家投帖拜会。
    洛阳金家位于洛阳东城以东,北市以南的上林坊之中,南边比邻洛水,家宅倚水而建,房屋院落之间遍植松柏,占地广阔,主宅分为两层,结构上承隋晋遗风,颜色则迎合大唐之时的万象更新之气,显得金碧辉煌,整个金宅气势非凡,令人肃然起敬,不愧洛阳第一世家的美誉。
    彭无心将一双判官笔藏在双袖之中,暗暗凝聚功力,随时准备任何不测。泰山云隐卢麟是彭无心的师尊,就由他代替彭无心出面将拜贴递给看门的金家仆人,朗声道:“告诉你家主人,就说泰山卢大协同河南建德兄,嵩山满庭兄,大儒通玄居士,以及劣徒青州彭无心特来拜见金百霸金老英雄。”
    那些金家的家仆个个神色自若,其中一个为首的家丁恭恭敬敬地接过由彭无心敬上的拜贴,道:“各位高人莅临,我家老主人必定欣喜万分,请各位不必客气,到内庭一叙,我家主人不时便会与各位相见。”
    卢麟看了看彭无心,彭无心道:“如此也罢,师父,咱们进去再说。”卢麟捋了捋自己的三缕长髯,点了点头,又转过头望了同来的几个武林同道一眼。众人同时点了点头,意即进去再说。于是众人以卢麟为首,鱼贯进入园林广阔的金府。
    金府客厅极尽豪华,沉香木的座椅桌案一应齐备,客厅的正中高悬金家列祖列宗的画像,四周错落有致地摆设着著名的洛阳牡丹红雀来朝。彭无心仔细地打量了四周一眼,所有的摆设虽然华丽,但是没有一丝结婚喜庆的布置。“难道金家五子收到了消息,将方家父女藏匿到别的地方去了?”彭无心心中冷哼了一声:“这也难不倒我,金府的总管已经被我收买,方家父女的消息决不会逃过我的掌心。”
    待众人坐定,侍者们早已经将上好香茶奉上。彭无心无心饮茶,焦急地等待着自己的眼线。果然,金府管家,一个獐头鼠面书生打扮的人走了进来,交待了金家老爷马上就会来接见之类的场面话,就来到彭无心的身边坐下,顺手将一张纸条交到彭无心手上。彭无心看过之后,心中一定,将眼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只听得一阵豪迈爽朗的笑声传来,一名华服老者大踏步走进客厅。此人身高七尺,比彭无心要高出半头,面色红润,长面细目,金黄色的虬髯迎风而动,双耳大而下垂,笑容可掬,目光犀利,手长腿长,抬手头足之间气势迫人,观其容貌举止,可以想象其当初雄占洛阳,威猛无匹的风头气派。
    这位老者长笑一声,道:“老儿洛阳金百霸何德何能,竟然劳动诸位同好大驾光临,实在令蓬荜生辉,老夫荣幸之至!”
    嵩山掌门谢满庭第一个站起,笑道:“当初洛阳一别,已有经年,金老雄风依旧,可喜可贺。”
    “老了,老了!”金百霸仰天大笑,状极欢悦,“岁月不饶人,现在的金百霸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将死之人,再不是当初叱垞风云的洛阳金刀了。谢兄,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精神奕奕。”谢满庭风趣地说:“托福,托福,在下勉强还可称得上老而不死。”言罢两人同时笑了起来。这时,卢麟,左建德,王通玄一一起身相见。金百霸连连抱拳,连称久仰,礼数十分周到。
    卢麟和他讲过几句客气话后,转入了正题:“金老,在下劣徒刚从黟山归来,听说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似乎与令公子有关。”
    金老笑了笑,道:“是不是这几个不肖子在江湖上又闯了什么祸事了?竟然惊动了几位的大驾。”
    卢麟看了彭无心一眼,彭无心立刻站起身,朗声道:“金前辈,晚辈青州彭无心。此事说出来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是偏生是晚辈亲眼所见,望金老多多担待。”于是,他将在黟山的所见所闻又仔细说了一遍,连一丝一毫的细节也没有错过。
    金百霸的脸色随着彭无心的言语而急剧变化,到了最后,气得宛如紫茄干一般,狂怒地喝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这几个逆子。金福,金福!”
    金福总管立刻应声上前,道:“老爷,有何吩咐。”
    “去,叫那几个逆子全都给我过来,快,快!”
    金福飞也似地走了。
    谢满庭连忙劝道:“金老,暂请息怒,令公子也许一时鬼迷心窍,以后多多管教也就是了。”
    “管教!”金百霸猛地一拍桌子,一张坚实的茶几应手而碎,“他们滥杀无辜,乱用私刑,强抢良家妇女,逼迫方百通老先生,还想活命么。想一想方老先生何等尊贵之躯,武林人士争相恭迎还来不及,却居然被他们严刑相逼,这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卢麟,左建德,王通玄面面相觑,心想:金老果然疾恶如仇,名不虚传。
    彭无心本来担足的心事终于放下大半,剩下来就看金百霸如何处理此事了。
    金家五子鱼贯走入金家会客厅,金百霸劈头就喝道:“畜生,全都给我跪下。”金家五子面面相觑,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莫名其妙的表情。
    “还不跪下!”金百霸提高了嗓门。
    金家五子各个满脸委屈地跪了下来。
    “方梦菁姑娘呢?你们把她藏在哪儿了?”金百霸怒道。金家五子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嘴最快的金天宝脱口而出:“爹,你怎么?”金天骄忙截住话头:“爹,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方梦菁?”
    “还想说谎?”金百霸脱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金天骄的左脸立刻红肿了起来。
    金天豪大声道:“爹,我们真的不能说出方姑娘的住所,还请爹见谅。”
    “畜生,”金百霸一把掐住金天豪的脖子,“你们闯下天大的祸事,还要隐瞒!说是不说。”言罢,手一紧,金天豪一张猴脸立科胀得通红,连他的一头赤发都仿佛变得更红。金天泰猛地扑上前,一把抓住金百霸的手,哭道:“爹爹,手下留情呀!四弟不想说出方姑娘的行踪是为了她好,那里又是什么天大的祸事了?”
    “还狡辩,你们残杀方府家丁,挟持方百通老先生,逼娶方姑娘,还不是天大的祸事。是不是要等到你们逼死了人家父女才算厉害?”金百霸怒火如狂。
    “什么?”金家五子都呆住了。
    “什么残杀家丁,挟持方先生,逼娶方姑娘?我们完全都不知情呀?”金天泰叫屈道。
    “放屁,人家全都看见了!”金百霸一指彭无心。
    金家五子的目光一齐望向彭无心,犹如要喷出火来。金天霸狂怒地喝道:“姓彭的,你好狠毒的心肠,我们五兄弟那里对不起你了,竟然谎言垢陷我们兄弟。”
    彭无心怒道:“事到如今,你们还不知悔改,仍要顽抗。方姑娘如今正被关在夜风轩,我们可以立刻前去查证。”
    金氏五子同时一震,仿佛全都没想到彭无心居然能够查出方梦菁的下落。
    金百霸再不多言,只道:“大家一起来。”
    一时之间,大厅之中的所有人都一起随着金家父子向夜风轩走去。
    金家夜风轩是一个环境优美,陈设优雅别致的独立庭院,周围开有池塘,植有青竹,桑榆,海棠和四时花木,甚至养有仙鹤和鸳鸯,院中轻烟弥漫,恍如人间仙境。
    众人刚要冲进门去,一道淡黄色的身影飘飞而来,立身挡在夜风轩门前。来人是个年约四十的花服贵妇,娇小身材,头发乌黑,面容较好,一双凤目,两道淡眉,笔直的鼻翼,显示出她刚毅内敛的气质,甚是雍容华贵。可以想象,她在年轻之时,定是个绝世美人。
    “夜风轩金府重地,不容外人骚扰。”这位贵妇冷然道。
    “阿华,难道你也有分?”金百霸惊道。
    左建德笑道:“原来是人称玉女神剑的金夫人,咱们这可失礼了。”众人恍然大悟,一齐向金夫人施礼。金夫人一一回礼后,对金家五子喝道:“不肖子,方姑娘的事是你们泻露出去的?”金天泰恭声道:“启禀娘亲,此时非孩儿们说出去的,而是有人用了卑鄙手段,从我府下人口中得知。”说完恶狠狠地看了彭无心一眼。
    “到底是怎么回事?”金夫人提高了声音喝道。
    众人暗想:这对夫妇果然是良配,脾气简直一模一样。
    “嗨!”金百霸一把拉起金夫人的手,走到路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一遍。
    “岂有此理,那有此事!”金夫人勃然大怒。她怒冲冲地来到众人面前,大声道:“各位,方氏父女果然就在此地,然而决非如彭无心所言是被我的孩儿们截走的,而是他们要求在我的夜风轩暂住,以躲避某位多情种子的一再纠缠的。”
    彭无心大声道:“此事见到方姑娘便可真相大白,此时无需做口舌之争。”
    金夫人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好,好!请进,请进。”
    众人终于走进了夜风轩的正门。
    “方姑娘,我的孩儿们蒙受不白之冤,请移仙驾一见。”金夫人郎声道。
    彭无心冷冷地哼了一声。
    只听一声叹息缓缓传来,方梦菁一身淡雅的青色素服,手摇一柄圆扇,轻轻巧巧地从屋中走出。
    她看了彭无心一眼,笑道:“果然又是你。”
    彭无心一阵茫然,似喜非喜地说:“是,是我。姑,姑娘可好。”
    方梦菁叹了口气,道:“本来很好,现下见到你,又不好了。”
    彭无心摸不着头脑,道:“姑娘,金家五子可有对你不轨?”
    方梦菁笑道:“金家五子对我很是殷勤周到,金夫人对我也很照顾。”
    众人同时“咦”了一声。彭无望惊道:“姑娘,你是否被人挟持?”
    方梦菁道:“挟持?这是从何说起?我为了躲避阁下的痴缠,才特意躲到洛阳金家的。”
    “什么?”彭无心只感到五雷轰定,头脑中一片空白。
    方梦菁苦笑了一下,道:“彭公子,公子隆情厚意,一片痴心,梦菁深自感动。然而梦菁蒲柳之姿,难托公子深情。男女之事,在乎两情相悦,公子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彭无心只感天旋地转,整个人世间忽然风云横变,令他无从依托。他怔怔地站了半晌,忽然道:“方姑娘,在下却有下聘之意,然而姑娘确也有鸿雁传情,曾为我留诗一首。”言罢,伸手探入怀中,取出方梦菁留给他的那张字条。
    方梦菁伸手接过,展开一看,笑了一笑,道:“这绢花小楷确有些像我的笔迹,然而转折间少了空灵柔和之气,凤字的转还处刚劲有力,应该是有人模仿我的笔迹,而且还是一位男士。”
    猛然间,一声不屑的冷哼传来,玉女神剑王夫人冷笑道:“恐怕是有人痴心妄想,自己写了出来,聊以自慰的吧。”
    彭无心只感头脑一热,怒视王夫人道:“在下虽不才,却也不会有这么卑鄙无耻的想法。王夫人血口喷人,所为何因?”
    “我血口喷人!”王夫人勃然大怒,“你这个不自量力的登徒子,鬼迷心窍妄想迎娶天下闻名的智仙子方小姐为妻。三番五次,派人上听松阁送聘礼,不住痴缠。害得方家父女为图耳根清静,大老远躲到我们洛阳金家来。你还不知悔改,竟然诬陷我们金家逼娶方姑娘,残杀方府家人,劳动诸位武林前辈大兴问罪之师,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武林之中,竟然有你这种斯文败类,真是奇耻大辱。”
    彭无心气得满脸通红,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众位武林前辈都露出了被欺骗的愤怒鄙夷的神情。连自己的恩师卢麟也气得脸色发青,浑身颤抖。他心急之下,怒喝道:“金夫人,我敬你为武林前辈,想不到你竟然谎言垢陷于我,你是何居心?不错,我是有过下聘之意,是因为我收到自称是方府家人者所递上的方姑娘的书信。但是你说我三番五次前去下聘确又从何说起。”
    金夫人冷笑了几声,道:“我冤枉你?你问问方姑娘。”
    方梦菁叹了口气,道:“确有人三番五次上山,自称彭门人氏,代彭二公子前来下聘礼。”
    彭无心猛然惊醒,浑身冷汗直流:原来自己中了金家所布下的圈套之中。他猛地抬头,怒视金家五子,怒喝道:“是你们,定是你们下的圈套,你们派人上山慌称彭门人氏,意图陷害于我。”
    “笑话,”金天骄阴阴地笑道,“我们与你素无仇怨,冤枉你什么?”
    彭无心不去理他,冲到诸位武林宿老面前,大声道:“各位前辈,师父,这是一个早就安排好了的圈套,他们派人扮成彭门中人,不断滋扰方氏父女,令他们下山暂避到金家。然后他们就在听松阁设下埋伏,等候我下聘而来,然后伏击于我,还对我慌称已经将方氏父女拿下,也杀光了方府家丁。”
    金天泰打断他的话头,喝道:“我们又为什么要对你扯谎?”
