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更深的时候躺在床上和美女电话聊天是人生中最美妙、最暧昧的时刻,我们喁喁细语、辗转反侧,左耳朵听了换右耳朵,右耳朵累了换左耳朵,手举痛了就把电话放在脸上。电话里不时传来柳韵轻柔的呼吸声,我想着她的面庞,臆想着她躺在被子里和我聊天的情形,仿佛她美妙的胴体就在我的身边,我一伸手就可触摸得到。可我伸出手去的时候,想要拥抱住她的时候,才发现被子里空空荡荡,除了自己一直紧绷绷、处于亢奋当中小弟弟外,什么也没有。我忍不住就说一些暧昧、隐讳的话来试探、挑逗她,柳韵有时候会把话岔开,不过我绕来绕去,总会又绕回去,有时候她就只好静静地听着,附合着我给我一些回应。比如我说她呼吸的声音真好听,想听听她呼吸的声音时,她拗不过就会轻轻地对着话筒吹一下,仿佛她对着我的耳朵吹了一口气,让我激动得欲死欲仙、难以自持。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孤男寡女电话聊天和躺在一起聊天应该没多大区别吧,有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无耻至极,好在我每次都能以男人就应该有这样的生理反应,不然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的理由来消除罪恶感,柳韵有时也吃吃轻笑着,对我当前的遭遇表示理解和同情。我们海阔天空地胡聊,逮什么说什么,谁也舍不得放下电话,我相信这只美丽的天鹅是再也无法从我的池塘里飞走了。女人在深夜里是最脆弱、最真实的,一个女孩肯和你煲电话粥直到凌晨,而且能接受你那些挑逗的语言并对当前无法满足你的需求有那么一丁点儿内疚,应该说她对你是完全信任不设防了,她的所有隐秘都已完全对你敞开,你需要的就是花一点点时间来收获最终的喜悦了。
    我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放下电话的,反正两个人都一次次地说着再见,却总也再见不下去,情到深时就是这样的,仿佛放下电话就再也见不到似的,其实明明知道短短的几个小时后大家就又可以在一起的。
    我抱着一个女人在床上缠绵,似乎是柳韵,似乎又变成其他人了,我想进入她,她却用手轻轻地推开我,抗拒着我,我急得不行了,想强行进入。迷迷糊糊中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我不想接电话,希望这个梦可以延续下去,可铃声却固执地响着,唉,这个梦是注定要结束了。我摸过电话,肯定是柳韵打来的吧,今天该进行什么节目呢?我按下了接听键,二哥那气急败坏的怒吼传来:
    “叶三,你死到哪儿去了!刚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咱爸出事了!”
    “什么?!”我低吼了一声,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股凉气直透后脑勺:“怎么了?”
    “他早上出去锻炼的时候被车撞了,现在已经送到医院了。刚才给你打了一次电话你也没接,医生说小腿粉碎性骨折,现在正在做手术,你快点儿过来。”
    “有没有其他问题?”
