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4 先手

作品:《弈春秋

    九月,杭州棋界风生水起。
    一个顾作神秘、不愿透露名字的少年从南到北,再从北到南,把杭州四大棋社挑了个遍,其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八天之内,他下了超过50局棋,其中至少有40局以屠龙结束,一时间,屠龙少年名声鹊起。
    于是各路业余高手闻讯纷纷赶往各大棋社,欲与这屠龙少年争一日之长。却不料杭州棋界倾巢出动之时,少年却突然销声匿迹了。
    另一边,银河杯上,王岱干净利落的直落两局,以 2:0的比分淘汰洪熙凯率先杀入决赛;谢子琪则艰难的1:1战平对手,休战一周之后,决胜局于9月15日上午9时落子。
    “比赛开始,请猜先。”
    河野延宏肃然端坐,以恭敬的姿态拿出一把棋子放到棋盘上,谢子琪右手摇着折扇,左手轻轻的在棋盘上放了一子。河野延宏一双双的划着棋子,最后在中间剩下了孤零零一颗子——单数,谢子琪获得黑白选择权。
    河野延宏右手不动声色的放在了他这边的白子棋盒上—— 前两局都是执黑者胜,今天对方应该会选黑棋吧。
    “我的选择是:请河野君挑选执黑或是执白。”谢子琪轻描淡写的话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楞住了。听完翻译,河野延宏有点懵:还有这样的事!
    台湾裁判也有点懵,在他的记忆中,猜中子的一方还从来没有放弃过挑选权这样的先例。他不由脱口而出:“请再说一遍。”
    “我选择让河野君挑选棋子。”谢子琪还是慢慢的摇着折扇,淡淡的重复了一遍。
    河野延宏犯难了,他狐疑的看看对手,对手正朝他微微笑着。他的意思是不怕我选黑,他对我执黑的那盘棋已经有了充分的研究?或者仅仅是一种心理战,指望我选白,自找死路?又或者是在告诉我,无论黑白他都有了胜算?各种念头在河野延宏脑子里飞快的转过。
    研究室里这时也是一片哗然,日本方面的棋手都看着中国棋手,想知道这是不是他们事先策划好的一招。但他们失望了,中国方面从领队到教练到陪伴而来的几个棋手无一不是一副难以相信的惊讶表情。
    “这小子,”王岱第一个反应过来,轻骂一句,“好的不学,怎么学安容震玩这个。”
    唐霄鹏也摇摇头:“换了你是河野,你现在选什么?”
    “黑。”
    “为什么?”
    “子琪在所有大赛里面执白的胜率都要低于执黑,所以我不会让他拿黑子。”
    白!河野延宏不是王岱,他挑选了白子!研究室里,王岱松了口气,唐霄鹏却叹了口气:“我倒希望他选黑。”
    “前两局都是执黑的胜了,所以今天既然您猜到了我手里的子,那么,黑子就应该属于您。”听着美丽的翻译小姐翻译过来的话,谢子琪哑然,对方居然跟他玩君子不夺人所好,嘿,这棋难下了。
    第一手棋谢子琪就考虑了有10分钟之多,最后他选择了三连星开局,这是前两局所没有出现过的新开局,也是他自己很少在比赛中下的开局。赛前他曾想过如果他执黑的话就下第一局他赢的那局的开局,那盘棋对手肯定回去有过深入的研究,但自己这边的研究绝对会更多,日本的研究多半是在某个著名棋手组织的研究会里进行,比不得中国是用团队的力量在钻研。
    但谢子琪内心一直有股傲气,他坚信自己的实力,总喜欢在大赛上下自己研究出的新型,这些新型他只与个别朋友交流过,还属于一种未完全开发的状态。在大赛上使用这些新型让他感觉兴奋,他一直认为只有在大赛的重压之下,才能让自己调集起全部的力量,才能让这些自己创造出的新型变得完美。他刚才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河野延宏,如果对手选择黑棋,下先前下过的布局,那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使用队友们研究出来的新招,但既然对手把先手让给了他,他再下旧布局在气势上就输给对手了。
    前两局结束后,林斐清就跟着李春海回来了,此次台湾之行她收获颇丰,回来之后前后在报纸上发表了接近5万字的台湾棋手生存状态调查报告,大大改变了国人对台湾棋界的认识,张起隆看完报纸后给她打了电话,对她大大赞美的一番。
    经过这几个月的紧张工作,她顺利解决了这个学期的学费问题,当然,她还将继续写下去,为了这一年的生活费,为了自己日后的工作,也为了她已经深深爱上的围棋。但她兴奋的心情被方圆弃学的消息全给打没了。
    “你说他在山上种树?”林斐清已经是第三次对萧云说这句话了,已不再是询问,倒象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反正他写给杜靳鹏的信里是这么说的。”萧云最近有点懒洋洋的,在组织了第一周的棋社活动之后,她把副社长的职务辞了,理由很简单,她已经见过世面,知道了自己与顶尖高手有太大差距,沮丧了。同样的理由,西子棋社她也不去了。事实上她已经习惯了与方圆下棋,方圆如果还在,她会觉得后边好象还有靠山,方圆一走,下棋也就没什么劲道了。
    萧云准备读点书,跟方圆在一起的日子里,她听到了太多有趣的事情,让她觉得读书蛮有味道的,林斐清的际遇也让她明白了要找个好工作活动能力并非关键,有才华的人才有底气。不过她闲余还是会下下棋,上网下棋,每次上网的时候她会习惯性的搜索一下“海阔天空”这个号,看方圆在不在网上,可惜的是半个月过去了,她每天晚上吃完饭后都上网下两盘棋,却一次都没有碰到过方圆。
    方圆写来的信上没有地址,然后他又没有手机,没有电话(在她们的印象里,方圆连家都没有,何来电话),又不上网,于是方圆这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退出了她们的视线。倒是李春海告诉了她们一点消息,说是方圆在租住在一个小山村里,一边陪伴打理着一块茶山,一边钻研着围棋。
    林斐清这学期不跑杭州几大棋社了,一则没有了萧云的陪伴,再则杭州棋人的故事她也写得差不多了,她开始关注网络围棋,于是杭州晚报开始连续刊登林斐清的网络观战记。