    彭无心冷哼一声,道:“你们本来想设局杀我,为了怕我突围而去,才编了个谎话准备在我突围之后进一步垢陷于我。”
    “真是好笑,”金天豪恶狠狠地说,“我们兄弟一起出手,你那里有逃命的机会。”
    彭无心一挺胸膛,凛然道:“自古邪不胜正,你们错在不该让金天骄和我比武较量,令我将他制住,才从容脱身,让我有命回来,说出真相。”
    猛然之间,金府的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回,不但彭无心愣住了,连方氏父女和同来的武林人士也都一阵愕然。
    金夫人冷然道:“彭无心,你为了诬陷金府,为自己托罪,也真动了不少心思,好,骄儿,你和彭公子比划比划,看看他是否有制住你的本事。”
    这时,卢麟忙说:“金夫人,劣徒行事荒唐,待在下将他带回泰山,好好管教,比武较量,也不必了。”
    金夫人向卢麟一个万福,坚定地说:“彭无心此次针对金家而来,背后实有重大阴谋。为了戳穿他的谎言,让骄儿和他比试一场至为关键,还请卢兄见谅。”
    彭无心更是心焦,对卢麟道:“师父,弟子所言千真万确,请让我和金天骄比试一场,真金白银,一试便知。”
    卢麟叹了一口气,一拂衣袖,道:“随你吧。”
    说话间,两个人同时跃到场子正中,互相拉开架势,猛然动起手来。
    彭无心一上来就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双手打穴笔法,左手招式刚劲雄浑,专找金天骄身上奇经八脉中的大穴下手,而右手的笔招灵动轻捷,转折如意,专找人身十二正经中的穴道,端的是双笔齐飞,奇幻惊人。
    当初,他也是靠这路笔法让金天骄俯首称臣的。
    然而,今天的金天骄和那天所见判若两人,他的一柄钢刀忽前忽后,忽左忽右,阴阳吞吐,变化莫测,招式一时开阖果决,一时阴柔小巧,令人捉摸不透。更加可怕的是,金天骄的内力更加怪异,时而阴柔狠辣,时而刚猛异常。在刀笔相交之时,彭无心常常因为错误判断了他手上的刀劲而吃了暗亏。
    两个人斗到分时,彭无心行险出击,双笔一交,猛然以双龙取珠之势刺向金天骄的双目。这一招突如其来,又凶险无比,观战的众人都“咦”了一声。金天骄阴狠地笑了一下,猛地一仰身,一招金钢铁板桥,险过毫厘地让开双笔,右手一挺,刀柄已经到了彭无心的胸口。彭无心大惊之下,不得已抛开双笔,左手勉力回挡,只听“咔嚓”一声,刀柄撞在彭无心左手上,骨节立刻寸寸碎裂,彭无心痛得闷哼一声,向后倒去,金天骄左手一探,又在彭无心的胸前补了一掌。这一掌看似轻柔,实则阴狠非常,乃是金夫人得自越女宫的绝技“寒阴箭”。彭无心立刻五脏俱震,狂喷出一口鲜血来。
    金天骄得意地收势而立,傲然道:“姓彭的,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金夫人来到他的身边,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冷然道:“彭二公子,你因爱成恨,竟然无耻陷害我们金家,公然来洛阳撒野,打扰方氏父女的清修,真是用心狠毒。但是,你千算万算,却想不到我们家的天骄虽然是我的小儿子,但是他天赋奇高,是我们金家五子中武功最高的。你还想掩饰你的罪行么?”
    彭无心悲愤地叫道:“我没有诬陷你们,当初,金天骄武功没有这么高。”他猛然醒悟,又道:“我知道了,金天骄当初是诈作被擒,故意放走我,让我落入彀中,你们好阴毒!”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羞也不羞!”金天霸冷笑道。
    “待我杀了他!”金天豪拔出单刀,却被金天泰拦住:“四弟,由他去。”
    “大家都看到啦!”金天宝大声道,“我们可没有做什么强娶挟持的恶行,有人想要冤枉我们,可不那么容易。”
    彭无心悲愤交集,又吐了口鲜血,用右手拼命支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卢麟叹了口气,走了过去扶住他,出手点了他的几处穴道,帮他止住了痛楚,叹道:“无心,我们学武之人,岂能贪恋女色,迷失本性。你本是个正直忠诚之人,却在情关上把持不定,真是误人误己。”剪水鞭谢满庭冷哼一声,道:“想不到彭门忠义传家,却出了这个不肖子。”
    左建德满脸惋惜,道:“本是良质美才,却自甘堕落,委实可叹。”
    王通玄连忙向金百霸深鞠一躬,抱歉地说:“通玄听信一面之词,竟然对金老英雄深自怀疑,实数不该,还请金老见谅。”
    金百霸哈哈一笑,道:“王老不必客气,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事实真相终有水落石出之日。王老心系武林正义,锐身以赴,金某佩服。”
    王通玄面脸愧色,道:“惭愧,惭愧。”谢满庭,左建德,卢麟也纷纷来到金百霸面前,躬身施礼,连连道歉。
    彭无心沉冤难雪,金家将所有的事都撇得一干二净,所有的过错全算到了他的头上,他的肺几乎都被气炸了,只感到心灰意懒,万事俱休,猛然对方梦菁道:“方姑娘,你难道也认为我是这样一个搬弄是非的小人么?”
    方梦菁愣了愣,深思了一下,道:“此事的确疑点甚多,不过彭公子行事为人,梦菁并不深知,实在难下判断。”这句话一下子将彭无心最后一点希望都打消了。
    彭无心急痛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目如喷火地望向金家五子,怒道:“我彭无心自问与尔等无怨无仇,为何如此彀陷于我?”言罢,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纵身而起,合身向金家兀自扑去。金家五子的脸上都露处一丝意得志满的笑意,从容躲开。
    忽然一条漆黑的长鞭魔龙般飞了过来,轻轻巧巧地将彭无心缠住,然后鞭势一展,将他远远地丢在地上。谢满庭收起长鞭,怒道:“彭公子,凡事适可而止,金家也没有追究你什么。你竟然一错再错,向金家屡出毒手,实在无耻之极。”左建德叹了口气:“年轻人不知自爱,迷恋女色,最后有此下场,可悲可叹。”
    卢麟气得满面赤红,一把将彭无心从地上抓起来,怒道:“逆徒,还不知悔改吗?”
    彭无心满腹委屈,忍不住泪如雨下,哭道:“师父,徒儿真的是被冤枉的。”
    卢麟怒火中烧,一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道:“畜生,你还在胡说八道。你的谎言已经全部拆穿,仍然这么无耻抵赖!再问一次,你是否知错?”
    彭无心倔强地昂起头来,道:“师父,徒儿被人冤枉,请师父做主。”
    卢麟大怒,抬起手就要向彭无心的天灵盖打去。猛然间,他看到彭无心满是泪痕的面膛,想起十数年师徒情深的过往,不由得心头一软,缓缓将彭无心放在地上。“师父!”彭无心哭道,“弟子今生沉冤莫白,但求一死,希望来生再报师父的养育教导之情。”
    卢麟仰天长叹一声,道:“卢某教导无方,出此孽徒,惭愧无地。往后你何去何从,为师也不再管,便由得你去吧。”言罢转过身,不再看他。
    “师父,你要将我逐出师门?”彭无心惊道。
    卢麟默然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彭无心悲痛欲绝,仰天大叫一声:“苍天相弃,为之奈何?”昏倒在地。
    王通玄看到此情此景,忙对金白霸道:“彭无心虽然罪大恶极,然而罪不致死,现在已经受了惩罚,金老是否?”金百霸道:“金家岂是赶尽杀绝之辈。”他转过头,对金天泰道:“派人将他送回青州彭门,记住,以礼相待,不可鲁莽。”
    彭无心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青州镖局之内,彭母和几位趟子手聚在他的身边,正在给他处理身上的伤口,见他醒了,彭母满面焦虑哀痛地说:“心儿,出了什么事情,在这个关键时候,你又伤得如此之重,却叫为娘如何是好。”
    “此时一言难尽,”彭无心艰难地说,“大哥和爹呢?”
    “你已经昏迷了十多天了,这些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彭母神色黯然地说。身边的趟子手们也纷纷垂下头来,面露悲愤之色。
    “到底出了什么事?”彭无心大惊,“大哥和爹呢?”
    彭母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哽咽地说:“心儿,你一定要挺住。你大哥彭无忌在泰山与金百霸的比武,被金百霸打下了天烛峰,尸骨无存。”
    “什么?”彭无心只感到天旋地转,满眼金星,几乎昏了过去。
    “心儿,心儿!”彭母惊慌失措地呼叫着。
    过了一会儿,彭无望的神志清醒了一些,急切地道:“大哥英雄盖世,如何会与金百霸比武,又怎么会打他不过?”
    “还不是为了天下第一镖的称号!”彭母哀叹道,“你大哥本要去长安赴考武状元,然而为了家里镖局的名声,他决定先和金百霸比武,夺走金家天下第一镖的招牌,这样以后我们镖局的生意,便是没有他,也会很好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彭无心急切地追问。
    “就在你去下聘之前的两个月,也就是你刚刚接到天下第一录这趟镖的时候,你大哥已经悄悄写好了战书,送到了洛阳金家。金家过了很久才答应了你大哥的邀战。决定了在半个月前比武,也就是你被人打伤回到镖局的前一天。”彭母仔细地说着。
    “我早该想到,这是洛阳金家的毒计。”彭无心狠狠地说,“大哥是如何被打下山崖的。”
    彭母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可怜了我的忌儿,他本来占了上风,金老儿又年老体衰,眼看不敌,然而他忽然使出一种奇怪的暗器,这种暗器可以随意飞转,射向任何地方。你大哥措手不及,中了一下。金老儿又趁势一掌将他打下峰顶。”
    “那是江湖中早就禁用的飞燕回翔!金老儿好卑鄙,江湖正道,如何能在比武中用如此歹毒的暗器!”彭无心狂怒攻心,一口鲜血喷在被褥之上。
    彭母哭道:“心儿,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家里全都要靠你了。”
    彭无心艰难地说:“娘亲请放心,我一定要讨回公道。随同大哥前去的镖师呢?”
    彭母哀叹一声,道:“心儿,金老儿放出了歹毒暗器后,立刻随同自己的几个儿子围杀随你大哥前去的十数名镖师和趟子手。十七条性命就这样送在了他们父子之手。只有一名镖师死战突围,向你爹爹说明了真相,然后伤发而死。”
    “金老贼,我不杀你,誓不为人。”彭无心怒火满腔,大声骂道。
    “最可恨的是,金老儿竟然向人宣称咱们家的忌儿向他使用了飞燕回翔,还向人炫耀自己身上的一处被暗器所至的伤口。他还说,忌儿想要杀人灭口,率领众人围攻他,却被自己和五个儿子杀败。”彭母瞋目怒道,“最后,咱们家老爷亲自找到洛阳和他拼命。”
    “爹爹怎么样了?”彭无心急切地问。
    “嗨,老头子那里是金百霸的对手,被他连打三掌,身负重伤,现在虽然好了些,然而浑浑噩噩,似乎是痴呆了。”彭母哭道。
    “哎呀,气死我也!”彭无心狂吼一声,昏了过去。
    过了良久,彭无心幽幽醒来,细想这些天来的种种,只感到天昏地暗,黑白颠倒,满腹委屈,一腔悲愤。自己身上的“寒阴箭”的掌伤,隐隐作痛,越来越严重。而心中积郁难舒,胸口犹如堵上了千钧巨石,更喘不上一口气。他知道自己阳寿将近,大仇难报,他连忙找人叫来镖局的司库兼总管,人称金玉算盘满堂彩的司徒仁。此人在彭家已经干了十八年的司库,诚信正直,和蔼可亲,非常值得信赖,和彭家的几子亲比父子。
    司徒仁来到彭无心房间的时候,彭无心已经奄奄一息。他连忙走上前,紧紧挨着彭无心的身子坐下,小声说:“彭老太心力交疲,已经睡了,二公子,你有话和我说么?”
    彭无心缓缓点了点头,道:“司徒叔叔,我命不久长,但是大仇难雪,实难就此撒手而去,这里我写下了金家对付我们彭家的所有阴谋。一定要交给彭无望和彭无俱。现在彭门力弱,无法抵抗金家的威胁。立刻替我解散所有分局,免得伤及无辜,你收拾好彭家细软,交给我的这两个兄弟,让他们远赴天涯,学成武功,回来为我们报仇。叫无望好好照顾无惧,他是爹尚存的唯一血脉。”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彭无心困难地又喘了口气,将手中的书信交给了司徒仁。
    “少爷,你安心去吧,我司徒仁一定不负你的所托。”司徒仁泪流满面,咬牙切齿地说。
    “还有,”彭无心哆哆嗦嗦地将另一封书信交给司徒仁,道,“这里有我给方梦菁小姐的一封信,希望她千万不要误会,误会我是登徒浪子。”说完双眼一翻,就此撒手西归。
    司徒仁放声痛哭,整个镖局陷入一片哀声之中。
    **********大唐行镖第十一章义结金兰*******
    作者:
    彭无惧和彭无望连夜离开长安城,要了两匹快马,风驰电掣地向青州的老家飞奔。一路上风餐露宿,披星戴月,日夜不停,这一日到了山东地界的齐州。两个人都是人困马乏,饥渴难忍,于是找了一个饭馆匆匆要了两碗面,埋头狂吃。
    一顿饱饭下肚,彭氏兄弟都感到浑身舒泰,精神大振,似乎再走几百里路也没有问题。然而两人的坐骑已经浑身是汗,气喘吁吁,所以两人只好要了一壶好茶,一碟花生,等待马儿缓过劲儿来再说。
    “三哥,你看咱们家里会出什么事呢?”彭无惧忍不住问。
    “一定是大事,你想想,咱们大哥武功盖世,二哥又机智无双,如果他们都解决不了,肯定是大不寻常。”彭无望说。
    “三哥说的有理,不知道会是什么事呢?真想肋生双翅,飞回家中。”彭无惧连连叹气。
    这时,只见一位百须白发,面色苍白,眉目慈祥的蓝衣老者和一位举止端庄文静,相貌美若天仙的男装女子互相扶持着走进饭馆。
    “三哥你看,那女子相貌实在美极,想不到天下间有此绝色。”彭无惧看到了那男装女子,忙向彭无望小声说。
    “胡闹,四弟,现在家门有难,我们全力以赴尚且不及,你还在贪慕女色?”彭无望大怒。彭无惧忙说:“三哥息怒,我只是想轻松一下。这些天来,我们实在太紧张了。”
    彭无望闭口不言,默然半晌,忽然小声说:“不好,四弟,杀气!”