    “暂时还没有,有点儿擦伤,你快过来,我们都在医院里。”
    我稍微舒了一口气:“好,我现在重庆,一会儿就赶回来。”
    “你到重庆干什么?快点儿哈。”
    “有点儿生意上的事,我马上就出发。”
    我以行军打仗的速度心急火燎地洗漱完毕,给柳韵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马上要回成都了,她知道情况后要我一路小心,不要开得太快了。
    我一路狂飙,见车就超,不断问候着在超车道上慢悠悠摇晃的那些司机他们家直系亲戚,我想这是每个和我有同样感觉的司机都应该做的事。这个世界上开车不讲车德的人太多了,什么超车道上慢腾腾地爬着弄死都不让,什么晚上开着大灯不关,射得你眼睛都睁不开,还有那些狗日的特权车,自以为自己挂了个白无常式的牌牌,或者川蛋开头的牌牌就是天王老子了,其实就他妈一堆臭狗屎,这些狗日的东西怎么不早点儿重新去投胎?不过这些狗东西也真是奇怪,明知大家都在问候他们家直系亲戚,他自龟然不动,红灯照撞,双实线照超,龟喇叭照按,只能说明他们已经龟化、狗化了,这个社会任一群乌龟王八狗屎横冲直撞,也真他妈的滑稽可悲。
    回去的时候老爸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几个月后就可以完全恢复。守着一堆人在病房里,大家又开始声讨我,一天到晚到处乱跑,到处鬼混,东挑西选,心选花了,30岁了还一个人漂起,怎么能让老人放心啊。我运起闭耳神功,左耳朵不进,右耳朵不出,任它天打雷劈,我自岿然不动。
    中间我给柳韵发了短消息,告诉她已经平安到达了,她很快就回了,关心了我老爸的伤情,大家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发起短消息来。还是大姐心细,悄悄问我是不是有合适的人选了,我闷起不说,不置可否,八字才把墨蘸起,谁知道以后会怎么写呢?不是我没有信心,是这世界变化太快,布什打伊拉克的时候想到两天就解决问题了,现在几年过去了还不是一个烂摊子在那儿搁起?还要想打伊朗,咱们中国人应该举双手双脚支持啊,老美的衰落也许就是从布什这儿开始了。
    老爸住的是单人病房,我不想再和他们讨论叶三娶媳妇的问题,就跑到护士站去发短信,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那些小护士说着话。然后我听到一个护士漫不经心地对另一个护士说:“你去把12床的液配一下,李可该输液了。”
    李可?我的脑袋轰地一下就大了,会不会是她呢?出了什么事了?
    我马上缠住那个护士问道:“你说的李可是怎么回事?”
    “李可?好可惜啊,她是跳舞的,很漂亮,听说是她们那儿的台柱,听说还进过超女呢。”我有些失望,我这泡牛屎运气不会那么好吧,还有幸邀得哪个歌舞团的台柱来插上。
    “哦,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呢。”
    “听说被抢包了,头碰在街沿上,都要一个月了还没醒,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我的心一阵悸痛,也许是我天生的怜香惜玉吧,听不得哪个说很漂亮的女孩出事情。漂亮女孩属于珍稀动物,受国家法律保护的。我也是二十多天没有再见到李可了吧,我的心又揪紧了。如果真的是李可,那简直太残酷了。
    “她什么样子?多大了?”
    “20多岁,很漂亮的,好可惜啊。”女人也见不得漂亮的女人。
    “我有个朋友就叫李可,已经很多天没见到了,我到处找她呢。”
    “那你去看看吧,前段时间在重症监护室,现在转普通病房了,12床,就那边过去。”
    我向那个病房走去,越走越步履沉重,既希望是李可又希望不是。植物人三个字在我的脑子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那个美丽、活泼的女孩会成为植物人,从此在黑暗的世界里生活,没有思维、没有感觉,我再也看不到她灿烂的笑靥,听不到她美妙的声音了?想到这儿,我几乎要抬不起脚了,我宁愿不是她,也不愿意她成为这样!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已经要移不动脚步了,几乎出不了气。我镇定了一下情绪,推门进去,红色的12两个数字在墙上鲜艳得象血写的一样,一个憔悴的五十来岁的妇女坐在病床前静静地望着床上那个沉睡的女孩。我的眼睛停留在病床上天使般年轻、美丽的脸庞上,眼泪扑漱漱地涌了出来,鼻孔也完全堵塞了,我的心象被魔鬼拧住一样一阵阵地揪紧,疼痛着,痉挛着,我张开着嘴巴,却无法出气,李可,李可,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我跪在床边,握着李可冰冷有些浮肿的手,泪眼朦胧,看不清她的脸庞。我哽咽着,轻声地说:“李可,李可,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是叶苇渡啊,怎么会这样啊?”我肝肠寸断,泣不成声,她在我生命里只出现过那么一瞬间,她的顽皮、活泼甚至有些木讷的真诚却深深地嵌进了我的心里,在这个时候看见她,我已经忘记了一切,只想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笑靥。我没有想到我们再见面时却会是这样一种场景,我宁愿我从没有来过这里,我宁愿和她一起死去!
    李可静静地躺着,没有声音,一脸安详,象是睡着了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