    彭无惧大惊:“是找我们的?”
    彭无望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抄家伙。”
    两个人同时伸手去摸身边的单刀。
    忽然,眼前疾风一闪,一名二十多岁,剑眉大眼,相貌倜傥的华服少年箭矢般冲进饭馆。彭无惧猛然想要站起身,却被彭无望一把按住。
    这位少年半步不停,来到老者和少女的面前,躬身行礼道:“请问两位是否是……”他说到这里,看了周围一眼,猛然转口道,“从黟山来的那一对父女。”那名老者慈祥地笑了笑,道:“好说,正是小老儿和小女。”
    那华服少年目露敬仰之色,恭声道:“在下峨嵋华不凡。得见高贤,实三生有幸。”那名老者呵呵笑了一声,道:“哪里哪里。能够见到武林七公子之一的峨嵋小神龙华不凡,应该是我们的荣幸才是。”
    彭无惧伸了一下舌头,对彭无望说:“三哥,幸好你拉住我。否则我和武林七公子放对,那时非丢人现眼不可。”
    原来,武林后一辈之中,有十四位少年在当时的武林中声名最为显赫,就是武林七公子,和武林七仙子。其中,方梦菁,红思雪名列七仙子,各为智仙子,火仙子。方梦菁以才智见长,而红思雪身为年帮之首,武功高强,而且性如烈火,又爱身穿红衣,所以有火仙子之美名。出身峨嵋浣花山庄的华不凡以神龙一般出神入化的浣花剑法名震武林,被人尊为最有才华的少年剑客,出道以来,曾经剑挑横行雁荡山的巨盗帮会十七飞雁,杀伤过无数邪道高手,黑道中人闻名如见鬼。所以才有资格名列七公子之列,号为神龙公子。
    只见华不凡听到老者的褒奖,丝毫没有得意之色,只是抱拳道:“惭愧,在下无德无能,受此尊荣,实在名不副实。”老者和少女忙道:“公子客气了。”
    华不凡又道:“在下听说两位正在洛阳金家做客,立刻兼程赶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告。”
    老者忙说:“公子但说无妨。”
    华不凡道:“我们武林七公子这些日子互通声气,准备要和天下最大的杀手集团青凤堂斗上一斗,为武林除害。所以我们七公子的手下陆续有人混入杀手集团,希望收集青凤堂的情报,以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老者和少女对望一眼,面露崇敬之色,那少女道:“公子不畏生死,敢于挑战武林巨恶,实在是苍生之福。”
    华不凡忙道:“不敢。在下只是追俯骥尾,摇旗呐喊而已。最近,我的一名卧底手下得到确切消息,冒死前来相告,原来青凤堂知道先生要写武林异物志,涉及许多武林隐秘,和青凤堂息息相关。所以,他们派出了堂中四大元老中的人前来追杀于你。”
    那老者勃然大怒,道:“青凤堂真是穷凶极恶。我一名平凡写书人,与世无争,就因为涉及一些我都不知是否和他们有关的隐私,竟然杀人灭口。哼!我定要加速成书,公布天下,看他们能耐我何?”他看了华不凡一眼,感激地说:“公子兼程来通知我们父女俩人避祸,大恩大德,感激不尽。”那名少女也站起身,徐徐万福。华不凡连忙还礼,礼数甚是周到。
    就在此时,彭无望忽然叫道:“几位小心!”
    猛然间,饭馆的屋顶有三处被人震破,三道黑影又如三道漆黑的闪电凌厉无匹地冲向华不凡,老者和那名美貌少女。
    华不凡厉喝一声,从身上拔出配剑,剑光一展,长剑划出了一个大大的弧形,剑势竟然一举将三名杀手全部罩在剑锋之下,神龙公子之名,确非幸至。
    那三名杀手齐声冷喝,手腕翻转,竟然亮出了六把长剑,立刻满屋都被剑华占满,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杀气横溢。
    华不凡大喝一声:“撤剑!”运起峨嵋浣花庄的内功心法,一股刚劲运到剑上,长剑一翻,同时和六把剑一一相交。
    果然有两个人的长剑被他活生生震飞,另外一人踉跄后退,面色苍白。
    这时,一名杀手猛然抓起一个店小二,当成人肉弹,向华不凡掷了过来。然后,捡起长剑,从后掩杀过来。华不凡连忙左手疾伸,抓住店小二,使出柔劲,轻轻将他送往身侧,然后长剑一探,险过毫厘地让过店小二的肩膀,刺向从背后冲上前的杀手。
    猛然间那名被掷到一边的店小二霍然一抖手,射出三把飞刀,直取向华不凡的咽喉,左胸和小腹。接着,饭馆的地板骤然爆裂,从中窜出一个身型骠悍威猛到了极点的巨汉,手中一柄刀刃足有四尺多长的雪亮关刀奔雷一般轰向华不凡的头顶。华不凡浑身上下都被这名汉子身上发出的霜雪般的杀气震得僵硬无比,眼睁睁地看着三柄飞刀分射向自己的要害,偏偏没法阻挡。只见满目之间全是冰雪般寒冷的刀光剑影,华不凡暗叹一声:想不到我今日毙命于此。
    在老者和少女的惊呼声中,一道流光异彩的精虹划着奇妙的弧线斜刺里飞了过来,“叮”第一声一起撞开了三柄飞刀,余力所至,竟然令这三柄飞刀倒射向发刀之人。那名大汉首当其冲,爆雷般怒喝一声,舞起大关刀克飞飞刀。此时,华不凡已经脱离了这个大汉无形杀气的威慑,身子冲天而起,长剑划出耀目精芒,一出手就是浣花剑法的绝命杀招:“一叶知秋”。这一式剑招共有七式,每一式共有七剑,每一剑都是一往无回的攻势剑法,或直劈,或斜刺,或横扫,或拍击。这七七四十九剑在一瞬间一起发出,端的是快如闪电,猛若神龙。那名乔装成店小二的杀手立刻身中数剑,一名归阴。而另外的三名黑衣杀手中,也有一名咽喉中剑,惨呼着扑倒在地,另外两人惊惶地连连后退,拼命地舞剑护住周身。
    那巨汉闷哼一声,关刀一摆,向后退了一大步,自自然然地躲开了一叶知秋的所有后招变化,他狞笑一声,忽然又往前迈了一大步,恰好抢进华不凡剑式的空当之处,关刀雷电般斩向华不凡的颈项。此人的武功已经到了化境,一招一式质朴无华,以拙御巧,出神入化。华不凡虽然剑法精湛,但是显然武功修为上差了一筹,有些手忙脚乱。他急切间身形急退三尺,勉强躲开关刀的一斩。然而,另外两名黑衣杀手瞧出了便宜,悄无声息地掩到华不凡的背后,四柄长剑毒蛇般交剪而下,插向华不凡的脊背。
    “小心后背!”那蓝衣老者和美貌少女同声惊呼。
    华不凡叹了口气,并不转身,长剑一式“拨草寻蛇”向背后刺去,剑到中途,剑身一颤,化成另一招“双燕穿云”,径取两人咽喉。只听两声短促的惨叫,两名杀手咽喉中剑,身子向后面直掼了出去。然而就这么阻了一阻,巨汉的关刀又铺天盖地地攻来。华不凡从背后收回长剑,已经来不及退,只好一拧身,一剑刺向巨汉的膻中穴,拼一个同归于尽。
    这时,刚才曾经扬威的奇妙精虹再一次疾飞过来,闪电般击向巨汉的印堂。“呔!”巨汉一声狂吼,挥刀扫开华不凡,再横刀一斩,在千钧一发之时,克开飞虹,回身望去,口中喝道:“何方高人,竟然阻挡青凤堂在此办事。”
    华不凡,蓝衣老者和那美貌女子也好奇地顺着精虹隐去的方向望去,希望看一看这位两次出手的高人是何方神圣。
    精虹几个盘旋,落回饭厅靠窗一角的一名灰衣少年的左手之中。这名少年肌肤黝黑,相貌虽然平平无奇,但是眉宇之间一股刚直之气确直指人心,令人一下子忘了他的平凡相貌,只感到他气势摄人,颇有气质。另外有一少年和他同桌而做,塌鼻细目,大嘴大耳,虽有奇相,但是难脱市井之气。那灰衣少年就是彭无望,只见他左手收回鸳鸯刀,右手兀自拿着一杯清茶。
    那巨汉冷笑一声,道:“好小子,原来是到这里显功夫来着。你可知我是谁?”彭无望冷哼一声,道:“青凤堂伤天害理,无恶不作,早已名闻天下,也不用自我介绍了。”那巨汉浑身一振,怒道:“好小子,果然狂傲,你可知道得罪青凤堂的下场就是灭门之祸。”彭无望环目一睁,怒道:“哼,如果人人都怕这所谓的灭门之祸,那天下岂不是任你横行。”
    “说得好!”华不凡大声喝彩,“兄弟,能和你并肩而战,在下实感荣幸。”
    彭无望遥遥向他一抱拳,道:“华兄,好说。”
    那巨汉冷喝道:“自寻死路,与人无尤!看招!”说罢,关刀刀信一吐,犹如一片狂风巨浪向彭无望卷来。
    彭无望右手拔出单刀,使出云龙长风刀刀法中的“粘”字诀,刀刃顺着劈来的关刀滑了过去。那巨汉“咦”了一声,发觉自己似乎是在将自己的双手手指送上门去让他来斩似的,连忙后退。众人见彭无望只出了半招就将巨汉逼退,无不惊异万分。
    那大汉伸出大拇指,赞道:“好小子,鄙人从未见过这么精妙的刀法,好!三十年来,鄙人第一次要全力一搏。小子,你足以自豪了。”言罢,一提气,双臂和胸膛似乎陡然间涨大了不少,关刀高举过头,蕴了蕴势,然后猛然劈了下来。
    一股凌厉的刀气利剑般扑面而来,仿佛无形的巨刃飞来要将他碎尸万段。彭无望识得厉害,大惊下,一把抓起彭无惧远远向屋角丢去,自己飞身跃起。只听得“卡拉拉”的巨响,两人原来所做的桌椅全部被巨汉所发出的刀气震得粉碎。彭无望身子刚要落下,巨汉单手舞刀,一个秋风扫落叶的式子击出,凌厉的刀气如同软鞭一般横扫过来。彭无望大惊失色,右手单刀脱手飞出,钉在地板上,左足在刀柄上轻轻一点,身子再次弹起。接着只听“叮”地一声,单刀被拦腰截断。与此同时,巨汉关刀交在左手,一招“后羿射日”,四尺多长的刀刃已经来到了彭无望的面门。
    彭无望也学着那巨汉一般爆喝了一声,右手一引飞出上半截断刀,单刀宛如鸳鸯刀般眨眼间飞过丈许的距离,破开环绕巨汉周身充盈的真气,来到巨汉的咽喉,接着一招罗汉礼佛,双手成拳,从左右同时击在关刀的刀身之上。
    与此同时,华不凡长啸一声,手中长剑连颤数下,剑刃曲曲折折地刺向巨汉的后心,这一式乃是浣花剑法的精妙之作:风舞花林。取自微风拂过花树林时万花随风而落的千姿百态。这路剑法攻击之时径取中宫,朴实无华,然而当遭到阻拦之时,却有无数后招相应,犹如风过而万花齐落。此招对于不同的兵器,更有不同的克制之道,乃是剑术修为到了极至才能使出的高妙招数。
    “当”地一声狂响,彭无望的双拳击中的巨汉的关刀,令他的刀式从中而断,而脱手的单刀还有华不凡的剑招也已经递到。好一个巨汉,他刀交右手,轻轻一托刀柄,刚好克开彭无望劈手掷来的断刀,而左手醋钵大小的拳头竟然准确地穿过华不凡耀人眼目的剑光,击在剑身的力弱之处,立时将华不凡击退了三四步。华不凡在退却之时,风舞花林的后招已经递出,数十剑快如闪电般刺出,宛如装上了机括一般迅捷快速。巨汉赞了一声,关刀回斩,雪片般的刀光绕身而生,一一接下了华不凡的攻势。
    此时彭无望已经安然落地,他脚尖一挑,钉在地上的下半截断刀已经离地而起,无声无息地飞向巨汉的左脚脚踝,同时,他抖手飞出鸳鸯刀,使出云龙长风刀法中的一式“白虹贯日”,取向巨汉的胸膛。
    巨汉大吼一声,运足功力,关刀一展,迫开华不凡,一刀斩向破空而至的鸳鸯刀,鸳鸯刀激射上天,直欲破顶而出,接着左足一抬一踩,将彭无望的另一把断刀踩住,然后轻轻一挑,飞射向正要舞剑上前的华不凡。
    华不凡硬生生煞住身子,长剑一挡,“叮”地一声,克开断刀。
    此时巨汉得势岂肯饶人,关刀一挺,厉电般的刀光立刻兜头盖脑地罩向赤手空拳的彭无望。旁观的众人全都惊叫起来,华不凡急叫一声“不好”,一挺长剑又一次合身扑来。
    只见身处狂涛般的关刀攻势下的彭无望右手成爪虚空一抓,身子一个旱地拔葱,窜到半空,再在空中一个懒驴打滚,竟然奇迹般地穿出了关刀的无处不在的刀光,闪到了空处。巨汉一愣,道声好,再次举刀过头,迎头斩下,杀气升到顶点,确是气势如虹。然而,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背后的气流甚是异常,连忙一拧身。
    但是已经晚了一步,一道匹练般的刀光穿肋而过,在他巨灵般的身子上深深刻下一道刀痕。巨汉闷哼一声,连退了三步,举刀在身前一扫,才站住身子,定睛观看。只见,那道刀光犹如长了眼睛一般飞回到彭无望的手中。
    旁观的众人一起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三位高手各展奇才,争奇斗胜,险象环生,直到现在才分出了胜负,其中的惊险激烈,疏非言语可描述于万一。
    华不凡冲到彭无望身边,横剑而立,低声赞道:“兄弟,好刀法。”彭无望忙道:“华兄过奖。”那巨汉腾出右手,连点肋下几处穴道,止住出血,默然半晌,叹了口气,道:“好刀法!敢问阁下大名。”彭无望心中对这位号称杀手的大汉,不禁也生出了一丝好感,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他朗声道:“不敢。在下青州彭无望。”那巨汉嘿了一声:“青州,嗯,在下横行江湖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百出的神奇刀法。不知可否相告?”彭无望想了想,道:“这是在下自创的刀法,还没有正式的名字。勉强可称为脱手刀。”
    “原来是自创的刀法。好刀法。”巨汉仰天叹了口气,又道:“你用内力牵引飞刀的心法,可是少林派的擒龙功?”
    “正是,阁下目光如炬,彭某佩服。”彭无望吃了一惊,忙道。
    那巨汉点了点头,又看了华不凡一眼,道:“神龙公子,剑法精湛,也是名不虚传。”华不凡倒持剑柄,抱拳道:“前辈过奖。”
    “再过十年,”巨汉接着说道,“公子的剑法必有大成。”言罢,又深深看了彭无望一眼,猛然道:“两位今天是要赶尽杀绝,还是就此作别。”
    华不凡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彭无望,似乎有联手杀敌之意。
    彭无望道:“今日为了求存,我们以二敌一,胜之不武。他日阁下伤好复出,请到青州一叙,让我再领教一下阁下势不可挡的关刀刀法。”
    “彭兄!”“三哥!”华不凡和彭无惧同时惊呼,意识到彭无望是希望他日另选地点单凭一人之力和这名巨汉再决高下,到了那时,可以堂堂正正为世间处害。
    “今日我命悬尔手,只要你放手相搏,我哪里还能撑过十招。只要杀了我,你立刻名扬天下,你难道不动心么?”巨汉大笑道。
    彭无望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巨汉又看了华不凡一眼,道:“神龙公子也是这话?”
    华不凡昂然道:“我的命为彭兄所救,当然唯他马首仰瞻。”
    “英雄出少年,想我罗一啸当年的两个劣儿,若能长大成人,也应是这番模样,只可惜……”巨汉谓叹一声,双目泪光一闪,神色黯然。
    彭无望心中一动,暗想:莫非此人有什么惨痛往事横亘于心,所以刀法之中充盈煞气,凌厉有余,却沉不住气。
    只听那巨汉道:“如此,后会有期。”言罢,庞大的身形破门而出,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彭兄——!”巨汉走了之后,华不凡不禁抱怨,“那个人是青凤堂四大元老之首人称雷煞的炮刀罗一啸,如此轻易放他走了,他日他卷土重来,实在不易应付。”
    “唉,”彭无望叹了口气,道,“此人英雄气概,若是就这么杀了他,心中实在有憾,只望他日与他公平交手,那时生死无悔,才是生平快事。”
    华不凡悚然动容,一伸大拇指,道:“彭兄天生英雄人物,华某佩服,不如咱们就此结拜,结为金兰兄弟,从此誓同生死,不知彭兄意下如何。”
    彭无望怔了一下,道:“华兄错爱,我岂能放过。”众人立刻哄堂大笑,刚才的潇潇杀气终于荡然一空。
    于是华不凡当即介绍老者和少女给彭氏兄弟认识,这才知道,这老者就是名闻天下的方百通先生,而那美貌少女则是武林七仙女之一的智仙子方梦菁。彭氏兄弟早闻大名,大惊之下,连称久仰。
    彭无惧急忙说:“方姑娘,我二哥已经到黟山下聘了,你见到了么?”彭无望连忙笑道:“对呀,该不会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吧?”
    方氏父女尴尬地互望了一眼,都觉得难以启齿,他们本来对彭无心有很大的误会,然而看到彭无心的兄弟如此豪杰,都不知如何应对。
    方百通干咳了一声,道:“彭二公子,咳,隆情厚意,我等受之有愧,但是小女已经心有所属,所以,嘿,所以只好婉拒。还请彭三公子,彭四公子见量。”
    彭无惧忙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也觉得这事儿可能不成,偏偏二哥心热得很,所以我也没有阻止。”
    彭无望叹了口气,道:“二哥文采风流,自恃甚高,今生除了对方姑娘倾心以待,再没有对任何其他女子动心,如果不是方姑娘心有所属,我一定要出言相劝,请姑娘重新考虑。”方家父女对望一眼,不知为何,竟然升起一股惭愧之情。
    “对了,”彭无望忽然道,“我们彭门有难,我等正在星夜兼程赶回,今日适逢其会,得遇几位,彭某甚是高兴,不过我们马上要赶路回青州,就此告辞。”
    华不凡一把将他拉住,道:“彭兄,我们还没有结拜,这样吧!我的好友正好给我送来几匹高昌骏马,日行千里。咱们就在这酒肆之中,八拜结交,然后彭兄可以任选两匹骏马赶路,绝对不会耽误大事。”
    彭无望喜出望外,忙道:“甚好。”于是,两个人请来方百通主持仪式,就在这个酒肆的正门八拜结交,互报年龄。华不凡二十有二,彭无望二十正。于是华不凡称彭无望为二弟,二彭无望则称华不凡为大哥。行礼完毕,彭氏兄弟骑上高昌骏马,再次踏上回家的旅程。
    ***********大唐行镖第十二章沉冤待雪******
    作者:
    彭门镖局的大旗仍然飞扬风中,然而门前的石狮子还有赤红色的镖行大门已经蛛丝广结,似乎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彭氏兄弟互望了一眼,无不大叫不好,飞身下马,飞也似地冲进大门之中。
    镖局之中的仆役和丫鬟似乎减了不少,还在的人人白衣戴孝。而镖局中残留的镖师和趟子手个个面色悲愤,磨刀砺马,似乎准备大战一场。
    见到彭氏兄弟回来,大家都欣喜万分,纷纷围了过来。领头的几个镖师喜道:“两位少爷及时赶回来实在太好了,还要请两位做主,我们拼了性命也要为大少爷,二少爷还有老爷报仇。”彭氏兄弟大惊失色,急问:“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了?”
    这时,金玉算盘满堂彩司徒仁走了过来,沉声道:“两位少爷,我们进屋说话。”
    看完了彭无心写下的遗书,彭无惧放声大哭,而彭无望闷声垂泪,恨得咬牙切齿。“二少爷蒙受奇耻大辱,冤沉海底,实令人悲愤欲绝。”司徒仁哽咽着说,“然而二少爷在弥留之际,曾经叮嘱你们务必雪此深仇,然而金家父子心计深沉,老谋深算,想要洗雪冤屈,那是千难万难,所以要你们抛开一切,远赴天涯,习练上乘武功,割下金家父子的人头,到他坟前上祭。”
    彭无望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好半晌才勉强平静下来,拍了拍彭无惧的肩膀,以视安慰,然而如此深仇,却又怎是如此轻易就能抚平的。彭无惧涕泪交流,已经无法自拔。
    “叔父的情况如何?”彭无望问道。
    “彭爷神志恍惚,终日痴笑,彭母正在照顾他。”司徒仁叹了口气,缓缓说。
    彭无望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司徒仁看了看哭得死去活来的彭无惧,向彭无望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出了门。
    彭无望连忙跟了出来。
    “彭二公子希望你能够多多照顾无惧,因为他是彭爷尚在人间的唯一骨肉。”司徒仁踌躇着说。
    “这是当然,”彭无望哽咽着说,“四弟天性纯良,虽然贪玩,但却不任性妄为,不负了叔父的教导。”
    “我想……”司徒仁有些难以启口地说,“我想,二少爷的意思似乎是希望无惧能够另觅所在,传宗接代,而复仇大任,只怕……”
    彭无望立刻明白了,他断然道:“叔父待我恩重如山,我父母早亡,叔父对我视若己出,关怀备至,无望怎会忘记。今天彭门深仇待雪,我责无旁贷,定会一力承担。无惧还请司徒叔叔多加关照。”
    司徒任感动地说:“三少爷,难为你了。”
    “我想见一见叔父,还有去给大哥,二哥上香。”彭无望道。
    司徒任点了点头。
    彭地本已有些苍老的面容如今更加老态横生,仿佛老了好几十岁,所有的须发皆已雪白。他痴痴呆呆地坐在内院的院子里,颤颤巍巍地抚摸着两个泥塑的童子像,小声地说:“忌儿,心儿,我们不练武了,天下太平了,我们不保镖了,我们去长安,去南海,去天山。我们去好好游玩去。再也不碰刀剑了。”
    看到一向和蔼可亲的叔父变成了这个模样,彭无望本已拼命忍住的泪水不由自主的喷薄而出,他一个箭步扑到彭地的膝前,哭道:“叔父,孩儿来晚了,叔父!”
    彭地看着他,忽然笑了笑,道:“望儿,你回来了,好,我们不保镖了,就去你的餐馆做小工吧。你是大厨,要照顾我们的忌儿和心儿呀。”
    彭无望听到彭地这句话,只感到天愁地惨,五内俱焚,狂吼一声,昏了过去。
    入夜时分,彭无望在司徒任和彭母的悉心照料下,幽幽醒转。彭母垂泪道:“望儿,彭家现在人丁单薄,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争一口气呀!”
    彭无望拼命爬起床,道:“婶婶,我没有事了。我想看一看大哥,二哥的坟,再好好哭上一场,从此以后,我彭无望,再无泪水可流。”
    司徒仁和彭母对望一眼,只好点头。
    在彭无忌和彭无心的坟前,彭无望直挺挺地跪着,呆呆地回想着二十年来,两位兄长对自己的悉心教诲,深切关怀,倾心疼爱,往事种种,一例例在眼前飞逝而过,只感到兄长们兄弟情深,天高地厚之恩竟然无以为报。他又想到大哥彭无忌胸怀壮志,希望披挂杀场,荡寇杀敌,扫平突厥,为大唐朝建立永世安宁。又想到二哥彭无惧身怀经略天下的大志,希望有一天赴京赶考,以满腹经纶报效国家。两位兄长志比天高,却被肖小之辈设计陷害,落得一个尸骨无存,一个抑郁而终。而自己胸无大志,却苟活人世,苍天之不公,无甚于此。
    “洛阳金家,我跟尔等,誓不能共存于天地之间。”彭无望大声怒吼,伏在坟前,放声大哭。
    第二天清晨,彭家所有人等都聚到彭家练武厅中,听候彭家两位公子的号令,好与洛阳金家拼个你死我活。
    现在家中的主事之人自然而然由彭无望担当。他来到场中央,面无表情地看了司徒仁一眼,司徒仁向他点了点头。他颌首表示知道了,然后咳嗽了一声,道:“各位,彭家遭此大难,连累各位同受其苦,无望在此致歉。”
    镖师中有人高声说道:“三少爷,彭家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已经准备豁出性命,这些见外的话,也不用说了。”立刻众人一阵轰然应和,表示赞同。
    彭无望点了点头,道:“如今,我们别无他法,只有与洛阳金家周旋到底。”
    众位镖师和趟子手轰然应是。
    彭无望又道:“但是,单凭我们彭门一己之力,实在无法与抗,所以我们必须找些帮手相助。”众人面面相觑,也觉得很有道理,纷纷点头。
    彭无望道:“幸好,我这次行镖途中,有幸结识峨嵋神龙公子华不凡,与他结为异姓兄弟。有此子相助,相信复仇一事,大有可为。”
    众人一阵喧哗,峨嵋小神龙的名号果然非同小可,大家立刻觉得复仇大计终于有着落了。
    彭无望见到众人的反应,感到满意,点了点头,道:“还有,我们长安分局高手众多,也是可观的助力。所以,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由无惧和司徒仁率领,远赴峨嵋浣花庄,投奔神龙公子,一路就是我自己,我会赶到长安,带领所有分局兄弟赶到浣花庄与你们回合。到时候,三路兵马合并一处,一起去洛阳金家讨回公道。”
    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此法乃是最为稳妥的解决之道,全无异议。
    彭无望来到司徒仁面前,小声说:“司徒叔叔,收拾所有细软,带上婶婶和所有家丁使女,华不凡与我兄弟相称,必会收留你们。”他看了看远远站着,低头垂泪的彭无惧,又说:“如果可能,恳求大哥传授四弟武功,以图后计。”司徒仁默默点头,不禁黯然。
    彭无望又走回场中,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分头出发。”
    一时之间,全镖局上下人声沸腾,人人收拾物品行李,准备远行。彭无望来到彭无惧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望了他一眼,沉声道;“四弟,小心保重。”彭无惧费力地将沉重的行李背在身上,对他说:“三哥,骑上华大哥给你的高昌马去长安,快去快回,尽快到峨嵋来找我们吧!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娘亲的。”彭无望无声地点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扶住他的肩头良久,才终于放开,向司徒仁点了点头。司徒仁立刻道;“好了,轻装简行,我们立刻上路吧。”
    于是大队人马在彭无惧和司徒仁的带领下向南而去,而彭无望骑上高昌骏马独自向西而去。
    彭无望回头看了看再无人迹的彭门,叹了一口气,平日无忧无虑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大唐行镖第十三章独闯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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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金家自从泰山一战将彭氏一门几乎连根拔起,又夺回了天下第一镖的金字招牌,意得志满,在洛阳花会之时,大摆寿宴,庆贺金百霸六十岁大寿。
    金家乃是武林豪门,交游广布天下,出席寿宴的南来北往的江湖好汉着实不少。连天山剑派和黟山越女宫都有弟子前来拜寿,令金家大有面子。少林派也派了弟子前来道贺,而在河南的武林豪杰更是倾巢而出,纷纷前来。洛阳城内,金家家丁广施粥饭,救济贫民,更令得城内万人空巷,争着去金府拜会。
    金家财雄势大,设了三天三夜川流不息的流水宴,会同诸位前来拜会的武林同道畅饮美酒,高谈阔论。金家父子更是频频出来劝酒,每令宴会的气氛达到高氵朝,一时之间宾主尽欢,气氛十分融洽热烈。
    彭无望正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一片欢腾的洛阳城。他假意让所有彭门人氏远赴峨嵋投奔浣花庄以躲开金家的迫害。而自己则单人独骑来到洛阳,希望凭借自己的一身武功,为兄长们报仇雪恨。
    他身穿麻布丧衣,以一条白巾扎在头上,跨下高昌骏马上挂着七把单刀,以备不时之需,鸳鸯刀揣在怀中,随时可以拔出御敌。
    置身于繁花似锦的洛阳城中,彭无望发现自己与周围的环境竟然完全格格不入。洛阳城中人人笑逐颜开,纷纷议论着洛阳金府的寿宴,讲述着金老爷子如何的慷慨大方。洛阳花会尚在如火如荼地举办着,全国各地的豪商巨贾,公子佳人纷纷来会,洛阳城内冠盖云集,到处都是繁荣昌盛的美景。牡丹花开遍全城,花香四溢,令人熏然欲醉。彭无望环顾四周,颇有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凄凉自苦。他叹了口气,策马在城内缓步而行。
    忽然一辆马车迎面而来,彭无望连忙策马让过。这是一辆运花的马车,满车所载的是名贵的白色牡丹——月夜流香。乃是牡丹的异种。只见这辆马车在转弯的时候猛然一倾,一盆牡丹飞坠下来,落在地上,花盆立刻粉碎。彭无望不由自主地策马过去,只见落在地上的牡丹花中有一朵花型极美,玲珑剔透,煞是惹人怜爱。
    彭无望探身下马,将这朵白牡丹拿到手中,反复观看,竟然生出爱不释手的感觉。他思来想去,终于将这朵白花扎在襟前,然后双腿一夹,策马向洛阳金府冲去。
    金府此时正达到整个宴会的最高氵朝,金家的五子一女披金挂银,献上寿桃和寿礼,同祝金百霸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金家唯一的女儿金天虹出落得花容月貌,温柔贤淑,师从黟山越女宫葬剑池护法长老离恨剑李海花,乃是江湖中人人传颂的侠女。此女无论样貌品格,都是无可挑剔,而且直到现在仍然守在父母膝前,未曾缔结婚约。江湖上尚未婚配的青年男子无不跃跃欲试,希望夺得美人归。今天与会的武林少侠倒有大半为了此女而来。金天虹与众位兄长刚一出场,立刻满场轰动,众人万头攒动,纷纷凑前观看。
    就在这个全场欢腾,喜庆到了极点的时刻,一声沙哑悲愤的怒吼清清楚楚地从金府正门传来:“金百霸出来受死!”接着,金府的大门被硬生生撞开,守在门口的七八名金府家丁被人用极霸道的手法掷进了院内,重重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在场的众人全部都愣住了,并非因为这个闯门之人的武功有多高强,而是惊讶于天下竟然有这么胆气粗豪的人物。要知道,此时金府聚集着的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左建德,谢满庭,卢麟赫然就在其中,少林,越女宫,和天山剑派的高手也来了不少。再加上天南地北的武林健者,就算闯门的人乃是铜雕铁铸,大伙一拥而上也能将他打个稀巴烂,试问天下那个有此胆量。
    只听得嘎啦啦两声巨响,金府门口高高伫立的两杆金门镖局的镖旗已经被一一斩断,高高的旗杆直挺挺地倒向金府之内。众人发一声喊,纷纷躲闪,旗杆倒在金府正厅的屋宇之上,数十片屋瓦被弹上了半空,然后又劈里啪啦落在地上。
    一时之间,整个金府鸦雀无声。因为这斩断镖旗的行为乃是江湖大忌。除非结下了结不开的深仇,否则很少有人将事情做得这么绝决。
    无数双眼睛同时望向金百霸,看他如何处置。
    金百霸红润的面颊已经因为狂怒而胀得通红,他双臂一振,长身而起,放声大喝道:“何方鼠辈到金府撒野,快快现身一见。”
    一名披麻戴孝,头扎白巾,腰别七把长刀的少年大步从金府门口走了进来。此人皮肤黝黑,中等身材,虽然相貌平凡,然而眉目间深沉的悲愤和似乎与生俱来的豪气令任何人都无法对他生出轻视之心。一见到他,似乎每个人心中都有了一个念头:此人定是身负大仇而来,今日之事恐难善罢。此人正是彭无望。
    “何方来的狂徒,竟敢到金府来撒野,可是活得不耐烦了?”金家五子一见彭无望,立刻纷纷喝骂。
    金百霸手一举,止住了五子的谩骂,沉声道:“小子,你是何人,与我有何冤仇,竟然斩我镖旗,伤我家丁。”
    彭无望定睛看了金百霸一眼,狠狠将这个杀兄伤叔的大仇人记在心里,气沉丹田,大喝道:“在下青州彭无望,今日来到金府,是要向金家讨回几笔血债。”
    “哈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青州彭门的残渣余孽。”金家长子金天泰大笑道。金天霸也嘲笑道:“你们彭家老大彭无忌打不过家父,还要使出卑鄙的飞燕回翔来找回场子,已经被家父打下天烛峰,此事江湖上众人皆知,无人不是拍手称快。莫非你还嫌不够丢人,要到这里再一次丢人现眼?”言罢,金家五子无不放声大笑,极尽嘲讽戏虐之能事。
    彭无望一点不为五人的言语侮辱所动,沉声道:“除了大哥的仇,还有二哥彭无心被冤之恨,叔父地公三掌之仇。”
    此时,金夫人正从内堂走出,闻声冷笑道:“彭无心品行低劣,为了纠缠智仙子方梦菁方姑娘,竟然诬陷我们金家五子挟持方百通先生,逼婚于方姑娘,最后戳破了阴谋,惭愧而死,根本咎由自取。彭地年老糊涂,竟然包庇自己的儿子,上金家闹事,我家老爷已经手下留情。彭门子弟行事荒唐卑鄙,如果你真的是彭门弟子,真该找个地洞钻进去,这辈子别再出来见人了。”这一番话,更引来了金家五子大声的嘲笑,旁观的众人议论纷纷,也都在派彭家的不是。
    彭无望“哼”了一声,厉声道:“我大哥英雄盖世,人称霸枪,生平与人作战从未占过对手半点便宜,乃是响当当的好汉子,又怎会使出飞燕回翔的卑鄙暗器。我二哥雅量高致,文采风流,乃是第一流的风雅人物,对方姑娘发乎情,止乎礼,怎会做出此等无聊勾当。”
    金百霸细目圆睁,怒道:“以你所说,倒是我们冤枉他们了?”
    彭无望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金百霸,你真的老了,再也不是当年叱咤风云的洛阳金刀了。”
    彭无望奇峰突起的这句话,宛如一把利剑插在金百霸的心头,令他脸色大变,浑身一颤。金天宝大声道:“姓彭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金夫人看了丈夫一眼,神色也变得焦急起来。
    彭无望连理都不理金天宝,双目直视着金百霸,大声道:“如果你还是当年的英雄好汉,怎么会设下如此卑鄙无耻的伎俩陷害我家两位哥哥。你怕大哥的武功胜过你,又想抱住天下第一镖的名声,所以用飞燕回翔暗算他。你又怕二哥机智过人,看穿你的诡计,于是利用方姑娘,设下圈套,让二哥含冤受辱,郁郁而终。更无耻的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你竟然痛下杀手,杀了我彭门镖局一十八条人命。叔父找你算账,令你恼羞成怒,连打他三掌,令他生不如死。金百霸,你扪心自问,你还配不配称英雄好汉,愧不愧对你昔年的赫赫威名。”金百霸被这一番话触动了心事,竟然半晌没有说话。金家五子一见不好,连忙纷纷喝骂,斥责彭无望血口喷人。金夫人惊讶地和众位儿子互望了一眼,心中都不禁一震:想不到彭门出了这么个言辞锋锐的人物。实则彭无望生性质朴,心地单纯正直,一心只想到英雄人物应该如此,于是一番言语遂脱口而出,真可谓心到口到,心中想得畅快,嘴上说得也流利。给人的印象,便是牙尖嘴利,口齿便捷。
    旁观的众人立刻议论纷纷,多出不少人认为彭无望的话颇为可信。
    “哼”金夫人冷笑一声,“好一张多生是非的利嘴。你红口白牙,将这许多罪名生生安到我们金家头上,我倒要看看你有何真凭实据。”
    “金夫人说笑了,”彭无望沉声道,“是非曲直,你我心中有数便是,又岂同衙门审案。难道没有真凭实据,我彭家的血海深仇就不报了么?今日无望孑然一身,誓报此仇,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言罢从身上抽出一把长刀,横于胸前。
    ***********大唐行镖第十四章五子伏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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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亲,让孩儿教训教训这个狂徒。”金天宝大喝一声,拔出腰配的单刀,挽了个刀花,猛地披向彭无望的顶门。
    “孩儿,小心!”金夫人失声道。
    彭无望面无表情地看着金天宝狂舞着金刀冲到自己的面前,不禁心中一阵感伤:这大概是我今生所杀的第一个人。只见他长刀一展,快捷无匹地劈中金天宝的面门,然后快速回刀,险过毫厘地挡开金天宝攻来的一刀,侧身一让,躲开金天宝失去控制的躯体。
    旁观的众人只看到两个人影猛然相遇,然后又各自分开,接着金天宝手脚毫无意义地挥舞了一阵,才全无生气地跌倒在地。“宝儿!”金百霸和金夫人齐声狂呼,金家四子哭叫着围到气绝身亡的金天宝身边。
    彭无望看了一眼染上金天宝鲜血的长刀,心中一阵厌恶,随手将长刀插在金家的青石板地上,又从腰畔拔出一把崭新的长刀。
    金天泰狂怒地大叫:“各位兄弟,不用将江湖规矩,一齐上,将这个臭小子碎尸万段。”金家四子一起发声喊,同时冲向彭无望。
    一时之间四把金刀犹如四条金蛇,拼命将彭无望缠在正中。金天泰出刀狠辣老练,金天霸招大力猛,恨不能一招就将彭无望披成两半。金天豪刀法凶残狠毒,金天骄刀法可称四子之冠,刚柔并济,攻守有度,沉稳刚猛。
    彭无望大仇当前,反而沉住了气,深吸一口气,左手往腰畔一探,又抽出一把长刀,双手使出两套不同的刀路。左手刀法刚猛凌厉,大有气吞山河的磅礴气势,正是云龙长风刀法中最为神妙威猛的横江刀法。所谓不是猛龙不过江,此路刀法暗合蛟龙施威,横江而过,万兽低头,风云色变的情景,共分二十四式,每一式只有简单的一路变化,然而对敌之时,可以随着敌势的变化而生出无数精微神奥的刀招,看似简单,实则大巧不工,以拙奴巧,若对刀道没有深刻领悟之人,决难使出这路神刀。
    彭无望心思单纯,然而正因为他全无杂念,反而易于集中精神,再加上他一向勤于思考,勇于创制新招,所以虽然学艺不满五年,已经上悟刀道至理,将这路刀法使得圆转如意,流畅自如。然而他的左手刀法杀气极胜,当初在天姥山时,鹤神齐笑天曾经指出彭无望左手乃天生的攫命之相,出手必有人亡,所以曾经语重心长地叮嘱他不到关键时刻千万不要用左手使刀。彭无望谨遵恩师教导,即使在对上雷野长,顾天涯还有罗一啸这些绝顶高手之时,仍然不肯动用左手的杀招。
    直到今日,为报家门的血海深仇,彭无望终于使出了左手神刀,下了誓杀此仇的决心。
    彭无望的右手使得是雾隐云龙的守势刀法,将周身上下守得滴水不漏,刀法绵密细致,如蛛结网,飞蛾难渡。
    这套双手刀的心法是彭无望从彭无心的双手笔法偷师而来,如今使了出来,也暗含代表二哥洗雪深仇之意。
    旁观的众人看到彭无望的绝顶刀法立刻群情耸动。在座的诸人占了大半是精通武功的江湖中人,刀法的好坏,难逃他们的法眼。尤其是象卢麟,左建德和谢满庭这样的一流高手,更有惊人的眼力,早就看出彭无望的双手刀法左手雄浑,右手轻灵,乃是当代刀法万中难求的佳构。众人见到如此惊人的刀法,如何不动容,如何不惊叹。而在座的一流高手们已经看出来,金家剩下的四子,绝难逃过命丧彭无望的刀下的死局。
    嵩山掌门性如烈火的谢满庭猛然站起身,大声喝道:“金家几位世侄请退。”金天骄爆喝一声,金刀刀光暴涨,拼命接下了彭无望气势如虹的一刀,大叫道:“几位兄长,咱们退!”金家几个儿子已经被彭无望的刀法杀得心寒胆丧,虽然表面上还在不依不饶地露着凶相,然而心底下早就盼着躲得越远越好,听到这几句话,如奉纶音,连忙抽身急退。
    “想跑,哪有那么容易?”彭无望怒喝一声,双手同时使出横江刀中的“青翼横空”,双刀同时左移七寸,然后猛然奋勇直进,划出两道精奥奇妙的弧线罩向抽身急退中的金家四子。与此同时,谢满庭厉啸一声,藏在袖内的剪水鞭灵蛇般穿出衣袖,化为一道墨影,拦在金家四子面前。刀芒鞭影一经相交,立刻爆出满场气劲相击的阵阵巨响。
    彭无望这一招可以说是平生刀法中的力作,是他在激战之中,通过不停地提升气势直到一个极限之时才如霹雳横空一般使出的横江刀的绝顶杀招,而且双手同时,威力提升了何止一倍。谢满庭的这招“如封似闭”虽然守得似那铁桶江山,尽展嵩山揽龙鞭法的神髓,然而却也无法封住彭无望这一式奇刀。只听得一连串的惨叫,金天豪,金天霸同声惨呼,一人背后中刀,一人后脑中刀,一齐扑倒在地,眼看难以活命。幸好谢满庭的出鞭及时,否则金天骄,金天泰亦难逃活命。
    “好大的胆子!”谢满庭大怒道,“你这个小辈竟然当着我们众人之面连杀金家三子,莫非欺我们河洛无人?”
    金百霸和金夫人冲入场中,扶起已经咽了气的金家两子,金夫人忍不住失声痛哭,金百霸虽然闭口不言,然而脸上已经老泪横流。
    此时,嵩山派的几位与谢满庭同来的几位好手冲上前与他站成一排,挡住了彭无望。河南判官铁笔丹心左建德,天山剑派的几位前来送礼的弟子,少林派的拜寿来的弟子还有和金家渊源极深的黟山越女宫弟子也来到了嵩山派人士的身边,以示共进退之意。
    这些人可以说是现在金府之中武功最为高明的人士,如果他们都挡不住彭无望,相信很难再找出另外的人手了。
    谢满庭厉声道:“小辈,如果你想在今天再开杀戒,就先过我们这一关!”
    彭无望怒道:“今天我为家兄家叔和彭门子弟报仇,就算是天王老子挡路,我也要一脚踢开。”言罢,将染满金家两子鲜血的长刀用力插在地上,又从腰畔抽出一把长刀,交在右手。
    这时,一声轻轻的咳嗽声传来,声音虽然不大,然而清脆悦耳,犹如银铃一般动人心魄,使得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由得缓和了一些。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名明眸皓齿,秀气得惊人的白衣女子扶着一名慈眉善目的白须老者缓缓从金家被撞得四分五裂的大门走了进来。
    “方先生!”“方老!”“方姑娘!”众人纷纷惊喜交集地叫了起来。彭无望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方老先生!”金天骄犹如见着了救星一般大叫道,“你来得正好!”金百霸猛然间大喝一声,道:“姓彭的,现在方老先生来了,你说我冤枉你的二哥,哼,当时方老先生也在,就让天下豪杰听一听谁是谁非。”
    彭无望“呸”了一声,道:“金老儿,你们当天早就设下圈套,诓我二哥和方家父女入局,如今二哥已死,再无对证,我们彭家就算百口千舌,也再难分辨。”言罢,神色黯然,感到自己才德不足以服众,难为二哥洗雪冤屈,不觉满心遗憾。
    “你们彭家卑鄙无耻,根本无从辩白。你今日欺上门来,不但蛮不讲理,而且凶残万分,就算我们金家不报杀子之仇,今天在场的一众豪杰也须放你不过。”金夫人厉声说道。在场的众人群情激愤,纷纷应和金夫人所言。
    彭无望悲愤以极,不但不出言怒骂,反而仰天狂笑,笑声震耳欲聋,状若欢畅不已,其实笑声凄厉,显示出他的心绪已经激愤到了极点,听来让人毛骨悚然。
    “臭小子,你笑什么?”谢满庭,金百霸,金夫人齐声骂道。
    “我笑什么?”彭无望满目泪光,头仰着天,大声道,“我笑什么?我笑大哥二哥一生正直,天地可鉴,竟然会被肖小垢陷。我笑我彭无望早已豁出命去,竟然会被人以此身相挟,真是可笑。真是可笑!哈哈哈!”
    “各位请慢动手,且听小女一言。”方百通忽然在这个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开口说话。在场的众人虽然人人身份显赫,然而对于天下闻名的方百通先生,也都要给上三分面子。连彭无望也暂时收住了长刀,怔在当场。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智仙子方梦菁的身上。方梦菁在众人的注视下,神态自若地咳嗽了一声,朗声道:“我在回家的路上收到彭家二公子寄给我的书信,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希望各位听我慢慢道来。”
    金家的二子连忙说:“方姑娘,你千万不要听彭二的一面之词。”金百霸和金夫人互望了一眼,不由得满脸忧色。
    方梦菁道:“好吧,我现在就将彭二公子给我的书信念上一遍,让在座的众位英雄都听上一听。”接着,她不由分说地将整封信的内容原原本本地念了出来。在这封信里,彭无心将所有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这里不再细说。
    方梦菁念罢,顿了一顿,道:“如果彭二公子所说的全部属实,那么洛阳金家的种种行径,只能用卑鄙下流,无耻之极这八个字来形容。”
    众人一阵默然,信中所说的所有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然而句句都有前因,全无破绽,如果这是谎言,这个谎言实在编得太好太真。
    “方小姐,这些一定是彭二公子谎言垢陷于我们金家,做不得准。”一个清越的女声传了出来。原来是金家唯一的女儿金天虹说的。
    方梦菁笑了笑,道:“或许是吧,信中所说的黟山听松阁,似乎和我们真正的听松阁的景象相差太远。如果彭二公子所言属实,那么定是金家五子买通了一个熟悉黟山地形的樵夫,让他将彭二公子引到那假的听松阁众的。”
    金天泰不耐道:“方姑娘,这些全都是假设,完全没有真凭实据,如何可以乱说。”
    方梦菁从容笑道:“不过我总觉得彭二公子所言千真万确,字字属实。”
    金家众人大怒,金天骄道:“方姑娘,请问你凭什么认为彭二公子说的是真的?”
    方梦菁叹了口气,道:“你们的计谋虽然看似天衣无缝,实则漏洞百出,不堪一击。彭家公子死得实在冤枉。”
    这一次,彭无望喜出望外,而金百霸,金夫人,金家二子都勃然大怒。金天泰喝道:“方姑娘,我们尊重你武林七仙子的身份,可你也不要太仗势凌人了。什么计谋,什么漏洞百出,你倒说说看。”
    方梦菁颇含深意地笑了起来,道:“整个阴谋的唯一破绽,就是那个引彭二公子去假听松阁的那个樵夫,只有他可以证实彭二公子所说的都是真话。我回到黟山之时,已经派遣方家好手寻到了那个樵夫,今天,我也把他带来了。”
    金天泰仰天大笑,大声道:“笑话,笑话,你怎么可能把他带来,我已经把他给一刀……”
    “天泰!”“大哥!”金夫人,金天骄和金百霸同时惊叫。
    “阿弥陀佛!”从少林寺来贺寿的高僧无为禅师高颂佛号,满面都是慈悲之色,黯然道,“一念之差,造此冤孽,金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卢麟气得满脸通红,推开挡在身前谢满庭,冲到金百霸面前怒道:“金兄,我平日与你无冤无仇,你居然如此居心叵测地算计我那好徒儿。只可惜我那好徒儿无心,……”说到这里想起当日彭无心满面冤屈的惨痛神情,心中一阵绞痛,竟然哽咽难言。
    天山剑派前来贺寿的众人面面相觑,同时叹了口气,望向金家众人,目中满含鄙视,纷纷退到旁边。河南判官左建德嘿了一声,怒视了金百霸一眼,似乎在说亏你还号称豪杰,居然如此下作。
    “金贼,如今你还有何话说,纳命来!”彭无望忽然感到天地重现光明,二哥的奇冤竟然在方梦菁的几句话下重新昭雪,这简直是他连做梦都想象不到的事。此刻,他厉喝一声,双刀齐举朝金家众人猛冲过去。
    卢麟,左建德还有少林寺的众位僧人纷纷向两边退开,为彭无望让出一条道路。但是,谢满庭以及嵩山,越女宫的高手,再加上河南的一众武林高手居然一个没有退后,仍然挡在金百霸的面前。
    谢满庭厉啸一声,剪水长鞭猛然一抖,鞭身一阵轻微的颤抖,犹如乌龙一般卷向彭无望的脖颈,其他几名嵩山高手一个使锯齿刀,一个使点刚枪,两人使剑,还有一位好手手持双叉,六位高手分从六个不同的方向朝着彭无望掩杀过来。黟山越女宫的数位女子高手都是使剑,五柄长剑交织成一片光网,将彭无望围在正中。金百霸,金夫人一人使刀,一人使剑,汇同众位高手一齐向彭无望围了上来。
    卢麟大怒,高声道:“谢兄,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你为何还要护着金百霸这个恶贼。”
    谢满庭已经和彭无望乒乒怦怦地打了起来,听到这话,大声道:“洛阳城破之时,金兄开门相助,立下大功,圣天子御赐免死金牌,河南豪杰谨遵圣命,誓死护卫金家上下。”河南一众豪杰轰然应是,或使刀枪,或摆拳脚,纷纷围在金家二子的面前。
    金百霸既感激有惭愧地说:“谢兄,有劳了,金某惭愧。”
    谢满庭长笑一声,道:“金兄,你我数十年交情,就算你以前做过什么,今天也不必说了。”卢麟怔了半晌,转头望向无为大师。无为大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卢施主,金家持有免死金牌,乃是圣上御赐之物,你我同是大唐子民,如何能够逆旨而行?”卢麟怒道:“金百霸行事如此卑鄙,我怎能坐视?”无为大师道:“金施主多行不义,自有报应,今日之事,你我只能不管了。”
    卢麟愤然看了场中的金百霸一眼,费然长叹,将判官双笔收回袖中。
    此时,被围在场中的彭无望跌遇险招,已经左支右绊,情形危急。方梦菁看在眼里,有些着急,猛然回头看了方百通一眼。方百通点了点头,大声道:“金先生,传闻圣上御赐给你免死金牌,不知是否属实,可否拿出来一观?”
    他这一喊,众人的攻势立刻缓了下来,大家心里都有了想立刻见一见免死金牌的冲动,毕竟,现在众人都是在为这个劳实子的牌子拼命。
    金百霸长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物,当头一举,大声道:“免死金牌一出,如圣上亲临。”众人见那金牌造型精美气派,完全是由赤金打制,两条金龙张牙舞爪盘旋左右,中间赫然四个大字:“免死金牌”。
    李世民当年身为秦王,为了大唐东征西战,扬威于天下,军令如山,制下极严,深得天下英雄的敬重。如今的河南好汉们有不少都曾经在军队中服役,对于大唐军旅当年攻打洛阳的那场名流千古的大战仍然记忆犹新。如今见到金百霸手中的金牌,钩起对前尘往事的追忆,无不热血沸腾,轰然下跪。片刻之间,洛阳金府跪倒了一片,只剩下彭无望,和手持金牌的金百霸。
    “大胆鼠辈,”金百霸怒视着昂然而立的彭无望,道:“免死金牌在此,如御驾亲临,尔安敢不跪。”
    彭无望冷笑一声,大声道:“别说是一块无声无息的死牌,便是当今皇上挡在我面前,也难阻我取你首级。”
    “好大的胆子,藐视当今天子,乃是死罪!大家齐上,将他拿下!”金百霸连忙喝道。
    谢满庭首先响应,剪水鞭卷起十几个大小不同的圆圈,罩向彭无望的头颈和四肢。
    彭无望持刀一挡,将剪水鞭的鞭稍克在外门,右手刀猛地前伸,在盘旋如蛇的鞭身上连点数下,化去了谢满庭这一招“深渊腾鲛”所有后招变化。谢满庭愣了一下,自己这一招“深渊腾鲛”乃是揽龙神鞭的精奥招式,就算是武林高手也要连退数步,接足此招的七十二记后招变化才可以反守为攻。而现在,彭无望只用了一招刀式,就占了先手,实在令人又惊又佩。谢满庭看在眼里,不由得起了敌恺之心,抖擞精神,将一条剪水鞭使得犹如蛟龙出海,怪蟒穿林,每一招每一式不但法度精谨,而且轻灵厚重兼顾,攻时如射月擒虎,守时如铜墙铁壁,渊廷岳峙。彭无望双刀左手刀换为“雾隐云龙”刀法,右手刀使出“横江”刀,众人只见一团烂银的光雾绕在彭无望的周身,挡下了谢满庭的所有攻势,而一道厉电般的刀光宛如青电横空,势如破竹地向谢满庭展开毫无保留的全力进攻。
    两个人交手了近百招,各出奇招,互不相让,旁观的众人完全看得呆住了,即使是金家众人也忘记了进攻合围。谢满庭身为嵩山派掌门,乃是天下有数的使鞭好手,近年来少在江湖中动手,但是手中鞭法只有越来越精湛,这次来贺寿的众人,看到他手中武林罕见的绝世鞭法,无不暗自庆幸,希图多看几招。而嵩山派的好手更是如醉如痴,只见掌门每一招鞭法无不是自己曾经习练过的,然而转折之中,竟然能多出这许多微妙神奇的变化,实令人叹为观止,这些弟子只顾着欣赏,哪里还记得合围攻敌。金百霸,金夫人看到谢满庭的鞭法不由得暗自惭愧心惊,自己夫妇这些年来贪图安逸,功夫实在荒废太多。这也是金百霸想使阴招取胜彭无忌的原因。
    斗到分时,彭无望忽然心中一动,双手同时使出“横江”刀法,只是各使不同的招式,他的攻势猛然暴涨了一倍,犹如两个彭无望同时出招一般。
    彭无心创出这路双手出招的武功,并不是双手任意出招,而是事先演练纯熟,左手出何招,右手就使何招跟进,看起来似乎双手招式诡异多变,然而受到招式的限制,难求克制强敌。所以,在和金天骄的交手过程中处处受制,落于下风,最后惨败。
    而彭无望并不知道这些,他使的双手刀法却是双手任意出招,一神守内,一神游外,心意齐动,双手齐飞,乃是真真正正的双手刀,而且他心里仍然相信,自己的二哥一定也是这样出招的。他却不知,这路心法可称是他自己首创的无双心法。
    旁观的众人只见彭无望的手中的刀光暴涨了一倍不止,烂银般的光团将谢满庭的鞭影越逼越后,越逼越小,渐渐变成了一个堪堪环绕周身的鞭圈。谢满庭此刻完全采取了守势,拼命用长鞭挡开宛如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刀光。“不好了!”嵩山派的高手一起惊叫,原先那五名高手分使各自的兵器也围了上来。
    “你们!”谢满庭心中圭怒,心想:你们这一冲上来,岂不是认定我会输么?嘿。他自重身份,不肯再斗下去,抽身撤在一旁。
    彭无望此时已经和使锯齿刀的高手过了三招,“横江”刀法使发了,光华万丈,在第四招上一刀削在这人的发髻上,顿时发丝翻飞,整头长发跨了下来,这个使刀高手狼狈不堪,一个侧身滚翻,退出圈外。那两名使剑高手联手进袭,双剑化为两道白虹,一取胸膛,一取小腹。彭无望耸身越起,双脚在双剑上重重一点。这对使剑高手双剑猛地下坠,插在地上。彭无望借力再越起,在空中一个漂亮的旋身,左脚横飞,将这两个高手同时踢飞了出去。
    旁观的少林寺高手同时爆喝了一声彩,个个看得血脉贲张,激动不已。原来,刚才彭无望的那一招,是少林寺中的传统武功“弹腿”。他们那里想得到,原来这普普通通的弹腿,可以演绎出这么神妙的招式。
    另一个使点钢枪的高手奋力拧枪攒身就刺,出招如电,十分迅捷。而使双叉的高手双叉齐举,交错击向彭无望的面门。彭无望此时身子仍然悬在空中,眼看就要中招。然而,好一个彭无望,只见他就这么在空中猛地一拧身,双脚齐飞,使双叉的高手双叉被踢的脱手,纷飞向两旁。彭无望旋身之式不停,左脚轻扫,踢歪了使枪高手的点钢枪,右脚后踢,点在使叉高手的胸口,这个高手身子一缩,向后面直贯了出去,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这招少林弹腿,此起彼落,左右开弓,招式巧妙到了极点。
    旁观的少林高手们又忍不住喝了一声彩,纷纷赞叹。连无为大师都缓缓点头,心里暗自惊叹。谢满庭和那使枪的高手怒视了少林寺众人一眼,暗道:你们少林寺摆明了偏帮彭无望,今天暂且不记,以后再和你们慢慢算账。
    那使枪的高手长啸一声,长枪连抖三四个枪花,恶虎一般扑向彭无望。彭无望也猛扑了上来,却不是扑向这个使枪高手,而是冲向站得最近的金家人,金天泰。“不好!”谢满庭一展长鞭,挡在金天泰的身前。那个使枪的高手已经来到了彭无望的面前。彭无望看也不看,右手刀抖手一刀,沿着枪杆滑了上去。这一刀宛如闪电穿云,弹指间已经到了面前,那名高手眼看自己的双手全都要被这一刀斩断,吓得惊叫一声,松开长枪,向旁边闪开。谢满庭的长鞭已经卷向彭无望的双刀。
    彭无望右手刀趁势收回,忽然又一探,竟让谢满庭卷了个正着。谢满庭感到鞭子一紧,立刻猛地一收,已经夺下了彭无望的右手刀。这时,彭无望的左手刀趁着谢满庭的鞭子为了卷他的长刀而让开的瞬间,脱手飞出,闪电般穿过金天泰的胸膛,钉在金家大堂的青石板地上。金天泰面目恐惧地扶着自己的胸口,张开口,怪异地呻吟了两声,坐倒在地,头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旁观的众高手心中对金家的恶行那有什么好感,此时见到金天泰伏诛,无不暗暗称快。
    “姓彭的,我今天和你没完没了!”金夫人看到爱儿一个个死在彭无望刀下,哪里还忍得住,抖手拔出长剑,和身冲入场中。金百霸,环顾一下四周,只见围观的众人人人对他目含轻蔑,老脸胀得通红,拔出自己成名兵刃,八卦紫金刀,冲到了场子正中。
    此时金夫人,金百霸和谢满庭围着彭无望,刀,剑,鞭齐举,使的都是进手招式,显然他们都已经动了真怒。金百霸的刀法果然有独到之处,老辣沉稳,攻守兼资,暗和奇门八卦的阵法,隐隐有刀阵的森森门户。金夫人的剑法出自越女宫,凌厉狠辣,攻势如潮,变化万千。这三个当代武林的名家合力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彭无望再抽出两把单刀,却也有些挡不住三人天星海雨的攻势。
    四个人斗到五十招,彭无望已经知道无法取胜,他猛地一咬牙,双刀脱手飞出,分击向金百霸和谢满庭,然后从腰中又取出一把单刀,以力劈华山的威势,扑向金夫人。金夫人只感到森寒入骨的杀气已经进入自己的全身上下,不由得心中一紧,长剑回收,横在额前,希图挡下这一招。“不要!”金百霸惊到,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一刀无法硬接,只能通过对攻,或是侧避才能化解。
    “叮”地一声,长剑被斩成两节,金夫人的眉心被划出一道血痕,幸好她早退了一步,才没有被劈成两半。
    此时,一声奇异的“嗡嗡”之音传来,一道黑色的诡异之物犹如梦魇中的鬼怪向彭无望的后心打来。
    “小心,是飞燕回翔!”方家父女齐声大喊。
    “阿弥陀佛!”无为大师和卢麟不由得趋前了一步。
    彭无望感到风声不对,急忙拧身闪躲。只见一团黝黑的物体从身边飞过,但是在它飞到身前的时候,忽然神迹般地停住了。彭无望看到这个物体是漆黑色的燕子形状,燕子双翼锋锐无比,嘴缘也极为锋利。忽然,这枚暗器不可思议地回飞了回来,燕嘴忽张,数十枚乌黑的梅花针铺天盖地地射向彭无望。
    彭无望大惊之下,一个铁板桥功,身子犹如断了一般倒了下来,紧紧贴在地上,数十枚带毒的梅花针险过剃头地擦身而过。然而那枚燕形暗器却终于没有避过,重重地钉在了彭无望的一条右腿上。幸好他及时缩了三寸,否则,这一下直接就可以把一条右腿撤下来。
    谢满庭趁势长鞭轻舒,将痛得几乎昏过去的彭无望从地上卷起来,长鞭在他身上捆了二十几扎,绑得结结实实的。
    “卑鄙!”“无耻下流!”“用这么恶毒的暗器!难怪彭家大少爷会死的这么惨!”见到武林中人人切齿的阴毒暗器被金百霸使了出来,旁观的武林众人纷纷喝骂。连河南的武林豪杰都神色愤怒,显然想不到金家竟然会如此下作无耻,没有一点武林名宿的风范。
    金百霸对于众人的喝骂充耳不闻,举起紫金刀一刀向彭无望的顶门劈去。“住手!”无为大师,卢麟,还有一直旁观的河南判官左建德一起出手,拦在彭无望面前。金百霸怒道:“你们干什么?他杀我四个儿子,为什么不让我杀他报仇?”谢满庭来到他身边,劝道:“金兄,不要冲动,杀他之事,可以从长计议。”金百霸大怒:“谢兄,咱们数十年的兄弟,难道你忍心见我不得报杀子之仇?”谢满庭神色一暗,心道:金兄实在无复当年之雄姿,此次明明是你自己暗摆阴谋,陷害彭门在先,却还要夹杂不清,真是让人心冷。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卢麟却已经大声骂了出来:“姓金的,明明是你自己害人在先,彭家三公子杀你四子,是你罪有应得,活该,你要想动他,先问问我。”左建德也大声道:“原先我们还不知道,原来你不但当着我们众人之面,陷害彭二公子。还在泰山之巅,用飞燕回翔暗算彭大公子。我想,彭家的一十八个镖师和趟子手,也是你们动手加以残杀的。你这四个儿子是其罪当诛,你凭什么杀他。”
    金百霸满脸赤红,黄须横飘,狂怒道:“我金百霸当年杀人无数,从来不用任何人来管。今天只是杀一个仇人,竟然不得!真是岂有此理。你们如果再拦着我,当心我这口金刀无情。”
    “你敢!”卢麟抄起判官双笔,踏前一步。金夫人怒哼一声,大声道:“彭无望杀我四个儿子,就是和黟山越女宫为敌,杀之不足惜。”话音刚落,她望了站在身边的金天虹一眼,金天虹脸色惨白地犹豫一下,才点了点头,来到了黟山越女宫众弟子面前,道:“众位师姐师妹,今日之事,大家都看到了,我们金家……”
    “不必再说了,”一个看似首领的华衣女子大声道,“彭无望既然杀了金夫人的儿子,金师妹的哥哥,就是和越女宫为敌,再难活于世上。众位师妹,立刻护卫金氏夫妇。”众越女宫女弟子齐声应是,华衣飘飞,犹如朵朵飞花来到金氏夫妇的身边。
    “哼!”左建德冷哼一声,道,“早闻越女宫弟子狂妄傲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名领头的华衣女子冷笑一声,道:“你很多话。”话音刚落,手中的长剑已经闪电般递了出去。左建德哪里想得到此人说动手就动手,猛然抽出手中的镔铁双笔,一招“如封似壁”封在面前。哪里知道越女宫子弟中又出来三个持剑弟子,三柄剑犹如三道白虹分击左建德的咽喉,前胸和腰迹。这越女宫的弟子配合默契,剑法精妙,即使是铁笔丹心左建德也难以抵挡,被越女宫弟子的剑势逼退了三步。
    卢麟怒喝一声,判官双笔一招“双燕归巢”双笔分取越女宫两名弟子的身上七处大穴。那华衣女子冷笑不绝,长剑一展,剑光闪烁之间,不但将卢麟的攻势全部接了下来,而且还守中有攻,剑法犀利。左建德单笔一展,护在卢麟的身边。华衣女子厉声道:“剑阵!”
    只见七名持剑弟子展开迅捷无比的身法,将两人围在正中,七柄长剑此起彼落,向两人展开犹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势。这些越女宫弟子个个剑法精湛,而且出手奇快无比,所出的剑法全部是毫无保留的攻势剑法,剑招奇幻惊人。
    一般的剑阵总是有人进攻,有人防守,所以攻守之间难免迟滞,会给人以可乘之机。而这越女宫的剑阵七个人全部都是攻势,就如一个有十四只手的神怪在向左,卢两人出招。
    只在电光火石的十数招间,左,卢二人身上连中数剑,扑到在地。无为大师慌忙挡到两人面前,洪钟一般怒喝一声,完全不管越女宫的剑众,只是双掌前推,使出了少林神功“须陀山掌”,这路神掌招数简单,但是内力的使用方法堪称一绝,可以在瞬间聚集功力,逼出惊天动地的掌劲。无为大师对于这路掌法浸淫多年,功力深厚,这回为了救人,全力施为,更是惊人。只见两股山洪暴发般的掌力向越女宫众人迫去。只听一连串的惊呼之声传来,七名越女宫弟子一齐被这掌力震飞,卧倒在地。然而,无为大师的胸前衣襟也被划了一个口子。
    那身为首领的华衣女子收起长剑,笑道:“无为大师,承让承让。”
    原来那名女子已经在无为大师出招之时使剑破开他的掌风,在他胸前划了一道,这一剑再深几分,无为大师恐怕立刻就会丧命。
    无为大师成名江湖多年,一双肉掌会遍天下英雄,从未输过半招。如今,虽然他是在以一对八的情形之下输了一招,然而对手却是他的徒孙一辈,已经无颜再出手。
    他默然半晌,道:“越女宫剑法名震天下,名不虚传。今日之事,老衲无颜再管,就此告辞。”倒在地上的左建德和卢麟互相搀扶着起来,怒视了那群越女宫弟子一眼,一跺脚,相携走了。
    这时,华衣女子道:“金老爷,现在没人可以挡着你了,你愿意怎么做,随你。”
    金百霸“嘿”了一声,抓起金刀兜头罩脸向彭无望的面门劈下。猛然间,谢满庭的长鞭斜飞了过来,“铮”地一声撞开了金刀。金百霸大怒,转头怒视谢满庭道:“谢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满庭木无表情地说:“金兄,谢某为尊当年天子圣命,又敬重金兄当年的豪气才屡次出手相助,希望金兄这一次看在谢某的薄面,不要再为难这位彭小兄。”
    “你要护着他?”金百霸脸色阴沉地说。
    “不错。希望金兄体谅谢某苦心。”谢满庭道。
    “好好好!”金百霸仰天狂笑,道,“你我这么多年的兄弟,这个面子我一定给你。”
    谢满庭暗中松了口气,刚要说话。忽然看见金百霸的金刀已经迎面向他的顶门劈来。
    “谢前辈,小心!”本来一直重伤倒地彭无望忽然站起身,和身向金百霸撞去。金百霸此刻一心想除去谢满庭这个绊脚石,完全没想到彭无望这会儿会扑过来,被他撞歪了身子,金刀一晃只砍中了谢满庭的左臂,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谢满庭的半边身子。
    “掌门!”那些嵩山派的高手大惊,纷纷冲到金百霸的面前大声喝骂:“姓金的,想不到你竟然连我家掌门也不放过。”“姓金的,你忘恩负义,卑鄙无耻。”“姓金的,你好狠!”
    谢满庭狂吼一声,一把将金百霸的金刀夺了过来,奋力摔在地上,狂怒地吼道:“金百霸,你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无耻小人。今日,我谢满庭瞎了眼睛,竟然还为你拼命。好,好,好。你这一刀劈得好,也将我劈得清醒许多。我和你今日划地绝交,从此你金百霸的事,再也和我无关。”说完他猛然撕下衣袖,丢在地上,然后抓过身边手下的一柄锯齿刀抖手在地上划了一条长约一丈的横线。他将刀还给身边之人,又道:“今日我嵩山派个个负伤,无力再战。但是,彭小兄曾经救我一命,如果他有什么意外,嵩山派全派上下,誓报此仇。”说完,拂袖而去。
    那名华衣女子看了看仍然歪歪斜斜站着的彭无望,道:“姓彭的,你这人倒好得很,谢满庭这么对你,你还救他。可惜,他走的太急了,连他的鞭子都忘了给你解。你认命吧。”金百霸喉咙里咕哝了一声,便去拿刀。
    此时,金天骄忽然跑了过来,大声道:“爹,不必麻烦,看孩儿将他砍成八块。”说完手提长刀向彭无望走去。
    旁观的众人被这一幕幕奇诡无常的变故弄得目眩神驰,莫名其妙。连方家父女都不知如何是好。金天骄的突然行动更令人出乎意料。只听得方梦菁惊叫一声,金天骄的金刀已经来到了彭无望的面前。“骄儿,小心!”金夫人喊道。
    彭无望大喝一声,侧身让开刀锋,用肩膀猛然撞向刀面。“来的好!”金天骄运足腕力就势横刀结结实实拍在他的肩膀之上。
    只听“啪”的一声,彭无望的肩膀被这一刀拍得犹如对折一般歪斜了下来,原来是整个肩胛骨都脱了臼。彭无望惨叫一声,疼得跪在地上,缩成一团。
    围观的众人见到如此惨景,立刻鼓噪了起来,纷纷怒骂金家行径无耻,无奈越女宫人护定了金家,令人不能越雷池一步。方家父女对望了一眼,一时之间,竟然都想不出什么解决之道。
    金天骄毫不迟疑,完全不为众人的怒喝鼓噪之声所影响,金刀一抖,斜切向彭无望的右肩。这一刀如果劈实了,彭无望就会从右肩自左腰断为两节。“姓彭的,受死吧!”金天骄意得志满地狂叫道。此时,瘫在地上的彭无望猛然抬起头来,直视着金天骄,嘴角竟露出一丝冷笑。
    一切就在众人完全无法想象到的情形下发生了,彭无望的右手忽然神迹般地从腋下穿出,握住了本来将自己牢牢捆住的剪水鞭,然后用力一扯,竟然将剪水鞭从自己的身上轻而易举地解了下来。金天骄早就被彭无望的武功吓坏了,现在看到他从剪水鞭的捆绑中脱颖而出,哪里还敢出招,连忙向后急退。其实,他的这一刀如果继续劈的话,一定可以让彭无望身受重伤。然而他未战先怯,反而给了彭无望杀他的机会。
    “孩儿小心!”金夫人和金百霸齐声惊叫,双双奔上前来。然而此时的彭无望已经长身而起,一招少林龙爪手扼住金天骄的咽喉,健腕一拧,龙抓手化为少林罗汉拳中的“苦海回头”,只见金天骄的脑袋硬生生地被拧得面向从身后赶来的金氏夫妇,而身子却还是正对着彭无望。
    “天骄!”“骄儿!”金氏夫妇发出两声撕心裂肺惨呼,扑到软软瘫在地上的金天骄身边。“杀了他!”越女宫华衣女子冷喝一声。她身后的五六位弟子同时拔剑冲上前来,各自拟准自己的方位,数十剑铺天盖地地刺向彭无望的周身。
    *************大唐行镖第十五章十日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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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无望此时左肩胛骨完全脱臼,而身上的几处伤口也阵阵左痛,实在已经难以支撑,然而为了彭门洗雪深仇的强烈意志让他做出了更加凌厉的反击。他右手一探,抽出鸳鸯刀,一招自创的离手刀“游龙戏凤”喷薄而出。这离手刀犹如天外流星般神奇地出现在所有越女宫弟子的面前,根本分不出先后顺序。越女宫的这几个弟子刚刚出山,哪里见过如此奇异的神妙刀法,立刻同时中招,五六只握剑的右手全部被划出了长长的伤痕,五六柄剑也落在了地上。
    华衣女子清啸一声,手中长剑一挺,在弹指间划过三丈的空间,匹练般刺向彭无望的左胸。彭无望此时浑身剧痛难当,已经难以自由腾挪,他一咬牙,微微晃了一下身子,让开左胸的要害。华衣女子的长剑深深刺进了他的左边肋骨。彭无望闷哼一声,右拳闪电般击向华衣女子的左脸。华衣女子连忙想要拔剑抵挡,但是剑刺在彭无望的肋骨之中,一时之间竟然难以拔出。就在这迟疑之间,“砰”地一声,彭无望的右拳已经结结实实地打在她左脸颊之上,只听她惨叫一声,滚倒在地,立时昏了过去。
    此时,所有挡在彭无望面前的相关人等,都被他一一打倒,只剩下围在金天骄尸身旁边的金氏夫妇。
    彭无望面无表情地握住兀自插在他左肋上的长剑剑锋,闷哼一声,奋力一拔,长剑应声而出,一彪鲜血狂喷了出来,面前方圆一丈之内的青石板地皆被染红。躺在他面前的众越女宫弟子为他的气势所摄,纷纷往后退去,有些伤得重的,竟然连站起来都免了,手脚并用地向后就爬。连与他仇深似海的金氏夫妇也被他刚才以身体为媒,力创越女宫首席女弟子的惊人手段震慑,迟疑着不敢上前。
    一时之间,在场数百个武林人物鸦雀无声,甚至没有人有一丁点的动静,人人只是目瞪口呆地望着浑身浴血的彭无望。
    “杀人者死,此乃天理。”彭无望操着因为强忍着剧痛而沙哑的嗓音缓缓说道,“金百霸,我有说错么?”他伸出右手扶住自己的左肩,用力向上一送,希望将脱臼的肩胛骨入臼。然而,刚才金天骄的这一刀实在砍得太重,两个关节之间被撞出太远,没法装上,骨头摩擦血肉经络,痛得彭无望又是一声闷哼。旁观的虽然有不上刀头上舔血武林豪杰,然而这么惨烈的伤损情形也还是第一次见,无不看得牙根发冷。
    彭无望一跺脚,右手上托,将整个左肩提了起来,再向下一压,接着右拳猛地往肩膀上一砸,只听骨节“咯吱”一声脆响,骨节终于给他接了回去,彭无望拼命咬牙忍痛时咯吱吱的声音,连和他相隔老远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换作是个旁的人,早就昏了过去,可好个彭无望,竟然不叫一声。他还能狂笑一声,说道:“金老贼,受死吧。”
    旁观的众人此时哪里还忍得住,纷纷议论了起来。“看,这姓彭,还要打呀?”“当然啦,血海深仇哇,哪能不报?”“嘿,看他浑身是伤,连骨头带肉都不灵了,还打?”“这才是真英雄。”“我今天才知道什么是铁血硬汉。今天给姓金的拜寿,可没白来。”“厉害,厉害,彭门竟然有这么了不起的人物。”“他师父是谁呀?”“彭地?”“金老爷有免死金牌,我们是不是该帮帮手?”“帮你个头!先不说你是不是白白送死,就说金老贼做的那些混账事,你说你该帮吗?”
    事已至此,金百霸和金夫人互望一眼,同时大喝,一刀一剑催动起惊天攻势,拚了命似的向彭无望扑来。彭无望气沉丹田,左手虚空一抓,本来立在石板地上的闪亮鸳鸯刀重新回到自己手中。彭无望大半自创的绝学乃基于这鸳鸯刀,鸳鸯刀在手,他立刻信心百倍。只见他右手一送,鸳鸯刀化为一道洞穿天地的厉芒直接射向金百霸和金夫人。虽然金百霸号称无敌神刀,而金夫人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女神剑,但是遇上这连剑神顾天涯,鹤神齐笑天都赞叹不已的离手刀法,也是无计可施,只能狂舞刀剑,使出泼水难入的护体功法,严密防住周身要害。
    鸳鸯刀犹如通灵神器,上窜下飞,横斩竖劈,宛如游龙戏水,又似青凤翔空,在彭无望施出的擒龙功力的牵引下,做出了一个个神奇瑰丽的招法变化,可谓招招神妙,式式无双,可以说是他出道以来的巅峰之作。金氏夫妇虽然下了拼死之心无奈在彭无望的奇幻攻势下,不但先机尽失,而且进退失据,只有一招招的硬挨,心中的憋闷苦涩,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数招过后,金夫人腰部中刀,惨呼一声,跌在地上。一直拔剑护在旁边的金家六女金天虹那里还忍得住,惊呼一声,扑上前来,挡在母亲身前。
    彭无望看在眼里,心中一动,左手急伸,运起擒龙功将鸳鸯刀硬生生地隔空提起,流星般该向击向金百霸。金百霸此时已经眼花心跳,那里还抵挡得住,只能尽力一扭身,鸳鸯刀划胸而过,带起满天血雨。
    “爹!”金天虹惨呼一声,拼命扑到已经倒在地上的金百霸身上,转头对彭无望道:“姓彭的,你要杀我爹爹,先杀了我吧!”
    彭无望冷哼一声,一甩手,鸳鸯刀精光一闪,破云穿雾般来到金夫人的面门。
    “娘亲!”金天虹惨叫一声纵身一扑卧在金夫人身上。彭无望哪里想到这金家六小姐有如此孝心,为了避免误伤了她,他猛地一摆手,一股擒龙真气应手而出,鸳鸯刀歪了歪,斜飞了出去,但是刀刃到处,金天虹的发髻被一刀削断,满头青丝披散了下来,称得她一张俏脸更加苍白,惹人怜爱。
    彭无望收回鸳鸯刀,胸口一闷,连忙用袖子掩住脸,将一口血吐在袖子上。原来,他强运真气,催动擒龙功,内力已经损耗良多,再也撑不住几招了。
    此时,旁观的智仙子方梦菁不忍看到金天虹如此狼狈,走上前来道:“彭三公子,今日你连杀了金家五位公子,彭门大仇也报得了大半。金氏夫妇重伤在身,已被你重创,而且声名尽毁,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还请公子放过他们吧。”
    彭无望哼了一声,道:“金家的两个狗贼,卑鄙无耻,设计陷害我家两位哥哥,又杀了我们镖局十八位兄弟,大仇不共戴天,决不能饶。”
    方梦菁轻轻一笑,道:“彭公子想必也为金家小姐的孝心感动,所以两次手下留情,希望你可怜金姑娘一片至孝,放过她父母的性命。”
    彭无望叹了一口气,心想:她有孝心,我也有兄弟情,岂能厚此薄彼。他正要开言拒绝,忽然看见金天虹已经将父母并排放在一起,然后和身扑在二人身上,除非一刀将她劈开,否则要杀金氏夫妇,可谓千难万难。此时的金天虹乱发披肩,俏脸铁青,一身华服皱褶不堪,但是风姿卓越,煞是动人心魄。
    彭无望怔了一下,垂下眼睛,忽然看到自己襟前的那朵玲珑雅致的月夜流香牡丹,此花在他力战数场之后仍然结构不消,风华犹在,只是花瓣之上,多了几滴鲜血。
    “苍天不仁,难容世间英物。这金姑娘身处金门,却清纯仁孝,出淤泥而不染,可以舍身救父救母,就如这跌落凡尘白牡丹,虽于泥泞之中,仍清雅照人。我今日何妨放过金家这位至情至孝的好姑娘,免得她步上大哥二哥的后尘呢?”彭无望暗暗思付道。
    他默然良久,道:“好,金姑娘,我给你十天期限,你好好和你的父母相聚,十天之后,我彭无望必再次到访,取你父母性命。”
    言罢向方梦菁道:“方姑娘,今日多亏你出言相助,我二哥才得以洗雪冤屈,大恩不言谢,此后姑娘如有差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方梦菁掩嘴轻笑了一声,道:“彭公子,你襟前这朵月夜流香,确是精致美丽。”彭无望脸上立刻一红,暗道:好厉害的才女,只一转眼就猜出我刚才的心意。
    他也是个伶俐的人物,恭恭敬敬地取下襟前的白牡丹,送到方梦菁面前,道:“既然姑娘看着喜欢,彭某只有割爱相赠,望姑娘笑纳。”方梦菁点了点头,意含赞许,欣然接过牡丹花。
    此时金天虹早已经吩咐家丁将金氏夫妇扶进府去,然后面色雪白地转头对彭无望道:“彭公子高义,小女子感激不尽。但是,父母至亲之命,却也不能轻易让你拿去,我五个兄长的大仇,我也非报不可,你若要杀我,请立刻动手。”
    彭无望一摆手道:“彭某一言九鼎,此事十天后再说。你想找什么帮手,随你的便。不过我劝你还是抓紧时间多与父母相聚,不要耽误时间了。”
    说完再向方氏父女一抱拳,飞身跃上高昌战马,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